我盯着他手中的茶,十分不解:“什么意思?”
胡一览又拿起另一杯热水泡过的茶,放到鼻间轻轻嗅着,然后小啜一口,放下杯子道:“这杯茶,虽然同正常泡来的茶,味道上差了些,可也还是茶。”
我轻轻拿过杯子,尝了一口,不禁皱眉:“好难喝,又苦又涩,你是放了多少的茶叶?”
胡一览指着热茶道:“司景,这热茶就是你练功时的身体状态,茶的又苦又涩就是你体内的两股气流在打架,但却不至于致命。可是你会很痛苦,不信你运下功。”
抬起手掌汇气于丹田,调整呼吸,轻轻往上提气。胸口突然一阵刺痛,我一愣,不敢相信。又重新运了几次功,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我平日里练功绝对不会这样的。”
“司景,你练的是什么武功?”
什么武功?我摇摇头:“不知道,凤忆没告诉过我,前不久他还教给我最后半式。”想到这,我一笑:“不过这武功真厉害,练完后,感觉浑身内力充沛,今天还轻而易举的杀了白鹤呢。”
胡一览蹙起眉:“司景,你可以把那半式给我打一遍看看么?”
我看着胡一览,有些为难,因想到凤忆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这招。
胡一览见我有难处,便问我:“那武功的第一式心法口诀可是:天生两道,凰飞于物,心灭神形?”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胡一览叹气,看着从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淡淡道:“估计你哥哥,现在是去找凤忆拼命去了。”
我望了望门口:“这是怎么回事?”
胡一览摇摇头,喝口茶道:“最后这句话你哥哥叫我问的。”
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蹭地站起来。
耳边传来倒茶的水声,胡一览看我:“司景,你没怀疑过么?为什么你会是萧尘雪的弟弟?为什么你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目光盯着门外,许久我喟然一声,坐在椅子上,低声道:“怀疑过,经常会想这些事。有些事情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可是我不敢相信。”
眼睛有些酸涩,声音微微颤抖:“因为,被至亲挚爱利用欺骗的感觉很痛苦,很痛苦啊。”
胡一览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识趣的闭上口。
他不说话,我亦不开口,沉默了许久,胡一览淡淡道:“你应该是长久服用了什么药,虽然那药的害处很大,但也并非没有好处,至于好处是什么,我现在说不清楚。”
我垂下眼:“哦。”
胡一览拿起茶杯,观察着杯上的彩绘,漫不经心道:“司景,谁给你下的药?”
我道:“没谁。”
他喝口茶:“司景,你要不要去找找你哥哥?”
我一拍头,哎呀,这事怎么给忘了?凤忆不会杀了他吧?忙站起身:“胡公子,告辞。”
胡一览看着杯中之茶,似笑非笑:“嗯,去吧。”
我点头,迈开步子跑出去。跑出了好远一段路,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凤忆在哪?珏山么?可是太远了,足足有三日路程。
无奈之下,只好先回萧家。
一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笔直的大道两旁有许多小贩卖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是东摸摸西瞅瞅,可就是不买,气的那小贩一个劲的轰我离开。
我斜了他一眼,拍拍钱袋:“小爷我有的是钱,就你这破玩意,我可不稀罕。”
小贩气红了脸,不耐的挥挥手,像见了瘟神似的:“快点走,快点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切。”我翻个白眼,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往前走,不经意之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人群深处,消失不见。
我一惊,紧忙追过去。
追了好久,终是见到那个身影,他走进平民区,我运起轻功追上去。
只见那人越来越近,他突然转身。看到我那刻,他大吃一惊,转身欲走。
伸手拉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苏二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苏亦然僵住,随后缓缓转身,揭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从容道:“小景,好久不见。”
我指着他,不知不觉提高了音调:“苏如画?”
苏如画点头,看向手上的人皮面具,叹道:“伪装可真是一件麻烦事,装了这么多年的苏亦然,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谁了。”
我拿过他手里的人皮面具,看着细致的做工,便知道这玩意儿一定是墨白做的。
我疑惑:“那真正的苏亦然在哪里?”
苏如画指着地下,耸耸肩:“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见了阎王爷了。”
偷偷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今日白鹤会那样说。”
他问:“什么?”
我摇摇头,问他:“你要去哪里?”
苏如画戴上人皮面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小司,要不要同我去看看热闹?”口气十分轻挑。
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不禁想到去年在客栈见到他时,他满脸嚣张轻浮的模样。但怎能想到原来此人非彼人,这偷星换月的一招,做的妙啊。
“小景?去么?”
