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何点了点头“不过你若撒谎欺骗……”
萧何故意顿了顿,声音透着一股寒气冷哼了两声“你知道的。”
在萧何与吕雉两道寒冰之下,阿南实在抗不住了,说话的同时向萧何的身旁挪了挪“是……是籍大人指使小人做的!”
阿南的话让审查厅的人全都惊呆了。籍孺更是惊得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再说一遍!”萧何以为自己听错了,情不自禁地又追问道。
“是,是籍大人指使小人做的。”阿南慌忙又说了一遍。
“你!你血口喷人!”籍孺霍地站起身,铁青着脸,整个人都在颤抖。
第28章
吕雉与审食其的脸色也是一变,不过吕雉脸色骤变得同时眼底沉了沉,眉轻蹙;审食其则大惊之余是喜形于色,甚至还赞赏似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南。
“籍,籍大人稍安勿燥,”吕雉与审食其瞬间的情绪转变自然没有逃过萧丞相的眼睛,但面对情绪激动的籍孺,萧何只能先安慰安慰,当阿南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时萧何就感觉到这事透着诡异,何况之前阿南莫名瞟审食其那眼神也太明显了,这突然三百六十度急转任谁都会觉得不可思意。
“你确定?”萧何问阿南。
“监守自盗?”审食其得意地女干笑道“籍大人真是好谋略啊!”
“食其!”吕雉冷声叱道,蹙着得眉紧了紧“不得无理!事非曲则丞相大人自会公断。”
“萧大人,是哀家管教无方,失礼了。”吕雉转头对萧何歉意道。
看着吕雉深如幽海的双眸,萧何无所谓地笑笑“皇后娘娘客气了。这奴才的招供确实令人费意,不知皇后娘娘怎么看?”
好你个萧何,将问题抛给我?这是在怀疑我!
吕雉莞尔一笑“哀家虽是后宫之主,但大人才是本案的主审官,不是吗?”
萧何意味深长地一笑“即如此,本官就勉为其难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好说,好说。”吕雉也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萧大人,这是污陷,我怎么可能找人来害我自己!”萧何转过身时,籍孺已经急切地为自己辩解,虽然看不到,可也能从空气中感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嗯,这确实说不通。”萧何表示赞同,但下一刻语风却是一转“但他为什么要陷害籍大人呢?听说大人园子里的奴才都是大人亲自挑选的。”
闻言,籍孺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阿,阿南,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对你难道不好吗?”愣了半天,籍孺才失神的嚅喃地低声质问。
阿南一直低垂着头不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籍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不管最后的真像是什么,萧何都打算结案了,牺牲一个男宠维持一个国家的安定,这样的结果对整个汉朝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籍孺顺着声音看向萧何,表情呆呆的,仿佛还没有从这种重击下回过神,嘴里低喃着什么。
“若籍大人没有异议,本官就结案了。”萧何公事公办地说。
“既然结了案,本宫也告辞了。”吕雉见事情已完满结束,一直悬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便起身告辞。
“恭送皇后娘娘。”萧何弯腰送行。
“等等!”籍孺突然喊了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这是阴谋,这是阴谋!落月,落月……”
“大人……”
就在众人被籍孺一嗓子喊得愣怔之下,一个人影飞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大概是冲进来的速度太快,太急,竟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阿南踢倒在地,一个没刹住,整个人都扑在了阿南的身上。
“……啊?对,对不起,”落月手慌脚乱地从阿南的身上爬起来,扑到了籍孺的身边“……大人,大人,您,您哪不舒服?”
籍孺一把抓住落月,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落月,落月,快,快去皇……这,这是什么?”
“嗯?”落月看着手里被籍孺抓在手里的“白色东西”也愣住了,一脸的迷茫“奴才,奴才不知道……”
就在两人惊愕地同时,萧何与吕雉、审食其也转回头看到了那张“白色的东西”,顿时一愣,接着萧何快步走上前,刚想拿起那东西细细看看,不料,手还没碰到,就被阿南一把抢先抢了去。
“拿来!”萧何的声音很平淡,但透着彻骨的寒气。
阿南低着头,死死拽着“白色的东西”,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抬起头,”僵持了一会儿,萧何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寒着冷光沉声道。
阿南的头垂得越发得低,整个人都倦成一团,就像明知要死却仍想做垂死挣扎一般,
“来人,”萧何挥了挥手,向一涌而上的侍卫指了指阿南手里的东西,意思很明白。
几番争夺,阿南死死拽着的白色东西还是来到了萧何的手上,一直观望的吕雉也走上前来观看。
人皮面具?!
