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大男人,刚开始周围宿舍的见了都要调笑几句,时间长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什么时候两人没在一起才会被人问呢。
偏偏两个人都不觉得怎样,在一起呆的舒服惬意。有的时候两人在房间里不见得非说什么话,各做各的,偶尔交谈几句,自在随心。
现在的杨栩珍惜一切和江越垣在一起的时间,有的时候他默默祈祷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好好体会江越垣陪在他身边的感觉;还
有的时候,当他受不了内心压抑的感情想不顾一切对江越垣坦白的时候,他又希望时间最好一下子跳到最终的结局,不管它是好是坏。而
不是默默的等待着不知何时而来的命运的审判。
中午的时候,两人去超市买菜。杨栩挑菜,江越垣负责拎回家。
十月的天气明朗而又温暖,夹杂着丝丝微凉的秋意,天空辽阔,意境高远。
杨栩看着身边的男生,高大帅气,重要的是,那是自己偷偷爱着的人,即使对方不爱他,但至少他对自己不算坏,甚至还好得很,这就够
了。两个人在一起,即使做着最平常的事,杨栩也会感到难以言状的幸福。
杨栩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何处安度余生。他内心无比渴望一个温暖的平静的家,可他二十年来的经验
告诉他这有多难。他甚至想过自己孤苦无依,四处漂泊的样子,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悲观的人。直到他爱上江越垣。这个给他冰冷黑暗的
内心以温暖的男人。
杨栩甚至想到以后,如果可以,两个人会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那时的他们就会像现在一样,一起下班买菜,一起回家。然后,在别人
不注意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会默契的悄悄牵在一起。
可惜只是想象,只是如果,杨栩告诉自己。他的心像熬焦掉的糖,甜蜜中酝酿出些微苦涩,而后这苦涩的味道渐渐浓厚起来。
暗恋是什么,暗恋是即使最后两个人天各一方,那也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分离。
晚上吃完饭,杨栩点开手机,这才发现竟有7个未接来电和两条未接短信。全都是来自江越垣的。
短信是前天晚上的,时间22:15:早点休息,一个人在宿舍锁好门。
杨栩点开下一条,时间22:25:睡了吗?
电话则是昨天早上十一点到两点,最后四个电话时间是连着的,想来是杨栩不接电话江越垣才赶回学校去找他。
前天晚上,杨栩独自看电影根本就忘了拿手机,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难受的要死就更想不起来它了。而且自己生病的时候只管睡觉,即
使手机响过也没听见,怪不得江越垣刚看见自己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死,原来是关心自己啊,杨栩偷笑。
手机电量见底,江越垣在洗澡,杨栩自己去翻他的书包找充电器。
给手机充上电,杨栩坐在地毯上继续打游戏。
门被推开,江越垣擦着头发走出来。杨旭瞥了一眼,可惜,穿了睡裤,不过上身身材也还不错,杨栩面无表情的咽了口口水。
江越垣在衣柜里翻了一下,给他找出一套睡衣放进浴室,套上睡衣坐来杨栩身边:“到哪了?我替你,去洗澡。”
杨栩感到自己身边贴上来一团温暖,潮乎乎的,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他,杨栩心旌神摇,目光专注的盯着游戏。
邀请自己洗澡神马的,杨栩开始臆想,很想开口问一句:“少年,约嘛?”
“小心”,江越垣低呼。
面无表情的把手柄递给江越垣,杨栩严肃的说:“你看你,死了吧。”眼神简直是控诉,随后大度的原谅对方:“算了,等我出来再帮你
通关。”随后进浴室洗澡。
江越垣:“……关我毛事?明明是你站在那让人打啊!”
江越垣靠在床头看书,杨栩推门出来。
“这么久?”江越垣抬头看了他一眼。
杨栩的脸带着暧昧的潮红,低着头嗯了一声,去翻吹风机。
热风开到最大,杨栩背对着他,掩饰自己莫名的心虚。
突然一只手拿过他手上的吹风机,杨栩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江越垣把热风关小一点:“光对着后脑勺,都不怕烫嘛。”
杨栩低下头,不说话,感受着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自己发间穿梭。温柔的翻弄,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意放在指尖轻轻拨弄一般,杨栩心里软的
一塌糊涂。
吹干头发,杨栩乖乖上床,只露出一只脑袋,心里柔肠万千,不能自已。
“先吃药。”
“嗯?”杨栩抬头,江越垣端着一杯水,手里放着两只药片。
“中午喝过了。”
“这是晚上的。”
“我都好了。”
“喝。”
“哦。”
看着杨栩喝过药,江越垣关灯上床。
杨栩翻过身,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江越垣平躺着,呼吸平稳。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还是我在自作多情。
杨栩悄悄把胳膊环上他的腰身,安心的像是抱着他的所有,满足的闭上眼睛。
江越垣侧身,想抱枕一样抱紧杨栩,沉沉睡去。
25、
有很多时候,上天会给你开一个措不及防的恶意的玩笑。对,往往精准的挑选你觉得最幸福的那一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身边无人,尚有余温。
杨栩把江越垣的枕头抱在怀里,片刻后翻身起床。
房间里没有人,杨栩独自去洗漱间刷牙洗脸,猜想江越垣一定去买早饭了。
江越垣卧室旁边是一间书房,推开门,两只大书柜并排靠着,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放
着一只笔筒和一台电脑,再无它物。
看来江越垣真的很喜欢看书。
杨栩在书柜里挑了一本《聊斋志异》,坐到椅子上翻看。
文言文,靠。幸好还有高中的底子,慢慢念也看得过去。书中偶尔有些生僻字的注音和解释,看来江越垣也看过这本书。
看了一页就再也看不下去,杨栩趴在桌上胡思乱想:如果我写封情书夹在书里江越垣会不会看到?不一定,这么多书呢。
那万一他能看到呢?
