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霜淡然,大大小小的书肆,有一两本这个并不稀奇,“臣一直想看,只可惜没找着,反而被殿下给找到了。”
穆锦:“……”
冬灵、小厮和书肆老板听到动静都从外面进来,看到地上的一堆书,再看看穆锦。穆锦把手上那本书藏进袖子里,对随行的小厮道:“还不快过来收拾收拾。”
“是。”小厮立马上前收拾。
临走的时候,陌霜付了老板三本书的钱,分明只是拿着两本,怎么多给了一本的。书肆老板也不贪便宜,“公子,您多给了。”
“掌柜的收着罢,我是要了三本,还有一本在袖子里头。”
穆锦脸色变得很难看,袖子里头的手怎么放都觉着奇怪。
书肆老板立即明白过来,再怎么正经的人,看这书也是正常不过,都是男人,都能意会。
从书肆里出来,一行人打道回府。
在外闲游了一天,穆锦先是去了书房看公文,刚坐下,丫鬟跟了进来服侍。穆锦想起袖子里还有一本书,对身旁磨墨的丫鬟道:“退下去。”
“是。”待丫鬟退了下去,穆锦才从袖子里拿出一直藏着的绘本。
一张一张的图虽然画工上略微粗糙,但也看得清楚上面的人在做什么。这书也并非普通的春宫,画的是两名断了袖的男子在不同地点,不同体位的交合图。
在宫里头,春宫图也是有的,感情好的几个兄弟总能有办法弄到手,他也翻过一两本,但两个男人的,他还是初次看到。
穆锦随意翻了几页,看清了图上的姿势,身子莫名发烫,立即合上,扔在一边,再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
晚间回房,陌霜问了安,而后继续看着今日从书肆里头买回来的两本书。穆锦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陌霜从书本里抬头,“殿下有事?”
穆锦从袖子里取出那本春宫递了出去,“你不是说要看,给你。”
“多谢。”陌霜不动声色地接过,放在一边。
穆锦扫了一眼被他放在一边的书,挑起眉,“怎么不看,是不敢看?”
陌霜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殿下是要臣现在看?”
“本宫只是好奇想知道,你到底敢看,还是不敢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看给本宫看看。”
陌霜放下手上的书,拿起旁边的春宫,翻开。穆锦心一紧,似乎在期待什么。
陌霜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还很认真。穆锦偷偷瞄他的反应,与平时并没甚区别。还是说,他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头一紧蠢蠢欲动了?
陌霜翻了一大半,穆锦见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越来越好奇,要是正常男人早该面红耳赤或者是身体发烫的。
穆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探一探他的脉搏,竟然没有加快。下意识扫过他的胯部,也没看出有甚反应,这人到底是有多清心寡欲?
陌霜抬起脸看他,“怎了?”
穆锦一时觉得窘迫,没找着借口,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句,“本宫肩酸,帮本宫捏捏。”
陌霜沉默半响,放下书,起身道:“殿下请坐。”
穆锦也不晓得刚才怎么就说了那句话,说了出来才察觉。坐了下来,陌霜绕到他背后,双手放在他肩上捏起来。
陌霜这一捏,穆锦就觉着有一股电流蔓延道全身,酥麻酥麻的感觉,有点舒服。
微微侧脸,余光里就能看到身后的白色身影,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说不清道不明,萦绕在心头,不知不觉间连心跳也快了些。
穆锦微微闭了眼睛,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允许他靠近自己的?
一开始,连见他都不愿意,更别说靠近,但后来一起出行,同台用膳似乎都是自然而然,没有抵触,也没有厌恶。
刚刚明明是想看他看了春宫后的模样,没想到最后竟然发展成捏肩。
肩上的那双手力度拿捏地很好,不快不慢的节奏,让人很舒服。那双手穆锦记得清清楚楚,白皙修长,指节分明,舞剑抚琴,临摹作画,无一不会。
穆锦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肩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捏肩的动作停下,上面的手又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够了。”他起身,向着里房走去。
第15章:离别·牵挂
翌日,袁玉芝手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上太子府,袖子故意往上撩起一点,生怕别人看不到那只玉镯子似的。
昨日买的手镯,穆锦当场吩咐下人送去了尚书府。袁玉芝初次收到心上人的首饰,心里乐得开了花,恨不得立即投怀送抱,哪还能赌气。
今日一来,袁玉芝紧紧挽着穆锦的手臂,“穆锦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穆锦道:“日后可要听话些。”
袁玉芝连忙点头,“恩恩,以后穆锦哥哥不喜欢的事,我都不做。”
“这才对。”穆锦一抬头,看到不远处陌霜的丫鬟冬灵跑过,那般匆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冬灵喘着气地跑进书房,正在临摹的陌霜抬头看向她,“何事这般急?”