竟是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抬起头来!”捏着手里的人皮面具,萧何心口猛得跳了好几下,意识到这个简单的下毒事情变得棘手而且让人措手不及。
阿南死不抬头被两名侍卫强行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一张并不出众的女人脸。
“……啊?!”
审食其措手不及地惊叫出声,下一秒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极错误,顿时惶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垂眼,慌乱地眼珠子四下乱窜。
“你认识?”审食其的异样,立刻引起了萧何的注意。
“不……”审食其慌忙否认,
“等等,这不是……”落月仔细打量着“阿南”,脸色越发迷茫了“这不是审总管上次带过来叫秋菊的女人吗?怎么变成了阿南?阿南呢?”
“你,你少胡说!”审食其虚张声势地呵叱“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落月惊诧不解地看着审食其,完全不理解这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他可清清楚楚楚记得那日审总管将人领来时还说是他的一远方亲戚,让他多关照着点呢。
“落月,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变成了阿南?阿南不是在这里吗?”籍孺因为眼睛看不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能抓着落月紧张而疑惑地问。
“皇后娘娘,此事透着蹊跷,看来本官要借用审总管几日呢。”事态变得严重,萧何不敢轻率,想起皇上托付时曾让他注意一下面容清瘦的宫女,如今这太监变成了宫女,还是一位清瘦宫女,令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于是对吕雉道。说得恭敬,语气里可没有一点商量的回旋余地。
吕雉的心早在看到那张人皮面具时就已是一沉,此时再听到萧何的态度,脸色更是变得很难看,不仅仅是审食其的自乱阵脚,更因为眼前这位本应该消失的宫女!
既然已陷了进来,就先探了底以谋后策。
“萧丞相,打算怎么做?”吕雉试探道。
“即是皇上所托,自然要秉公办理。”萧何不动声色地回答,随顿了一下“皇后娘娘莫非有什么要叮嘱的?”
“叮嘱谈不上,”吕雉干笑一声“只是想提醒大人,有些事可大可小,若动了根基只怕于国不利。”
萧何眼神微闪,了然一笑“汉朝初建,自然是根基为重,皇后娘娘不必太忧心,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
“汉朝有丞相实乃大汉朝之幸,此事就劳烦丞相大人费心了,本宫在此谢谢了。”高悬的心微微放了放,吕雉向萧何微微屈了屈身,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话语里的真诚也多了几分。
“下官不过是尽臣的本分罢了。”萧何回礼,淡然道,双眸却是精光一闪。
吕雉得到保障,转身叮嘱了审食其几句就离开了。
望着吕雉远去的身影,萧何幽深地双眸深如大海,看不到底,过了半晌才幽幽轻叹一声,转身继续收拾眼下的烂摊子。
与此同时,远在楚国的楚王府,
韩信将手里刚看完人信放在火烛前点燃,待信纸燃烧殆尽,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悠悠道:
“想我韩信一生征战,所向无敌!如今为了活下去竟然要……唉!皇上到了吗?”
“到了,”贴身侍卫墨言迟疑了下还是说了“王爷,那人所言真得可信吗?”
韩信哂笑,眼底说不出的落寞“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虽不嗤却也无法。皇上疑心防备也不是一朝一夕了,狡兔死,走狗烹;禽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如今天下已定,我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王爷……”墨言眼底闪过杀意“不如趁此反了!”
韩信笑得无奈,轻轻拍了拍墨言的肩“皇上与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失义于他!”
“那也不可能就这样俯首就擒啊!”墨言急了。
“放心吧,皇上现在还不能把我怎么样。”韩信眼底滑过一道阴冷的寒光“何况那人递来的主意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去备车吧,以后有的忙。”
知道无法说服主子,墨言只好不甘心地退了下去备车,出门时仍不忘让人再去查查那个神秘诡异的传信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这些年始终没有结果。
第29章
刘盈得知皇上恩准他每日可以为刘如意授课补习的事,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知道可以来看刘如意,刘盈着实高兴了一下,如意伤了眼睛,又刚换了一个新环境,加上母亲一直不喜欢他,又不许自己去探望,刘盈还真是担心得不行,没想到父王竟会恩准他去为如意补习功课,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刘盈赶在第一时间就向刘如意居住的青园奔去。
越过池塘刚拐进假山就听到几个宫女在咬碎扯闲。
“你们听说了吗?籍大人是自己找人把自己弄瞎的!”
