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小凡!”霍应搂着我,一边摇着我。我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口中的剧痛也消失了,周围很明亮,正是午后两三点钟的光景。窗外传来两声明媚的鸟叫声,一只小麻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块碎饼干叼在嘴里,它的几个同伴也在它身边跳来跳去,希望能够分得一杯羹,欢乐地在窗外的树上互相追逐着。我好端端地和霍应躺在霍家主宅的床上,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但是那种心悸惨痛的感觉还是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无法挥之而去。霍应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用嘴吻了几下我的头顶:“你怎么了?刚才又拍又打的。毛绒玩具也会做恶梦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映着午后的太阳光辉非常明亮。我说:“你不会抛弃我吧,不会让我被别人去玩弄吧。”他怔了一下,然后拥住我:“你怎么会这么想,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说也奇怪,后来我没有再做过那样的梦,但我总觉得这个梦非常地不祥,偶尔想起这个梦来,总会没来由地担心我和霍应会有一天再度分开。霍应工作依旧很忙,他的记忆似乎也没有完全恢复。比如有一天,我翻他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居然找到了我画的那本小画册,里面画了我希望霍应病好以后做的事情,他也答应过我一定会满足我的。他回来以后看到我在看小画册,就立刻转了90度往浴室的方向走掉了。他说:“我先去冲个澡。”我举着小画册追上去,上面放着一张纸条:“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这个小画册里的事情?”他头也不回地说:“这个小画册是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忆起来这件事情呢?再比如有一天,我不小心撞到了房间里的博古架,一个漂亮的珐琅花瓶掉了下来以后磕掉了一块漆。霍应发现以后,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我拎起来就直接扔到废纸篓里了。废纸篓比我的身体略微小那么一些,他居然把我用力往里面摁。我后来抗议说:“你明明说过要开始学着温柔地对待我,你说会改掉那些我对你不满意的地方。”他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他脑子坏掉了,否则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由此可见,他活该去脑部手术!
不过除此以外,我们的日子还是蛮平静的,只不过平静地有点太无聊了。周末的时候霍应经常在客厅里招待他的朋友,我会躲在楼梯附近悄悄观看一番,听他们聊些什么。我敏感地发现,周文诚一直没有来。后来樊清致来看我的时候,我禁不住问了:“最近你跟周文诚怎么样了,我好久没有看见他了。”樊清致最近看上去精神很好,人也越发标志起来。他得意地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条浅绿与白色相间的围巾让我摸摸:“纯羊毛的很柔软吧。文诚哥买给我的,还说我系上特别好看,我适合这种淡雅感觉的东西。”
我小心地摸了两下,看樊清致的宝贝样子,我怕摸多了他不高兴:“嗯,这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围巾了。”樊清致点点头,深表赞同。不过旋而他又有一些别扭地说:“只可惜文诚哥太害羞了,每次都要我主动。虽然说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是小凡,我觉得我真的不是很适合这样的角色,我总觉得我们弄反了。你觉得怎么办好呢?”我一阵头晕,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樊清致用一种“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回望过来,然后附耳对我说了一会儿话。我听完也觉得,这绝对是弄反了!樊清致那时候还住在周文诚家里,不知道霍应的手术会不会成功,怕以后没有霍应罩着会有麻烦,想表白又怕周文诚拒绝,思来想去就盘算着和周文诚先有了一夜之情再说。就在我被霍应领走的那天晚上,他去弄了点催情的药品,偷偷地下在了周文诚晚餐的米饭里。可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反正最后周文诚什么事也没有,樊清致自己却觉得全身火热难忍,死扒活赖地抱着周文诚不放。周文诚半推半就,最后就被樊清致给美美地睡了。第二天起来,樊清致懊恼得不行,又是痛哭流涕地赔礼道歉,又是细粥热菜地伺候床上的周文诚。周文诚身体也忒柔弱了,整整休养了两天起不来。所以那时候我打电话给周文诚,是樊清致接的。周文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被吃过以后爱上了被吃的感觉,经常默许樊清致找他厮混,但是也说不上有多热情,态度有点不冷不热。樊清致一向觉得自己是一枚清美动人秀色可餐的小受,一下子让他变成了心上人的小攻,他内心很是纠结,但是又拿捏不出周文诚的想法,不敢跟周文诚提出来。樊清致现在还是赖在他的公寓里,只在先前霍应手术后的那段时间樊清致尽心尽力地去给霍应陪了陪病床。我也觉得太逆转了,从周文诚和樊清致的性格来看,怎么样也觉得周文诚为人更加成熟、坚定、负责任。而樊清致的性格则有点动不顾后果地率性而为,很是任性,很需要人爱护他保护他的感觉。怎么看,我都觉得他是一名小受……
