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不足三十秒的时间里,解决了眼前所有的障碍。
江朝戈收回匕首,头也不回地往石桥跑去,三人紧追其后。
穿过石桥,就是那段陡峭地栈道,他们几乎健步如飞,仿佛虞人殊就在眼前。
下了栈道,乌海就在眼前,在栈道的尽头拐角处,果然出现了一个牢门,正发出昏暗地微光,那水牢里浸着脚踝深的水。
寺斯远远解决了地牢门口的守卫,四人摸出钥匙,打开了厚重地牢门。
一股难闻地霉味扑鼻而来,就像一坛被尘封多年的水,闷得久了,已经发酸发臭,味道能把人熏得吐出来,何况那味道里,还夹杂着血腥味和腐臭味。
江朝戈已经急红了眼睛,踩着水往里跑去。
水牢里关押着几个人,蓬头垢面,不成人形,几乎都是把稻草垫得高高的躺在上面,但潮湿压抑的空气充斥在牢房的每一处,每个人的皮肤都是病态地苍白。一见到他们进来,那些犯人都扒着牢门,张嘴就要喊。
江朝戈“嘘”了一声:“不要出声,我可以放了你们。”
几人果然安静了。
“这里有没有关着一个银发的男人?”
一个犯人伸出枯树枝一般地手指,往牢房最深处指了指。
四人拔腿跑去。
水位有渐深的趋势,直到跑到牢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膝盖深地大型地蓄水池,不,那绝不是蓄水池,因为里面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散发出腥臭味道的血……
就在那蓄水池中间,一个高高竖起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男人,他低着头,一身黑衣已经成条絮状,浑身是伤,一头银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华彩,蓬乱地垂在脸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看到虞人殊的一瞬间,四人全都红了眼圈。
江朝戈只觉得胸中一股恨意滔天,他拿性命起誓,要让啸血经历地狱般的痛苦折磨!他稳住心神,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血池中,朝虞人殊走去。
走到虞人殊面前,江朝戈全身都在发抖,他轻轻拂开虞人殊的银发,露出那张他记忆中熟悉无比地面孔。
第一次见面,即使是在自己极端混乱的情况下,也被虞人殊的风采所惊艳,那一头闪耀着华光的银发就如这位皇子的身份和人格一般皎洁如月,他天生尊贵,本不应该经历这一切,可偏偏命运如此残忍,要让他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江朝戈心痛不已,颤声道:“殊?”
他叫了几声,虞人殊都没有反应,若不是他感觉得到虞人殊微弱地魂力,也探得到他的鼻息,他真担心虞人殊已经……
他掏出消音手枪,打断了虞人殊身上的铁链,将人抱住了那血池。
“虞人大哥……”寺斯带着哭腔蹲在他旁边,不知所措地看着昏迷不醒地虞人殊。
江朝戈拿出云息给他的最好的魂药,揉碎了塞进虞人殊的嘴里,如果这时候云息在该多好,他简直不敢去看虞人殊那对在水里泡了一个月的小腿是什么样子。
阮千宿哽咽道:“殊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们赶紧带他离开吧。”
江朝戈将人背在背上,把那把肥遗匕首扔给龙芗:“把牢房里的人都放了,给冥胤会留点事情做。”
龙芗点点头,眼里迷茫着深沉地恨意,他用那把削铁如泥地匕首砍断了好几把锁,把那些犯人一一放了出来。
江朝戈背着虞人殊快速跑出水牢,直接召唤了肥遗,沿着乌海低空飞行,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他们只想以最快地速度把虞人殊带走,去找魂导士治疗!
肥遗很快飞出了好几里,回头看去,远处的冥胤会突然火光大作,算算时间,巡逻的守卫也该巡到石桥附近了,这时候应该发现水牢空了,或者,那些被他们释放的犯人被发现了,无论是哪一个,接下来,他们都要做好一场大战地准备。
肥遗载着他们,直奔炙玄和壬王,只要跟他们的异兽汇合,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为了保持安全的不被感知的距离,炙玄他们距离中曲山足有十公里,肥遗卖力飞行,可还未到地方,众人就感觉到一股霸气地魂力从后方追了上来,不需要用眼睛看,也能猜到必定是啸血追来了。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信号弹,看着那明黄地信号弹在天上炸开,他心里默念着,炙玄,来救我吧。
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嘶吼,划破了破晓的天空,江朝戈感到心神振奋,那是炙玄的声音,那是炙玄的声音!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所唯一依仗的麒麟的力量,一次次救他于危险之中,从未让他失望,那是属于他的专属守护神!
一黑、一白、一红,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三只巨大的上古异兽以气吞山河之势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卷起黄沙滚滚、尘雾滔滔,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哪怕天神下凡,都要为这样的阵势所臣服。
“朝戈——”炙玄大吼道,“快来我这里!”
