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儿在柳成涵的要求下,换了经常穿的土黄色衣服,穿了一身烟灰色带滚边的,因为觉得自己黑,柳条儿从来没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这烟灰色的衣服,还是周红梅给他扯布做的,如今穿上一看,果然比什么土黄色穿的好看多了。
柳条儿在柳成涵几乎如炬的目光有点不自在,捏着衣角,“是不是很丑?”
“一点都不丑,很帅气。”柳成涵说。
柳条儿红着耳朵尖背过身,“快走吧,去坟山还挺远的。”
柳成涵和柳条儿站在一起,还是比他矮上两分,不过柳成涵的发髻束在头顶,柳条儿的发髻束在脑后。柳成涵抬头挺胸站如松,柳条儿不知道是不自信还是怎么的,稍微有点低头含胸。这样看来两人还是差不多高。柳成涵挺满意,觉得两人真配,可是才出门就发现柳条儿走到他身后去了。
“你走后面干嘛?”柳成涵回头看他,“和我一块走。”
柳条儿有些为难,柳成涵继续说,“快点,你和我在门口磨蹭,阿伢知道了要念叨了。”
柳条儿无奈走到柳成涵身边,更加低头含胸了。柳成涵看他,“好好走路,抬头挺胸,我不喜欢你低着头。”
“我太高了,走在你身边别人会说的。”柳条儿为难的说。
“怕他们说什么?”柳成涵说,“怕他们说,我们以后还不出门不成。”
柳条儿只能抬头走在柳成涵身侧,不过在柳成涵不注意的时候他又低着头了。其实他的小动作柳成涵都看在眼里,但是他觉得这些小动作都特别可爱,柳条儿就这样小媳妇一样的跟在果然是理想型啊~轻易就能陷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状态。
说起柳成涵的爷爷,那也是一个猛人。夫郎去世后,他就自愿去守祖坟要陪着夫郎的坟度过余生。那时候柳书松才刚成亲,而柳书鹤都没说亲。他简单的把家产一分为二,自己就不管了。
多少人劝他别这样,为了孩子也不能这样,他都不为所动。甚至规定了儿子们上山的次数,一次寒食节,一次阿伢生日,一次过年,记得上山给他阿伢磕个头就行。
他就这么在坟山上过起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几十年,其中他小儿子死了,大儿子逼迫小儿夫郎自离,别人到他跟前说,他都没下山。
别人都说他爷爷对他大大那是没话说,一辈子情深意重,但是对儿子,孙子,对家族,还是亏欠良多。他大伯之后几年都只是一年去三次,别的时候再没去过,也不带儿子去。柳书鹤挂记着父亲,在世的时候总要多去几次,时不时稍上点东西,也会陪他爹在他阿伢的坟前说几句话。
柳书鹤去了,周红梅教导的柳成涵,每年最少要上山五次的,哪怕柳成涵每次从山上回来都要病上几天。其他东西也是按季节送上山。一个是为了全柳书鹤的孝心,一个周红梅理解那种丧偶后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上柳里所处平原,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平平荡荡。柳家的祖坟是顺着河流往上拐角一个平缓的河滩上,有并肩站立的两个山丘,这是柳家祖先一担一担土垒成的山包,现如今也郁郁葱葱,规模可见。
柳成涵带着柳条儿从侧边走进,经过爷爷的小屋时,爷爷并不在屋里,“他大概在大大坟前呢,你先把给他的东西放下,我们也去给大大磕个头。”
柳条儿点头。
大大的坟还没有立碑,只是孤零零一个土堆,旁边还有一个坑,那是爷爷的位置,要等到爷爷也下土了,后人才会把两座坟一起封起,立碑建墓。爷爷很瘦,黑瘦黑瘦,身体却很结实,见柳成涵来了,也只点点头,往旁边退一步,让柳成涵和柳条儿去磕头烧纸。
三人又转道去了给柳书鹤磕头烧纸。柳书鹤坟头上整整齐齐的,看来爷爷也经常过来看儿子。
“爹,儿子带夫郎来看你了。”柳成涵说,记忆里的柳成涵喜欢在坟前和他爹聊天,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傻,但是柳成涵还是决定按老历处事。
