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稼眼中噙着泪光,咬着嘴唇用力点头。光凌帝深知恩威并施的驭下之道,于是伸手拉着王郎冰凉柔软的胳膊,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嶙峋的脊背,温言安慰。随后唤来内侍,把那一直被晾在床上刚刚受了王郎雨露的丫鬟提下去,并吩咐说:“在宫中选一处僻静的地方,好生养着,待其生产。”内侍得令而去。那王郎劫后馀生,怎不心存感激?
于是金钩放下,罗帷轻掩,二人拥卧锦衾,不觉甜甜入梦焉。
与宫中的旖旎春光相比,圣洁的天界发生的故事就要可爱天真的多了。事实上,当神之水镜的画面中,映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时,我已经展开宽大的袍袖,想要遮挡小天使的眼睛,但是这促狭的小家伙不但扯着袖子闹腾,还不住的大喊大叫:“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快别挡着我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呀,哎哎哎,下面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接下来怎样了啦!”
真是被闹的一阵儿一阵儿的无语又无力。于是我干脆想要关闭神之水镜,不料想那小家伙何等聪明,早已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居然造反,抱住我的腰威胁说:“神仙哥哥你可千万别关闭神之水镜喔,不然的话,我就,我就,嗯,我就跟你试试看那个,那个你不让我看的游戏!”
刚刚伸出去的手,顿时无力的垂了下来,只好无力的捂着眼睛感叹:这邪恶腹黑假善良的小正太那是天使啊,难怪自称魔王呢,真是名符其实的小魔王。
没办法,只好陪着他一起看完了这出高尺度的宫廷实况转播。当看到光凌帝搂着王紫稼沉沉入梦的时候,那小家伙整了整右肩膀上的衣领,就跟吃饱喝足了似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扁。
再看镜面中映现的光凌帝那没廉耻的小脸儿,这小皇帝也是一脸吃饱喝足的模样,时不时喃喃自语的红嘴唇,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真是恨得我牙疼。于是我决定整治一下这个没节操的小皇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搂着美少年“昼寝”?你若是丢了天下,我的信仰来源可就没了,你知不知道!又瞥了一眼我身边那个同样没节操的小天使,却实在狠不下心惩罚他。
无奈的叹了口气,摆出最温柔亲切的表情,对小天使说:“你先飞到高处多一会儿,飞的越高越好,等我让你下来你再下来,好不好呀,乖,最听话了对不对?”
小天使此时已经恢复了那张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小脸儿,眨着一双晶莹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点点头说:“嗯,神仙哥哥,我最听话了。”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心中吐槽说:你听话才怪,通过今天的事儿我算看清楚了,再相信你纯洁的外表下的腹黑心灵的话,我这个天神也就不用混了。
不过,我还是依旧摆着温柔的微笑说:“乖,那就展开翅膀飞吧!”
小天使真听话,但我相信,他只不过是阳奉阴违,假装让我放下心来,待会儿指不定又要怎么耍鬼点子呢。所以,当他振翅高飞,飞的快要看不见的时候,我嘴角冷笑,轻轻地挥一挥衣袖,划出一座巨大的屏蔽罩,高度只比小天使的飞行高度稍微低了一点点。尽管从外表上看,我的四周依然是白亮圣洁的天界,但是小天使却已经完全被隔绝在外了。
果不其然,很快高空中传来小天使那欠揍的嗓音:“欸——神仙哥哥好狡猾!快点快点,快放我进来,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我摇摇头,无奈的笑着自言自语:“让你下来,我这天神的威严形象岂不全毁了?”
47.国子监
光凌帝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恍惚飘浮在空中的羽毛,又好似逍遥自在的水中游鱼。轻轻挥动手臂,摇摆双腿,便在这一片圣洁空虚的世界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快活似神仙。这就是光凌帝此时此刻心中的感觉。正当玩儿得高兴的时候,突然一条白色的衣襟挡在了眼前,抬头看去,直仰的脖子不舒服了,才看到那人的脸——不是天神是谁?
