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是我非我——沁水幺

作者:沁水幺  录入:08-08

七天训练很快到达尾声,最后一日天上下起绵绵细雨,原定的野外消防演习被取消,变成随意闲散临时组织起来的文艺表演,兴致勃发的任意一人都可以登台为大家表演拿手曲目或相声小品。总教官被众人不住捣腾,最终也上去唱了一首歌,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唱着的是一首略显悲伤怀念的英文歌曲,大意是你为什么不能为我而留。

总教官尾音一收,抖抖粗黑的直眉,画风一转,“让我们看看某些人这几天废寝忘食做出的最终成果,嗯?做得确实是相当粗糙,而且一看就不结实,这颜色上的漆明摆着就不均匀。”

何亦抬着门板的一角,尴尬地杵在台上,四人各抬着门板一角的模样让他联想到升旗典礼上士兵衣衫笔挺步伐一致踩踏有力的样子,反过来瞅瞅自身,横生出很强的滑稽感。

总教官见陆洋脸色十分不爽,哈哈笑了两声,“勉勉强强还是过关啦!门不需要你们装上,把它抬到角落里放着就行。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7天就过去了,下午同学们就该乘坐校车返校了,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多少思想,在这里应个景就随便说上几句。有梦就去追,喜欢的人嘛……呵呵,先存着,等你们长大了再去追也成,只要别丢了就行。好了,想深情告白的人可以上台来高歌一曲。”

言牧紧张得心跳加速,控制着呼吸接过总教官手中的麦克,犹豫了一秒终是在他即将错身离开的时候对着他展开双臂,嘴角抿着含着期待。总教官呵呵地给了言牧一个熊抱,言牧在他眼里就跟个小孩儿一样。

言牧还当真唱了首当红情歌,底下声音像是沸腾了一样,许是年少轻狂,很多人跟着哼唱着,总教官往场外走的一路上不断地被要求拥抱,男生女生都有,不少性格内向的女生似乎也抛弃了羞涩。站在一旁的各位教官也跟学生们相拥片刻,异性之间的拥抱不过如此。这是一场告别,而且此生可能不会再会,这种离情别绪让不少人潸然泪下,并非当真同此人此景此处产生了多浓的情,不过是不舍使然。

重新开始上学的日子,何亦觉得有点不习惯,过了一周后才真正适应学校生活的节奏。初二课业虽然不算紧张,但会考的压力或多或少存在,班主任每周腾出一两节的自习时间让学生复习地理生物的知识点,或者考试、讲题,翻来覆去的题型不过那许多,每每做到一模一样的题目时同学们嘴角暗含不屑却又心满意足得心应手唰唰地填了正确答案上去。

课间,何亦扳着冯启睿的脑袋左右转动,好奇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呢?”

“咦,真的吗?”冯启睿眼睛一亮。

“但还是很胖。”

冯启睿甩了个白眼,重新萎靡不振地在课桌上摆起猪头,嘟囔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胖,而且一点也不帅?”

“你不是一直说胖是高贵的象征吗?还举了杨贵妃的例子来着。”

“嗯唔……”冯启睿闭着眼睛,以圆润的下巴为支点左右摇晃,口里发出一阵不情不愿的哼唧声,“年少不更事,不提也罢。”

“你该不会在减肥吧?”何亦猜测道,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按照他日常饭量的凶猛程度,真能狠得下心缩衣减食吗?

冯启睿不好意思地拿肥嘟嘟的双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哼哼,“我都快饿死了!”

“每天早上两碗粥两个包子,中午三碗饭,晚上只吃两碗。这种日子真心不好过,今天我只吃了一块红烧肉,唔……好想吃肉!”

何亦囧囧地说,“你减肥的人比我这不减肥的吃得还多!”

