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轩深有同感,因为他也没休息好,现在确实头晕,拍拍李其的肩膀:“打起精神来,你可是咱们的生命力。”
“靠,本少什么时候变红牛了?”李其说话的时候视线朝后面看了一眼,郝彬的越野车就在后方不远,慢慢的跟着,他脸上仍然扣着墨镜,戴着头盔,酷得不能再酷,李其只看见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刚直冷硬。
到达目的地后,队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往湖里开拔。
此时不过九点,太阳才刚刚升起,地表温度也还没上升,所以湖水的温度肯定够呛。
不过这些菜鸟是谁?那是从腾格里沙漠爬出来的菜鸟中的好鸟,所以水温对他们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扑通扑通,菜鸟们踊跃的跳进湖里,厚重的棉衣被打湿,只觉身体直往下沉,不得不挥动手臂使劲游。
说实话,穿着棉衣游泳可比武装泅渡好玩不到哪里去,棉衣一旦被打湿,整条胳膊就变得死沉,腿脚也一样,比不得打赤膊挥舞起来利索。
十个来回下来,所有的菜鸟就开始感觉胳膊受不住了,浑身的力气被用光,胳膊死活抬不起来,可是不游就得淹死,这湖水不好喝,停下来的后果更不愿去想,每个人都在拼命。
李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湖水明明冰凉,他却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内脏似乎要燃起来一般。
其实从早上起床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头昏脑涨,这显然不是没睡好,这他妈的是感冒了。
李其的身体底子一向好到爆,他不记得上一次感冒发烧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没想到居然现在感冒,说出去会把人笑尿吧?
他本想着感冒算个鸟,出去训练一圈,出一身猛汗,多严重的感冒都不药自愈了,可是好死不死,今天的训练居然是游泳,妈蛋,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终于坚持游完十五个来回,李其感觉到他的极限到了,浑身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更加要命的是眼皮越来越重,脑子越来越晕,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人直接下沉,吓得后面的崔文轩跟着一个猛子钻下去把人捞了上来。
“李其,怎么了?说话?”崔文轩手忙脚乱,旁边袁锋和杨成也帮着掐人中、拍脸,但是没用,李其惨白着一张脸,血色全无。
吴志勇从后面游上来,苦着脸:“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这下可怎么办?黑风肯定会让他滚蛋的,我滴个姥姥,这小子完了!”
崔小天把眼镜推了推,不是很肯定的道:“不能吧,李其这明显是生病了,又不是不能坚持下去,他们不会那么残忍吧?”
话是这样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是黑风他们残忍,而是特种部队就是这样,且撇开军事素质不说,身体素质不够强硬的人是不能完成特种任务的,也就当不了特种兵。他们都还记得在腾格里沙漠里,那个烧到四十度的战友流着泪离开他们回到原部队。
崔文轩看着李其渐渐乌青的脸,心脏也跟吸饱水分的海绵一样,死沉死沉的。
耗子和神功驾着快艇上前,崔文轩大声道:“报告,李其生病了,请求立刻治疗!”
耗子一看李其的脸色,心底一沉,这军三代还真是病了,这下麻烦了,赶紧和神功一起把人弄上快艇,一溜烟跑了,剩下的人继续训练。
崔文轩憋着一口气,俊秀的脸庞写满了凝重,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对自己来说应该是解脱吧,就像过去的两年,不要见,不要念!
那边耗子急吼吼的把李其弄上了岸,一直跟着的军医赶紧把人抬上担架弄进车,郝彬疾步过来,黑着一张脸,墨镜被他取下来随手丢进耗子的怀里,冷声道:“慌什么?注意素质!”
耗子拿脚踢着脚下的石子,心脏嗵嗵直跳:“咱们如果把这祖宗练趴下了,旅长会毙了咱们吧?”
郝彬跳上车,一边脱李其的棉衣一边道:“还不滚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全部脱掉,陈赫,你检查一下他的肺。”陈赫也是郝彬的铁哥们,是个军医。
两人七手八脚把李其扒干净,连裤衩都脱了,末了盖上厚厚的被子,郝彬跟着车回到基地,留下耗子他们继续训练。
李其身体的温度渐渐被捂上来,开始暴露出他发烧的特征,脸蛋子也粉了,烧在身体里的那把火终于从内里烧到体表,温度节节升高。
回到基地李其直接被送进医务室,可别小瞧这个陈赫,人家的级别比郝彬还高,是少校,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上面专门派给飞熊特种大队的专用御医。
三十分钟后,李其挂上了水,人还没醒,陈赫翻着各项检查结果对郝彬总结道:“没有大碍,身体很好,就是有点肺炎,在湖里扛着泡那么久,还照常训练,换常人肺早就烧坏了。你也别紧张,烧退下去就没事了,不过建议暂时停止训练,等感冒彻底好了再说!”
郝彬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陈赫很纳闷:“按理说这么好的身体底子不应该感染风寒呀,除非这家伙吹了一夜冷风,不不不,就算是吹冷风也不至于嘛,搞不懂!”
