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绝味 下——楼小冷

作者:楼小冷  录入:07-23

“哈,总的来讲,我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抿嘴一笑,“当年诸多琐事加身,心中郁结,却不肯自己排除,总觉得自己不幸。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明白,幸福不是一种现实,而是一种感觉。使你不幸的,是你自己,而不会是什么别的人。所以……我想学林姑娘一般,尽可能让自己开心,使得身边的人,也能同我一样愉悦。”

“嘻嘻,顾小弟这么一变,反而更加有魄力了。”林婉萱忽然一手挽住我的胳膊,“现在我们是二人党。”

“哎!”宋溪一把扯过林婉萱,一脸严肃而又紧张地说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亲!人家楚唯还在一边看着呢,乱来!”

“楚大哥还没说什么呢,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我与楚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大哥,婉萱。”楚唯开口制止了两人的斗嘴,“你们刚到,还应先作休息,今夜,可没有打瞌睡的时间了。”

看着露出茫然神色的二人,我补充道:“我们今晚就动身,你们已经连夜赶路了,现下可一定要休息足够。”

“那你们呢?”林婉萱回过神来问道。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告别宋溪和林婉萱,我与楚唯结伴登上无情峰。山上的积雪依然是刺目的白,厚如木桩,每踩一脚,寒冷植入骨髓。

无情峰除了积雪,却只有唯一一棵光秃秃的树木,在那棵树边上,摆了一盘棋,一个白衣如雪的人坐在边上,静静地望着棋局发呆。直到我们走近,他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我们。

那是一双沧桑的眼睛,他的头发已经鬓白,白色衣服的袖口,绣满了了各种颜色的莲花,那种绚丽和纯洁相溶的感觉,让我心底流过一丝异样。

“师父。”楚唯一声轻唤,终于让他的眼底有了生气。

他就是,百里孤行。

“淮之啊。”他指指棋盘,道,“来得正好,跟我下一盘吧。”

我看见他清楚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他并没有与我说话,只是对着楚唯说。我将楚唯往前一推,做了个“去吧”的口型。

折一根枯枝,玩着雪中的泥土,日光落在雪白的山峰上,将整片大地也染上了太阳的颜色。棋局,我是不懂,看了也是白看,索性就在一旁开起小差来。一个时辰过去,只听得一声大叹,我转过头望向对局的二人,胜负已分。

“就没见你练过棋,怎么棋艺如此精湛!”百里孤行一脸不甘心地望着楚唯。

“不是我棋艺好,而是你的棋艺实在是太差了……”第一次见楚唯与他师父的互动,我这才发现楚唯一言,当真是不留余地。

“那位小兄弟过来。”百里孤行对着我抬了抬下巴,“跟我对弈一局。”

我疑惑地指指自己:“我吗?”

百里孤行一乐,笑道:“你转头望望,如果你背后没其他人,那就是你。”

“……”我站起来,走近他,“我不会下棋。”

“喔,不会下棋。”百里孤行哈哈一笑,“可你走的每一步棋,都很精辟。”

“嗯?”我一愣,“还请前辈赐教。”

“跟我装傻?”百里孤行放下棋子,转过身来,“对楚江设下的天罗地网,还差我这一道口子,所以你过来补了,是也不是?”

“前辈言重,我无意利用前辈,只是想请前辈帮这个忙。”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世深,机械亦深。”百里孤行突然对着楚唯念叨了一句,却让后者皱了眉头。

什么意思?我转向楚唯,后者却是摇了摇头。

“最美的图画也不会比白纸干净,能看透小人心计的人,自己也不会纤尘无染。”这句话却是对着我说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我不知道百里孤行此番话如此挑明,不知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正在思索中,却听一旁的楚唯上前一步道:“计谋也未必是坏事,看要怎么用。有些药材,用来害人,就是毒药;用来以毒攻毒,就是良方。刽子手和大夫的手上都有血,它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你倒是护他护得紧。”百里孤行转向我,道,“我把话放在前头,我决计不会离开无情峰,所以我未必能帮得上你。”

我低头沉思了片刻,忽而笑道:“前辈喜欢莲花?”

对方神情有些怔忪,似乎不知为何我突然提起丝毫无关的事情来,瞅了一眼自己的袖口,于是也道:“不错。”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无细叶冗赘,纯洁无垢,独开独乐,如果观看外形,确实是花中君子。大多数喜欢莲花的人,都是敬仰其品格,欣赏其风姿。”我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莲花有另一层的意思。”

“喔?”百里孤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兄弟似乎话中有话,不妨说说。”

“莲花生于淤泥,非淤泥而不长,可见其喜污垢。其花柔嫩清丽,其根却藏在淤泥之中,池水越是污秽不堪,其外表越是纯洁清爽。”我话锋一转,锐利地望着对方,“前辈不是喜欢莲花。你以莲花为案刺与袖口,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选在这冰雪覆盖的无情峰,也不过是想洗去过去污秽不堪的自己罢了。”

