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弟机灵过头的扑过来,靠着书正挤眉弄眼道:“我看你也喜欢香茹姐,要不告白算了,要先下手为强,你看你长得不帅,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了,再拖绝对没戏,只能老光棍!香茹姐真心好人的,还拜托陈煜好好教我,说到时候我配不上她女徒弟的戏丢得可是陈煜的脸咧……”
书正看着夏云弟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小嘴,心里哭笑不得,一个人这样说自己都排解了很久,现在夏云弟又来补刀,又不知道要排解多久。书正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人太失败,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就派了这些嘴损的人来提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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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忙了一上午,午饭的时候和王颖轩一块吃,食堂打了些饭菜又小炒了一个土豆丝,爷俩竟然各自吃了两碗饭。瞿海映笑说他王大大少吃点米饭小心血糖上去下不来,王颖轩说你小子以后到这个岁数也逃不掉!
到下午没什么事儿了瞿海映便低调得提前下了班,溜达到兴顺剧场接书正。
家政公司把兴顺剧场打理好之后,和书正第一时间跑去参观,我的个天,真是干净的惨绝人寰,书正满意得都说不来话了。
等到人家交接的人还了钥匙走人之后,书正才拉着瞿海映的袖子问多少钱?
瞿海映白他一眼,反问道:“你能给多少?报个数让我听听。”
书正就不说话了,瞿海映看他半憋着的样子心里挺受用,隔了好久才凑到书正耳边,半是说话半是占便宜的德行道:“咱俩不说钱,说钱不亲近。”
书正听了想了半天,说:“你不是说不准吃亏么?”
瞿海映一听就乐了,三番五次教育他的话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了。
懒懒散散踱进剧场里来,走的是正对舞台的大道。
舞台上书正和团的老前辈正在排练,舞台上放了个大木箱,里便站了个老哥哥,加上书正和另一位老姐姐三个人正说着什么。
瞿海映想了想:这排的应该是《柜中缘》。讲的是岳爷爷的小儿子岳雷,为躲避官兵的追捕,阴差阳错,误入刘家,独在家中的玉莲小姐将他藏入柜中,躲过一劫,后又与玉莲小姐花开并蒂,喜结连理的一段佳话。
他们几人说得用心,并没有注意到进来一个瞿海映,不知不觉瞿海映踱到第一排,舞台右边的座位,坐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万般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来。
回想起高中时总是坐在这个地方看他演戏,不觉嘴角翘了起来。
自己痴啊,那时候刚刚进青年剧团的书正逢着一、三、五都在兴顺剧场演戏,每场必到,到了一定坐在第一排,还一定是右边。一坐下就直愣愣的望着书正,谁也不看,戏文没有听进去多少,净是看他了。
多看两回晓得他们这些年轻小演员都是被丢来磨戏的,演完了少不了被前辈老师挑三拣四,被说红了眼、骂哭了声也是常有的。
瞿海映总想着还他零食的情,每回去总给他带吃的。给他也是直愣愣的,一句话没有,放下就走人。好几回听见被人指着自己笑书正,说书正啊那个小朋友可是你的铁杆戏迷……瞿海映听了心里头就冒火,谁他妈是小朋友了,你见过酷到一句话都没有的小朋友,不过是个子没长起来罢了,哼!
看着舞台上头发有点乱,裹着灰不拉几颜色羽绒服的书正,想到这些的瞿海映从心底里开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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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习惯性的往第一排座位看。和叶老师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就卡壳了,原因无他,书正瞥见那第一排来了人,撇头过去,和瞿海映含着深厚笑意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书正一不小心红了脸。
瞿海映慵懒闲散的坐在那儿,双腿叠了起来,月白的羊毛大衣别提有多挑人了,穿在他瞿海映身上却是服帖的很。
书正想怪不得何姐私下里又问了一回瞿海映是不是真结婚了,自己没法,只能继续撒谎圆谎,何姐长吁短叹说好男人都轮不上好女人啊!