陈赫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郝彬盯着床上的李其若有所思。
十多分钟后,李其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水喝,渴啊,那种火烧火燎的渴法跟在沙漠时训练有的一拼,喉咙似乎着了火,不,是全身都着了火,烧得皮肤噼啪直响,喉咙直冒烟。
“水……”尽管脑袋仿佛要炸了,李其还是拼命睁开了眼睛,他脑子晕乎,但是心里清楚,这里不是训练场地,他没有在训练。
有人递上来一杯温水,李其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干了,脑子清醒一些,李其第一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第二眼看见站在床边正盯着他的郝彬。
李其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滞缓过,他爬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手背上蚂蚁嗤咬般痛了一下,他这才知道自己正吊水,正准备把针头拔了,一直没开腔的郝彬终于开腔了,声音很淡:“干什么去?”
李其手上一顿,看着郝彬的眼睛,其实他还非常晕乎,头重脚轻,连说出的话都轻飘飘的:“我要接着训练!”
“输液,哪里也不许去!”
“我能坚持,我要求继续训练!”
“我的话从不说两遍。”
李其有点恼:“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黑风,你别想趁机让我滚蛋,我说我能坚持!”说着就要拔针头。
郝彬冷冷一哼:“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就立刻滚蛋!”
“你……”李其真恨不得扑上去揍死这个男人,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四肢酸痛,就连站了这么两分钟就感觉要栽跟头一般,脑袋里装满了水泥,又胀又痛。
最难受的还是发烧,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全身没一个地方得劲,特别是眼睛,热乎乎的,只想睡觉。
“发烧四十度的人就这么赤身裸体晾着似乎不大好吧!”郝彬说着,眼睛还故意往李其的三角地带瞄了几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纯洁,大有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料的意思。
“靠!”李其惊叫一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人八光了,赶紧顺手抄了一个枕头过来挡住关键部位,梗着脖子瞪着眼:“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意思,乖乖躺着吊水,不服从就滚蛋,不明白?”
李其气得差点乐了:“你就抓住我的弱点不放了是吧?那好吧,你让我滚蛋吧,本少还不稀罕留呢!”
郝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完全不把李其的跳脚看在眼里,看架势,是准备赖着不走了?
李其也不想跟郝彬吵,他现在没那份力气,更没那份心情,现在的他,看见郝彬就浑身不对劲,很不对劲!李其上床躺下,心想就这样吧,是走是留,随意!
郝彬见李其老实了,翘起二郎腿,状似很平常的随口一问:“昨晚没睡觉吧?精力体力都不错!”
“你,你怎么知……道?”李其被子下的身体一僵,连舌头都捋不顺,平日的嚣张狂妄也不知道跑哪里遛鸟去了,郝彬在他脑子里丢了一颗手榴弹,轰,他原本就晕乎乎的脑子瞬间变成了浆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莫名其妙发疯,完完全全落进了某人的视线。
无处不在的监控啊,其少给你磕头了啊喂!
镜头回放!
咱们英明神武不可一世的其少昨晚真心失眠了,罪魁祸首当然就是教官大人郝彬。在其少看了教官大人的裸体之后,他的蛋不定了,学人半夜起来冲冷水澡,吹凉风,还不止一遍,又是跑步又是沉思,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夜。
折腾的结果很不理想,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其少感冒了,可是他想要的结论还是木有。
他看见郝彬的裸体会亢奋,会血液逆流,为毛?
这个人消失几天后再见他心里有隐隐的雀跃,为毛?
冲着冷水澡的其少把自己这几天跟郝彬的碰撞仔仔细细在脑子了过了一边,他发现一个问题,他是很屌很狂,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他还不至于不知轻重到跟教官叫板吧?
像李其和崔文轩这种军人世家出来的小子,哪怕再混,看见军装就会不自觉的老实,更何况是特种部队的教官,他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随便挑衅吧?可是……李其把胶片回放到自己跟郝彬的第一次碰面,妈蛋,那不是脑子抽了是什么?
居然还搂着郝彬的肩膀叫哥们儿,这不是脑子抽了,这是失心疯啊!
为毛?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是多么生气,气得想杀人,气得想把那该死的飞机一炮轰了,可是,就是因为郝彬几句话,他居然就留下来了。
为毛?
李家老爷子和李大旅长从他十八岁开始就叫他参军,他愣是不管不顾,可就是郝彬几句话,他甘愿在那了无生机的沙漠要死要活的训练,为毛?
李其一边冲冷水澡一边不停的问自己,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只是他拒绝去看!
与其说李其第一眼就跟郝彬杠上了,不如说他第一眼就被郝彬震撼到了。
沙尘暴中那个坚毅挺拔的身影,每一次想起,他都会肃然起敬,那是自从他妈妈走后,第一次又对军装军人从心底萌发了敬意!
只是他当时用一种很蛋疼的方式完全扭曲地表达了他的敬意,按照李其的性子,如果他想离开,肯定会甩着两条火腿横穿腾格里沙漠,他就不信老爷子真不管他,大不了曝尸沙漠。
所以冲着冷水澡的李其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虎父无犬子,真以为就凭这句话就能打击到他?关键还是得看说这句话的人啊!