“砰砰砰”杨栩用脑袋撞了几下桌子,不管了,试一试。
杨栩拉开抽屉,想找张纸,但是一看到抽屉里的东西忽然愣住了。
抽屉里是一张照片和一枚玉佩。
杨栩拿起玉佩,细看上面的图案纹路,正是很久以前自己丢掉的哪一块。杨栩心里疑惑顿生。再看照片,上面是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
,而这两个少年杨栩竟然全都认识。
一个面容精致,笑容飞扬,虽然稍显稚嫩,但确是江越垣无疑。
而另一个,温温润润,眉眼间与自己有五分相似,正抿着嘴笑,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抹红线隐入宽大的校服中。正是自己早已去世的堂哥,
杨越。
怎么回事?杨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他们认识,他们是高中同学。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掉他手中的照片,杨栩抬起头,看见江越垣低垂的眉眼。
杨栩一瞬间有些恍惚,他看着对方漂亮的脸,张了张嘴,轻轻的说:“那个人是我哥哥。”
江越垣看着照片上的人,片刻后低声说道:“我知道。”
杨栩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可是现在他说不出话来了。
江越垣放下照片,看着面前的男孩,直视着他的眼睛,嘴巴干涩的很:“我……那天在长椅上看书,捡到一枚玉佩,跟杨越的一模一样,
我很想他。后来你回来找,你和他长得很像,我不想还给你。”
杨栩听着江越垣的嘴里说出自己堂哥的名字,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受。
他看着对面的人,像是刚刚认识他一般,他听见自己问:“你喜欢他?”
江越垣接着说,语句连贯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声线漂亮,像是再说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们是高中同学,在一起玩得很好。我喜欢玩摩
托车,我教他学。那天他生日,他约我去公园。我等了他很久,他没来,我打他电话,关机。我很担心他,我知道他妈妈的电话,我打给
她。她妈妈告诉我杨越有事,就挂了我的电话。我走回家,天上下了雨,很冷,我很生气。第二天,杨越没有上学,过了好几天,我才听
说他出车祸……死了。”
他勉强说出最后两个字,低着头不做声。
杨栩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杨越给自己打电话:“小栩,明天我生日。”
“我没钱啊。”
“我不是要生日礼物。”
“那你接着说。”
“我明天去表白。”
“我去,杨越你早恋。”
“我有点害怕。”
“哎呀,不要怕了,怕什么?你长得也有我一半帅,有点信心,成功了带给我看啊。”
“嗯……”
“我明天去找你,给你加油。”
“不用,还要坐火车。我会表白的,再鼓励鼓励我。”
“加油。”
“嗯。”
第二天,杨栩上完补习班回家。外面下了雨,他身上湿淋淋的,忘了带伞。推开门,家里乱糟糟的,显然是刚吵完架。杨栩推开卧室门,
杨妈坐在床上哭。
杨栩退出来,收拾好房间,去厨房做饭。
杨栩劝了杨妈一会儿,杨妈低着头,神情疲惫。
最后杨栩一个人吃饭,他很饿,却不太敢吃饱。因为杨妈没有吃饭。他心里又烦躁又愧疚。
夜里,杨栩迷迷糊糊的听见杨妈打电话的声音,杨栩翻了个身。
突然听到杨妈一声尖叫:“小越死了,你知不知道。”
杨栩突然醒来,他睁开眼,跑出去,客厅里开着灯,杨妈正坐在沙发上埋着头哭。
“妈。”
杨妈抬头,眼睛红肿,头发杂乱。
“妈。”杨栩走过去,杨妈抬头看他,满眼的乞求和泪水:“你爸爸不回家,小越出车祸,死了。”
那一瞬间,杨栩的世界天翻地覆,他的耳朵嗡嗡的响个不停。
就像现在,熟悉的无法抑制的悲凉感狠狠地攫住他。杨栩站起身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定住,回过头来:“
我……杨越生日那天,他想告诉你,他爱你。”
杨栩最后的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枚炸弹在江越垣耳边炸响。
江越垣不可置信的抬头,杨栩突然有一股报复般的快感。
江越垣睁大了眼,眼里的痛苦愧疚和惊讶像是快要承受不住一般。他满眼通红,流出泪来。
杨栩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恶毒。他的心似乎被毒蛇撕扯。他看着江越垣,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脆弱无助到极致。
杨栩想走过去,抱住他。但是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强迫自己走掉,对,赶紧走吧。
杨栩走出家门,走到大街上,外面有风吹来,杨栩感到脸上一阵冰凉。
他抹掉,可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杨栩不知道去哪里。家?他没有家。哪里是他的家呢?