我摇摇头,他们那些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知道。不过……我拉住欲走的苏如画,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凤忆还要派柯锦去打探消息?这不是多此一举了么?”
苏如画摸着自己的假面,轻挑眉:“不过是造谣生事罢了。还有……”
“还有?”
“柯锦早已动了离教的心思,不过是,借以他对苏亦然的感情,也就是对我的感情,逼他犯事。而他一死的最大用处,便是顺水推舟让你树立副教主威信,可惜啊可惜,司景你太妇人之仁,白白死了个柯锦,却没达到凤忆提拔你的目的。”
看到苏如画说的这么风淡云轻,我有些愤怒:“难道在你们眼里人命这么不值钱么?”
苏如画咂舌,摇着头:“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在我眼中,最在意的可是凤忆的性命呢。而他呢?”
苏如画隐隐有了丝不爽:“他最在意的可是你。”
我撇头,这句话听了太多次,耳根子都快出茧。不在同他废话,转身离开。
远处的苏如画轻哼出声,一甩袖子,迈开大步。
回到萧家时,南枝向我奔来,我看着她气喘吁吁,问道:“怎么了?这么急?”
南枝又拉又扯,我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程,她才缓过气,急道:“小景快走,无痕他们来抓你了,快走。”
我惊讶:“抓我做什么?”
南枝不言,把我往隐蔽处推。正感到纳闷,眼前突然闪来一个人,他把南枝拉过去,明晃晃的尖刀抵在她脖子上。
我急的大叫:“无痕,你做什么?你们可是同门。”
无痕目光冰冷,缓缓开口:“希望副教主可以跟我们走一趟。”
我犹豫,后退了一步:“那,那你放开她。”
无痕摇头,冷声道:“论武功,我打不过副教主,这等办法是下下策,副教主若是不跟我走,怕是南枝……”无痕手上一用力,刀刃划破南枝光滑的皮肤,红色血液渗出来。
我一惊,随后放下手中的双玉剑,无力道:“好,我和你走。”
南枝红了眼:“小景,你快走啊,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
我摇摇头,任凭无痕的手下绑住我,虽然深知无痕不会对南枝动手,可是南枝照顾我多年,我不想让她受这种委屈。
而后,我被他们蒙住了眼,送上马车。在车里我仔细想了些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回去呢?
凤忆后悔了,可是不好意思说,所以让他们把我抓来?可是不对啊,如果这样,为什么南枝让我快些逃呢?
迷迷糊糊想了一路,也没什么结果。感到马车缓缓停下,我被拽下车。
之后听到开门的声音,我被他们绑到椅子上,眼前忽然一亮。
青山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把磨得闪闪发光的尖刀。
第二十四章
“你,你要做什么?”看着寒气四溢的尖刀,感到脖子一阵发麻。
青山露出一个恐怖的坏笑,拽住我的手臂。我又惊又怕拼了命的往回缩手,青山扯了扯嘴角,按住我不老实的手臂,一刀划下去。
“啊——”我大叫一声,疼痛从手臂蔓延。
门外的人听到我的嚎叫,推门进来。看到我流血不止的手臂时,奔过来,推开青山给我点穴止血。
缕衣怒道:“还不快去拿纱布来包扎一下,真是没脑子,这要是失血过多死了,你担待的起么?”
青山“噢”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飞快跑出门。
看着缕衣眼中担忧的神色,我问:“缕衣,为什么要抓我?”
她蹲下来摸摸我的头,欲言又止。
片刻,青山送来止血药和纱布,缕衣接过,轻轻拉起我的手,仔细的包扎。
“为什么?”我再次问她。
她不语,待包扎完毕够,起身出门。临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叹气:“司景,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今日你好好休息,明天同我们去个地方。”
我微笑着点点头,暗自在底下挣着捆绑我的铁链。
缕衣冷了脸色,淡淡道:“不要妄想逃走,你身上的链子是玄铁,坚硬无比,除非有钥匙开锁,否则你逃不掉的。”说罢,她锁门离开。
我叹口气,放弃了捣鼓身上的枷锁。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突然开锁的声音传来,门被推开。我抬头,惊道“南枝?”
她走到我身边给我打开锁链。链子滑落到地上,我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你走吧,司景,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南枝看着我,冷冰冰的语气。
我一愣,这是我头次见到南枝这种态度,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南枝低下头,叹气:“对不起,司景,我欺骗了你。”
我疑惑:“啊?你欺骗我什么了?”
南枝的目光飘到门外,有些愧疚:“这次抓你,是以我为诱饵,引你上勾。”
“呵呵。”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过去拉住南枝:“没关系的,你不是来救我了么?”
