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明夜天涯

作者:明夜天涯  录入:08-12

樊天虞回了一句:【当时和我合影的只是那个姑娘,旁边的家伙我还真是没有看见。搞不好真是恶搞的,马克思主义教育我们要相信科学,抵制迷信!】

【那就好,还以为你小子被阴魂缠上了哈哈哈,原来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啊】后面跟着贱兮兮的表情。

看来他的解释奏效了,袁林就这样相信了他。也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至少在常识里不会。他松了一口气。又和袁林随便侃了两句那个姑娘,反复申明他对萌妹没有意思之后,袁林总算肯放过他了。

放学后,他照旧去六号餐厅吃砂锅方便面。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尤其在北方,魏令羽早早就现出原形,便陪着樊天虞一起吃饭。当然,他们很小心,一路上要避开樊天虞的任何熟人,尤其是麦田萌妹。

魏令羽吃了几口,皱眉道:“这种吃完后舌头能麻痹一整晚的东西你是怎么做到天天吃的?”

“我觉得还好,也没有很辣啊,这还是微辣的呢。令羽你口味太淡了。”樊天虞一边吃的有滋有味一边含糊不清道。

“吃这种东西嗓子该废掉了。”魏令羽放下筷子,叹息一声,美若天籁。樊天虞只得起身,去较远的窗口给他买小笼包和稀饭。魏令羽满意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个看起来优哉游哉的家伙是靠嗓子吃饭的啊。

吃饭间,樊天虞道:“令羽,你上次说的借尸还魂具体怎么操作?”

魏令羽喝了一口稀饭,似乎是酝酿了一下,道:“要找到一具新鲜的尸体,我依附在它身上,便会像活人一样,既有心跳,也有体温。只是,这具尸体很难找。因为,死了的人又忽然复活,会被怀疑的。”

樊天虞闻言道:“这个简单,只要化妆术高明一些,完全可以掩人耳目啊!但是,借尸还魂后你就是别人的模样了,我怕我有些不能接受……”

“至少睡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第二天就发烧感冒。”魏令羽幽幽道。樊天虞猛烈地咳嗽起来,面条呛进气管里了,他辣得涕泗横流,魏令羽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笑。自从那次樊天虞抱着他睡了一夜便病了一周后,他晚上就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了。尽管樊天虞说那次是意外,以后有了抵抗力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但魏令羽还是不忍看见他病倒在床的样子,冷冷丢下一句:“你以为我是你想睡就能睡的么?”差点把正在喝可乐的樊天虞噎死。

看他那副又擦鼻涕又抹泪还咳嗽得地动山摇的模样,魏令羽于心不忍,便默默把喝了一半的玉米粥推了过去。樊天虞喝了一大口,总算平复了嗓子眼冒火的感觉。他接着道:“那我们就去找新鲜的尸体吧。医院应该有吧,但是这附近的医院太小,尸体的新鲜度和颜值都没有保证,马上放寒假了,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妈就是在医院工作的,这事应该不是很难。”

为什么令羽说了那句话后你就忽然积极性这么高啊喂……

寒假之前,樊天虞替魏令羽和刘师傅说他最近忙考试,周末的场子来不了了,刘师傅遗憾之余表示理解,对多才多艺兼学霸的魏令羽又多了几分好感。其实,他是害怕那些拍照的人。如果身份再暴露一次,那么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当成真实灵异事件传得全校皆知,樊天虞就会被牵连到。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

考试月里,平日里就没少用功的樊天虞自然不必为了争抢宝贵的自习空间早出晚归。闲暇之余,会带着魏令羽去附近走走逛逛,还在网上查找一些关于借尸还魂的资料,以及哪家医院有新鲜尸体,哪里有新的死者之类的奇怪内容。大黄有一次凑过来,看见他的屏幕上满满都是各种死者的照片,多是血肉模糊死状难看的,吓了一跳,见樊天虞看的很投入,便猛地后退一步,道:“天虞,你这趣味有点奇怪啊,看尸体……啧啧,简直就是心理变态!”樊天虞只得无奈地笑笑,谎称是无意中看到的,有些好奇。

查了好几天,全无头绪。借尸还魂的段子在网上比比皆是,但都是大众娱乐的范畴,没有真正有用的资料。他长叹一声,合上电脑,道:“我带你去爬秦岭吧。在找到宿主之前,我想和现在的你,多相处一些时间。”魏令羽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偏头看他,道:“好。”

整整一个月没课,樊天虞向骑行俱乐部的朋友借了帐篷。当然,只借了一顶大号的,借两顶难免遭人怀疑,至少袁林肯定会不怀好意地笑他出去和哪家姑娘哪位系花双宿双栖去了。

准备好一些基本的水和食物以及手电还有御寒衣物,他们便搭上了去秦岭的大巴。K大离秦岭主峰太白山很近,交通也很方便。临走前,舍友葛全嘱咐道:“最近听说有学生去秦岭结果失联了,你一个人出去注意安全啊。”