冯启睿撇过头去,双手仍旧盖着头脸,低气压弥漫开来。

“呃,或许你可以考虑每天坚持跑步,打打篮球什么的。通过节食减肥瘦下来的话,肉会变得软软的”,虽然现在也很软,何亦心想,“皮肤好像也会变得皱巴巴的。运动锻炼后瘦下来的效果会不一样,还可以顺便锻炼出肌肉来。”

周六这天,何亦仍旧同平日里一般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刷刷碗,顺带收拾了些家务,就带着初一的课程资料前往何晨飞家中给“弟弟”辅导功课。何晨飞即将小升初,何亦为了让他能够顺利通过一中初中部的入学考试分数线,每周都会挑几个小时辅导他,平时就扔几本初中书籍给他让他自行学习。

公交车上乘客拥挤,何亦抓好扶手稳住重心,眼角一瞥,哗啦啦像是一盆辣椒油冲入脑仁当中,何亦不管不顾地朝那个人挤过去,周遭各种埋怨臭骂之声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揪住那人讨回个公道来。

那个人浑然不觉有人正向自个处挤来,公交车在路边停靠后,口中高呼“请让让!”身形矫健像条游鱼一般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顺利下车。何亦卡着门在即将关上的间隙跳下车,差点被疾驰而来的一辆小摩托撞到,幸好被那个人顺手一拉没发生什么事故。

何亦擦擦额头甩去脸上汗水,喘息数秒后,突然反应过来,抬头慌然找寻,看见那个人优哉游哉地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怒而追去早将自个身体情况置之不顾,抓着那人的胳膊也不管那个人的反抗扭着他往派出所疾步走去。

一位穿着制服步入中年头发谢顶的大叔打量眼前的两个少年,按部就班地询问道,“什么事?”

“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那个男孩抚着右手手腕上被何亦掐出的一片青紫印记,委屈地囔囔道。

何亦一手握成拳搁在左胸前,另一手仍旧紧紧地抓着那个人的右手上臂防止他趁机逃脱,声线有点发抖控诉道,“小偷,他是个小偷!”

那个人莫名其妙兼难以置信地瞅了何亦一眼,紧接着却是双眼泛红,咬着下唇,因为羞辱而脖颈赤红,低下头想要藏住委屈然而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淌。

大叔心里软了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抽过纸巾递给流泪的少年,那个人咬着牙转过头去,恨恨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迹,赤红着双眼直直地瞅着何亦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小偷?我偷了谁的东西了!”

“那个老奶奶的钱包……”何亦突然顿住,满脸愕然,抓着那人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

那个人挣开何亦的手,像有洁癖一样不住地拿左手蹭右手手臂,直把那一片给搓红了才罢休,骂人词汇匮乏道,“神经病!哪里来的老奶奶让我偷钱包了?”

何亦懊恼地抓抓后脑勺,重新打量眼前这名少年,这才发现他还没自个来得高,可能还在上小学,看起来特别稚嫩。何亦满脑子都是上一世那人的模样,一眼瞅去凭直觉断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此时这个人小了四岁的问题,究竟开始走上小偷这条不归路没有。或者说,他们可能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一阵手机铃声,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毫不犹豫挂断。下一秒,又有电话拨进来,仍旧被挂断。重复了五六次,那个人不耐烦地想要关机,然而手指头在“关机”上隔空凝滞了几秒还是放弃,将手机调了静音。

“你妈妈打来的,怎么不接?她可能会担心的”,大叔眼尖看见,忍不住想要开导这名显然处于叛逆期不懂事的小孩。

“她才不会关心”,那个人很不屑地撇嘴,嘴角却不经意地悄悄上挑,旋即又沉下来虎着张脸。

“好了,自然是场误会,你们就走吧。只是你这个年轻人,不要随随便便的冤枉别人,这样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何亦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走了,然而仍旧将信将疑地跟在那个人身后走着,那个人暴躁地狂挥手赶人也赶不走何亦,最后索性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甩开这个怪人。

不知不觉间何亦跟着那个人来到一处街道,周围小区建筑老旧,沿街商铺杂乱肮脏,装修摆设毫不讲究。这一片居住的很多都是收入偏低的人群,在繁华都市中挣扎着求生存的不乏少数,也有很多人从小在这里生活长大老年后就在这里颐养天年。

“凡凡!打电话给你怎么都不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不知从哪个拐角处出现,搂着那名少年脖颈的那只胳膊使劲地揪着他的耳朵,少年气恼地抓下她的手臂甩开,打了个喷嚏像是受不了那女的身上浓厚的劣质香水味,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嫌弃地道,“你脸上擦的粉比教室黑板上的粉笔灰还多,恶心死人了!”

