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你也爱我吗?”
“爱。”
“我爱你,你也爱我吗?”
“爱。”
“我爱你,你也爱我吗?”
傅寒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叶甚蒙血色尽失的脸和颤抖的嘴唇,看着那双握成拳头仅仅贴在裤腿上的手,他握住那双手,“我爱你,你会离开我吗?”
叶甚蒙感觉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像是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好像躲在那裂缝背后的是空寂冰冷的深渊。握着他的那双手是那么用力,就像以前每次紧紧的抱着他,让他喘不过气一样。他想说话,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傅寒垂着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困难。他有害怕的事情,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仍然感到害怕。他怕叶甚蒙会离开,他曾经以为他不会,他以为可以远远的分隔,但那并不是事实。
事实是当他听到叶甚蒙说辞职,当他开始怀疑对方会就这样从他身边离开时,他才意识到这么十几年的时间并不是因为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才走在了一起,并不是因为他背负了痛苦才走在了一起,并不是因为他害怕伤害对方才走在了一起。
是因为不能。他离不开叶甚蒙,无论是哪样的方式,他其实离不开叶甚蒙。
这一点,十几年来从未改变。
而现在,只是换了一种相处的方式。
“会吗?阿蒙。”
傅寒压紧他,放开他的手,抱住他的后背,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叶甚蒙喉结滑动了一下,他还不太敢相信刚刚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爱吗?连一丝停顿一点思索都不需要,就那么说出口了。兴许是太过刺激和激动,就更加趋于平静。他想他等了那么久的一个结果,令他常常觉得痛苦不堪的等待,其实就为了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这个字什么都代表不了,却又什么都可以代表。
爱吗?会像他爱对方一样的爱吗?
叶甚蒙赤身裸体的抵在墙壁上,他被傅寒压得太紧,像是一只被围猎的可怜的猎物。但这只猎物却奋不顾身的与猎人热情的吻着,哪怕下一秒是被宰杀的结局。
他听着对方不停的追问,一边吻一边问他,会不会离开。才开始是回答不出来,渐渐的却不想回答了,回答了就再也听不到对方一遍又一遍的问,就好像不能忍受离开的痛苦一般。他也听得不好受,那些不好受中却又有难以言说的快乐,想多听一下,想在这一刻贪婪的弥补那些渴望的岁月所遗失的东西,想藉此证明,这并不是他的臆想。
一遍又一遍都不够。
他抱着对方,紧紧的将胸膛贴在一起,向像感受自己的心跳一般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他以把对方融进骨血的虔诚态度来对待这场久违的性事,被包容,被充实,被占有,就像那根钢条一般扎实的融入了他那份摇摇欲坠的信念里。
这个人是傅寒。
他梦寐以求的傅寒。
早晨的阳光透进来的时候,叶甚蒙被惊醒了,他翻身坐起来,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还躺在R国泳池边的那张躺椅上做了一场梦。这并不奇怪,那些日子,他常常会梦到傅寒。
但房间里的摆设很快使他清醒过来,并不是梦。
他下意识的去抓傅寒的手,那只手平放在床上,他搭上去,对方就紧紧的抓住了他。
傅寒伸出另一只手蒙住叶甚蒙的眼睛,“再躺会儿。”
叶甚蒙又缩了回去,背后那具躯体很快就压了过来,傅寒搂过他的腰,对着他耳根吹了口气,低声道:“阿蒙,你不能离开我。你离开了,我会杀了你,真的。”
第七十二章
叶甚蒙眨了眨眼,眼睫毛擦过对方的手心。他看不到傅寒的神态,只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明明是冷静得如同恐吓和威胁的话语,听在他耳朵里却好似情话。