何姐说得一点没错,书正甚至觉得瞿海映比“好男人”还要厉害一些。说好男人的时候往往想着这个人性格好能干,矮一些长相一般一些也是应该的,瞿海映不是,瞿海映还有一种不经意的帅气,有那种随随便怎么一下就能让你心跳脸热起来特制,书正屡屡中招。
这时候他在那儿笑着望自己,书正就被他给看得卡壳了。
正说话的叶老师听不见书正继续说话,随着目光一看,哟,书正的朋友来了呀,笑着跟瞿海映挥挥手,瞿海映立刻起身笑着说:“各位老师好呀,今天辛苦一天啦!”
书正两步走到舞台边上,瞿海映看他愣愣的样子,生怕他直接就跌下舞台来,赶紧指侧边的阶梯,书正才还魂转身从旁边下。
叶老师他们几个就笑话他,说书正你还以为是刚来那会儿小伙子啊一蹦就下去了你还以为那儿有个你的小戏迷给你送零食呢哈哈哈哈……
书正猛然听他们说起这个事,想起了他的小戏迷王小海,总是一脸严肃看自己演戏不发一言的王小海;想起王小海白得刺人眼的蓝白校服;想起王小海递过零食的时候略有些嫌弃的表情……走下走后一级阶梯,不知道为什么,瞿海映的影子就和王小海的重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书正顿了一步,忽然就想不起王小海的脸了,小慌一下抬头望去,以前王小海最喜欢站的地方站着瞿海映。
“这快一米高的舞台你跳下来不崴脚才怪,没动脑子呀,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力壮呢?”瞿海映走到书正身边,轻声儿损人家,“你是看着我激动,迫不及待要来投怀送抱了?”
书正特别认真的摇摇头。
瞿海映一看他那样子就乐,凑上去在他耳边说:“差不多回家了,天这么冷,别让人老老师们陪着累。”
书正点点头。
瞿海映继续同书正咬耳朵,“给你十分钟,散了咱回家,我让丽萨准备了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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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了一半,书正觉得背心上一团火热,猛得睁开眼睛来,前几天瞿海映才装上的星星小夜灯在墙角发出暖黄的光。
一看到那团光,书正就清醒过来,清醒地能想起装小夜灯的时候瞿海映说:这么幼稚的玩意装在这儿还不是为你好,晚上睡不着起来搞东搞西才看得见,撞床头柜、踢床脚的笨蛋不知道是谁……他说这么一长串嫌弃人的话,书正想要说星星灯挺好看的话就只好咽回肚子里去。
愣愣的看着星星小夜灯,书正回想起刚才做得梦来。
他梦到王小海了,已经很久没有梦到王小海了。可刚才迷迷糊糊地,觉得王小海就在自己的面前,长得又高又帅,还对自己笑,一点儿也不像以前那个老是一脸严肃看自己演戏的王小海。
书正觉得王小海是自己一生中很重要的人。
刚从戏校出来的时候再青年剧团,经常在兴顺剧场排练或演出,王小海总是穿着市一中的蓝白校服坐在第一排看戏。他一个高中生,在一帮老头老太太里那么显眼,而且王小海从来不笑,看自己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严厉。有时候演得不好,书正根本就不敢朝王小海那个方向看,觉得对不起他回回都来的热情。
书正就是在王小海严厉的眼神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每回上台只要看见王小海在第一排左边,一定心生无穷勇气与豪情,上台就特别的有戏。
“王小海……”书正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喉咙可痒了,就好像几万年没有说过话似地。
腰上忽然一紧,肩膀被瞿海映用下巴摩挲而过,有刺刺的感觉,是瞿海映下巴上的那几个长得特别快的胡子茬,“王小海是谁啊?”
第二十四回
“嗯?!”书正恍惚一声,偏头看瞿海映。
瞿海映揉着眼睛撑起身,“王小海谁啊?大半夜念人家名字,招魂啊?”
