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一)——来自远方

作者:来自远方  录入:07-29

材料所限,其坚固程度肯定达不到戚氏标准,加上没有互为犄角的墩台,防御能力也要打个折扣。但此处位于山顶,只要能防住北元骑兵的弓箭,能顶住刀砍,已经足够了。北元骑兵总不可能用攻城器械来对付这个半豆腐渣工程吧?

火炮火铳?不好意思,北元现在有点穷,明军又太过彪悍,火铳不论,笨重的火炮,实在不利于抢劫这一风紧便需扯呼的伟大事业。

直接放火?也要他们能爬上山顶才行。

综上,孟清和对这座半豆腐渣工程还是比较满意的。对手下人的动手能力更是满意,尤其是从杂造局借来的工匠,凭借他的口头描述,一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图纸,就能造出这样的工程,实在堪称奇迹。

看着这座不伦不类,尚未完全建成的墩台式土堡,凡是参与修建的兵卒都感到一阵兴奋,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油然而生。

“还要感谢杂造局的好兄弟啊。”

拍了拍比之前坚固许多的外墙,孟清和十分感叹。

杂造局设立在卫城之内,主要负责制造和修理兵器,里面聚集了大量一专多能的人才,除了完成本职工作,还时常接点外活,赚点外快改善一下生活,只要不过分,基本没多大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要生活的。

不等孟清和感叹完,前兵部武库司郎中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带着冰碴的。

“小旗建造此堡,可曾详细报知上官?”

“已报过马总旗,总旗言不需一一上报。”

“小旗可曾明言建堡?”

孟清和摇头,只说改善墩台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事不成怎么办?落在旁人眼中,怕会当他是夸夸其谈的书生,好不容易证明自己是实打实的战功,他不想再惹麻烦。百户所门前的血,就是横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

前郎中大人顿时脸色一变,“禀小旗,此事不妥,万万的不妥。”

修墙挖坑是惯例,根本不需禀报。可造个外形新颖,更具实用价值的土堡出来……倒不会追究孟清和在军事重地违章乱建的问题,却会涉及到另一件事——功劳。

战场杀敌是功,巩固边防同样是功。

若百户先得知此事,马总旗怕是会相当气不顺,甚至会怀疑孟清和是否真将他放在眼里。

新官上任最忌讳的就是这类事。不只孟清和,连他手下的人也得不着好。

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孟清和嘴里发苦,“是清和之过。”

前郎中大人苦笑,“小旗不必自责,且小旗的顾虑也有道理。人力总有不殆,事难万全。此时尚且不晚,或可以补救,马总旗……”

没等前郎中大人传授给孟清和亡羊补牢的办法,沈副千户已经派人来请。

“孟小旗,请吧。”

看着开口说话的边兵,孟清和很想说一句,兄弟,不喜欢笑就不要笑了,皮笑肉不笑什么的,会让他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错觉。

西城千户所内,郑千户和沈副千户坐于正堂,都是一身青色武官公服,盘领右衽,小杂花纹,黑纱幞头,乌角腰带。

郑千户身形愧伟,虎威骁悍,沈副千户则如冷竹君子,端坐泰然。

相形之下,气势丝毫不弱。

茶盏中的热气慢慢散去,两人正认真看着一张简陋的图纸。经历司的刘经历坐在一侧,心中略有忐忑,屡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杂造局的几名匠户立在堂下,不敢抬头,额上颈后均已是汗水潸潸。

第十五章:初露锋芒二

开平卫西城千户所内,郑千户大马金刀端坐正堂,沈千户黑眸微沉,心思莫测,孟清和单膝跪于堂下,力持镇定,这种时候,冷静比什么都重要。

冷静,淡定,淡定,冷静。

孟清和不停暗示自己,可心中还是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一个沈瑄就足够孟十二郎喝一壶,再加上一个坐如磐石,势如孟虎的郑千户,简直如金钟罩顶,压力委实太大。

大堂内光线不佳,郑千户身后还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孟清和不由产生一种错觉,上头两位换身飞鱼服,这里就不是开平卫西城千户所,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

默默擦把冷汗,自己吓自己,脑补着实要不得,这里哪来的锦衣卫。

洪武二十年已裁撤锦衣卫,刑具烧了,诏狱关了,缉捕权,审判权和刑讯权都被剥夺了,余下的只有皇帝仪仗队这唯一一个功能了。虽说不再顶着锦衣卫的大名,可作为亲军二十六卫之一,皇帝总不能把自己的仪仗队给废了吧?

所以,锦衣卫废除归废除,人还在。

等到最黑暗的这几年过去,燕王登基,属于厂卫的大好时光才会到来。

上座两位一直没出声,孟清和不想傻傻的继续跪着,事到临头,七想八想一大堆,他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不就是建造了一座半豆腐渣工程吗?一没玩忽职守,二没借机敛财,三没冒领战功,顶多提高了被顶头上司穿小鞋的概率,他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这是个杀人如切西瓜的时代,总也要讲究个前因后果,师出有名。何况他是大明边军小旗,不是对面的北元鞑子。

“标下见过郑千户,沈副千户!”