不过生活不是靠想当然的,毕竟樊清致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他们在床上再怎么别扭,这不也比我和霍应现在的床上生活强上一百倍?!霍应自从那次以后,就是不死心,天天上网翻书,在床边围着我绕圈,研究怎么跟我做舒服。我摇摇头,赶紧忘掉霍应色眯眯的样子,问樊清致:“那你最近怎么不带着周文诚一起过来看我呢?先前他还挺关心我的。”樊清致立刻后颈毛倒竖地说:“你别再缠着他了,他早就对你没有兴趣了。不过他最近的确不太跟应哥联系,自从应哥恢复记忆以后,他们的关系就跟结了冰似的。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应哥失忆的时候文诚哥还是挺热心地帮他打理公司的,那时候他们还是挺好的。而先前应哥手术的时候,应哥怕自己手术不成功,留你一个人在医院太危险,特意打了电话让文诚哥去接你回来照顾着,这不也是蛮信任他的吗?怎么现在关系突然就变冷了?”樊清致想了想,危险地眯着眼睛看我:“莫非是你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和文诚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让应哥知道了,所以……”
冤枉啊!这绝对不可能!樊清致脑洞太大了。晚上的时候,霍应和我一起躺在被子里看电视。我把和樊清致谈话的内容跟霍应讲了一遍,问他:“为什么你跟周文诚最近不来往了呢?是不是他替你打理公司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霍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很不高兴,最后说道:“他劳心劳力,一心帮我,没有他的话,那段时间肯定很艰难。但是,我现在看到他就堵心。”
第29章:汪星人
我不明白霍应怎么对周文诚的意见那么大。不是公司的事情,那么就肯定是我的事情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觉得周文诚对你怎么样?”我赶紧为他说好话:“他对我很好,一直照顾我。”霍应斜了我一眼:“小凡,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难道我不是出车祸死的吗?这还需要问吗?我还在沉默,霍应在我背上捏了捏,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是笨死的!撞死你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霍应总是喜欢讥笑我几句,我也见怪不怪了。为人亲切又非常稳重的周文诚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主意要撞死我?我先前跟他只有数面之缘,又没有深仇大恨。我想再问霍应,就看见他就把毯子蒙在头上,转过去背对着我睡了。我也跟着爬在他身上,翻过他的腰坐到他脸朝向的床那一边,用翅膀拍他被蒙着的头。过了一会儿,他把毯子往下扯了一点,露出贼亮的眼睛,说:“你想知道?”我点点头。他幽幽地说:“可是今天早上,我让你配合我找找你身上的敏感点,你都不同意的说。还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哪儿都不让我碰呢。”他居然开始威胁我!
“你想知道也可以,我要收费的。我每说一分钟,就要让我亲你身上一个地方,你告诉我你舒不舒服。”这真是太过分了。不过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我决定忍他。见我默许,他欣喜若狂地伸出他的咸猪爪,一把抱起我揉着我的脖子开始狼吻:“我想知道一下你这个新身体的特性,这是为了我们以后共同的幸福着想。亲你这里舒服吗?”
我无语道:“还可以。你亲哪里我都不会觉得有快感的,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肾上腺激素了!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我为什么要死心?我就不相信,一个玩具会伤心会愤怒会高兴,就是不会产生快感?肯定是以前的方法不对,我们多研究研究会有突破的。”他专心致志地继续在我身上其他地方又压又按。我也只好由他去了。等他研究了一会儿,我转过身去不让他再碰了。他了解我的意思,终于开口说道:“其实周文诚本来就喜欢清致。我以前就常带周文诚回家玩,偶尔会遇到来玩的清致,周文诚那时就喜欢清致且朝思暮想,经常往我家跑。可是周文诚的个性有点沉闷,清致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双方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原来樊清致不是单相思,周文诚也喜欢樊清致,那为什么后来周文诚还和别人结了婚呢?
“有一次一个富家子过生日,计划乘游艇观海景吃当地渔村的特色菜,清致和周文诚都在受邀之列。出发时就看到海上风浪挺大,但是男士们偏装逼说他们不怕,所以大家还是上船了。结果清致不小心掉下水去了,整整一船人居然没有人敢跳下去救人。幸好周文诚机灵,想到船上还有四个负责做菜的当地人。这四个人其实都是当地渔民,从小在海边长大见惯风浪,周文诚就赶紧去船舱里叫他们出来救人。哦,宝贝,一分钟满了,让我捏捏这里,你舒服吗?”不对,这个故事好像和我知道的有点分叉。樊清致不是说当时救他的人是周文诚吗?我拍了拍正在用脸颊磨蹭我胸脯的霍应,回答说:“舒服。请你快点继续讲。”
“可是那四个做菜的人居然开口跟周文诚要一万块钱,说他们只负责做菜,没有救人的义务,下水救人也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因为救人情急,周文诚只好写了支票。那四个人这才把清致给救了上来交给周文诚。后来清致就以为是周文诚救了他,开始对周文诚热络起来了。周文诚却郁郁寡欢,因为他知道清致之所以待他有所不同是认为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但是事实上,他也是当时不敢下水救人的其中之一。后来他就和一个大学同班女生恋爱并结了婚。嗯,好像一分钟又满了吧,宝贝,让我试试两腿中间的地方,好吗?这里最柔软了。”
“不好!这里不是早就已经试过了吗?啊,你不要那样摸我,太无耻了。不准再碰了,你一次性讲完再结账。你讲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跟我的死有什么关系?”