书正没回话,就愣愣的看着瞿海映。
这一会儿想着王小海,看着瞿海映,书正有点儿分不清楚谁是谁,而且书正记得下午的时候就想不起王小海的脸了……心里不觉着了急。
瞿海映的吻落在书正唇上,“问你呢?大半夜叫谁啊……”
一点儿不理会瞿海映的问话,书正闭上眼睛再睁开,王小海的样子就变成了瞿海映,呆呆伸出手去摸那个脸,书正完全神游太虚的模样。
待到书正的手快要碰到自己的脸,瞿海映一偏头咬住了书正的手指头,稍稍用力咬叫书正的名儿,伸出一手捏着书正的爪子,瞿海映好脾气又问了一遍,“问你王小海谁呢?书正老师你是醒的还是睡着的?”
书正愣半天没反应,瞿海映偏头又咬了一口,书正嗯一声儿之后终于还魂。
“王小海是我的戏迷……”
瞿海映听了之后毫不犹豫,第三口就咬了下去,“大半夜什么戏迷不戏迷,就你那点儿水平哪儿来戏迷……蒙我呢?”
大概也是刚睡醒脑子不够用,这回被瞿海映一说,书正十分不服,动手打他,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到脸上。
拍笑了瞿海映,“动手,居然跟我动手了,这个王小海哪方的神圣这么了不得?拍脸是吧?”说着瞿海映把书正的两只手都捉住了使蛮力把人抱进怀里,把人抱踏实了,笑说:“今儿拍我脸以后不许你偷看,我这张老脸你不许稀罕。”
书正听到“偷看”这个词,顿时就羞愧难当起来,瞿海映知道,自己愣愣怔怔看他的事情他知道!
兔子被惹急了自然是要张嘴咬人,书正抬起手又是不轻不重的巴掌要拍上去,瞿海映一把给他捏住了,趁机在脸上亲一口笑说:“不许闹了,快给我老实交代王小海,什么戏迷,快点儿交代,先说清楚书正老师你现在是我的人。”
书正倔脾气这时候上来了,咬着唇儿不说话。
瞿海映觉察之后,一脸小贱人的表情凑上去,亲亲书正的嘴巴,又亲亲书正的眉眼,亲够了轻声问:“王小海再迷你,没有你的戏每场必到吧?”
瞿海映心想每场必到的那是瞿助理,谁有瞿助理真心又真情啊,就为看他一眼。
“有。”书正这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这句直接打哑了瞿海映,瞿海映想着这个叫王小海的家伙不会是自己外边上大学那会儿冲出来的什么小鬼儿吧?
“他每场都看,总坐在第一排……”书正一边说着一边挣开瞿海映的怀抱,好像瞿海映看不起王小海就是看不起他书正一般。
瞿海映挑了眉毛,伸手戳开床头灯,猛地一下子的大亮,书正受刺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儿的时候,瞿海映在嘴上又亲一口,放柔了声音问:“是个高中生吧?”
书正终于推开了瞿海映,猛的睁开眼睛气呼呼道:“高中生也是我的戏迷。”
瞿海映一把拎起书正的睡衣领子,咬牙道:“书正老师,谁告诉你他叫王小海的?谁告诉你的,说出来我弄不死他!”说完手脚并用把书正又死死抱回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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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被瞿海映抱了个满怀,脸紧贴着瞿海映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跟要蹦出来似的。
没听到回话,瞿海映稍微松开点儿书正,口气比刚才也缓和了些,声音里甚至有些笑意了,“书正老师,问你话呢,谁告诉你他叫王小海的?又哑巴啦?你要哑巴我就不客气了,咱们起床前还可以再运动运动。”
“王爷爷叫他的孙子小海,就是王小海。”书正不回话的原因就在这儿了,王小海的名字的确没人告诉过他,都是自己猜的。
“你救了王爷爷一回命也没问问人家孙子叫什么名字?”瞿海映面上睡容全失,王小海,哈哈哈哈,守着第一排看了他两年戏,他的回报就是给自己取了个这么随便的名字,王、小、海,真是棒极了,“那是你戏迷呀,你就这样对他,你对得起他送你那些吃的么?”