“可不是,听说那下毒的就是他园子里的秋菊。”
“我才不信呢,哪有自个把自个弄瞎的,何况……这之前如意王子眼睛也弄瞎的,难道也是自个弄瞎的?”
“哎呀,你不说我还把这事也忘记了,若说籍大人为发争宠弄瞎了自个,这如意王子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没道理弄瞎自个啊!”
“谁说不是,我总觉得这事呀不简单,说不定啊,这两件事压根就是皇……”
“嘘!小声点!可别叫人听去了,若上面知道了,小心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是,是,是……”
……
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稀疏声,片刻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刘盈脸色苍白地立在原处,一只手紧紧捂在胸口,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令他喘不上气来。
不是没有怀疑,可那是他的母亲,他不想相信母亲会是一个阴险歹毒之人,可现实又让他不得不怀疑,他矛盾、痛苦却找不到解决的出口。
“一人道虚,千人传实。这宫里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太子又何必在此庸人自扰呢。”翦墨一见刘盈的样子就知道他将刚才那些个传言听进了心里,便淡淡地出声提醒。师傅让他跟着太子原就是想培养太子坚韧、刚强的意志,岂能因为这些小小的打击就左右摇摆。仁厚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软弱。
“……我知道了。”刘盈仰起脸看着远处不知明的地方,沉默了片刻方慢慢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向青园走出。
刘如意正歪在软榻上听戚军给他念书,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蒙在眼睛上刺目的白纱像一条狰狞的毒蛇却丝毫不影响那带着笑的玉人,他时不时问上两句,茶几上放着一小碟精致的点心,两杯热气腾腾地香茶,散发着淡淡地清香,气氛温馨祥合。
可这样温馨的气氛却刺酸了刘盈的双眸,他用手撑着墙,眼前闪过刘如意双眸上狰狞的白纱,母亲怨恨地双眸,宫女们的猜测,胸口一阵阵绞痛,捂着心口努力平抚心中的波澜,缓了缓气才故做平静地走进了青园。
“不好好地休息,这是在做什么?”刘盈故带生气地说。
“哦?太子哥哥!”刘如意吃惊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如意正和表哥念唠您,可巧您就来了。快!表哥去搬个椅子出来,再沏两杯香茶……翦师傅也来了吗?”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
正起身去倒茶的戚军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翦墨蹙了蹙眉,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刘盈微愕,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翦墨,走到软榻前在刘如意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些没有?住得还习惯吗?要不我去给父王说说,让你还是回戚夫人那里,脸上的肉都瘦得都快看不到了。”伸手摸着刘如意明显削瘦的脸,刘盈心疼地恨不得替他代过。
“那有太子哥哥说得那么严重,皇后娘娘待如意挺好的,你瞧,桌上的点心和香茶都是皇后娘娘派人刚送来的,如意刚吃过很好吃的。”刘如意笑盈盈地,一脸纯真地说,他能感受到刘盈对他的一片真诚,可吕雉对自己的凶残也不能不让刘盈有所查觉。
“这,这都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刘盈顿时紧张了起来,立刻拿起一块点心递到翦墨的面前,意思不言而欲。
翦墨蹙了蹙眉,对刘盈的举动显得很不赞成,但还是很配合地将插在头上的银针拿下,在点心上试了试毒,银针没有变色,刘盈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子哥哥,你怎么呢?”刘如意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刘盈的不对劲,忙问道。
“没……没什么,我尝了尝点心,”刘盈掩饰掉自己的心虚,咬了一口点心,笑着说。
“好吃吧。”刘如意得意地笑了笑“审总管说这可是宫里姚师傅的拿手活,世间难求。”
刘盈手里的点心毫无预兆地“啪达”掉在了地点,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魂魄尽失。
“……太子哥哥?”刘如意疑惑地叫道。
“太子殿下近来功课繁忙,加之牵挂王子,疲惫乏力是难免的。如今王子即无事,依在下看,太子殿下还是回宫休息一下为好。”翦墨这解释即是说与刘如意也是说与刘盈听。
“即这样,太子哥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刘如意恍然,随又安慰道“我在这一切安好,太子哥哥不用挂念,哥哥乃是我大汉太子,是汉朝之未来,也是如意之未来,切要保重身体才好!”
“……如意,”刘盈惊愕,他万没想到刘如意会说出他也是如意的未来!
刘如意却以为刘盈仍怀疑自己有夺太子之心,只得再重申一遍自己的忠心“如意所言句句皆是肺腑之言,还请太子哥哥一定要相信如意,如意一生没有大志,只愿能平平安安地快活一世就好,所以恳请太子哥哥一定不要辜负了如意的一片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