樊天虞哭笑不得,心道这要失联也是柔弱无骨的萌妹失联啊,哪有大男人失联的?况且还有厉鬼护法……腹诽完之后,他做出一副聆听教诲的虔诚表情,对葛全道了声谢。

大巴上人很少,魏令羽坐在他旁边的靠窗位置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大西北特有的风景,那些断层中生长出的植物,眼中是温润满足的神色。他们坐在后排的位置,晨光熹微,魏令羽纤长的睫毛上泛着流光,柔软温暖。樊天虞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触碰到他微凉的肌肤,他的唇便不愿离开,硬是停留在他无瑕的侧脸上。魏令羽推开他,素来没有血色的脸颊在光影缭乱中竟有一抹红云,强自淡定道:“现在是白天,你不怕别人看见你觉得你是个对着空气发情的神经病么?”

樊天虞失笑道:“令羽,你越来越别扭了啊。”

魏令羽清淡的眸子里顿时有了一种炸毛小动物的气息,他便用那种自以为很高冷的眼神瞪了樊天虞足足一分钟,结果对方笑道:“令羽,你在卖萌吗”那一刻,高冷如冰山清淡如月色的魏令羽同学俨然变成了一只暴走的羊驼,恨不得在眼前笑的一脸灿烂的脸上狠狠吐一把口水……

15.千钧一发 生死相随

那袭喜庆的衣裳终究还是遮盖不了他仿佛生来就悲凉的气质,李香君的唱词被他唱得声声催人泪下,简直连人的魂也能夺去。然而,秦紫川的眼自始至终都是血红的,布满了纵横交错如蛛网般骇人的血丝。

他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而那攥在腰际的拳却又暴露了他的矛盾。他想杀他,可终究下不去手。

魏令羽一曲唱罢,呆在原地,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后悔回来,当初若是听樊天虞的话,见好就收,此刻也不会命悬一线。

他清冷的视线对上他点燃的双眼,仿若冰与火的歌谣。结局,两败俱伤,或者,你死我亡。

他终于稍稍恢复了理智,咬牙切齿地问他:“日本人要逼我倾家荡产,这下你高兴了吗?”

魏令羽淡淡道:“秦少爷既与日本人交友,便该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况且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无忧已是万幸。秦少爷何必如此动怒?”

“消息是你透露给樊天虞的,是不是?”蓦然冰冷的语调,使空气中的水汽都凝固起来。

魏令羽没有回答。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既查出货物是樊天虞秘密运走的,除了他,还有谁能走漏风声呢?

“告诉我,不是你……”秦紫川走近他,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距离不断缩小,他几乎和他脸颊相贴。魏令羽后退了一步,稳稳站住,继而道:“如此相问,有何意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紫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身边,直到两人鼻尖相触,恨恨道:“你宁可为樊天虞去死,也不愿意爱我一丝一毫,真是狠心啊!与其让你留在别人身边,倒不如将你囚在身边,哪怕你恨我一辈子,我也在所不惜……”

“秦少爷已经一无所有,还了日本人的军费之后,你还拿什么囚我一辈子呢?别痴人说梦了。”他的语气弥漫在唇齿间,如同冰霜。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很吝啬哪怕一点点同情,总是想要说出更加刺痛他的话来报复他那无数个夜晚的暴行。

秦紫川闻言果然变了脸色,继而冷笑道:“就算我死,也要拉你给我陪葬!况且你真的认为,日本人会因为区区几车货物就和我翻脸么?你背叛了我,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能泄恨呢?”他细长的眼瞳死死盯着他,犹如吐出信子的毒蛇,做好了进攻的姿态。顿了顿,道:“把你送给斋藤,你说怎么样呢?看起来还不错吧?忘了告诉你,斋藤玩死的男人,你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呢!”

“杀了我吧。”魏令羽淡淡勾勒的眉眼冷冷看着他,桀骜如鹰隼。

秦紫川用力扬起他的下巴,对上那张桀骜的面孔,道:“怕了?当初背叛我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下场么?”魏令羽执拗地扭过脸去,闭上眼睛,不想再多看眼前之人一眼。

看着他紧抿的唇,无名之火从秦紫川心中升起。魏令羽感觉自己被猛地撞到墙上,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吐血,后脑被撞地剧痛不已。他拼命推开他,却无济于事。他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屈辱地闭上眼睛。

撕裂般的剧痛从后泬传来,贴在墙上的姿势让疼痛更加肆虐。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窄巷的深处,只是疼痛更加漫长而煎熬。宽松的戏服自肩头滑落,血色戏服衬着苍白肤色,有种凄厉绝望的美艳。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身后的人却更加愤怒,侵袭得越发肆意。

