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钧依然语气轻松:“不去就不去,你放宽心怀,我过几天就回去看你。”那边有电话铃声响,他顿了一下说:“对我有些信心……我会保你好好的。”
电话挂了,我有些茫然,地产经纪那边有电话来,说有人有意向买铺,说了个价位,已是比买进的时候高了,但当然和现在的价位有差别,我也不考虑那么多,只要求要全额现款付钱,价格一切好说。
纠结了几日,新闻看不出什么,是我对他们那个圈子太陌生,因此缺乏洞察的双眼。李佳来看过我,自然都是些宽慰之言,我托他替我转交钱给成钧,他不收,说我不必太过担心,又给我分析了一下新闻,看起来似乎的确刘家影响比较大。
我将信将疑,却无可奈何,还是稍微放了些心,成钧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沉稳可靠的人,应该不至于会溃败。
抱着这样的期望我强迫自己尽量正常的生活,等待成钧来告诉我结果。
但是这一天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地产经纪人,接起来却听到了令我全身发冷的声音:“罗嘉树,成钧保护得你很好嘛。”
湿冷而充满恨意的声音叫我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我冷冷的说:“刘方平,监狱里头过年的滋味如何?”
刘方平在那里笑:“是我失算,没想到小金丝雀也有点锋利爪子,这让我太期盼哪一天能亲手将你捉来,剪掉你的翅膀,拔掉你的爪子,给你锁上锁链,乖乖的做一个合格的宠物。”
我冷哼了一声:“刘大少梦还没醒么?”
刘方平笑:“你以为成钧还能保着你多久?他为了你损失了多少你知道么?为了保住成家,他们转让出去太多东西了,如今成家牢骚满腹……我等着他厌了你的那一天,叫你落在我手里,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我却从他言语中听到一丝色厉内荏:“我倒是听说刘家被一向交好的世家也给卖了,如今大势不妙吧?刘少爷如今不过是取保候审,若是我将你这威胁举报人的电话录音报警,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该去大牢里头过元宵?你确信刘家还舍得再次付出巨大代价捞你?”
刘方平显然被气到了,在那边骂了两句粗话后,忽然阴惨惨说道:“你高兴吗?罗嘉树,你知道当年你妈是怎么死的吗?你妈去学校闹搞得我被长辈狠罚了一顿,解了禁我叫人将你那些精彩照片打印了一套叫人送去医院,还告诉你老妈你被成家大少爷包养的事,听说你那癌症老妈第二天就死了,你说是不是你气死的哈哈哈。”
我如遭雷劈,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大睁着,半晌才听到自己的胸腔深处发出了一声嚎叫,然而我的身子却一直好好的僵立着,电话那头还在狂笑这挂了电话,然后手机便提示收到彩信,点开全是十七岁的我光着身子在厕所地面,被掰成各种样子的照片。
我艰难的呼吸着,每一个呼吸都感觉到自己从心到肺的刺痛,我努力回想着妈妈临终前的神色和交代,她说我不怪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再也不要你出人头地了,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她的神色并无端倪,她应该对我伤心欲绝,对我失望透顶,她应该怒气填膺,然而她却只是叫我好好活下去,她放弃了她终身追求,不再要求我出人头地。
我听到自己喉咙似乎有哽咽声,但是好像却又已流不出泪水,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心,感觉那里居然还在跳动,我很惊讶,那里应该已经碎成一片片,却居然还在跳动,我还得活着,不管多么艰难,我还要按照妈妈的要求,活下去。
第二十九章
我不知怎么走出的家门,我想我需要酒。
我到了ALONE,那里灯红酒绿,人群熙攘,人人都有自己的百味杂陈,我点了烈酒,一杯一杯的倒下去,酒液火辣辣的从喉管烫过,我只需要这个,我需要痛,我需要惩戒。我没有信仰,无处告解,身上背满了沉重的枷锁,唯有痛楚能让我减轻压力。
有人走过来请我喝酒,肌肉健硕,脖子上有纹身,看我的表情赤裸裸热切猥琐,这里被人请酒,接受便表示同意约炮,我拿起那杯酒,直接倒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将我衣领拉了起来怒吼,可是我听不太清楚,我闭上眼睛等待一记重拳,这样才能让我的热血冷下来。
然而惩罚迟迟未落下,我睁开眼睛看到艾伦不知道何时居然来了,拉开那男子,也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恶狠狠的走了,艾伦走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怒气:“你脑子不清醒么?故意挑衅人?”
我冷冷道:“关你屁事。”
艾伦不怒反笑,伸出一只手,犹如钳子一般的将我的手腕拽住,一路将我往酒吧外头拉出去。
他恶狠狠地将我一直扯到他的车上,扔到后座,然后关了门上车,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就是找虐是吧?”