“起来。”

声音很陌生,孟清和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是郑千户。

军队之中,上下有别,正副要分,规矩铁板钉钉,

注意到这点,孟清和却没感到多高兴,就算能平安过了这关,马总旗那里他该怎么交代?

一个处理不好,这双小鞋,怕是不穿也得穿了。

待孟清和站起身,一旁的刘经历朝他使了个眼色,朝着堂下的几个匠户努努嘴,动作极快,且干净利落,丝毫不下于军伍之人。

孟清和不动声色,心下了然,事情怕就是出在这几个匠户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心里也没底,只能事后再问。总之,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想到这里,孟清和背挺得更直,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孟小旗。”

“标下在。”

“这个,”郑千户展开他同沈瑄之前看的那张纸,正是孟清和交给匠户们参照的图纸,“是出自你手?”

“回千户,确出自标下之手。”

“恩,画得不错。”郑千户貌似想摆出和蔼一点的神态,明显不太成功。这句夸赞,只证明千户大人的艺术欣赏水平十分有待提高。

“……谢千户夸奖,标下愧受。”

“孟小旗是读书人出身?”

“标下不才,读了几年书。”

“还是童生?”

“实属侥幸。”

郑千户一咧嘴,“谦虚了。”

孟清和同样一咧嘴,“谦虚是种美德,标下一直在努力。”

郑千户默然无语,转头看了一眼充作背景板的刘经历,目光中具有相当深层次的含义,读书人,果然不一般。

在千户大人过于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躺着也中枪的刘经历无语泪千行。

他招谁惹谁了?不就是牵了一回线,帮忙做了一回中人,两边都捞了一点劳务费吗?作为“军管”的开平卫,他一个文官,兼差赚点家用,何其不易。

刘经历的神情过于哀怨,郑千户终于移开了虎目,孟清和也不忍的转头,死道友不死贫道,哪怕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沈副千户突然侧过头,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润玉一般的手指,艳色的唇,眉眼之间,貌似去了几分凌厉。

“孟小旗通兵事?”郑千户不开口,沈副千户接过了话语权。

“略知皮毛,纸上谈兵且称不上。”

“通晓杂学?”

“有所涉猎,不敢言专精。”

“可为营缮之事?”

“尚可。”

沈瑄点点头,倒没怀疑孟清和说谎。

明朝科举虽重八股制艺,明朝的读书人却绝非后世人想象中的书呆子,读书之余,总会培养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例如医术,农学,茶艺,等等等等。各类杂学更是不胜枚举,专精者不在少数。若是某个户部给事中出版农业书籍,或是工部尚书好为人诊脉,一点也不出奇。

若没有一两项业余爱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大明读书人。

正如没有骂过皇帝,没弹劾过内阁,没参加过六部群体斗殴的言官不是好言官一样。

别怀疑,打群架的确是明朝文官群体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当然,要在洪武永乐之后。

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人不是没有,但绝不是大多数。真如范进一样的书呆子,是鞭子朝的注册商标。

投军前曾身为童生的孟清和,于杂学上有所见地,并非不可信。只是他年纪太轻,郑千户与沈副千户均认为他背后应有名师指点,或是哪位民间遗贤。

“于杂学一项,汝师承何人?”

“回副千户,标下实是自学。”

“自学?”

“是。”

“既是自学,学自何处?通读何书?”沈瑄拿起那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图纸,“名为地堡,实为敌台,我朝多筑于边墙,汝一童生,年不过十四,从军之前未出北平一地,又是如何自学?”

孟清和却不怎么紧张,“回副千户,标下曾拜读前宋宣靖公《武经总要》部分残卷,获益匪浅。”

“何卷?”

“守城。”孟清和抬起头,“然标下才疏学浅,能建造此堡,多仰赖手下兄弟与城内匠人。标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欺瞒。”

“为何想到在山顶建堡?”

“月前鞑子犯边,标下于城墙之上,曾见墩台之上惨景。”顿了顿,孟清和才接着说道:“自请戍守城外并无他图,只为尽力,请千户,副千户明鉴。”

一席话落,堂内落针可闻。

沈瑄没有继续追问,单手搭在腿上,似在沉吟。

郑千户却已是放缓了表情,点了点头,问道:“此处地堡已经建好?”

“回千户,尚需一些时日。”

问弦歌知雅意,孟清和很快猜出郑千户想做什么,要是千户大人想去实地考察,面子工程还需要再做一下,至少再贴一层墙皮。

“无妨,便明日出城,子玉以为如何?”