他想傅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需要他吧。
叶甚蒙有点累,时差也还没倒过来,对方的体温刚刚好,带着一点热度,让他觉得舒服,有些困意便又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经是中午一点了。他掀开薄被就往厕所跑,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等放了水。又急急忙忙的满屋子找起来,他暗想傅寒应该早去公司了,但还是一间一间的看过去,没出声喊,怕一喊没人回答他,那他心里那点期待结束得就太快了。
家里房间也不算多,晃一眼基本就看透了,只有书房的门关着,叶甚蒙光着脚慢慢走过去,拉门把手的时候停了一下,他听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又把耳朵贴近门上,听着听着就笑起来。
他根本就没听见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是听出来那是傅寒的声音罢了,大概是在打电话。
叶甚蒙便倚在门上,心情大好。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起来,当然不至于像小孩子一样高举双手,高抬双腿,但是骚包的扭下腰还不算是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可能是他太忘情,以至于忘了身上什么都没穿,也没有发现里面的人不再讲电话。
傅寒打开门的时候正瞧见叶甚蒙在摆胯,他笑了一下,不留情面的道:“姿势太难看,身材太烂。”
叶甚蒙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只觉连里子都丢完了,老脸一红,转身就跑。
傅寒说了一句慢点。
然后就听嘭的一声,叶甚蒙脚一滑往前一磕栽倒在地板上,他手臂撑了一下,上半身倒是没伤着,但脚腕的地方好像被拉扯到了,痛得他抱着腿缩在地上。
傅寒跟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不是让你慢点吗。”
叶甚蒙有点不好意思的蜷着身体,他是赤裸裸的,躺在人眼皮底下还真有点臊,但这下也不好跑了,傅寒还抓着他的小腿,摸了摸脚腕又看了看,似乎也不严重。
他揉了一会儿,道:“阿蒙,你搬去和我住吧。”
叶甚蒙有点沉醉于那只手覆盖脚裸上的温度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有时候改变太快他也未必能跟得上节奏,但这种茫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他心里就升起了种种可能和联想,像是在嘴里慢慢化开的糖,一丝丝的浸满整个口腔。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经历太多而变得沉重,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如此的明显,但有些东西是叶甚蒙没有经历过的,比如爱情得到回应。
是十几年的爱,是十几年的情。他花了大半的心血大半的精力在这个人身上,他曾经一度以为这条路没有终点,他不敢奢望不敢期待,甚至不敢表露,藏着捏着,如同那些最真挚的感情跟垃圾一样肮脏一样不被待见。
他从没想像过也许真的会有这一天,也没想象过这一天是这样,在最普通的日子,最普通的午后,刚刚撒完尿连眼屎都还来得及擦干净,赤身裸体的窝在沙发上。但心跳的感觉如此明显,所有的压抑和阴霾仿佛都一扫而空,只留下一段段有关于对方的记忆,清晰得向雨后的晴天,万里碧空。
叶甚蒙坐起来,却偏过头不去看傅寒。
看不看那个人都在那里,都在他心里。他只怕一看,就忍不住想要答应。
“我还要照顾杨熙韦呢,搬过去不太方便。”叶甚蒙想了想,还是把后面半截话给堵了回去,他想说,明年杨熙韦上初中就寄宿了,那个时候搬过去成不?但这个想法没说出口,叶甚蒙自个儿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儿太上赶着了。可没说他又觉得懊恼,这么好一个机会,不抓住,要是以后傅寒后悔了不提了怎么办?
“最近这一个月带着他去我那里住好吗?”
叶甚蒙皱皱眉,这才意识到也许对方的话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意思。
“有什么事吗?”