光凌帝急忙收敛笑容,想要站起身来,可身子依旧跟羽毛似地飘在空中,只好露出一脸尴尬的苦笑。
“玩儿的开心吗,陛下小盆友?”我那张古井无波、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想必光凌帝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此时并没表现出太吃惊的反应。
“陛下圣明。”说出这句话,只见小皇帝的脸上明显一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然后紧接着一盆冷水浇下去,“陛下圣明,陛下圣明,人们都这么说,对吗?而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圣明了吧?呵呵。”我面无表情的冷笑几声,摆出一副清虚冷寂、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语气说,“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圣明,总该听说过‘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这句话吧?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你——”我冰冷的脸对着惊讶的张大了嘴的小皇帝,指着他小巧可爱的鼻尖说,“虽说是天子,但是对天神来说,谁作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作为天子的那个人,能否保有赤县神州这块土地。如果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作为天神,我不介意换一个人去戴上这个天子的头衔。”
果然,这些威胁的话起了作用,只见那小皇帝结结巴巴是说:“天,天尊息怒,寡人,呃不,臣非是无道昏君,只为朝堂之事,时机未到,因此暂行隐忍,待……”
“我对你和你那帮大臣的党争内斗毫无兴趣。”不等小皇帝磕磕巴巴的解释,我直接打断他的话,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你只要能保证赤县神州这块土地的掌控权,不至于沦落到非类之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既然我承认你是天子,那也是你应得的权利。”
小皇帝眼珠转的飞快,慌忙应声说:“是是,臣谨尊天尊法旨。”
“对了,找个合适的机会,由你出面召集正一道和全真道,在大报恩寺举办一场“三教联合祈福消灾大会”吧,规模办得大一些,这样对你也有好处,至少你能捞一笔数目不菲的香火银子。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回去吧。”说完,不待小皇帝答应,只见我挥挥衣袖,光凌帝只觉得又是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睁开眼睛,自己恍如梦醒,依旧躺在龙床之上,身边还有那位春色撩人的美人王郎。
这次梦游天界,令光凌帝心中十分不悦。抬眼一看,只见王紫稼眼角挂着泪痕,睡容楚楚可怜,心中顿感纠结。既想怜香惜玉,疼爱一番,又想起“皇天无亲,惟德是辅”的警告,于是恼羞成怒,猛然掀开锦衾,在王紫稼那一对吹弹可破的粉臀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唤来内侍,吩咐说:“拉下去给他去势!”两名内侍得令,上前左右架着惊呆的王紫稼,正要离去,光凌帝还不忘叮嘱内侍刀下留情之事。
王郎既被拖走,光凌帝犹半依半靠坐在床上,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这才唤来内侍,说:“备驾,替朕更衣!”
须臾,光凌帝已然穿戴整齐,一旁小心侍奉的小宦试探着问:“陛下,銮舆已经备好了,敢问陛下欲往何处?”
光凌帝一声叹息,说,“摆驾国子监。”
内侍得令,光凌帝乘上銮舆,浩浩荡荡出了西华门,直奔南京国子监而去。那南京国子监祭酒早得了内侍通报,急忙整顿衣冠,率领国子监上上下下的司业、监丞、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等等一干官员,夹道迎接圣驾。
銮舆落下,光凌帝在内侍的搀扶下,双脚沾地,那南京国子监祭酒便俯伏叩首,口中高呼:“微臣南雍祭酒姜曰广,恭迎我主万岁驾临!”南京国子监又名南雍,相应的北方京师国子监则称北雍。
话音甫落,那姜曰广身后一干学官们也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说山呼万岁听起来蛮壮观的,但是听多了也觉得乏味。光凌帝虽然才刚刚当上皇帝,却已经有些听烦了。
只见他微微颔首,抬手说:“众卿平身。”
众人又是齐声谢恩,纷纷拂衣起身。那姜曰广早迎上前来,躬身说:“微臣愚钝,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恳乞陛下降罪。”
说的诚恳,但言下之意显然是问皇上来这儿有何贵干。光凌帝心说:朕来这还能干嘛?无非是出来转转,顺便造造势,让百姓知道朕是礼贤下士、勤于社稷的有道明君,当然如果你们当真能拿出一两个像样的治国良策出来,那就更好了。心里虽作此想,口中却依旧冠冕堂皇的说:“寡人此番南来,京师臣僚鲜有随驾者。如今国步艰难,正需匡国辅政之臣,为国言事焉。留都诸臣,朕已见之矣,然犹虑天下人才之众,尚有贤才良策未及见闻。幸得今日万机之暇,特命驾南雍,召见众卿及诸生,则庶几稍副于礼贤下士之名焉。”说着,轻轻拍了拍祭酒的肩膀,又看了看一众学官们,若有深意的说,“朕闻治国之道,人才为先。卿等官此要职,正当体恤寡人之心,可不勉欤?”