南枝后退一步,轻轻闭上双眼:“司景,快点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说罢,她离开。
我沉默,看着南枝已经走远的背影。握紧双拳,走出门外。
偷偷摸摸走了一段路程,我已傻眼,这是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出口?
一边要防着缕衣青山他们,一边又要找出去的路,兜兜转转了好久,隐隐听到假山后面有说话声。
我偷偷过去,躲在假山后,露出个头,偷看。
当看到那二人时,我一惊,竟然是萧尘雪和凤忆,怎么会这么巧?
萧尘雪好像很生气,质问凤忆:“为什么让他练《凤凰诀》?那武功极为伤身,你可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
我浑身一震,很显然,萧尘雪口中的他,就是我。
凤忆甚是不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竟然真的信我,为我卖命三年,你好天真。”
萧尘雪十分愤怒,额上青筋凸起,眼中染上了一抹血色。
凤忆轻笑,摘下一旁柳树的叶子,拿在手里轻轻把玩。十分不屑:“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要杀了我么?”
下一刻萧尘雪“嗵”地跪在凤忆面前,凤忆一愣,我惊的心脏一阵抽痛。
萧尘雪一脸哀求之色:“求求你放过他……求你……”
我感到自己的怒火已经冲到了脑门,冲出去拉起萧尘雪,看着对面冷若冰霜的凤忆,恨的牙根痒痒。
“哥,我们走,这种人有什么好求的。我不过是练了《凤凰诀》罢了,放心我死不了。”
“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看来你已经不是那个当初被亲哥哥抛弃,在司家门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个男孩了。”凤忆敛住惊讶之色,揶揄嘲讽着。
萧尘雪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轻轻低下头:“小景,我……”
我打断他的话,看向凤忆,冷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呢?至少我现在有爱我的哥哥,你呢?你有什么?你满心都是仇恨,谁还敢去爱你?”
凤忆脸色一白,表情有些僵硬。
我叹气,在他面前我真的不想再低头。可是,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像很哀伤,很脆弱。
终还是忍不住软了语气:“凤忆放了我吧,你都已经报复回来了。”
凤忆不语,转身离开。那一刻,我好像看见凤忆的眼中有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心头一痛,那是什么?是泪么?
突然很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只得将目光死死嵌在他身上,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萧尘雪拍拍我的肩:“司景,走吧。”
我应了声,麻木的跟着他走。我想,心可能落在那人身上取不回来了。
转眼又过两月,夏季烈日炎炎,我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同时被闷热的天气弄的满头大汗。
披着衣裳走到床边,抬头望望月,暖风吹过,身上的汗也消了些。
凤忆,你还好么?如你所言,我并非良人。这两月,我做了好些梦,我想起了自己是有多么的不堪。
太多太多的事,错综复杂,似乎想清楚也要累的我筋疲力尽。我生性懒惰,不想再想了。
叹口气,回到床边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今你我会是对立的局面?
瞄着桌上的英雄贴,不知不觉又重重叹息一声。昨日武林人士广发英雄贴,正义凛然的高喊:“歼灭魔教涅盘。”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涅盘教连续屠杀几个有名的门派,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十分残忍。我去过被屠的门派,刚一进门,血腥味浓的厉害,倒真是明白了什么叫,浮尸百万流血千里了。
我似乎被推到了一个不得不与凤忆对抗的局面。如今江湖人都认为我是正义的侠客,把歼灭涅盘教的大事寄托于我们这些人身上。
我该怎么办?杀了他?唉叹一声,倒在床上。我不是没起过杀他的念头,屠杀他人满门的事,实在太残忍,也不能被原谅。
把头卷进被子里,滚上一滚。暗自骂自己,司景你也是够贱的,他那么对你,你还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又在床上滚上两圈,心里乱乱糟糟。好不容易安分一会儿,我一惊,从床上坐起来。用力嗅嗅,什么味这么香?
不好!是迷香。当我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天后,珏山。
偌大的屋子里,一青衫男子在房中晃来晃去,看起来十分急躁。
“唉呀,你别转了,我头疼。”床边的白衣女子有些不满。
“无痕,他什么时候醒?”青衫男子问一旁的红衣男子。
“快了。”红衣男看了眼床上的人,冷冷的说。
青衣男子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的人,问道:“无痕,这么办行么?”
无痕未说话,床上的人却动了动。青衣男子嘿嘿一笑,凑的更近。
我睁开眼睛时,就看到青山放大的脸,嗷的一声推开他。
青山十分不高兴的瞪着我,我望了望屋子里的人,青山,缕衣,无痕。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试探着问:“你们不是还要绑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