我迷迷糊糊倒在后座上,有些不舒服的蜷起身子来,依然嘴硬道:“不关你事。”
艾伦冷笑了声。
车子开得飞快,没多久停了下来,艾伦下了车,将我从后座扯下来,直接将我扛到背上,我头往下,十分头晕,胸里的酒在翻腾,我打着他的背,却发现他背部肌肉结实,我又根本用不上力。
他将我扛进了一幢别墅内,进了门却没有放下我,只将我一路扛下了地下室,把我扔在了地毯上,然后冷笑道:“既然你要找虐,我就满足你。”
我酒终于醒了一半,看着地下室周围墙上挂着的鞭子锁链,终于冷汗起了,仍死鸭子嘴硬:“艾伦你想干什么。”
艾伦嗤笑:“现在知道怕了?”一边从梁上拉了根绳子下来,一手干脆利落地将我双手反剪,几下就把我吊了起来,足尖堪堪落地,顺手撸了我的裤子和鞋袜,我身上仅穿了件衬衣,下身光着,有些难堪地夹紧双腿,却只有足尖落地,难以着地,身子摇摆着,呼吸有些困难,抬头看艾伦刚要开口,他却从架子上拿了一把戒尺出来。
我盯着那黑黝黝的戒尺,一股寒意冒了起来,母亲从小就用戒尺惩罚我,他拿那戒尺抬起我的下巴,冷笑道:“不听话的小孩,就该受到惩罚。”
不……不行,我挣扎了一下,母亲从前那些热辣辣的戒尺仿佛又落在我的屁股上,我的屁股如今正裸露在外,我喘息着说:“不……求你,别用这个……艾伦……求你了。”
艾伦看着我的眼睛,那里头想必都是恐惧,他笑了笑,用那戒尺拍了拍我的脸,说道:“好吧……那你自己选,不用戒尺,用什么?”
我抿紧嘴,他将那戒尺从我脸上往下滑落,冰凉坚硬,我开口:“鞭子。”我没办法面对戒尺,这对我是太沉重的记忆。
艾伦冷笑了声,还是依从了我,从墙上取了根鞭子下来,干脆利落地给我身上一鞭子。
我短促地叫了一声,艾伦却没消停,暴雨一样的鞭子落在了我身上,仿佛火烧一样的疼痛,我尖叫着闪避,却避无可避,只有尽量转过身让鞭子落在背上和臀上,渐渐失了力气,只能垂下头,感觉到汗水从头发上落下,流到睫毛上眼睛里,辣而涩。
艾伦甩了一会儿,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冷笑道:“才二十鞭子,这就受不住了?好好说,以后还这样么?”
我抿了抿嘴,别过脸去不理他,他松了下巴,淡淡道:“既然还有力气,那就继续受着吧。”才说完鞭子又上了身,我赌了气,咬了唇不想发出叫声,他却甩了几鞭子却停了,从旁边的架上取了个嚼子来卡在我嘴里,我十分抗拒,却依然被牢牢的塞了进去扣在了后脑勺上,他摸了摸我的脸,笑道:“好眼神,这只是防止你咬伤自己,话还是能说的,叫声好哥哥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就饶了你……”语音才落,一鞭子又甩了过来,鞭梢扫到腿间,我一时没忍住,含糊地叫了一声,他似乎吓了一跳,住了鞭子伸手检查,摸了两把,他的手凉凉的,我打了个抖,腿间却扬了起来,他低笑了声,用鞭子的把手又挑了挑,后退了几部,一气不知又甩了多少鞭,我渐渐觉得吃不消,手被吊着生疼,身上也火辣辣的全是疼痛,却梗着一口气不想求饶,只喘息着,口水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来,我紧紧闭了眼睛,只管承受这钻心的疼痛。
艾伦看我一直犟着,他也生气了,冷冷道:“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叫你再胡来。”
这时候地下室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我们都吃了一惊,我勉力抬起头来,汗水却流到眼睛里睁不开,只听到一个冷如霜刀的声音道:“我的人不劳你来教训!”
有人冲了过来,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到艾伦被两个结实男子反剪双手拉到了一边,有人站在我身边给我身上披了衣服,然后解开我身上的绳子,身上是淡淡的松香。
是成钧,我被解了下来,双脚却软得往下滑,他一手揽住我的膝盖弯直接将我裹着衣服抱了起来,我抬头看到他一双黑沉沉的双眼正冷冷盯着王誉……他在动怒。我喘息着要下来,他却手一收将我按住,低头道:“别动。”语气毫无波动,我却知道这其中酝酿了什么风暴,李佳走了过来捏着我的手臂将注射器插入,我挣扎着揪住了成钧胸前的衣襟,喘息道:“放了他!”
成钧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动了我的人,就要有心理准备!”
艾伦在一旁却冷笑道:“还未请教你们这夜闯私宅侵犯人隐私的又是哪路人马?”
成钧双眼寒霜一样的看向他,冷冷道:“他是我的恋人。”
艾伦冷笑:“你的恋人?他在酒吧惹是生非找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他需要鞭打,需要宣泄,需要释放,你知道个屁!”