小丫头举起手上的东西,“公子,有你的信。”
陌霜接过,拆开看了看,是从凌云山寄回来的。看过信的内容,陌霜眉心蹙起。
“公子,怎么了?”冬灵问,印象中自家公子少有这般愁眉苦脸。
陌霜将信收入袖中,吩咐道:“你去收拾些东西,明日启程去凌云山。”
冬灵看自家公子脸色不好,便没再多问,立即转身出去收拾东西。
见到陈伯时,陌霜先是跟陈伯说了要离开太子府一段时间,让他好好打理府上的事务。陈伯也安排了他明日出远门的马车,还有随行的下人。
到了晚上,陌霜才与穆锦提起。
“殿下,臣明日要出门一趟。”
穆锦悠然道:“你出门与本宫毫无瓜葛,不必特意禀报。”
“臣此次要出远门,所以,跟殿下打一声招呼。”
穆锦愣了愣,他刚才以为他说出门只是出去走走,没想到是要出远门。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回凌云山一趟。”
穆锦一听是凌云山,怪里怪气地来了一句,“脚长在你自己腿上,你要走,本宫也拦不住。”
陌霜抿唇不语,没多做解释。
第二日,穆锦醒来时,陌霜早已经起了,外房的榻上已经被收得整整齐齐。
更衣洗漱出了门,陌霜从侧边的檐廊走来,走到穆锦面前将手里的一柄剑递过来,“这剑附有灵气,能应付妖魔,殿下带在身上可保周全。”
穆锦顿了半响,接过,看着陌霜欲言又止。最后一个字也未能说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身影,越走越远。
下了朝回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穆锦坐在书房,看着那柄剑,与普通的剑无异,只是剑身多了几行符咒。
他回凌云山做什么?以后可还会回来?
穆锦从思绪中回过神,心里暗骂自己,到底在乱想些什么?他痛恨尹升那一家子,痛恨这一场荒唐的政治婚姻,而他也不喜欢男人。他走了,不回来,最好不过!
可是,走在这府上,心里莫名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那个把剑舞得变幻莫测的白色身影,少了那个见到他就恭敬地拱手问安的人,少了那个一回房就能看到的绝美男子……
袁玉芝听说太子妃离开了太子府,心里喜不自禁,跑到太子府来,“穆锦哥哥,那个碍眼的人走了,真是大快人心,最好,他以后都不要回来!”
穆锦脸上强行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若他不回来,若他不回来,若他不回来……
想着想着,心也不知怎的就觉着空了一块。
看完了公文,回房,站在寝房门口,却迟迟不肯推开门。身后的丫鬟小声提醒,“殿下。”
穆锦侧着脸,“退下。”
这几个月来,只要是住进主房,他便会屏退下人。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不愿让外人晓得他跟太子妃同房不同榻,后来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习惯,更衣穿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推门入房,房里一束烛光倾泻,将他投影在身后的地板上。背着手关门,提步向着靠窗的矮榻走去,坐下,榻旁的高几上叠着几本书。有从书肆里头买回来的两本,还有一本春宫,他竟然也明目张胆地放在了一块。
该说他什么好?一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男子,再怎么说也是不希望别人晓得他看这类粗俗的绘本吧?可偏偏他就毫不忌讳。
拿起一本书翻了翻,是某个不知名的文人写的。但文字里头字字透着雅气,句句藏着风骨。怪不得,他会喜欢。
第二日下朝,路过一条繁华的街道,穆锦喊了停。马车停稳当后,他才想起自己一身麒麟太子服,要是走在街上,必然引起注目。
于是,回了府,换上一身便装,再来。
径直去了那小巷里头的书肆,书肆老板正坐在柜台,一笔一划地抄着书,抬头见到穆锦,他道:“这位公子是要买书还是看书?”
他一时答不上来,只是想过来看看罢了。良久,他道:“看书。”
书肆老板领着他进去,“那公子在这挑几本,看书的话上楼看。”又唤来书肆里头打下手的小二,让他赶紧泡一壶热茶。
转而又问:“怎的那位白衣公子没和您一起来?”
穆锦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来我这的客人,我都记得住。”
“那上一次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可是经常来?”
