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明夜天涯

作者:明夜天涯  录入:08-12

台下有人余兴未尽,便跑到后台,看着正在卸妆的魏令羽,问道:“请问这里每周末都有表演吗?”

魏令羽看着刘老板,刘老板满面春风,显然对魏令羽的表现深感满意,道:“是,以后每周末都有表演。”

来人似乎特别开心,是个中年男子,像是上班族,大概是周末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偶然看见的,自称是昆曲热爱者,对昆曲小有研究,便激动地要和魏令羽合影,魏令羽正在卸妆,不方便,便和他说了句抱歉,那人只道没关系,便耐心地在一旁等起来。

樊天虞进了后台,知道这个事情,便胡扯道:“我兄弟他怕闪光灯,不能拍照,一拍照就头疼,他是不好意思拒绝您。您别忘心里去。以后常来看戏就成!”

男子有些失望地看了魏令羽一眼,道:“没关心没关系,以后我一定按时来看这位小兄弟的演出!”道过别之后,便离开了。

魏令羽有些奇怪,边换下戏服边问道:“天虞,你为什么那么说?我并没有那样的怪癖。”

樊天虞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拔线的拔线,便小声道:“知道么,上次和我们一起合影的女孩子差点发现你不是人了,幸好我给忽悠过去了!鬼拍照是很危险的,因为不会成像,所以无疑是在暴露身份。以后你登台演出,少不得有人要拍你,要是被人发现就惨了!快想想怎么办吧!”

魏令羽闻言,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一个法子,不过不知可不可行。”

“死马当活马医啊,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以后无论我带你去哪里,做什么,就都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魏令羽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一字一顿道:“借尸还魂。”

13.东窗事发 生死不得

明月楼白日里尽是饮酒作乐的场子,楼上楼下一片喧腾,乌烟瘴气,而二楼这个私人包间里却幽静如深林。

“令羽,别回去,所有的事情我会解决的,相信我!”樊天虞目光幽深地看着他,声线中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魏令羽暖暖地笑了笑,道:“天虞,你我既已坦诚心迹,又何必一定要伴在彼此身边?你的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在扳倒秦紫川和斋藤之前,我还有必要回去。家国不安,我们又岂能逍遥人世?”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况且,我是真的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别再说阻拦的话,我心意已决。”

樊天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魏令羽封住了唇。他正襟危坐,他长身而立。他俯身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他紧张而满足地沉浸在他清幽的气息里。这个吻很短暂,只是樊天虞的心跳漏了几拍。待他惊醒过来,魏令羽已经静静侧立一旁,清淡如水,淡淡道:“我该走了,秦紫川的车等在门外。”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温暖有力的手掌拉了回去,炽热的气息弥漫在他唇齿间。樊天虞深入而青涩的吻深深烙在他脑海里,融入他冰冷的骨血,温柔得可以融化三尺寒冰。

唇齿交缠间,魏令羽渐渐觉得有些气息不稳,白皙的面庞一片绯红。樊天虞扯开他的衣衫,长期握枪而有些粗糙的手掌在细瓷般的皮肤上流连。划过那节分明的脊背时,樊天虞心里一惊,满是疼惜。这个外表冷冷淡淡的男人,总是没来由的让他心疼,让他想要占为己有,紧紧拥在怀中再不放手。

魏令羽粗重地喘息着,华丽的声线没来由地撩起樊天虞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正要褪下他的长裤,魏令羽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别……”单这一个字,便销魂蚀骨。樊天虞只得强忍心中的欲望,声线嘶哑:“为什么?令羽不喜欢?”