押着艾伦的一个男子甩了一耳光过去,艾伦的脸侧向一边,我呼吸急促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成钧紧紧抱着我寒声道:“别乱动!”
我哑声道:“放了他!我是自愿的!”
成钧紧了紧手臂,碰到了我身上的伤口,我身上抖了一抖,成钧冷冷道:“又是自愿?”
我一肚子怒气无处可法,终于恶狠狠道:“不错!我就是贱,我喜欢这样,他还没打够,你要不要继续?”
成钧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放了他。”一边抱着我大步往外走去,我不放心,转过脸看着那两个人果然放开了艾伦,然后拐了个弯,外头停着几辆车,成钧抱着我直接上了一台车的后座,将我放在他腿上,李佳也钻进了这台车,他冷冷道:“开车!”
上车一摇晃,虽然身上还是疼得很,我却开始恍惚起来,成钧显然也发现了,有些着急叫了我两声名字,问道:“他昏迷了!”
前边李佳道:“刚才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应该是镇定剂发挥效果了,那伤都是皮肉伤,没大碍的……艾伦是圈子里头有名的TOP,他有分寸。”
成钧哼了声,拿了个柔软的毯子将我重新裹起来,仍是松松的抱在怀里,我昏昏沉沉起来,然而大概是全身太痛或者是安眠药吃多了有抗体,我明明已经眼皮重得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沉重无比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依然能听到成钧在说话,声音低沉而愤怒:“发现有自残倾向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回来?”
李佳在前头叹了口气:“都说了只是扇了两巴掌,我看他白天情绪还好,都能正常工作,他并不是放纵自己情绪的人,已经很努力的在自己开解了,今天情绪忽然失控……应该和刘方平的电话有关。”
果然我的一言一行都被成钧掌握,即使相隔千里,我那屋里只怕装满了摄像头,包括我卫生间,全天候被人监视,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兴许身体在微微颤抖,成钧紧了紧怀抱,到底没有十分使劲,恶狠狠低咒了声:“你们怎么就能放他跟着那混蛋走!”
李佳道:“那医生其实说得没错……他故意得罪人,其实就是想要借别人之手惩罚自己,他这种心理宜纾不宜堵,一次安全的∫M行为有助于他实现惩罚自己的潜意识……”
成钧冷冷道:“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受虐狂,也轮不到别人来惩罚他……”
李佳苦笑:“成大少,你们之间隔了这么多年,你知道他抑郁症的成因么?他有心结,心理问题要慢慢开解的。”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只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第三十章
醒过来以后我不太想说话,确定了艾伦没事后我缩起来养伤,我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羞耻,心上的负罪感也并未得到减轻,母亲的死永远横在我的心头,我永远都不配得到幸福。李佳来过几次,给我做心理辅导,同时我开始吃抗抑郁的药,成钧默默照顾我,对引起我情绪失控的原因绝口不提,但我毫不怀疑他已经完全明了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伤口并不严重,我很快就已恢复。我看着他每天时常出去通电话,想起刘方平那天冷笑着的说话,忍不住问:“你们家还好么?”
成钧看我关心他,脸上微微带了丝笑容:“你放心,刘家也讨不了好,早晨才得到消息,他们已经灰溜溜的滚了,大部分产业都已转了手,刘方平的父亲坐了牢。”
我想起刘方平说的话,微微迟疑:“听说你们成家也……”
成钧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摸了摸我的脸:“嘉树……如果我说,成家已经失去了国内的权势,我现在已经和你一样,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要靠出来工作自给自足了,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我吃了一惊:“真的已到了这样地步?”
成钧默默看着我,我抿了抿唇:“我那边……大概能拿出六千万左右,再卖一些商铺,应该能再筹个一千万,都能给你拿去弥补些损失……”
成钧低低笑了声:“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只想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我不说话,我的鲁莽导致了成钧与刘家交恶,从而导致了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不得不说我心里对他是十分愧疚的,虽然我确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检举的举措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但我的确直接引发了这场斗争,成钧在这其中又一直护着我毫发无伤,说我毫不动容是假的,可叫我真的从此以后便和他在一起,我却不愿意,想到我的举动一直在他监控之中,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再则以后他每次一想到他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我,我就像个祸胎,总是连累人,他会渐渐厌倦我,怨恨我,这简直是一望可见的结局。
但是话说回来,成钧自介入我的生活以后,便一直颇为强硬,他会给我选择的权力么?我说不,有用么?
成钧看我半天不说话,轻声道:“还是不愿意么?”
我抬眼看成钧,鼓足勇气:“成钧,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们之间相差太远……”成钧打断了我的话:“所以,还是不愿意?”
我耳根发热,这一刻我觉得拒绝是一种忘恩负义,但仍坚持道:“我愿意尽我所有能力赔偿你的损失……”
成钧轻轻拨开我的头发,注视我的眼睛良久:“不必,刘家现在也对你没什么威胁了,方家那边有方坤在,又有血缘关系,应该也会站在你后边……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