“卫家的事情,我不是太放心。”当初卫竞和安排调走叶甚蒙对傅寒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即便柯云不做这个安排,他也会找借口把叶甚蒙安排去R国。卫竞和造的那点小风小浪傅家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卫书记未能上位的事情却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政治上的起伏引起的波动会非常大,上即是如登云之龙凤,一呼百应。可下,那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结果本来就是各方势力的较量后的选择,卫深没能爬上去那么爬上去的就肯定是对手。有人想的是要斩草除根,当然卫书记一家奋斗这么多年多少是有积淀的,想要彻底扳倒就得抓稳卫家致命的小辫子。本来如果卫家上下一心,就此蛰伏下去,也未必以后就没有机会,但坏就坏在卫家内斗也厉害。
卫竞和野心太大,做人太锋芒毕露,从这次想趁机空手套白狼抓拿一部分宝盛的资源来看,这个人做事太过猖狂。猖狂的人是容易落把柄在别人手上的。卫书记上不去,这把柄被人逮着了,下场会怎么样不言自明。
所以傅寒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情,一来是麻烦,二来是脏。狗咬狗一嘴的毛,这里面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卫家那点分量,就是借卫书记的壳做的空头帐,都是一堆泡沫,一旦倒台里面的东西真值价的没几样。
可就这没几样的东西,对卫家而言也是生死之争的东西。穷寇莫追,逼急了卫竞和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这也是傅寒坚决不答应卫琏玉与卫琏城两人的原因。
只是最近仍然听到了一些关于卫家的风声,想来这个把月也会闹得不安宁,没最后出来个结果,那些人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当初傅燕宁也是说过,不怕卫家这事,就是卫琏玉与卫琏城两个人傅家也能保下来,算是还以前的人情。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傅寒怕的是暗地里的手脚,本来卫竞和在宝盛的一些列作为就是站在傅家的对立面上,这等于是自己缠上来要把傅家拉下水。傅家不想搅合这事,在对卫竞和的作为上也一直很克制忍让,但并不表示有心人不会搅合,想要拉着傅家做靠背把卫家往死里整的人太多了。卫竞和之前那些动作,岂不就是明白给那些家伙放信号?
叶甚蒙以为是宝盛的事情,对于自己之前甩手说辞职隐隐有些内疚,他当然是没脸没皮惯了,面子哪里有傅寒重要呢?便又碘着脸道:“傅总,你看要不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你不是辞职了吗?”
“哪儿有,我就随口说说。都没提交过辞职报告算什么辞职啊?”叶甚蒙尴尬的笑笑。
傅寒抓着他脚裸的手紧了紧,“我听见了,记得很清楚。”
他的目光顺着腿往上滑,往下拖了一把叶甚蒙,手掌抚摸上对方的臀部,捏了捏,“你不但辞职了,你还骂过我。你见过当面骂老总贱人的下属吗?”
叶甚蒙脸笑得有点僵,“误会,都是误会。傅总。”
傅寒拍了拍那张脸,带着明显不甘的捏了几下,看着那张笑容已变形的面庞变得更加夸张,笑了一下,“怎么个误会法,解释解释。”
傅寒靠得太近,语气里带了点调笑,叶甚蒙就有点遭不住了,在沙发上蹭了几下抬着下巴就要亲上去。
傅寒侧头躲了一下,嘴唇碰着嘴唇擦过去,软软的,叫人心痒。“谁比较贱呢?”
叶甚蒙咽了咽口水,抓着对方的肩膀扑上去,“我。”
他压着傅寒,舌头钻了进去,被对方的牙齿咬了一口,却不愿退出来,像是要把累积了十几年的亲吻都一次吻完一般,痴缠着纠恋着对方的唇舌。
他气喘吁吁分开了一点距离,长大嘴巴吸着气,眼睛有点红,胸膛也有些红。
傅寒眼神一滞,用力抱紧他,埋首在他的肩窝处,一遍又一遍的叫他,“阿蒙。”
那声音低沉得像受伤的野兽的呜咽,带着一丝愤怒和生命之火将要熄灭的留恋,还有不可怀疑的骄傲。
那样叫他阿蒙,叶甚蒙想回应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做。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和内容,太沉太重,他只能将两个人贴得更紧。
他想把所有都给他,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让他爱得不那么辛苦,是不是就可以让那些呼唤变得轻快明朗,是不是可以抹去那层淡漠的表情和眉心的皱褶。
爱,一个字。
何其艰难。
“阿蒙,你不贱。”
叶甚蒙压着他的肩膀,点点头,“我不贱。”
“阿蒙,我爱你,贱也爱你。”
叶甚蒙下巴更用力的压下去,“我爱你。”
“阿蒙,我在想你,很想。”
叶甚蒙有点哽咽,“我也想你。”
“阿蒙,让我看看你好吗?”