对的,出于愧疚,只要看完戏都给他送几包零食的,白送他那么长时间了,喂狗的话都不咬人了,他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人给你送那么多吃得,全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书正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就想着自己乱想名字的事儿曝光了,软软地说:“我不好意思问他,我鼓起勇气敢问他的时候,他就不来看我演戏了,我……”
瞿海映看书正的表情甚是哀戚,心软了,捏起书正的爪子,放到自己的脸上,又捏着书正的下巴非要他望着自己,“现在人在你面前,给你机会,快点问。”
书正眼睛鼓得铜铃大,瞿海映嘴巴抿成一条性感得要死的直线,抬抬下巴催促道:“问啊!”
书正张张嘴又闭上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根本不敢看瞿海映,东游西荡一圈之后,视线落在瞿海映的下巴尖上。
瞿海映的话理解起来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照这个理解法,事情就变得很不可置信,书正一下子不知道怎样接受从瞿海映话里读出来的另一个意思,人自然是卡壳了,前所未有的卡得厉害。
瞿海映瞧见把人弄傻了,笑着晃晃怀里的人,“是真的,快把魂儿叫回来……”
书正的目光从瞿海映下巴尖上移到唇瓣上,顿了顿又移到鼻子尖,再顿一顿终于四目相对。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书正微微皱了鼻子,声音软糯道:“王小海你的名字叫瞿海映啊……”
瞿海映被他这样一问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捏着他下巴晃两下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能呆成这样儿啊书正老师?”
“可……王小海你怎么长这么高啊?”书正觉得王小海不太高而且瘦,剪着齐整的学生头,校服白得晃人眼,背的书包是黑色的。
“我发育迟,高三才猛长的,不行么?”瞿海映见书正一脸智商不够的样子,简直没法温柔跟他说话。
“可……你爷爷怎么姓王?”书正还没死心,总想着前半夜刚跟瞿海映做过,后半夜就变成了人生动力王小海,根本接受不了。
“那是我后爷爷,亲爷爷走得早,我爸都没见过……”瞿海映觉得不能逼他了,眼神儿都不对了,本来就傻,再傻可活不下去了,赶紧捧起书正的脸轻轻柔柔吻了一回嘴巴,“别想了,我就是你心里头的王小海。你必须相信我,你听着啊,你头回演《花田》耍丢了扇子,经常在后台踩到自己长衫子摔跤,我给你吃了多少袋小锅巴啊,全都是小太阳牌儿的,你居然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了……”
瞿海映说着把床头灯给关掉,搂住人裹进被窝里,在他耳边吹着热气,满是亲昵与宠溺地说:“书正老师,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知道他吓傻了心里乱,不再说话,只抱着人静静下去******
击败王小海之后,瞿海映觉得自己和书正老师的关系会在经历一个短暂的微妙时期之后变得无比情浓。事实上,书正老师的反应完全出乎瞿海映的预计,不但没有你侬我侬,反而退回到刚刚相处时候的模式了。
今天早上送他去兴顺剧场,下车的时候没有拿上保温瓶,瞿海映叫住他,头也没回,就站在哪儿僵着。逼得瞿海映下车把保温瓶送到他手里,跟他讲下午等着来接你,也没抬眼看自己,点个头就朝剧场里去。
瞿海映站在原地,看着书正的身影消失在剧场大门口,有点长吁短叹一个的冲动。
去上班,车子刚刚停好,接到袁阿姨的电话,讲越发寒冷的天气和叫自己多注意添加衣物之后,袁阿姨终于说到了主要问题,说你大大昨天晚上没回家,天气这么冷昨天穿得衣裳不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