那妇女闻言先是沉了下脸,继而扬起嘴角讥笑道,“没你老娘这层粉,你能上得了学吗?吃得着粉笔灰吗?”

少年咬咬唇愤愤然地快步跑走了,被何亦在后面跟踪时都没这么气恼过,很快就蹿得不知去处了。

那妇女抬起右手拨弄了一下染成红色的头发,挑着眼看了眼何亦,抛了个媚眼,继而眨眨左眼,见何亦不为所动,无趣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了。

何亦有点茫然,不知该去哪儿。愣愣地循着街道往前走,突然街边小巷子内伸出一条皮肤松弛显然是老者的胳膊拦住眼前那妇女的去路,何亦听到她娇笑一声只觉得浑身鸡皮竖起,随后就眼瞧着她往小巷里拐了进去。

何亦在小巷路口停住脚步,转头往里看,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堆着杂物垃圾,没有人的踪影。心存困惑,何亦放轻脚步往里走,突然听到小巷内另一拐角处的墙边上传来一阵怪异的喘息声,不禁皱了眉头。

一个喘息不定嗓音浑浊难听的男声说道,“这次便宜点吧?就五十成不?”

“呵,野外来这个价,你不嫌自己太小气了吗?”

“行,一百就一百,你……”

“你可真是老当益壮啊!”妇女假意嗯嗯啊啊道。

……

各种氵壬言秽语不堪入耳,何亦黑红着张脸从巷道里退出来,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了想,走到另一处街道搭上公交前往何晨飞家中。

第十七章:一家人

狂猛地敲键盘以及点击鼠标的声音,陆洋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双手十指灵活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战况正激烈时偷了个空回头嘱咐何晨飞,“乖孩子,好好做题,哈哈,不懂可以来请教我啊!”

何晨飞拿着黑水笔,哀怨地拿笔头戳了戳试卷,双脚憋屈地缩在餐桌底下,如坐针毡一般在凳子上动来动去,低头看着摊开的初一试卷,除了大题其他的全都做完了,可是何亦还没来。

“去去去,我也要玩”,何晨飞健步如飞蹿到陆洋旁边,扭胯将陆洋撞到一旁,陆洋猝不及防错失时机游戏人物挂掉了,“啊,死了,你赔我命来……滚回去做题去,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破游戏,去去”,一边逗着何晨飞一边将笔记本牢牢抱在怀里,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何亦转动门把手走进屋来,就见到陆洋赤着双脚站在玻璃台几上怀里紧紧抱着个电脑,扭着腰脸上神情十分得瑟,嘴角咧得大大的露着两颗虎牙。何亦不禁扶额,也不去参合,将书包随手抛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后稍显急切地喝了一大半,最终心满意足地蓄满一杯双手捧着,踱步到沙发上坐下。

“哥,你今天怎么晚了?”何晨飞赠了个白眼给陆洋,蹭到何亦身边问道。

“早上出门晚了”,何亦揉揉弟弟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起何晨飞就一直称呼自己为哥哥了,像是突然间同时拥有了两个家庭,何亦心里满满当当,淡淡的幸福满溢开来。

“台几裂了”,何亦瞥了一眼台几,满脸惊容。

陆洋惊地一下从台几上蹦下来,回头看着完好无损徒留两只汗湿脚丫子印记的台几,“嘿,我还以为真被我踩坏了。”

“笨”,何晨飞对陆洋吐了吐舌头,然后跑到厨房端出一只砂锅,献宝似的呈现到何亦面前,“妈妈特地熬的汤,说是让你补补,可香了!”

何亦小心揭开锅盖,熬得浓稠发白的大骨汤散发着淡淡的药味,汤面上漂浮着少许油滴,鲜香扑鼻,凑近去嗅了嗅,咽了口口水,怀念道,“真香!”

