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影七出去还小心地关上雅间的门,刘如意憋着险些笑炸的肚子,灌了一口茶,才压住那股笑意,想不到堂堂韩信还有这样的孩子气,着实让人意外,不过……挺可爱的。
“不知王子今日找本候有何事?”韩信冷着一张脸,放下茶杯随意地问道,以掩饰自己的那丝窘迫之感。刘如意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如何不懂。
“没事就不能与候爷一道谈天说地?”刘如意笑道,
那双漂亮的双眸坦坦荡荡,毫无做作。难道是他自个多心呢?
韩信笑了笑“皇上亲征,王子难道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候爷这般的豪杰英才都愿为我父王效命,可见我父王乃天命所归,如今父王实施休养生息以慰秦时的苛政,令我大汉百姓安居乐业,试问,这时的百姓难道反喜爱战乱时的戚苦、悲离?所以,陈豨造反实在是自取灭亡,不足为患。”刘如意侃侃道来,说得有情有理。
韩信不由地愣了愣,脑海中立刻想起了那道下下签,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你是说,陈豨不可能成功?!”
“难道候爷以为会成功?”刘如意自然不知韩信去占卦,只是按自己的计划不解地反问道,亮晶晶地双眸满是疑惑。
韩信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陈豨与自己原本交好,再有这一问无端端地让人怀疑他与陈豨的造反有关。若立刻否定,似乎更让人怀疑。不过,对上那双亮晶晶的双眸,韩信又自嘲地笑自个的小心和多疑,这半大的孩子,就算再聪慧也不可能知道朝堂上的事。这么一想,整个人又冷静了下来。
“成不成功岂是你我在这里做得了主的,”韩信淡漠一笑“本候现在不过是个吃闲饭的,何苦关心那些个闲事。倒是王子,自己的封地不去,呆在京城莫非有其他的想法?”
这话说得太假,整个朝堂谁不知皇上有换太子的想法,若不是周昌只怕这太子都已经换成了。
雅间的门外响起轻微的扣门声。
“菜来了,”刘如意笑了笑“进来吧。”
一道道做工考究的菜井然有序地端上来,将茶几摆得满满当当,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勾得人谗虫直昌,韩信也不可避免地中了枪。
“呵,想不到这‘醉香楼’的菜品果然不同凡想,光是闻得这味就让人欲罢不能。”韩信真心感叹,瞅了一眼已是绿光闪闪的刘如意笑道“王子果然是个吃中高手!”
刘如意嘿嘿两笑“人生在世,吃穿二事。想那个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过是浮水烟云,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身外之物,哪抵得上这腹中之物来得实际。”
“……王子好意境啊!”韩信愣了愣,似有所感,半晌方叹道“可惜若没了这富贵,王子又如何能饱这口中之福呢?”
“王爷所言极是。若不是秦二世氵壬乱,父王与候爷等人顺应民意,灭了秦朝建立大汉朝,如意也不能有这样的……好命。”刘如意夹了一块水煮肉片放进嘴里,香辣的味觉直冲鼻尖,辣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甚是狼狈,忙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压下口中的麻辣。
看着那精致如仙的玉人辣得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让韩信先前有些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
“王子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韩信好心情地夹了一大块麻辣鸡块,挑衅地了扫了一眼刘如意,放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吃得倍儿香。
可恶!刘如意翻了翻眼,对于自己喜欢麻辣却又吃不了麻辣的事很是苦恼,最可气的还是对面这位将麻辣吃得津津有味,面不改色的可恶家伙。
“本王不是不想去,母亲病重自然要先守了孝道。”口中的麻辣味实在太重,刘如意不得不放弃可口的水煮肉片,转攻糖醋里脊。
“其实你我之间不必这样遮遮掩掩,”韩信优雅地擦了擦嘴,端茶轻轻抿了一口“若王子有需要,本候可以帮你。”
刘如意惊愕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韩信这是说要帮他夺位?!
第53章
过度地震惊,令刘如意刚送进嘴里的里脊肉卡在喉中,好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戚军一个没忍住,推门冲了进来。
“……没事,”刘如意忙对他摆了摆手,又是一阵咳。
韩信也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他简单地一句试探会引起刘如意这么大的反应,见他咳得这般可怜,只能将自己的疑惑、不屑和失望压回心底,极不愿意地替刘如意拍了拍背。
戚军见刘如意的样子实在不想离去,奈何刘如意没有要他留下来的意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听说你这侍卫是你表兄,想不到竟这般守规矩啊。”韩信退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已缓过劲来的刘如意,笑得阴沉“王子聪慧过人,实在应有更大的作为,何不博上一博?”
“博?”刘如意晒笑“候爷何苦开这样的玩笑!如意年岁虽小却也是有自知自明的,且不说满朝文武百官,就是后宫不受皇上喜爱的后宫之主也断不会让如意做上那个位置。如意今有赵国封地,又远离朝堂,自主管理自己的国土,说不出的自在,为何还是去争那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一旦失败,失去的何至是自己一条人命?如意的身后有戚家百十条人命,那刚出生的婴儿混混懵懵,若因如意一人之贪念死于屠刀之下,如意岂能死得安心?”