“……”百里孤行闻言,半晌没有发话,直到一阵冷风袭过,他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却是很久,才算停下。

“小兄弟,你这番话,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百里孤行落寞的眼神落在远处依稀可见的桀骜崖上,“他当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确实做过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后来我在他面前发誓,终生不离无情峰,让他清清楚楚地看着我。”

“前辈,我知道你遵守诺言,不能离开此地。”我望着他说道,“不过我要你帮的忙,也不需要你离开无情峰。”

“喔?”百里孤行来了兴致,忙问,“说说看。”

“我听闻百里前辈臂力过人,箭术超群,百里之内能凭一弓取人性命。”

“小娃,你还敢说你不会下棋!”百里孤行扭过头,用十分怨恨的眼神扫了楚唯一眼,“说吧,何时行动。”

“明日申时,泣鸠岭方向,目标是楚江。日落时分,他会逃窜到斑斓亭,前辈只需在那时候,对着远处明塔方向射一箭便可。”

“连敌人动向都料准了吗……”百里孤行摆摆手,“明日申时,你且看着吧。”

“多谢前辈!”我与楚唯对视一眼,灿烂地笑了。

离去的那一刻,我望着背对着我们的身影,而他却望着那被云层遮挡住一半的桀骜崖。我忍不住开口,如果前辈觉得,只要不离开无情峰,就能洗净自己的罪孽的话,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白色的衣袂忽然被风吹得骤响,最后一抹余晖撤离了这个寒冷之地,只留那秃枝在风中萧瑟。

Chapter 55

有人说,若思念是烈酒,那一定会灼伤你的心头。我望着眼前的酒杯,一手托着秦非月的碎月刀,这个夜晚,似乎有些过于寒冷。

我还记得,他眉目如皓月,青色的衣襟如同日落以后的苍穹,深得让人晃眼,他一动,那玉炔清脆的声音,远远比我手中的好听。我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他了。却不知为何,在大战前夕,那不断涌出来的思念,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淹没,那样的让人窒息。

“……”一个身影推开并未点灯的房间,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沉默地端起我眼前的酒杯,仰头灌尽。

“哥。”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已经到时辰了吗?”

“就等你一个了。”他的声音清冷,如同这一阵凉风,让人微醒。

我站起,与他一同并肩走在黑暗的道路上,一边问道: “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带你离开。”他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开口,似乎这个答案,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离开?去哪儿?”我讶然,问道,“天之涯吗?”

对方正准备回答,却突然被迎来的几人打断。

“这战结束后,本姑娘要和宋大哥一同去京城武侯府见识见识!”林婉萱一手挽着一个,大刺刺地上前来,“少缘小弟也去吗?”

“废话,顾小弟以后说不定就长住武侯府了。”宋溪一边调侃道,“是吧,顾兄弟?”

“呃,此事……”我眉头一跳,偷偷地望了眼段湮,因为天色实在很暗,他的神色也着实看不大清楚。

“那咱们的武侯大人,战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呀?”林婉萱一手肘轻轻地撞了撞楚唯。

“唔……准备说服段兄,让他割爱。”楚唯倒是直言不讳,让我很是窘迫。

“哼,想都别想。”段湮回绝得也很是简单。

“哈哈,楚唯,人家可不给你面子。”宋溪大笑一声,拍了拍楚唯的肩,“兄弟支持你,可千万别放弃呀。”

“好了,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锤了锤腰间的碎月刀,琉璃佩与刀柄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出发吧。”

在踏上征途的那一刻,我并不知晓,之后会发生怎样的悲剧,但至少这个时候,我的心,依然坚定不移。

泣鸠岭,渡风口。

连夜赶到这里之时,天还未亮,我们小憩了片刻,便各自就位,静候这一关键时刻的来临。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我在艳阳之下,听着远处交锋的呐喊,眼睛,却望着路的尽头,时刻等待着,那个即将出现的,让人恨之入骨的身影。并肩人的长发,随风狂舞,偶有几缕,抚过我的脸庞。那月白色的衣袂,发出的骤响,瞬间被树叶的沙沙声所淹没。

“来了。”段湮出声,我立刻集中精力,将手在袖下收紧,随时准备抽出里面的匕首。

四周的鸟叫声骤然停止,蓝色身影从树间跃来,却在半途被段湮瞬间出手的剑风险些扫下地。

“是你们!”楚江的惊讶只是一瞬,却忽然间哈哈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得好!省得我去找你们!”