江朝戈心头一热:“我们找到殊了!”
第108章:番外:夙寒与虞人奎
寒冬腊月,独苏山被茫茫白雪覆盖,早已看不出春夏时它绿意盎然地模样。
山下的猎户老张,天刚亮,就背上长弓,带上干粮和自己的猎狗,往山上走去。他家已经连吃了好几天干菜了,再不打到点肉,实在挨不住了。
虽然这个季节上山实在是很危险,这么冷的天,猎物难找,自己在狩猎野兽,野兽也在狩猎自己。
他往山上走了一段路,突然,自己的猎狗开始回过头来狂吠,看上去很是惊恐,他心里一惊,这猎狗向来胆子大,连狮子老虎都不打怵,怎么会吓成这样?
除非是……异兽!
老张的心一沉。这独苏山海拔有两千多米,三四百米往下的地方,是少有异兽出没的,猎户也从来不敢上山,所以相安无事,可这天寒地冻,难保异兽会下山觅食啊。他狠狠踹了猎狗一脚,“别叫”,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山林里跑去。
跑了没多远,便感觉到脚下的积雪在轻轻颤抖,那颤抖越来越剧烈,直至石堆上的积雪成片地滑落,异兽奔跑的声音混杂着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老张惊恐交加,又反身往回跑,可没跑两步,坡下就窜上来一匹大白马。仔细一看,那还不是马,只是身形像马,却长着一只冲天独角,虎爪锯齿,通体雪白,后缀一条漆黑地尾巴,足有四五米高,威风凛凛,老张认的,这是异兽駮(bo)啊!
那駮身上,还坐着一个银甲骑士,在看到骑士的瞬间,老张更是震惊了。
那骑士一头璀璨华美地银发,脸蛋精致绝伦、白皙无暇,美得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面无表情,目光更是冰冷吓人,一个眼刀子过来,老张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他虽然从来没去过皇都,也没见过世面,但他听说过,只有皇族的人,头发才是银色的,这骑士脸蛋秀美,但身形还算高大,肯定不是女儿,又结合那天棱国二皇子虞人奎男生女相、貌若仙子的传闻,难道眼前之人是……
虞人奎坐在駮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张。
侍卫长策马跑了过来:“喂,交裙峰在哪里?”
老张颤颤巍巍地说:“应该是从这里往西四十里。”
“什么叫‘应该’!”
“小人也从来没去过,那里全是异兽,小人哪里敢去啊。”老张头也不敢抬,虽然,虽然他很想再看一看那皇子的容貌,世间竟有那等容貌,简直不似凡人。
侍卫长拱手道:“殿下,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虞人奎点点头:“不休息了,继续前进。”他驾着駮,往山上冲去。
走了一整天,众人都疲惫不堪。
虞人奎正在休息、进食,侍卫长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再往上走,异兽更多,我们这一行已经折损了一半的兄弟,要不要先增派人马,再作打算?”
虞人奎瞪了他一眼:“增派人马,又要等多久?一个月?三个月?”
“这……小人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
“得不到天级魂兵器,我在哪里都不安全。”虞人奎阴沉地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大巫预言,这把天级魂兵器,一定能与我契合,若是不起契合,回去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侍卫长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暗自腹诽不已,大巫说的话又能信几分,若是真那么厉害,能随便就能帮人预言到契合的天级魂兵器,天级兵器就不值钱了。偏偏自从三皇子殊得到天级魂兵器后,虞人就变得愈发急躁,到处寻觅天级魂兵器,这一年以来,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马,弄得下属怨声载道。
虞人奎咬牙道:“继续前进。”
一行人踩着越来越厚的积雪,艰难的前进,虞人奎的异兽身高腿长,踏雪不在话下,但却苦了那些普通的马,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眼见从清晨走到了黄昏,终于来到了交裙峰下。
虞人奎抬头看着那高峰入云的山峰,心中升起一股怪异地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呼唤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天级魂兵器的渴求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他宁愿相信,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交裙峰里的这把天级魂兵器,就是属于他的。
他受够了夹在虞人潇和虞人殊之间,比地位,他比不过有正统太子之位的虞人潇,比武力,他又比不过虞人殊,如今虞人殊得到天级魂兵器,更让他望尘莫及,地位直逼太子,他除了母妃得皇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这两个虎狼一般的兄弟争?他这辈子,从小到大都因为相貌受人非议,他渴望权利、渴望无与伦比的力量,他要让那些背地里胆敢嘲笑他像女人的人,一个个的,都跪拜在他脚下!
“殿下!”侍卫长有些紧张地说,“您有没有感觉到能量波动?”