“不过,”刘如意顿了一下,如墨的双眸满怀感激与真诚地望着面色阴沉得韩信“如意还是要感谢候爷对如意的信任和支持,如意对候爷一向敬重,可惜如意没有大志,只愿活得自在,快活,若候爷愿意,如意随陪着候爷一起走遍这大江南北,尝遍这天下美食,当不枉此生!”
“尝遍天下美食?”韩信盯着刘如意,直盯着刘如意毛骨悚然,方悠悠道了一句,声音听不出喜恶。
“不错!……啊!”刘如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背心已是一片冰凉,正想换个舒适的位置以缓解紧张的心情,韩信就毫无预兆地扑了过来,颈下冰寒的触感让刘如意清晰地感受到刀刃的锋利和无情。
与虎谋皮,果然不是正常人做得事!
“说!谁派你来的?”韩信压着嗓子,低沉地问,声音说不出的狠戾。
阴沉狠戾的目光,让人毫不怀疑的杀气,冰寒的刀刃,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地告诉刘如意,韩信真得会杀了他。
下意识地紧紧地扣在手心里暗藏得银针,脸上却不甚在意地轻笑着“难道候爷以为我是我父王派来的?”
韩信无法抑制地浑身一颤,冰寒地刀尖也向前送了送“难道不是吗!”
刘如意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如意错看了候爷,本来以为候爷这样的大英雄会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个戚戚小人!”
韩信冷哼一声,猛得松开刘如意退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种幻觉“最好别在本候面前耍花样,否则,取你性命不过是举手间的功夫。”
刘如意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整个身体,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按耐不住会不顾一切地出手……
好在惊魂的那一瞬间,他保持的那丁点理智告诉自己,韩信在没有公开造反前是不会真的杀掉自己,活着的自己绝对比死去的自己更有利用价值。韩信应该比自己更清楚这一点。这么说,陈豨的造反跟韩信有关,说不定还是他授权的!自己还真是太天真了,也太自以为是了,堂堂大将军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转性的。
“候爷要小心的不是如意,而且吕雉,是萧何!”擦着颈下湿润地丝丝血迹,那种明知道结果却无法改变的沮丧和挫败让那股发堵的气息闷在刘如意的心口,让他烦燥也令他失控
“候爷仅仅因为自已的贪恋,想要坐上那最高的位置,可曾想过一旦失败,你的子孙后代统统会为你赔葬!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亲人,想想你尚在襁褓的孙子,他们何其无辜!虽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但天下成事者也要应天时,地利,人和,项羽何等英雄,却落得身首异处,实非天命者;候爷自认可比得项羽?项羽不能者,候爷竟能?如今天下归一,候爷何不想着保这大汉江山,效力于太子殿下为大汉千秋……”
“闭嘴!”韩信铁青着脸,双眸染满压制的怒火,青颈横爆的十指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刀,生恐自己会按耐不住会冲上去将那个胆大妄为、不可一世的小家伙一刀了结了。
“想不到刘邦已经沦落到要年幼儿子做说客的地步!”韩信冷冷地扫了一眼刘如意,站起身,拍了拍没有灰尘的衣衫“不要以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
说完,大步流星地推开门,气势汹汹地走了。
“如意……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候爷……”戚军一个箭走冲进来,看到刘如意颈下的血迹,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说到候爷二字时,眼底得杀气也一闪过。
“没事,破了点皮。”刘如意跌坐在地上,背心温凉的寒气传来让他异常疲惫地闭上眼,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豪言壮志之后的虚脱和后怕让他脑子有一瞬间地空白。
刘如意不知道得是韩信并不如他表面所反应的那样镇定,刘如意的那番刺耳的话在他心里掀起的何至是千层巨浪!
那些他放在心底刻意忽略的东西被刘如意毫不留情地拉了出来,志气远大的大儿子,稚气可爱的小儿子,尚在襁褓中未满月的孙子……若一旦失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他韩家……可还有后?
韩信痛苦地揉了揉青劲直跳的太阳穴,眼前闪过那让他发紧的下下签,突然觉得前方一片漆黑,仿佛看不到希望。
可箭已拔,岂有半途收回之理!