叶甚蒙贴着他的脸慢慢直起身子,他看着傅寒,傅寒看着他。
爱,一个字。
又何其容易。
第七十三章
杨熙韦抱着大布熊忧郁的看了叶甚蒙一眼,和彤彤分开实在算不上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是如果比起可能去那个男人家里住这件事,那点不愉快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这倒不是他喜欢去那个叔叔家里,而是非常的讨厌和害怕。
原本被那些玩具小有收买的杨熙韦,因为那个晚上那个渗人的眼神而立刻原地反弹,对傅寒所怀有的恐惧之情以指数形式直线上升,低抛高走一路飘红。
他咕哝了一句:“你们都打架呢,怎么还去他那里住。不要去,小表叔。我不怕小偷,我保护你们。”
说话的时候杨熙韦看的是他妈。
叶甚蒙摸摸他的头,对他嫂子道,“就是说好了借住一段时间,怕上次被盗的事情你们有阴影。”
这话当然是叶甚蒙胡诌的,阴影是肯定有的,但去别人家住一段时间也解决不了问题啊,除非永远不回来了。不过除了这个借口,叶甚蒙也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了,因为连他自己对傅寒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都有点莫名其妙,卫书记都没戏了,难道卫家还能翻天吗?再说,即便卫家有什么动作,那也清算不到他的头上了。
为啥,因为叶甚蒙的复职请求没有得到傅寒的通过。也就是说他继续属于无业游民一族,公司里那堆事显然波及不到他这里来了。所以说无权一身轻啊。
而叶甚蒙现在积极游说那娘俩完全就是出自于他的私心。当面对杨熙韦毫无事实根据的质问时,叶甚蒙反而有点露怯了,只好笑嘻嘻的看着他嫂子,非得把这事儿编到是为了他们着想的地步。
张丽萍虽然是个山坑坑里面的妇道人家,但这么些年做旅游生意,也算是个察言观色的人了,加上女人心思本来就比较细腻,便也猜得出这个表弟有些其他缘由没说。但到底白白跑到别人家里去算不得什么好事,便道:“去打扰别人不太好吧。小蒙,你都回来了,家里面有个男人我们也没什么怕的,再说锁都换了,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直呆别人那里。我看还是算了吧,请人过来好好吃顿饭,这好意是要谢的。”
张丽萍怕是这话拂了叶甚蒙的脸面,又赶紧补充一句道:“小蒙啊,我就是怕你欠人家人情,我们娘俩怎么都好,这事还是你来决定。”
杨熙韦眼骨碌一转,赶紧接道:“小表叔,那个叔叔脾气好像不好啊,我去他家会不会做错事被他打啊?”
张丽萍拍了杨熙韦一下,“胡说什么!小孩子,没大没小的。你要是犯了错,就该被打。”
杨熙韦瘪瘪嘴,更加讨厌那个男人。
两个人其实都不愿意去,叶甚蒙又怎么好意思自作主张非得过去不可,只好作罢,这下杨熙韦可高兴,小表叔小表叔的叫得可甜。
“小蒙啊,你那个朋友是个仗义人,周末叫来家里吃顿饭吧。嫂子给做。”张丽萍顿了顿,继续道:“你回来了,我下周也就回去了,一直呆这也不是个事,你杨哥还等我回去照顾呢。等空了,我带姑也一起过来看看。”
“不多呆一段时间吗?”
“不了,你照顾小韦,我放心是放心,就是也让你忙得不得了。我看你上班一天也累,我想着多帮你做几顿饭,结果爸身体又不是太好了,家里事情也多,夏天来了,上山避暑的人多起来,生意也忙,我得回去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