“清致深受打击,跑去了美国洛杉矶读书。他在那边还闯了点祸,开罪了洛杉矶的一个黑-帮老大。我帮他调和过这件事情。他后来毕业回国了,对方似乎跟到了国内,他经常觉得有人跟着他,提心吊胆的,恨不得变小了钻到我的上衣口袋里好让我时时带着他。我那时也想跟你暂时分手,所以索性就找了个别墅以情人的名义想跟他一起住一段日子得了。清致宣布要和我一起住以后,在他的众多追求者中引发了一片哀嚎声。他们为了纪念他们失去美人的悲痛情怀,包了一家酒吧举行通宵派对。周文诚也被拖去充数,他喝多了以后居然提到了你!我跟你那时还没有公开过关系,只有我的少数几个朋友知道我们在同居。”
“他不但对其他人说了我们的关系,而且还出主意说如果你在清致找你谈话后出点什么意外,比如寻短见或者被撞死被谋杀之类的,只要我对你还有点感情,就不会再和清致住到一起去。过了三天,你就出了车祸。后来周文诚知道了你的死讯,十分不安,但是不敢向我坦白。直到我手术前一晚,他才打电话把他在酒吧里醉后说的话告诉了我。他说如果我安然度过手术去找他算账,他也无话可说。我说如果我没有安然度过手术,那小凡你得照顾一辈子。所以就让他无论如何都在手术的下午来医院一趟。”他说完,转着眼睛打量着我的神色,并戳戳我:“该让我亲亲你的腰了。”
我叹了口气:“你再分散我的注意力也没有用,我总归是有点难过的。要真是这样,我死得也太冤枉了。他跟樊清致爱来爱去感情纠结,怎么死的是我啊?你到底有没有去调查过我的死因啊?到底是谁把我撞了?”
霍应缩回了狼爪,语气有些悻悻然:“所有和你死亡有关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听到。你已经死了,查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我连你的死讯都不想公布,怎么会去查这些事情呢?”这就是我的爱人?!我瞪着他,往自己那边狠狠扯了扯毯子,裹好自己。
他欺上身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俯视着我:“最好你含冤而死,死不瞑目之类的,这样你就不能去投胎转世,只能永远等着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去抓住凶手,而是不放过我?我真是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看来我的死因我得靠自己自力更生,绝对不能指望霍应,他貌似巴不得我永远沉冤难雪,指望他就真的永不超生了。
他凑近我,把脸贴在我的脸旁边,轻柔地说:“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忘了跟你说。就是你的那个骨灰。因为我一直无心过问你的事情,周文诚出于愧疚,想对你聊尽心意,就把你的骨灰盒从医院领走了。为免被我发现起疑,他对医院说和你是情人关系,以此为借口让医院不要告诉我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把你的骨灰找了个好地方落葬了。我听他说你很想找你的骨灰,但是我已经告诉他,让他不要告诉你墓地的地点。”他搂紧了我:“你也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了,好吗?我怕你找到了自己的骨灰,就会真的离开我了。”
我推开他:“你这样有意思吗?我知道你很爱我,可是我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就没有想过要开始新的生活吗?你现在没有家庭,也没有亲人,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这样吗?永远只照顾一个毛绒玩具?一想到你以后的悲惨日子,我连觉都睡不着。”
他一派轻松地说:“就是要你放心不下我,你才会一直留下来。再说怎么叫没有亲人呢?我不是还有个表弟吗?我那么照顾他,他以后总该给我送送终的吧。”
“……”我就知道跟他对话是浪费时间,“你要想樊清致给你送终,就不要为难周文诚。周文诚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他信口一说,别人起了歹意,这能怪他?再说现在根本就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有人故意谋杀我。他们两个好容易在一起了,你千万别去搞破坏。”其实现在想来,周文诚是打算跟霍应坦白,承担后果,所以他不肯要了樊清致,而是选择了献身。当年他虽然没有跳下水救人,但是的确是他救了樊清致。
霍应依旧趴在我身上,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我哪有说过要为难他?我只想为难你!小凡……”他那天晚上又在我身上折腾了一夜。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后来霍应也没有真的对周文诚进行什么报复,只是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冷淡,见了面也没多少话而已。周文诚跟我也道了歉,我原谅了他,他说他知道我的死讯以后,去查过我的死因但是当时在酒吧里派对的人非常多,不管喜不喜欢樊清致都在那里凑热闹,随便挑一个都有点实力和背景,不可能自己出手去撞人,肯定都是找了人做的。撞了我的车是一辆失窃车辆,案发后被遗弃在不远的车站,撞了我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而在本市混的人里也找不到疑似嫌犯,很可能是专门找了外地的人员来做的案。如果真有人雇佣了他们,那么他们现在早已在雇主的资助下潜逃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