沈瑄没有马上点头,却在孟清和满怀希望时说出了让他傻眼的话,“千户还需坐守城中,不如瑄代为一行。”

“这个……也可。”

“且此事非同一般,若确有实用,还需呈报徐指挥,以瑄之见,当越快越好。”

“是这个道理。”郑千户点头。

于是,郑千户大手一挥,当即拍板,沈副千户今日出城,代为实地考察。

孟小旗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的前边引路,随同副千户大人一起出城。

一直充作布景板的几位工匠和刘经历也被一起拉上,孟小旗意志坚决,有“功劳”大家一起领,陪领导视察更是一个不能落。

什么是兄弟,这才是兄弟!

刘经历和匠户们迎风泪流,无语凝噎。

走出千户所,一行人直奔城门。

沈副千户有马代步,孟清和和刘经历跟在马尾巴后边吃了一肚子的灰。看着前方的高头大马和马上的沈副千户,孟十二郎心中腹诽,劳苦大众高举反封建大旗,不是没有理由的。

走到山下,抬头隐约看到土堡一角,待到了山顶,沈副千户直接走进堡内,上下查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孟清和暗自舒了口气,就算是半豆腐渣工程,好歹也能拿得出手。

没等他一口气出完,沈副千户突然开口。

“孟小旗。”

“标下在。”

“汝建此堡有功,即日擢升为总旗,待上报指挥使,凡建堡人等另有恩裳。”

孟清和眨眨眼,他这是,升官了?

“报副千户,建造此堡,一应材料人力,马总旗也多有照应。”

沈瑄点头,没有明言,不过等到赏赐发下来,肯定不会少了马常一份。

至于马总旗是不是真的在这其中出了力……马鞭握在掌心,沈副千户心中了然。

前武库司郎中站在兵卒之中,再次惋惜,见缝插针,力挽狂澜,化劣势为优势,等这番话传出去,再不甘,马总旗也不好随意找小旗,不,总旗的麻烦。

多好的文官苗子,可惜了啊!

第十六章:历史的车轮

建堡的事过了明路,压在孟清和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

“标下恭贺总旗!”

同旗众人均面带喜色,沈副千户亲口允诺,参与建堡诸人均有恩赏,不求人人升官,便是给几斗粮食,发几匹布也是好的。

有铜钱更好,没有铜钱,宝钞也行。

刘经历慢沈副千户一步回城,孟清和寻机问了图纸是怎么到的千户手里,总算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根本没他想的复杂,不过是几个工匠在杂造局内说漏了嘴,被到任不久的副使听了去,以为逮住了上司的小辫子,直接捅到了郑千户面前。

为朝廷干活的匠户,在某种程度上会被视为“国有资产”,私下里接活的行为,说严重点,无异于“国有资产流失”。认真追究起来,大使绝脱不掉责任。说不得,这正副之职就要换个个。

副使到任时间不长,尚不了解杂造局里不成文的规矩,此举无异于得罪了局里大部分的工匠,还牵扯到了经历司刘经历。便是郑千户要追究,大使被问责,他也得不了好处。

再加上孟清和这个变数,事情便如脱缰的野马,距离杂造局副使所希望的方向,越来越远。

听到此处,孟清和恍然,说到底,是杂造局内斗,他无辜遭殃,还差点被一脚踢进坑里。

“那位副使?”

刘经历微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清和知道,那位怕是马上要回家待业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就是不接地气的结果。有上进心不错,太心急可不好。

送走了刘经历,孟清和抛开其他心思,召集手下现有的十名边军,准备再做一番思想动员。

众人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等着孟总旗发言。

比起初时的不信和怀疑,孟清和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经大有改善。

孟总旗说过不会轻易让大家去死,也说过会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如今事实证明他说的不是虚言。没人再认为孟清和是脑袋发抽,把他们往炮灰的路上推。也没人觉得孟清和是书生意气,满嘴大忽悠。

孟总旗清了清嗓子,首先重申了之前对众人许下的承诺,其次提拔前武库司郎中代理小旗一职。待孟总旗正式走马上任,“代理”二字便可以去掉了。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论起来,就算是罪发充军,人家也好歹做过五品官。

“谢总旗提拔。”

“不必,”孟清和笑眯眯的说道,“晚上到我家吃饭,还有另外的事要和丁小旗商量。”

孟清和脸上的笑容很熟悉,前武库司郎中,现开平卫边军小旗很镇定。在洪武帝手下当了一年多快两年的官,怎么可能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当夜,孟清和于家中“设宴”款待前郎中,一盆大饼,一盆汤,两盘野菜,孟总旗的家宴委实称不上丰富,量却充足。

室内只有一张新打的矮桌,椅子没来得及做好,只能用树桩和木根代替。

很快,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空,在前郎中大人斯文扫地的打着饱嗝时,孟清和说出了他的计划。

话音刚落,前郎中大人尚未怎样,孟虎却是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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