眼泪不争气地自脸颊滑落,他倨傲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改变,指甲却深深渗进了墙纸里。儿时在碎玉堂学戏时,师傅曾对他说过:“人间就是地狱,地狱亦是人间。若只当人生如梦,一切便可安然而逝。倘若较起真来,深陷红尘,那便要一世受苦了……”当时他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这个时刻,却幡然醒悟,人生如梦,现在这些痛苦,也是梦境罢了……五岁时进碎玉堂,十五岁成为名动泸州的戏子,和樊天虞的相遇,戏台上的风花雪月,达官贵人的曲意逢迎,秦紫川的折磨……这一切,都是梦啊……那么,什么又是现实?自己究竟是谁?活在人世间又做什么呢?一连串的问题让他意识模糊,朦胧中,他仿佛听见一声巨响,暗黑的世界里,光线疯狂涌入,缠绕在他身上的毒蛇消失了,巨大的树叶将他温柔地包裹起来,终于,疲惫和痛苦铺天盖地如海潮般淹没了他,他安然沉入了森林的梦境。

痛,除了痛还是痛,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一般,眼前有青白色的光,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原来,不是在森林里,而是在梦境中啊……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涌入眼帘,有些晃眼。闭上眼睛适应了一阵,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才知道这里是医院,身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四下悄然无声,一个人也没有。身体依旧疼痛,是秦紫川送他来的么?他闭上眼睛,不愿去回忆噩梦般的经历。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他警觉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他猛然一震,喉头哽咽。一身军装的樊天虞手中拿着保温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璨若流星的眼瞳里布满血丝,却温和依旧,令人心安。

“令羽,你……”

“天虞,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一刻停住。樊天虞想说的是:“令羽,你醒了。”

魏令羽想说的是,“天虞,你……”千言万语,他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留下一个虚弱的尾音,在空气里久久徘徊。

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魏令羽觉得自己只身坠入漫天星辰汇聚的银河里,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美得像梦一样。

樊天虞怔了一下,终于从紧张暧昧的气氛里挣脱出来似的,道:“令羽,这是我做的鱼汤,来尝尝吧。”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白色蒸汽模糊了魏令羽清淡的眼。香气四溢,魏令羽觉得的确有些饿了,便起身,却因疼痛而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躺了回去。

正在盛汤的樊天虞看见了,心里一痛,汤溅了好些出来,顾虑着什么,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盛,挑了几块鲜嫩的鱼肉,精心剔去刺,盛了满满一碗放在一旁桌上,扶魏令羽起身。魏令羽看着他剔鱼刺时认真而专注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他轻轻托起他的头,像托起珍贵无比的宝物,一手支撑着他后背,慢慢地扶他靠在床头松软的靠枕上,魏令羽的视线一直在他紧张而认真的面容上留恋,觉察到什么的他英俊的脸颊微微一红,魏令羽无声地看在眼里,却忘了是谁的嘴角一直含着笑意。

扶他坐好后,他小心端起鱼汤,尝了尝,不烫,便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去。气氛很安静,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看着他清冷憔悴的面容,他心里小鼓乱打,紧张地手都有些不稳,喝着他送上嘴边的汤,他自是觉察出来的。他心里,便是贪恋着这份温暖,喜欢着他面对自己时紧张的模样。然而,终究是于心不忍,便说话打破这沉闷气氛:“你是怎么把我从秦家救出来的,嗯?”尾音都不由自主地上扬,声线清澈美好。

“啊!”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话,樊天虞一个不留神,汤洒到了地上。他连忙镇定道:“找到了秦紫川私通日本人卖国的证据,便连夜缉拿他。明日便要枪决他了。”说到“枪决”二字,他咬牙切齿。尽管他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影响到魏令羽。儿时的玩伴,如今的敌人,他心里不是不痛苦,不是不纠结,只是在拉开房门看见那一幕时,心中的愤怒便淹没了一切恻隐之心。只要眼前的人安好无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这一勺汤到失去血色的唇边,却停了下来,魏令羽道:“你都看见了。”看见了我狼狈不堪的模样。

樊天虞收回汤勺,忙道:“令羽,我不是在意那些,我……我只是……”只是什么呢?只是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心痛地难以自持,恨不得上去掐死秦紫川泄愤(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被理智的属下拉开了),只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去冒险,只是想要你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简单幸福的人生,只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难以自拔地想要和你执手一生……这些话,究竟要怎么说出口呢?

魏令羽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果然还是在意的啊,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清白。“我那副样子,你一定厌恶极了吧?”虚弱无力的语调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不!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令羽,你还不明白吗?在我心中,你是完美无瑕的存在啊!”樊天虞端碗的双手激动地抖个不停。魏令羽单薄的侧影寂寥落寞,他的话,他无动于衷。他放下鱼汤,从背后环住他,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弄疼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他有着柔软碎发的脑袋上,感受到怀中之人微微的颤抖,他小声道:“令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好吗?我要用一辈子来证明我的真心。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即使下辈子的你化作厉鬼,也要记得来找我!”

冰冷的液体滴落在樊天虞手背上,他怔了一下,慌乱道:“令羽,你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只听怀中之人满是讥讽的语气道:“不愧是书香门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说话却比写书的说的还好听——此生此世,今生今世,来生来世,这些都是你说的,我记下了。下辈子化作厉鬼,你若不认得我,我便要找你索命的。”微微侧过来的脸,犹自带泪,嘴角却噙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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