可是……可是,漕了!
李其冲完冷水澡又去训练场上吹风,吹完风就跑步,引体向上,双杠,完了又冲澡,他折腾了一夜,郝彬就在大屏幕前看了半夜,实在没搞明白这个屌丝在闹哪样。
郝彬勾起了唇,李其吃惊的样子戳到他了:“说说看,为什么一夜没睡?”
李其瞪了半天,扭过头闭上眼睛,打算装死。尼玛,说出来那就不是滚蛋那么简单了,会被这混蛋一把捏死吧?不对不对,本少又没怎么着,靠靠靠,滚几八蛋,老子是直男,是直男,是直男……
“我不是搞思想工作的,上面也没派个教导员下来,小子,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可以说来听听,你放心,干咱们这一行的,保密是必须具备的特质。”
李其还是装死,笑话,这是死也不能说的秘密,除非他自己搞清楚,这种事打死也不会说,谁也不说!
郝彬不是一个适合谈心聊天的人,他的耐心有限,见李其打定主意不说,他也就不再问,起身,很干脆的抬脚走人。
克星终于走了,李其松了一口气,但是昨晚纠结的问题又来了,妈蛋,还叫不叫人活了?
李其输着液,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不愿去纠结那些蛋疼的问题,他渐渐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醒过来的时候陈赫正在给他量体温,见李其醒了,这个带着眼镜斯文儒雅的青年军医咧嘴一笑:“醒了?不错,烧褪得差不多了,再休息一两天就可以继续训练。”
李其一愣,脑子不是那么晕乎了,身上也轻快了许多,摸摸额头只是比平常稍微烫一点。肺上的炎症还没彻底消退,李其咳了一气,问陈赫:“几点了,他们还在训练吗?”
陈赫把体温计放回盒子里,把桌上一只托盘端过来递给李其,道:“快四点了,他们这会儿在南区攀岩,你的战友们都来看过你,不过你睡的沉,他们没呆多久就离开了,训练时间紧嘛。你先吃点,吃完饭就吃药,明天再打一针。”
李其结果托盘,上面是一大碗白米粥,两个小菜,一个咸菜,还有两个馒头。
肚子也确实饿了,这一觉睡的舒服,他李其又活过来了。
李其不跟陈赫客气,风卷残云般把饭菜都吃光了,嘴巴一抹就向陈赫伸手。
陈赫不解:“什么?”
“药啊,你不是说吃完饭就吃药吗?”
陈赫道:“饭后半小时吃药,这是常识!”
“去他妈的常识,首长,我现在就要吃药,拿过来!”
李其一脸倔强,陈赫没办法,只得帮他分了药,按每次的量分好装在小药袋里封好,李其随手抓了一包,直接干吃了,咽下去了才接过陈赫手里的温水喝了一气。
“首长,药我晚上来取,我先撤,不给你添麻烦了。”
陈赫追着李其的屁股叮嘱:“记得好好休息,别逞强!”
菜鸟们练完攀岩回来接近六点,崔文轩来不及回宿舍直接就去了医务室,结果只看见冰冷的床,又折回宿舍,还是没有,在训练场上找了一圈仍没有。
崔文轩慌了,杨成袁锋等人也不淡定了,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肯定是郝彬把李其赶走了。
崔文轩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少尉同志怒了,气冲冲的就往外跑,其余的人也群情激奋,撸着袖子就要去找郝彬他们算账。
郝彬几人还没来得及回指挥部,几个头头刚碰头商量了一下晚饭后的训练,正准备去吃饭呢,半道上就被崔文轩等人拦住了。
“黑风,你欠我们一个解释!”崔文轩大声道,俊秀的脸庞写满了愤怒。
“对,你们欠我们一个解释!”吴志勇几人也气得不轻,准备跟郝彬他们杠上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怎么了?”耗子上前一步,一头雾水,神功,飞鹰,哑巴也莫名其妙。
崔文轩一直瞪着郝彬,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是不是你把李其赶走了?”
耗子一愣,凑到郝彬跟前,正想说话,郝彬抬手制止,凌厉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他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怎么没有?”吴志勇首先不服气:“李其军事素质比我好,能力比我强,有骨气有魄力有义气,如果像他这样的人都要淘汰,那咱们不是迟早滚蛋,还训练个毛线?”
“对,就是!”别的菜鸟觉得吴志勇真是说到点子上了,纷纷赞同。
郝彬却冷冷一笑:“照你这么说,你们都该滚蛋!特种大队是你们斗狠逞强的地方还是你们桃园三结义的地方?骨气?魄力?义气?哼,训练了这么久,我看只是练了你们的筋骨,你们的脑子是不是丢在腾格里沙漠没有带回来?全体都有,俯卧撑五百个,完不成就饿肚子,受不了就滚蛋,有异议可以上报!”
郝彬说完,自己跨上一辆越野车一溜烟跑了,耗子从神功手里夺过突击枪,突突突,怒吼:“没听见教官的命令是不是?都想滚蛋是不是?倒计时,三,二……”
所有的菜鸟不得不屈服,原地趴下开始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