魏令羽捡起掉落的衣衫穿好,眸中一片清明,完全看不出欲火燃烧过的痕迹,对呆立一旁有些无措的樊天虞淡淡道:“我该走了。日本人的货物,就交给你了。以后,还是这里,老时间。”语罢,留给樊天虞一个清瘦到不着痕迹的背影,清澈的声线犹自回荡在樊天虞脑海。

“令羽,怎么这么久?我等不及想见你,所以就忍不住来找你了。你不会埋怨我吧?”秦紫川斜倚在车门外,见魏令羽出来,便为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转身坐回驾驶座上。

魏令羽把随意拿的一些衣物放在一边,心不在焉道:“见到了熟客,聊了几句罢了。”

秦紫川看了看他丢在一旁的衣物,笑道:“令羽竟爱戏成痴,连戏服都要特地回来取,难道是打算为我唱上几段么?”

魏令羽看了那些东西一眼,道:“陈年旧物,只是放在这里以后便该扔了,怪可惜的。”

“哈哈,令羽是怕我秦家连几套戏服都供不起你了么?以后不必这么节俭,我说过,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沿路的铺子晃过他有些迷离的眼,他根本没有在听秦紫川讲什么,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人璨若流星的眼眸和斜飞入鬓的眉宇,还有唯独面对他时才会显露出的张皇无措的模样。车窗上倒映着的那张脸,有着前所未有的神情。都说戏子无情,曾经的他的确超脱尘俗,不知情为何物,如今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向那人的时候,自己眉宇间的凌冽之气便会不以自主地淡了几分,难得笑起来更是温暖如春。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过着和原先如出一辙的生活,白日里和秦紫川一起出门,同他的狐朋狗友饮酒作乐,晚上便忍受着来自秦紫川的折磨,被他一次又一次贯穿身体,在精疲力竭和绝望中沉沉睡去。只有接近了才明白,光天化日之下的秦紫川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道貌岸然的卖国贼,暮色降临之后,他就会化身恶魔,嗜血残暴,几近丧失理智。仿佛夜色在吞噬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时,连他的灵魂也蚕食殆尽。

整整一个月没有单独出去的机会。他曾借口出去买东西而欲独自出行,却被秦紫川一口拒绝。他试过提出他想要自由,秦紫川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却把他挡在自由之门之外。起初,秦紫川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就像任何一个纨绔子弟那样对情人极尽温柔讨好之能事,以博取美人一笑。而如今,他越来越强硬,几乎随时可以在任何地方粗暴地撬开他的唇舌强吻他。

十一月末的夜晚,寒风吹彻。他们从一个纵情恣意的酒会回来,秦紫川有些微醉意,却没有开车。两人步行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漆黑的窄巷。秦紫川忽然转身,猝不及防地将他的双手按在墙上,狠狠地吻他,将他的衣衫悉数褪尽,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便是在那样一个寒冷之夜,漆黑的窄巷里,他一次又一次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痛地几乎失去知觉。那样一番暴行之后,秦紫川极尽温柔地为他穿好衣衫,细心地一颗颗扣好扣子,像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他撩开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一片绝望的漆黑里,只听他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三个字——对不起。而后他便陷入昏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

自那以后,面对夜色下秦紫川阴晴不定的面孔,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本能的恐惧,被他拥抱时都会战栗不止。这段时间里,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而且,距离日军货物运输的时间,只还剩下几天了。之所以能够忍受现下生不如死的生活,全因樊天虞的那个吻。每夜,在秦紫川身下,他都会强迫自己去回忆樊天虞的那个吻,那个青涩而认真的吻,这样,便会微微觉得好过一些。

这样的日子,快结束了吧。

十二月十七日。

火车鸣笛的声音穿透寒冷的空气响彻在硝烟弥漫的城市上空。樊天虞部署好的人都严阵以待,车站的盘查人员全都被他暗中换掉。嘶哑尖锐的声音中,火车停稳了,像一条战败的衰老巨龙,吞吐着滚滚白色蒸汽。

运货人员下了车,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男子上前问道:“车厢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开箱检查!”

运货人员一脸阿谀的笑,道:“这位小哥,这里面装的都是丝绸和一些生活用品,不信我给您打开看看?”