虞人奎皱起眉:“似乎是从交裙峰传来的。”
“殿下,我们可否先后退几里,观察一下情况。”
虞人奎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日落了,日落后路会更难走,现在退与不退分别都不大,我们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明天一早上山。”
“是。”侍卫长带着一群人开始扎营。
虞人奎从小养尊处优,即使是在荒郊野外,也不会怠慢自己,他的帐篷直径足有四五米,帐篷上用金线绣着锦绣图案,一看就地位非凡。
虞人奎在浴盆里泡了一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身体也暖和了不少,他饮了两口酒,套上柔软的睡袍,躺倒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间,他眼前出现了一些氵壬靡诡异的画面,朦朦胧胧,初始分辨不清,只知道那定是在上演活春宫,渐渐迷雾散去,他看清了,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四肢修长、身形魁梧,一头幽蓝地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他的脸,那矫健的身形充满了爆发力,正如野兽般疯狂动作着,而另一个被他压在身下的,虽也是身高腿长,但明显瘦了一些,他们之间尽是些令人不敢直视的交合场面,还发出诸多听得人脸红发臊的声音,让虞人奎犹如身临其境。
虞人奎在短暂地震惊后,回过了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四肢却像被捆绑了一般无法动弹,他甚至无法不看,只能被迫睁着眼睛目睹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那画面中的两人愈演愈烈,突然,那个被压在卧榻上为所欲为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来,那精致的眉眼、绯红地双颊,那竟然是他的脸!
虞人奎“惊呼”一声,可实际上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他自己都不确定。他看着“自己”被摆弄成各种羞耻的姿势,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对“他”任意妄为,他胸中升起一股熊熊怒火,虽然不是自己在经历那一切,可有着和他同一张脸的男人正在被……他简直如同自己也在被羞辱,恨不得冲上去将眼前的两个人都撕成碎片!
虽然天棱国向来不忌男风,男人除了不能生孩子,以及不能当圣后之外,其他方面跟女性差不多,有时甚至地位更高,但他向来最厌恶男子之间的事。从小到大,因为这张极似他母妃、甚至比他母妃更胜一筹的脸蛋,他遭到过无数明里暗里的骚扰,若他不是皇子,今时今日不知道要被哪个大贵族强迫,所以他从不近男色,对男风也嗤之以鼻,所有敢对他抱有非分想法的,都让他想弄死对方。因此,眼前的画面只让他觉得痛恶至极。
可他现在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被迫继续看着,看着看着,他就感觉身体越来越热,那些画面似乎在敲打他脑海内的某一根神经,让他口干舌燥,血液沸腾,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儿了。
身体的变化让他感到恐惧,他开始“大吼大叫”,用力挣扎,拒绝再看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这样的挣扎终于凑效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侍卫长担心地叫道。
虞人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您梦魇了。”侍卫长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殿下,您是旅途奔波太累了,喝点宁神的茶吧。”
虞人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您只是……”
“只是什么?”
侍卫长的眼睛不敢往上看,只能偷瞄了两眼。
虞人奎低头一看,自己衣服的前襟全散开了,他愤怒地一挥手,将茶碗打翻在地:“滚出去。”
“是!”
一群人出去后,虞人奎仰躺在床上,心绪烦乱不堪。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的那个男人,分明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不是银发罢了。那梦太真实了,就好像……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些画面真的发生过一样。可他确定那绝对不是他,因为那个男人……那沉溺在欲海中的表情,是他绝对不可能有的。他从小厌恶男性,可也不喜欢女人,那些大贵族为讨好他送来的貌美女人,他尝过几次便索然无味,再也不想碰。常人恐怕很难想象,明明是可以坐拥天下美色的皇子,却如此清心寡欲。他并非不能,也不是刻意要回避那方面的欲望,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事索然无味,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会如此沉迷。
他抓了抓头发,不愿意再想。做一场梦,似乎比打一场架还累,他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半夜时分,营地里传来号角声,那是传达危险的警告。
虞人奎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个侍从跑了进来:“殿下,有异兽突袭。”
虞人奎点点头:“把我的甲胄拿来。”
侍从伺候他更衣、着甲,他拿起自己的玄级魂兵器——駮制成的长枪,冲了出去。
营帐外,果真见到一群异兽正在突袭,虞人奎暗骂今天做的那个梦,竟让他疲惫至此,连有异兽突袭都没感觉到。
虞人奎一跃跨上坐骑,朝着一只犀冲去,他一手掷出长枪,正中一只犀,駮跑过犀旁边时,虞人奎伸手抓起长枪,朝着另一只异兽冲去。
他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恨不得多杀一些这些死畜生。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侍卫长在混乱中大叫道。
“不好,是一群兕(si)!”
只见远处浓烟滚滚,一群异兽朝着帐篷的方向奔来。他们长得像犀牛,头顶独角,但前面只有一条腿,饶是这样速度却也不慢,尤其是一大群奔过来,颇有横扫千军之势,根本无法抵挡。
“保护殿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