“倒也不算,这几个月来,来过五六次。每次来都是要在楼上坐上一两个时辰的。”
穆锦抬头往楼梯上方看了看,对旁边的老板道:“他都看过什么书,都给我搬上来。”
“这……公子,在下虽记得每位客人的长相,可是,这,看过什么书,在下可就没那么清楚。”书肆老板歉然道:“或者公子下次见了那位公子,亲自问问,要是说得出书名,在下就能给您找出来。”
“罢了。”穆锦进了摆放书的房,从书架子上随意抽了几本,上了二楼。
只坐了一会,下了楼,让随行的小厮放下一锭银子,便离去。
这一天,陌霜走了半个月。
穆锦回到府上,管家迎上前来说准备好了午膳。停下脚步,穆锦瞥了他一眼,冷着声音问:“他可有说为何要回去?”
管家一时明白不过来,反应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是在问太子妃?”
穆锦有一瞬间的尴尬,“当本宫没问。”说完提步离去。
管家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息。
事后,管家再亲自找了穆锦。
“太子殿下,听太子妃亲口所说,他此次回凌云山是要见他师父虚长道长最后一面。老道长时日无多,所以太子妃走得仓促。”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回去的,穆锦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脸上又不是那么回事,板着脸道:“你跟本宫说这个作甚?”
老管家立即垂头道:“虚长道长于太子妃有抚育之恩,如今他命在旦夕,老奴只是想问问殿下,可要送些滋补药材过去,以聊表心意。”
“你看着办就是。”
“是。”
虚长道长已有一百三十岁,年过半百时才开始修习道法,望有一日能飞升成仙,但修道升仙并非易事,成千上万个潜心修道的人之中最终能飞升的也不过一两个。
如今他命数将尽,自知时日无多,心里又十分挂念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子,便让人修书一封,让陌霜尽快赶回来。
第16章:官银被劫
陌霜回到凌云山后,还未来得及歇息,便进了虚长道长的寝房。
在榻上盘腿打坐虚长道长须发花白,满目沧桑。
“霜儿,过来。”低沉的嗓音唤道。
陌霜提步过去,撩起前摆在他面前跪下,“师父。”
虚长道长看着地上的人,“你在京中的这大半年,过得可好?”
“多谢师父挂心,弟子过得很好。”
虚长道长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轻叹一声,“你从小体弱多病,但修道天赋极高,若是持之以恒必定能名列仙班,只可惜啊,可惜……”
“命由天定,师父不必惋惜。”
“知己为天所命固然重要,不过,霜儿,你也要记住,福祸本就同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苦尽必会甘来。”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虚长道长再叹一气,“为师一生无子,孤苦大半生,早已将你视为亲生,此生别无他求,只要你能安安稳稳,为师也就瞑目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拉得很长,说完,眼睛缓缓合上,满是褶皱的脸很是安详。
陌霜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便知他已经离去。双掌着地,一磕到底。
光线偏暗的房里,一个身穿道袍的白发老者盘腿打坐,已然驾鹤西去。一个白衣男子跪伏在地,久久不曾起来。
入夜,处在半山腰的凌云观一片寂静,连凌云山一同笼罩在漫漫夜色中。
今夜无星无月,站在窗前抬头,也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墨色。
门外有人敲门进来,站在窗前的白衣男子回头,与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想找你说说话。”站在门口的人道。
陌霜点头,随着他出了门。他是虚长道长的第三代弟子李琛,已过而立之年,如今凌云观由他来掌管。
院中的石桌旁侧挂了两盏灯笼,将四周的事物照得昏黄,两人相继落座。
李琛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在太子府,过得如何?”
“很好。”
“你能骗师父,但骗不了我。”李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放下,看着他,“你入了太子府后,我派人打听过。”
陌霜神色平静,“过得好与不好,当由自己来定,旁人左右不来。”
李琛轻笑一声,道:“这还真像你无欲无求的性子。”
陌霜抿唇不语。
“师父走后,我一人掌管凌云观,诸多事务忙不过来,你可要回来,替我分忧分忧。”
陌霜面上几分苦涩,“哪是我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你与太子的婚事本就是只是挂个名,难不成,你还……”
陌霜一顿,明白李琛话里的意思,“太子殿下并非断袖。”
“他不是,你也不是,你们何必牵强地过一辈子。”李琛道:“再说了,待他登基为帝,你可就是皇后,这……”
“依我看,你还是留在凌云观,其他的由我来出面帮你处理。”
陌霜沉默不语,看着不远处灯笼下的一簇花,眸中神色淡然。
京城。
朝堂上。
运往灵州修建行宫的三十万两官银被山贼土匪所劫,事后追查,山贼土匪却带着官银不翼而飞,皇帝勃然大怒,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尚书令袁罡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多有蹊跷。”
“爱卿以为蹊跷在何处?”
“山贼土匪大多聚居山上,坐守山头劫取钱财,官兵查到,官银被劫之地方圆百里之内并无山贼,就连山寨子都不曾见过,说明劫官银者并非一般山贼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