黑衣男子一挥手,几名同样制服的男子便上去开箱检查。最外面的纸箱打开,里面的确都是丝绸,另外几节车厢打开之后便是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些炊具,正如运货人员说的那样。运货人员刚要松一口气,只听黑衣男子冷冷道:“继续往里搜,看里面的箱子里都装些什么!”

运货人员神色一变,当初交货的时候老板分明说过这一关轻松就过的,怎么忽然盘查的如此严密?不过毕竟是跑黑货跑惯了,他连忙恢复笑脸,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五十两支票,瞅瞅四下无人看见,便瞄准时机偷偷塞到黑衣男子手中,道:“小哥,大冷天的,你们查货也不容易,这个你拿着就当是我孝敬您几包好烟抽抽。您看,这还用得着查么?我们老板催货,晚一会儿就要亏空不少钱,还要挨骂,您就行个方便成不?”

黑衣男子道:“少跟老子来这套!要是查出个什么来有你好看的!”他是樊天虞带出来的人,虽然愣头愣脑了点,但做事绝不含糊。二话不说,就亲自上了车厢,和里面的几个人一起拆箱。一打开,“哗啦”一声响,大量的注射器和药物掉了出来。另外几节车厢那边,几名盘查人员向黑衣男子报告到:“凌队,这里发现枪支弹药!好像有好几车!”

凌志远狠狠瞪了运货人员一眼,道:“这下有你好看的!”

后来,那几个车厢的货被截下,换了一批押送人员悄悄运往前线,几个运货人员被关押起来严刑拷问。樊天虞亲自审问,他们只说是上头人吩咐的,但却不知道是谁。樊天虞无奈,苦于一时拿不到秦紫川的罪证,他的宝贝令羽就不会安心回到他身边。

樊天虞的消息封锁的很严,魏令羽得知事情败露是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那个夜晚,他将难以从心中将其抹去。

那日秦紫川没有带他一起出去,却吩咐仆人他有什么需要便替他去做,就是不能让他出门。他已经被软禁了。偌大秦府,便是囚他的牢。

晚上,他百无聊赖,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秦紫川长驱直入,他便放下话本子,冷冷看着他,就如同无数个夜晚那样。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他的抗拒和厌恶。对樊天虞爱的越深,对秦紫川的好看便越难以假装出来,无论他是个演技如何高超的伶人。令他意外的是,秦紫川既没有如往常一样开门见山地将他压倒在床,也没有良心发现地给他自由。可是他邪魅的眼底却幽暗得可怕,魏令羽不由自主地只因这一个眼神就开始战栗。

秦紫川挑眉:“你怕我?”

魏令羽紧握拳头,默不作声。他不想让他知道他魏令羽也会怕他。怕他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结果秦紫川只是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殷红如血的戏服,魏令羽上次随意拿回来的其中一件,递到他身前,道:“穿上。”语气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并没有兴趣为你唱曲,强人所难什么时候变成秦少爷的嗜好了?”魏令羽不动声色,语气中满是挑衅,不甘示弱。秦紫川猛地上前,紧紧地掐住他纤细的脖颈,骨节分明的五指力气越来越大,曾经月下许下誓言的手,霎时间变为杀人利器。魏令羽被强烈的窒息恐惧攫住,便伸手试图扳开他的手指,却没想到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丝毫扳开不得。气管被死死卡住,他突出的眼球看见秦紫川布满血丝的血红双眼,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我叫你穿上,你听到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逼近的死亡阴影,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点了点头。

秦紫川松手的那一刻,他抚着脖颈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充斥着血的味道。他还不想死,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樊天虞还在等着他。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忍受着万般屈辱,他接过了那件仿若血染的戏服。

换衣的过程中,秦紫川血色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光洁如玉的身体。他只得背过身去,咬牙切齿。屋中骤然下降的温度让他赤裸的肌肤暴露在寒冷中,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快速换好戏服,转身冷冷问道:“秦少爷,你究竟想做什么?若是一些无聊的把戏,恕魏某不奉陪了。”