第54章
与此同时,宫里的吕雉也在蠢蠢欲动。
多年的战乱求生存中,让吕雉明白刘邦不是她所能靠的,且不说他们夫妻情分早已没有,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姐,就是宫里的千娇百媚也个个比她年青貌美,更何况还有一个倾国倾城、极讨刘邦喜爱的戚姬。
男人靠不住唯有手握权利才能让吕雉安心。
陈豨的造反仿佛给吕雉指了一条掌握权利的明灯,这些随刘邦打天下的将士手中都握着不小的权利,夺取或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利无疑是最快捷、最便利、最有效的方法。韩信,这个让刘邦深深忌讳的大将自然成了吕雉的第一个目标。
想要抓住韩信的错并不容易,自从韩信被贬为淮阳候,就一直深居简出,极为低调。吕雉与审食其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想到一个好办法。
“不如找萧丞相合计合计?”审食其开始病重乱求医。
“让我想想,”吕雉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让我先探探他的口气。”
“好,一切都听娥姁您的。”审食其靠近吕雉,将手试探性地小心放在吕雉的腰上,见吕雉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胆子不由大了些,手一收,吕雉整个人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吕雉眉头一挑,双手撑在了审食其的胸前“没良心的,知道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吗?”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如今他走了,过两日我就悄悄让人进来,绝不再让你忧心,可好?”审食其讨好地说,扶在吕雉腰上的手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游动着。
吕雉轻叹一声,将脸贴在审食其宽厚地胸口,多日的焦虑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抚,这个无论风雨、生死都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虽然有时也让她气恨,到底是自己情感的依托。
“这次就相信你,若有下次,看我还饶你?”吕雉娇嗔地用手捶了审食其胸口一下。
吕雉变相地原谅让审食其胸口一荡,下意识地收紧手将吕雉往怀里压了压“娥姁,我想……”
“……不行,现在……”吕雉心头一惊,想要拒绝,可诚实地身子却不想离开此时这具温暖强壮的怀抱。
“没事,我会很小心地。”审食其轻柔地哄着,温润地唇缓慢地游走在吕雉风华依旧的脸颊,将吕雉微不可寻的反抗瞬间击得粉碎。
宫殿外刘盈的求见被拒绝。
“皇后身体有恙,刚歇着,太子明日再来吧。”
大宫女的话久久徘徊在耳边,刘盈有些失神地盯着母亲的宫殿门,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在一瞬间,他才转身离去。
“翦墨,你真的看到辟阳候刚才进去了?”回到自己宫里,隔了很久,刘盈才弱弱地部了一句。
“微臣虽不敢说目视千里,不过,那样的距离微臣还是不会看错的。”翦墨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是吗?”刘盈觉得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记忆中那些曾经没有注意的细节在这个瞬间似乎一下子被放大,隐隐猜测的结果让他无法承受,
“太子殿下……”眼见刘盈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精神上的恍惚和痛苦,翦墨突然意识到,刘盈内心的承受力要比他想像得脆弱得多,立刻轻唤了一声。
“前日鲁元公主邀请太子殿下去公主府,现在去吗?”翦墨提议道。
刘盈回过神,想了想“去准备吧。”
路过刘如意的住处时,刘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自那日后,他一直不敢见如意,不知,这些日子他可还好?
“要叫上王子吗?”翦墨问。
“呃?”刘盈回头看了一眼翦墨,咬了咬下唇“嗯,也好,顺便去问问恒儿要不要去?”
翦墨点点头,吩咐人去问刘桓,自己刚随刘盈前往刘如意的住处。
刘如意正沉闷地歪在软蹋上,脖子下缠着厚厚地绷带,小手百般无聊地拔弄着桌子上自做的不倒翁。
因为受伤,戚军用从末有过的强势,严禁他出门,这天幸好不热,要不然脖子下那点小伤被缠成这样,指不定捂成一脖子的痱子,外带感染发炎。
刘盈的意外到来,让原本兴高彩列的刘如意随着刘盈紧张地一声惊呼,到没完没了的盘问……
刘如意内伤无比地瞪了瞪表情无辜戚军,面对宠弟无边的太子哥哥只能继续卖萌,并一再表示这伤是因为不听戚军的话,执意爬树上掏鸟蛋,不小心挂了一下,以为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
得到再三的保证,刘盈这才不再追究,但还是狠狠说了戚军一顿,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先来告诉他一声。
戚军垂着眼,默默地全应了。
看着无辜挨训的戚军,刘如意很是内疚,只能在心里默默承诺,在以后的日子会加倍地补偿表哥。
刘桓来得时候,刘盈刚训完了戚军,屋里气氛还有些凝重。刘桓站在门口,怯怯地叫了一声“太子哥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眨巴眨地,别提多惹人怜惜了。
“小桓桓,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想哥哥了?上次哥哥送你的那些个玩具好玩吗?”刘如意的小心肝顿时软成一片,三步并成两步,将只有三岁的刘桓抱起甩了甩。
刘桓一双手死死抓着刘如意的双臂,虽然被刘如意抱得很害怕,可他不敢说,一张小脸因为害怕变得苍白如纸,好在刘如意只抱着他甩了两下就将他放了下来,脚沾着地,刘桓才张嘴回答刘如意的问题。
“太子哥哥让桓儿来的,”刘桓小心地换了一口气,不敢告诉刘如意,他送自己的那些好玩可爱的东西其实都被母亲收捡了起来,他根本没机会玩,但母亲也叮嘱他不能得罪了两位哥哥,虽然如意哥哥对他真的很好,但他还是决定选择性地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