“新夫郎看起来很勤快,人也实诚。现在你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的夫郎儿子了。大郎成亲后身体看起来也好了不少。等再过三年两载的两人都能抱着你孙子来看你了。”爷爷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然后又老生常谈的解释一句,“你别怪爹不让你夫郎来看你,他那样柔弱的性格,见了你他受不住,他还要养你的儿子呢。”
三人在坟山上待了一会才下来,柳成涵想让爷爷坐到屋里去受礼,爷爷摆摆手,就坐在门前柳树下,“不走那些虚礼,我活着的时候还不用你跪。”
“爷爷。”柳成涵喊道,见爷爷意志坚决,爷爷离群索居的在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柳成涵也知道不要去跟他倔,倔也没用,自讨没脸。
柳成涵让柳条儿去给爷爷行个半礼。柳条儿把双手叠在腹下,弯腿,“孙儿郎给爷爷请安。”
“好孩子。”爷爷说,“大郎以后就托你照顾了。”起身去屋内找了个小木匣子出来,“爷爷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这个算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柳条儿不知所措的看着柳成涵,柳成涵接过打开看,匣子里是一只足金打造的单头凤钗。柳成涵惊讶的把匣子关上递回去,“爷爷,这个我们不能要。”
“又不是给你的。”爷爷接过过后塞到柳条儿手里,“你大大在世的时候说过他没能给儿郎们准备一根簪子,以后要给每个孙儿郎都准备一只,他不在了我得记着啊,这个是早早准备了。这些年族人托我给扫墓贡品烧纸,都给了些辛苦费,是正当来的,放心收着。”
“爷爷。”柳成涵无奈的说,“大大有这样的心愿,你就准备个银簪子就好了,这是金的。大伯家那些哥哥们,你得准备多少。”
“这些你别管。”爷爷说道,“大郎,娶夫郎当娶贤,你大伯和你爹都是一个阿伢肚子里出来的,我自忖教育他们时也是一碗水端平。可是你大伯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柳条儿我见挺好的,你和他好好过日子,自甘下贱的哥儿就不要再去想了。”
“我不会再想了,爷爷。”柳成涵说。
爷爷点头,“我知道你拎的轻,你们都快回去吧,这块风大。”
“我再陪你会吧。”柳成涵说,看着这个倔强的老头,突然能感觉到他沧桑的外表下深刻的孤独,他选择了陪着自己的夫郎,自认为对儿孙没有提要求的立场,却还是希望儿孙们能偶尔上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我要你陪什么。”爷爷甩甩手说,“快回去吧,脚步快一点。”说完就不管他两,转身要进屋。
“那爷爷,过两天我再来看你。”柳成涵说。
爷爷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出了坟山,柳条儿就要把匣子往柳成涵手里塞,好像匣子烧他手了。
“这是爷爷给你的,你自己收着。”柳成涵哭笑不得的说。
“我不要。”柳条儿说。
“为什么不要?”柳成涵问。
柳条儿抿着嘴走在后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柳成涵不可能和他两人站在路上大眼瞪小眼,只得把匣子塞袖子里,等回去后再说。
周红梅听柳成涵说了今天去见爷爷的情景,并没有多说什么,“你爷爷心里清楚着呢,你大堂哥成亲都没带夫郎去见爷爷,你那些堂弟们以后也不会带夫郎去见爷爷,他是把四个孙儿郎的簪子做成一个给你夫郎了。”
柳成涵笑,“要是让大伯伢知道了得心疼死。没想到爷爷守坟山也能有攒下一个金簪子出来。”
“你大伯伢为人太短视,又有着不管不顾的撒泼脾气,爷爷给簪子这件事不要露出风声,免得他去找爷爷闹。”周红梅说,“这簪子给你夫郎收好,让他暂且别戴出去。”
“他连路上拿一会都不敢呢,还是匣子装的,让他戴出去还不知道何年月的事。”柳成涵笑说。
“这是他谨小慎微,是好习惯。”周红梅说。
晚上两人准备入睡,柳成涵见柳条儿又抱着被窝准备去榻上睡觉,边拉住他,“我身体都好了,你还睡那去干嘛?”