“对方不惧刀剑,小心了。”我低嘱一声,滑出匕首,迎面对上楚江。手中一震,匕首已然撞上他的剑身,对方浑厚的内劲,比之几年前大有长进,一时之间,竟僵持不下。

手间霍然一松,段湮直逼而来的剑让对方一惧,立刻退开,而段湮却如灵蛇一般缠上他,使他无法脱身。

如果说现下段湮能与当年的秦飞羽一战,那么拿下楚江,本来确实容易。只是如今的楚江,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而且他有备而来,也不知穿了什么铠甲,坚硬无比,普通的攻击,对他毫无效果。

我与段湮使了个眼色,两人的攻势稍缓,反之楚江的剑招却越来越咄咄逼人。

“哈哈哈,我已非当日的楚江,你们二人无法赢我。”楚江得意的嘴脸让我忍不住皱眉,“你们若是识趣,乖乖束手就擒,我还会留你们一命。”

“撤。”我做了个手势,天上的苍鹰便发出一声长啸,疾略而来,利爪一松,便在他的身上洒下了一包黄色的粉末,而我与段湮立刻退走腰岭。

“哼,这种把戏,是戏弄孩童吗?!”楚江在身后怒吼,随着我们追了过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与段湮并肩,动作如出一辙,就连轻功的速度都分毫误差。将楚江引至飞云涧,我们同时踩上路旁的大树树干,将前进的方向陡然一变,回旋再次对上直冲而来又毫无防备的楚江,一人一掌,内劲直袭对方。从来没有演练过,但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却让我们配合无间。

楚江急忙之下双掌同出与我们对上,由于后劲太小,被我们直直打飞。

“哼,尽是一些小把戏。”楚江怒容骇人,忽然一手自腹部托向胸中,聚起一气,站在一旁的我与段湮,能够清楚感觉到对方内力的强大。

这么短时间内,怎会突破得如此迅速?这内力的强度都快赶上聂无双了。

“魔头,吼什么,看本姑娘如何教训你!”只听得一声清喝,林婉萱自楚江背后窜出,手一甩,一根鞭子直缠上楚江的脖子,对方触不及防,提到一半的气骤然被打断,反噬得他面容一青一白。

楚江气急,握着那鞭子,使劲一拉,便将本就不重的林婉萱直拉了过去,险些就对上楚江的掌。自丛中闪出的宋溪立刻接手,一脚将楚江踢得后退两步,松开了那鞭子。

我们四人东南西北角各占一边,不等对方回气,便不约而同地朝他攻去,我伺机而动,将匕首一旋,以虚招攻他下盘,却在他防守之时,将匕尖陡然一变,瞬间戳入他的右眼,喷溅而出的血水沾上了我的衣襟,让我的眼睛也刹那一眯。

“啊——”楚江吃痛,求生的本能让他在那一刻内力爆发,强劲的剑气将我们四人都震得飞了出去。我一时间无法平衡,背后一痛,已然撞上了树干,胸中一阵翻涌。心中却是惊讶,这楚江真难对付。

我急忙去看剩余三人的情况,段湮倒是未见有伤,林婉萱和宋溪却有些受不住这内力冲撞,嘴角已经淌了血丝,但并不碍于行动。

楚江在中间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提着剑胡乱挥舞,每一下都带着强劲的剑气,将周围的树干打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来。我们一下子无法近身,只好先行躲避这接踵而来,毫无章法的剑气。段湮却是不喜躲闪,袭来的剑气,统统打散。

楚江打了片刻,突然又大叫一声,足下一点,人已然往泣鸠岭深处跃去。

“追!”我率先发号施令,一行四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风,烈如酒。

行至斑斓亭,楚江忽而被一道身影旋踢倒地,我们欺身上前,总算是五人到齐。

“楚唯!”楚江流血不止的右眼实为可怖,让他整个面容更加狰狞,“你个孽子,你望了是谁将你养大的吗?!”

“父王……”楚唯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不忍,但在眼睛一睁一闭之间,荡然无存,“我愿背负弑父之名,也绝不让你辱没了武侯的名声!”

“哈哈哈哈……好极好极!”楚江忽然怪笑起来,那笑声,似凄凉,似嘲讽,“那就连你也一起死吧!”

随着他的一声几近癫狂的喊声,我们五个人一同攻了上去。楚江不知为何,内力突然大增,即将碰到他的兵器,全数被他的内力一挡,停在半空无法下落,就连抽回来都极其困难。我暗道不好,一时间他的袖袍一甩,再次将我们震飞开来。楚江憎恶我夺去他一只眼睛,竟不管他人的刀剑,冲着我就是一掌,往我面门打来,我尚未稳住身形,这始料未及的打法让我一时间乱了阵脚。

“少缘小心!”腰间忽然一个力道,将我拉出了战圈,转头一看,是林婉萱的长鞭。

楚江不甘心地再次直冲而来,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手中一剑快而重,仿佛连风都着火了一般,剑尖准确无误地指向我。我正要出手抵挡,左右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同时靠近,秋水剑和霜华剑两剑相交,完美地架住了楚江的剑风。我一愣,这两人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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