那祭酒和一众学官们无不受宠若惊,慌忙称赞不已。光凌帝便命那姜曰广陪同,连同一众学官们簇拥着进了国子监的牌坊。只见主干道两旁古木森森,庄重典雅,树下时不时的可以看到监生们诵经读书的身影,真俨然国家养育人才之重地也。
天子驾临,百年不遇。早有消息灵通的监生奔走相告。待光凌帝御驾一行上得台阶,进了国子监大厅,不计其数的监生闻讯赶来,皆欲一睹天颜。光凌帝端坐在案前,望着堂外人才济济之象,顿时龙颜大悦,心血来潮,本来不过是来做做样子,此时竟真的生出测试诸生才学的想法来。于是便招那祭酒姜曰广上前,吩咐说:“寡人目睹国家人才之盛,心中甚感欣慰。今有意测试诸生才学,爱卿可选个开阔的地方,集合全体监生,待朕出题考验。”
姜曰广闻言大喜,天子礼贤下士,亲临国子监测试诸生,此事倘若流传出去,必是一段千古佳话,而身为祭酒,也必将因此名留青史。于是忙应承下来,说:“我皇圣明!国子监东边是小教场,地方开阔,微臣这就召集诸生前去集合。”
光凌帝点点头说:“如此甚好,爱卿速去安排,稍时朕当移驾前往。”
闻听天子亲御测试,众监生无不喜出望外。要知道,得到天子测试,无论是否通过,都等于是天子门生了,这在往常只有进士才能享有的资格,如今落在一班监生头上,真个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不出半个时辰,小教场早已是人头攒动,监生们怀揣着笔墨纸砚,翘首引领,只等着天子驾临,出题测验。
也不知待会儿光凌帝驾临,又会出些什么题目,考验人才。且看下回分解。
48.考卷
话说小教场内聚满了国子监的众监生,无不翘首引领。
“来了,来了!”不知谁先惊呼起来。
只见富丽堂皇的天子銮舆远远的驶来,浩浩荡荡的圣驾中,高擎着的明黄色的伞盖,五彩缤纷的凤仪宝扇,威风凛凛的金甲武士跟锦衣卫,两旁边陪同的还有国子监的上下学官大人们,真个是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那光凌帝下了銮舆,登上礼台,端坐在书案前。两旁边随行内侍和众学官们,小心侍奉。光凌帝面带微笑,环顾众监生,满意的点点头。轻声謦欬,提起中气高声说:“寡人今见国家人才济济者如此,心中甚感欣慰。故此有意测试子等一二,还望子等悉心作答,以副朕求贤选材之心焉。”
说罢,早有学官献上笔墨纸砚,天子提笔蘸墨,刷刷点点,很快写好一份题目。一旁的学官小心翼翼双手揭起御笔,擎过头顶,展示一番,又有学官将考题用大字誊抄四份,贴在榜牌上,公布给众监生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朕闻廊庙之材非一木,帝王之功非一士。子等俱是国家栋梁之才,苟能进言献策,匡国扶政,岂独寡人之幸,亦天下苍生万世之休也。朕在京师,亦曾开阁受书,习诵经筵,深知圣学六经,光如日月,不可须臾离也。而子等久课斯业,则圣经义理,亦必久熟于胸。虽然,国家新逢祸乱,步履维艰,所谓事有轻重,时有缓急,是故今日寡人乃询诸子等,凡有机谋计策,能助寡人内平贼寇,外攘胡虏,安邦定国,以复君父之仇者,不必拘泥于纲常义理,亦无需束缚于家法祖训,但畅所欲言,言之有物可也。其着于篇,朕将亲览。”
众监生看完题目,顿时百态毕生。有冥思苦想的,也有掏出纸笔,就地开练的。有趴在地上写的,也有就近找个台阶、矮墙,铺上纸写的。还有命身边的书童弯腰趴下,就着书童的后背铺上纸写的。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光凌帝真有耐性,陪同的学官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偷眼一瞧,却见天子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众监生答题,学官们心中暗叹,真是万古明君呀!