秦紫川邪魅的眼角上挑,眼瞳中光芒晦暗,道:“自不是无聊的把戏,还要劳烦令羽自己上妆。”说罢,便丢给他一个装满油彩的盒子。魏令羽愣了一下,压下心中怒火,因为他深深地感觉到,今夜的秦紫川不同寻常,若是暴尸秦家菜园子里,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他对着镜子草草勾勒了几笔,从镜子里看去,此时的秦紫川脸色十分难看,视线如水蛭般紧紧吸附在他身上。他暗自推测,大概是樊天虞的劫车计划成功,日本人找秦紫川算账了。想到这一层,他心情好了一些,配合他的念头也就产生了:“秦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唱一段《桃花扇》——血溅桃花的那段。令羽应该熟悉吧?”

魏令羽闻言,道:“这身戏服与那段戏文一红一白,一喜一悲,魏某浅薄,穿着这身衣裳便唱不了那段戏文。”

“唱吧,本少爷今天就要看看我的令羽有多大本事,能穿着最喜庆的衣裳,唱一出最悲凉的戏。”

14.身份危机 秦岭之行

生命科学导论课上,大多数人明目张胆地在年轻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机,樊天虞一干人也不例外。上了大学,拥有了所谓“独立之人格与自由之思想”,便对一切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青城山上的道士只怕也没有这群学生活的潇洒,看得通透。

魏令羽就坐在樊天虞身边的空位上。这种大型理论课,翘课的人不在少数,樊天虞每次都占靠墙那排的位置,特意把里面的位置留下来,就是为了防止魏令羽在他身旁站一整节课而自己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这种窘境。此时,他埋头刷微博,看新闻,魏令羽拿着一本樊天虞给他推荐的时下流行的科幻小说在看,觉得里面的描述很宏大很刺激,淡淡评价道:真是超凡的想象力啊!不时也会从激动人心的剧情里挣脱出来,看着樊天虞玩手机。

他提出过许多次要给魏令羽烧个手机,他每次都冷淡而不懈地回绝了。用魏令羽的话说,就是“我不会给自己离开你身边的机会的”。樊天虞无奈之余,心中不免又有一丝甜蜜。魏令羽如此在意他,以这种别扭的方式表现出来,感觉很可爱,很暖心。尽管这个家伙越来越傲娇,完全没有初见时那副如果他不接受他他便要魂飞魄散的那种坦率直白。这样,其实也很好。樊天虞微笑。

QQ提示音震动了一下,樊天虞点开,一看,是袁林给他发的截图。图片上,赫然是那晚他们俩和萌妹在麦田里的合影。魏令羽自然是空荡荡的,只剩下造型拉风的卫衣悬在半空中,无比诡异。截图来自K大贴吧。樊天虞的手有些颤抖,拿手机的手掌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沾湿了手机外壳。

【天虞,这张图是真的吧?凭着我多年的PS经验,右边那个绝对不是伪造的。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是三个蒙克式呐喊的惊恐表情。

不巧的是,这一幕被一旁本该沉溺在人类与外星生物斗争中的魏令羽尽收眼底。樊天虞转头看了看他,他低着头,眼睛被碎发掩盖,漠然的线条下看不清表情。樊天虞知道魏令羽被那句“不干净的东西”给刺激到了。顾不得周围人可能会有的异样眼光,他轻轻按住魏令羽的手背,低声道:“没事的。”他的手背冰凉,樊天虞已然习惯。魏令羽却似不习惯樊天虞手心的灼热,整个人僵了一下。魏令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柔和了许多。在人世间徘徊流浪了大半个世纪的孤魂野鬼,又怎么会在意人的眼光。他在意的,只是樊天虞的看法而已。而旁人的话语和行为,无疑会影响樊天虞的判断。所以,他有些担心。然而,樊天虞手心的温度和坚定的眼神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随即又沉溺到末世降临的悲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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