柳条儿僵持不动,闹了个大红脸。
柳成涵笑说,“放心,我虽然好了,但现在还没好到能做点别的时候。榻上睡着不舒服,到床上来睡吧,我保证不做什么。”
“你是夫君,做点旁的也是使得的。”柳条儿声音如蚊呐般说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柳成涵凑过来想听仔细。
柳条儿不好意思的往后一退,“没什么,快睡吧。”
第5章:进击吧鸡鸭猪
这次外出,柳成涵还是挺争气的,回家后除了有一点咳嗽,没有别的症状。所以第二天就想着带柳条儿去三江县看望舅舅。
周红梅不愿意,想让柳成涵在家捂两天再去,柳成涵提议说在家养点牲畜,现在都夏初了,要赶紧了。
周红梅特别奇怪的看他,“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味道,怎么突然想养?”
“味道的话,到时候养几盆香味浓的花盖掉就好。”柳成涵说,“现在家里人多,总要去外面买不太好,还是自己家养的好,什么时候想吃就吃。”
“大郎想吃鸡了?”周红梅关切的说,“我去给你买。”
“也不是。”柳成涵说,“不能养吗?”
“你要是想养当然可以养。”周红梅说。“我让柳条儿去村里换些鸡苗来。”
蓄养牲畜的提议通过,去县上的提议胎死腹中。柳成涵恹恹的继续回房里孵小鸡。柳条儿听说可以养家畜了,非常高兴,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见柳成涵神色不高兴还说,“我知道哪里有老桂花树,到时候挖一棵种在后院,老桂花树的香味是很香的。”
“养在后院吗?”柳成涵问。
“嗯,养在前院不太雅观,把后院扩深一点,鸡窝和猪圈都建在靠外面的地方,靠房间的地方就种上桂花,这样异味就影响不到你和阿伢了。”说道自己擅长的东西,柳条儿稍微话多了一点。“待会我就去山上找一下合适的木头。”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柳成涵颇有兴致的问。
柳条儿的话梗在嗓子里,默默的看着柳成涵,柳成涵无奈的笑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房躺着。”
“我给你送热茶进去。”柳条儿听他说要回房里松一大口气说。
“我自己去端,你忙你的去。”柳成涵顺口说,然后马上就看见放松了的柳条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我去躺,你去端。”柳成涵无奈的说,有个看他如眼珠的阿伢就算了,还有个视他如嫩豆腐的夫郎,就算他有心强壮身体,估计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他的病黛玉。
柳条儿沉默寡言的,做事却没得说,一下子就把本来荒废的后院整理出来。这里要说一下柳家的住宅,迎头是大门,两边是房间做的墙壁,分别是厨房,储藏室和谷仓。正堂是六根柱子挑高中空的大厅,左右两边是走廊,然后是睡觉的正房。
左边是周红梅的房间,里面包括他念经的佛堂,睡觉的卧室和装贵重东西的私库。右边是柳成涵和柳条儿的房间,包括书房和卧室。
穿过走廊去后院,是一片荒地,简单的围墙圈住不小的地,因为当初柳书鹤是想建二进的院子,可惜还没开始动工,他就先去了。之后周红梅也没有精力弄,只是把荒草都扯了不至于生蚊虫。
柳条儿第一次见到这片荒地的时候可心疼了。而且夫君家也没养点鸡鸭猪之类的,这也让柳条儿觉得很失落。田地也只有那么点,桑田也只有那么点,养蚕也只有那么点,压根没有菜地,吃穿用除了米不用买,其他都要买,这让习惯精打细算的柳条儿心疼不已。