终于听见天子开口说:“时辰到。”众学官如蒙大赦,急忙前去收集诸生的答卷,很快便堆积了一尺多厚的两大摞,摆在天子案前。光凌帝点点头说:“子等之答卷,朕已收悉,寡人将携回宫中细细观览,如有神谋良策,朕当宣召御前,详加盘诘。”
说完,命内侍收拾考卷,摆驾回宫。那祭酒率众学官,又毕恭毕敬远送天子回銮。监生们也惴惴惊惊,期盼着天子垂青。这也不题。
且说光凌帝出了国子监,摆驾回宫,甫一坐定,便命内侍去传司礼监曹化淳。不一时,曹化淳来到御前,光凌帝指着龙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众监生的答卷,吩咐说:“你选几个学问好的秉笔太监,先把这些个卷子筛选一遍,凡是抨击朝政,言辞空洞的,一律筛掉。挑出确实有裨国政的良策,上呈寡人御览。”
曹化淳叩头领旨,早有小宦上前搬着考卷,往司礼监而去。这里京师司礼监太监曹化淳前脚刚走,却见南京司礼监太监韩赞周急匆匆的跑来,一进门便撩起前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说:“陛下,大事不好了!”
光凌帝顿时沉下脸来,冷声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事快说!”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尴尬,比如说你可能刚刚指责别人如何如何,然而下一刻,你却已经犯了与对方同样的错误。就像现在的光凌帝一样。他刚刚指责完韩赞周慌慌张张不成体统,但是当他听完韩赞周禀报的内容之后,自己也一脸惊慌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臣也是刚刚才听说的,昨天山东巡抚送来急报,已经在内阁六部传阅遍了,东虏大举入寇,攻破京师,刘良佐、黄得功战死,现在东虏已经打到了黄河北岸,山东、河南告急。”
光凌帝只觉得一股热血顺着脖颈两旁的经脉直冲脑门,眼前一花,忍不住紧闭双眼,抬起右手捂住额头,双腿一晃,又瘫坐回龙椅上。
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愤怒,气息听起来有些颤抖。光凌帝用尽力气睁开紧闭的双眼,竟是怒极而笑:“刘良佐、黄得功战死,京师丢了?鞑子饮马黄河,山东、河南两省告急?这些早就在朕预料之中的事情,朕有什么好吃惊的!”
真是越说越气,光凌帝一扫龙袍,把那龙书案上的笔架、镇纸、砚台等一应物件统统扫落在地,大声喝骂,“你刚才说什么,山东巡抚昨天送来的八百里急报?还说什么,南京内阁六部都传阅遍了?呵,呵呵!朕呢?朕呢?大明皇帝呢?满朝文武可有一人来奏与寡人吗?”光凌帝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近乎疯狂的质问,韩赞周匍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殿内侍候的内侍也紧闭嘴唇,生怕再撄龙鳞。
光凌帝把满腔怒火骂出口来,总算泄了火,无力的倚靠在龙椅上,轻声自言自语:“哼,呵,哼哼,好,真好,很好!还真以为朕来南京就得依着你们摆布不成,哼,不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朕倒要让你们瞧瞧,朕这个天子到底是不是你们能挟持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