他漫无目的地走,看见公交车在他身边飞驰而过。他走去站台等车。
车来了,杨栩上车,他掏掏口袋,这才发现自己穿着江越垣的睡衣和拖鞋,他身无分文,尴尬着想下车。
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女生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钱。
杨栩抬头,愣愣的说了声:“谢谢。”
女生摆摆手,笑了笑。
十月的天气微冷,杨栩穿着睡衣有些发抖。他低着头,瑟缩着身子,像一个神经病一样穿过诺大的校园,回到宿舍。
宿舍锁着门,杨栩找宿管阿姨拿钥匙。烫着方便面头的阿姨盘问了他半天,最终把钥匙给他。杨栩还了钥匙,一个人躺在床上。
房间里昏昏暗暗的,杨栩闭着眼,慢慢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他摸索着下床开灯。
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眯着眼,坐在床沿发呆。
闷闷的咳了几声,嗓子又开始疼起来。
目光飘到桌上,桌上放着东西。杨栩走过去,翻了翻,是自己的手机、钱包、钥匙和衣服鞋子,旁边的塑料袋里是自己的感冒药。
杨栩站了一会儿,走出门去。
半夜三点,楼道外的声控灯亮起来,两边的宿舍锁着门。杨栩上楼,走到一扇门外,敲门。
江越垣开门。
杨栩走进来,房间里开着灯,有一股浓重的烟味,杨栩控制不住的咳起来。江越垣开着门,又去开窗。
杨栩去书桌上拿自己的书本,洗漱间有自己的洗漱用品。杨栩慢慢的收进塑料袋。
夜晚的风将烟味吹散了些,也吹得杨栩瑟瑟发抖。江越垣关上门窗,杨栩好受些。
杨栩把东西收拾好,换了自己的拖鞋。他站在房间中央,江越垣靠着书桌看他。
“对不起。”杨栩慢慢的说,声音干哑。“我不是杨越,我没有权力代替他说‘我爱你’,更没有权力代替他折磨你。”
江越垣没有说话。
杨栩低着头,慢慢地说:“我走了,再见。”
江越垣握住杨栩摸着门把的手。
杨栩转过身来,江越垣低头看他:“对不起,我没有故意要骗你。”
杨栩低着头,注意到江越垣穿着家里的拖鞋和睡衣,光裸的脚踝冻得发红。
杨栩低低的“嗯”了一声。
半饷,江越垣没有说话,杨栩低着头,脖子有些酸,他转过身想走。
江越垣拉住他的手:“对不起。”
江越垣的手冰凉,杨栩又有点想哭,他抬头看他。
江越垣从脖子上取下一件东西,是杨栩的玉佩,江越垣给他戴上。
玉佩温润,带着他的体温。
杨栩说:“我奶奶给的,我和杨越各有一个。杨越的玉佩和他埋在一起。”
江越垣:“嗯。”
“你想他吗?”
江越垣说:“有时候会,但我不敢,我怕。”
杨栩:“不用怕,他的死不是你的责任。”
江越垣看着他,像是找一个答案,杨栩继续说:“我妈告诉我,他生日那天,姑姑订了蛋糕给他,他去取蛋糕,被醉酒的货车司机撞到了
。”
“我觉得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可能他已经出事了。只是我姑还不知道,以至于你给我姑打电话的时候我姑觉得你烦,直接挂了电话。”
“对,杨越的妈妈一直不太喜欢我和杨越来往,因为当时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嗯。”
杨栩又问:“你知道他爱你吗?”
江越垣低头看他,红肿的眼睛里带着点无辜的迷茫,他摇摇头。
杨栩轻轻笑起来,笑容带着点苦涩,心酸得不能自已。
“其实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打电话告诉我说生日那天会给喜欢的人表白,可惜他出了事,没机会亲自说出口了。”
杨栩:“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杨越那么喜欢你,他会希望你活的开心一点。”
江越垣哭出来,杨栩说:“我有些累,我先走了。”
杨栩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他感到全身发冷,禁不住抱紧自己。他回忆起那个阳光下坐在长椅上看书的少年。那天,春风料峭,柳发新芽,
一大片灿烂的迎春花热烈开放。人生若只如初见。
外边有风刮过,杨树的叶子哗哗作响,杨栩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突而感到一阵悲凉,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