虽然他压根不知道柳家家里有多少钱,但就是本能的觉得心疼。
现在可以在家养鸡鸭猪了,柳条儿特别高兴,周红梅给了些钱给柳条儿,让他去村里买些鸡鸭的幼崽来,“之前还需要什么准备工作?我太久没养这些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你会你就揽个总,有什么要做的你就开口,我去做。”
“不用的,阿伢,这些没多少事,我一个人能弄的完。”柳条儿连忙摆手说,周红梅看起来和他阿伢差不多瘦小,可是他可不敢想周红梅能有他阿伢一半的麻利能干。再说周红梅为什么会选他做儿郎,他心知肚明,这家一个瘦弱儿子,一个瘦弱阿伢,娶他回来不就想抵个壮劳力。
柳条儿心态很好,不管怎么说,柳成涵这样的长相和家世,他嫁给他是他赚便宜了。嫁过来做的这些事都比不上以前在自己家的做的事。这样想,还是自己赚了。
周红梅说柳成涵鼻子敏感,又不喜欢异味,虽然这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要养牲畜。言下之意柳条儿很快就能领会,“我会把鸡舍弄远一点,每天勤快一些打扫,不会有异味。”
“嗯,也不要养多了,够自己家吃就行。”周红梅说,“只是辛苦你了,让你多做这么多活。”
“这不算什么。”柳条儿不好意思说,“鸡仔不用去别的地方买,我原家有呢。”
“我反正给你这些钱,你从哪买来的我不管。”周红梅笑说。“你弟弟的亲事定在哪天?”
“还有一个月。”柳条儿说,“阿伢,我明天想回原家看看。”
“行,回去吧。”周红梅说,“当日你回门,涵儿是起不了身,让你一个人回门,是我们失礼了,明天让他和你一起回去吧,让他好好给你爹,阿伢磕个头。”
“不用的。”柳条儿说,“我爹他们不在意的。大郎不是说要去看舅舅吗?”
“去你家才多远,去他舅舅家得吹一个两个时辰的江风呢。”周红梅说,“先让他陪你回一趟原家,等过几天再去他舅舅家。”
柳成涵得知明天要去岳父岳母家,表示很开心。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想出去,好像被关押了许久的人一样变态的渴望能出外面走走。大概是他穿来这么久,还只出门一次的原因吧。或者本能的感觉到因为这个身体,出门的机会很少而愈发渴求。
柳条儿用一下午的时间整理后院,搭建起牢固的鸡舍,猪圈。这时节没有干枯的稻草,就割了茅草放在后院晒干,之后铺在鸡舍和猪圈,以后打扫就把茅草拖出,再放上新的干茅草就行。这些沾了粪便的干茅草还能堆肥,非常好。
只是一次普通的回原家,周红梅还是细心的准备了四礼让柳成涵和柳条儿一起带回去,柳成涵穿了一身天水碧的长袍,柳条儿则穿了一身绀色袄衣。柳成涵现在可以分辨出爷们和哥儿的衣着差别,爷们平常穿的长袍,劳作时穿的短袄和绑腿裤,哥儿日常穿的长袄和阔腿裤,劳作时穿的是长袄和束腿裤。
柳条儿摸摸衣裳还有点不自在,没出嫁时一年做一身新衣裳,这嫁到柳家来,这才一个月多一点,都穿第四身新衣裳了。柳条儿原本想穿那身烟灰色的,把新衣留到特殊场合再穿。柳成涵不准,“你看你穿的这个颜色,和我穿的衣服多配。既然是回家看你爹,穿件新衣服怎么了。你总不能让你爹和阿伢觉得你嫁到我家来受苦不是。”
柳条儿嘟嚷几句总是穿新衣服回家阿伢才会说我骨头轻呢,但柳成涵问他说什么时,他又闭嘴摇头,没什么。
越过桑田带就是下柳里了,下柳里的面积是上柳里的两倍,所以房子和房子都隔的比较近,一路走来不少人和柳条儿打招呼,得知柳成涵就是柳条儿的夫君,啧啧称赞,真是一个好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