“阿姨好偏心,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能尝到。我也要喝”,陆洋瘪着嘴角,眼里却含着笑意。

“偏不给你”,轮到何晨飞耀武扬威地挥苍蝇一般将陆洋赶走,却又蹭蹭地回到厨房里拿了三副碗勺出来,何亦帮忙盛了汤,三人坐在长沙发上捧着碗边喝骨汤边看电视。

何亦将餐具收拾干净放在架子上倒扣着,擦干净手来到客厅,边翻看餐桌上的试题册,边问道,“有什么不懂的没有?拿来给我看看”。

何晨飞“啪”地一下关了电视机电源,对陆洋做了个鬼脸,双脚跳跃着蹦到何亦身边,“这题……这题……啊,还有这个”。陆洋瞅着黑屏的电视,剧情正惊险紧张,不知侦探举动是否会被反派察觉,千钧一发之际就被何晨飞给关掉了。陆洋拉过被扔在角落里的书包,抽出周末作业,仍旧席地坐在地板上,伏在台几上奋笔狂书,字迹潦草洒脱不羁。

何亦指导完何晨飞的功课后,走到台几另一侧也席地坐下同陆洋面对面坐着,拿出作业翻开后却未落下一个字,转着圆珠笔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个男孩子。

四年时间一个人会改变很多,尤其是青少年时期,这不仅是一个人生长发育最迅猛的阶段,也是塑造个人品性的时期。即使何亦觉得他同那个小偷容貌十分相像,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这个男孩子明显非常稚嫩,而那个小偷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痞子混混的形容,何亦不由蹙眉,就算他们是同一个人,又如何给一个现在未曾犯罪只是未来将会犯罪的男孩子判刑呢?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尘归尘,土归土,上一世的恩怨不应该再带到这一世了吗?

桌面向何亦这侧推动了一下,何亦回神,抬头见陆洋低着头貌似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本,然而两手正抓着桌沿。陆洋双手又推了一下桌子,桌子抖了几抖,“想啥呢?”

“没想啥。”

“骗鬼呢,你这是?”

“骗的就是鬼。”

两人抵着桌子边沿较上劲了,何亦屁股往后挪了挪,胳膊伸直推着桌子很幼稚地同陆洋对抗,奈何身体确实没有陆洋强壮,过于单薄,台几桌角摩擦瓷砖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战线一直向何亦这侧蔓延。

何亦灵机一动,忽地放开双手,上半身顺势躺下紧紧贴在地板上,两只手老实地贴在身体两侧,抿起嘴角偷乐,等着陆洋出糗。阻力顿时消失,陆洋推着桌子猝不及防之下向前栽倒,桌子顺着惯性从何亦头顶划过随着“砰”地一声撞到落地窗上。

陆洋的头像铁锤一般砸到何亦肚中软肉,何亦刚喝完一大碗汤腹中正圆滚滚的,被这么一砸感觉肚子都要被捅破了。鉴于何亦处于盘着腿的状态,陆洋的肋骨正正敲在何亦两侧凸起的膝盖上,而两只手则“啪”地一下打在何亦的两边嘴角。

陆洋顺着何亦的身体往上爬,两手揪着他的两颊肉,何亦虽然瘦但不属于皮包骨头那种瘦法,脸颊上有肉,现在被陆洋捏得扭曲变形,何亦有点疼,瓷牙咧嘴地在陆洋底下使劲挣扎。

“不许欺负我哥!”何晨飞原本正专心复习知识点,被二人动静惊动了,赶忙赶来助威。

“啊”,何亦真心觉得要吐了,不吐的话迟早内伤。

“下来,你们两个都给我下来,我要被你们压残了!”

陆洋抖擞精神,把坐在自己腰上的何晨飞给抖落下来,捞起何亦把他从地板上抱起来,何亦捂着肚子缓了一阵那种强烈的呕吐感才消下去,这时候终于有余力去查看刚才碰撞造成了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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