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了太多,徐秀才带着药方去那边买药材。
此刻,瑾瑜的心砰砰直跳,尽管刚才一直掩饰,此刻却是大骇。
轻轻解开躺在床上男子的衣裳,在他小腹处,已经微微隆起,结合刚才脉上所诊断,瑾瑜不得不确认,这个男子,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一个东突人,怀着身孕,发着热来到恒国境内,这是为什么?他醒来,该怎么处理,种种问题,迎面而来。
瑾瑜却没有将他交官的准备,因为腹中的隆起,或许和自己一般,同病相怜。
秀才买了药材回来之时,瑾瑜已经和小厮把这人换了身衣服,也梳洗干净了,头上也放了湿布,人也喂了些水。
瑾瑜看着他,的确是胡人的长相,轮廓分明,鼻子高挺,一双薄薄的嘴唇,十分英俊。此刻躺在床上,即使生着病,却没有虚弱无力之感。
是什么样的人让他甘愿为他怀胎生子,他为何敢跑到容镇来呢。
自先皇在世起,恒国便与胡人水火不容,战乱,烧杀,无不使恒国的百姓对突人恨之入骨,这样的情况下,压根就没有可以在恒国保下命的胡人。
瑾瑜自是心中万般好奇,却想着等他醒来,细细地问。
秀才看着小厮煎着药,瑾瑜给他弄得干干净净,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刚才看着医馆附近人不多,希望没人看见,不过他醒来还是叫他赶快走,他这样的,一看就是胡人,别招惹是非。”
瑾瑜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于是笑着说:“嗯。”
一天一夜过去了,床上那人才醒来,瑾瑜为了隐人耳目,也就将他移到了自己房间,自己却是随便整理了一下另一间房。
刚进房间,就看到他刚醒来就打量着四周,一副机警的模样,棕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瑾瑜,问道:“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瑾瑜看他的确英俊,尤其是一双明眸,棕色的,很大,不同于汉人,却更加显现了异国的色彩,不算粗犷的长相,怕是在胡人中是属于秀气的。
看得出他的紧张,瑾瑜也是很理解的,笑着说:“我是大夫,这里是我的医馆,你发烧了,晕倒在门前,是我救了你。”
知道瑾瑜没有恶意,也想起自己是病了想去医馆,却是踌躇没进,怕是身体受不住,晕了,不免态度好转了一些:“哦,谢谢你救命之恩。草原里的汉子,对于你的恩情,是要报答的,只不过,我现在要找一个人。现在好些了。”
“外面官兵都在抓流民,何况你是胡人,身体又不好,别这么急着出去,不妨在我的医馆养好了身体。”瑾瑜还是建议他留在这里。
“谢谢了,大夫,我叫塔代里,喊我阿代就好。”
瑾瑜见这个阿代说得的恒国华还是京师的口音,看来是贵族人家,才会从小学习恒国文化,胡人想要吞并恒国的野心是不可小觑的。阿代说话方式也是挺客气,瑾瑜也稍微添加了一些好感。
怀着好奇和习惯,瑾瑜说道:“阿代,现在恒国这么乱,你一个人跑到恒国来何事?”
“我来找阿阳,他好像是这里的人,好不容易到这里了,还是没找到。”阿代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淡淡的忧伤,头往窗外凝视着,就像在思念着自己的情人。
瑾瑜疑惑更上心头,看他这个样子,阿阳可能就是他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个胡人和恒人相恋了,两个国家视如宿敌,还是两个男人,还有了孩子,不免太有些惊世骇俗了,瑾瑜问:“他是你朋友吗?”虽然心中笃定了,还是问了。
“爱人,他是我的挚爱。”阿代似乎并不在意告诉瑾瑜实话“因为一些事我们分开了,我必须找到他,告诉他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胡人豪爽的个性不禁让瑾瑜钦佩,说出这些话的阿代没有害羞,反而是一种深情豪迈的感情。
“他恐怕就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吧,他姓什么?”瑾瑜想着找人也要知道全名,就问了句。
“孩子,你说什么?”阿代仿佛听到了不可置信的消息,瞪大了双眼,一股惊讶的模样,“我可是男人啊!”
瑾瑜这才知道他这般糊涂,孩子都四个多月了,他还是毫不知情,便细细告诉了他。
不过,阿代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很激动,很喜悦,不断喃喃地说:“我有了他的孩子,哈哈,我一定要告诉他。”还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整个面部都展开了。
瑾瑜更加嘱咐他要好好注意身子,之前胡乱奔波,虽然没动了抬起,但是怀了孩子的人毕竟都要时时刻刻小心,千万不能弄坏身子。
阿代不住点头。
看的出来,阿代是个十分豪爽的人,能够生育的男子只占男子总数的十分之一,大多数喜欢女子,还是娶亲的,并不知情,有些男男相恋了,想要孩子的,虽然有药,不过流产,死胎的很多,有的还会赔上性命,怕是能生下的很少。
瑾瑜活了许多年,这段时间却碰到了好几个怀着孕的男子,陈西,阿代,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只是别人的爱人都是爱他们的。而自己的爱人了,却爱着别的人。
不禁又有些难过,医馆又多了个孕夫,之后该怎么处理这未婚就怀孕的情况呢?
第17章:王府死人
打听了好几日,也没找到个叫阿阳的人,医馆毕竟是实得的人比较多的地方,阿代没有显现的特别失望“他怕是不想见到我,不过,我还是要找到他。”
瑾瑜也看出阿代和阿阳可能存在了某些问题,也不好多问,阿代也不知道在到哪里找人,奔波下来,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受不住。
瑾瑜便用了一些药物涂在阿代脸上,使得他的轮廓看起来柔和一些,在拿来布将头发裹住,打扮成小厮模样,还好他个头虽比瑾瑜高一些,却也没有其他胡人看起来健壮,这样一打扮,看起来也不太会怀疑到是胡人,再加上瑾瑜要他尽量不要当堂上,在后面煎药,也没惹到别人怀疑。
瑾瑜这段日子和阿代相处很愉快,他话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做起事情很认真,瑾瑜很是喜欢他。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若是合得来的,不需多久就能互相信任,若是话不投机,处不来的,就算是硬要好好相处,也很难信赖对方,这恐怕就是性情和感觉的问题了,也很难说得清。而阿代恰恰是属于第一种,善解人意,性格豪爽不失贴心。
瑾瑜有着孩子了,而且都快四个月了,不得不为将来打算一番,他可以藏着阿代,等他足月了,帮他把孩子生下来,只是之中困难,还有许多是要克服的。
而自己,是个小郎中,不得不见人,再过一两个月,肚子恐怕就要能被人看出来了,要是给逼着引产,再将他嫁给不相识的人,那不如死了算了。
瑾瑜不想死,更舍不得孩子死,就算霖谦不爱他了,这个孩子或许还是牵绊,能让他有些念想,能够不再孤单。
这样想着,怕是告诉阿代,能相互有些照应,也好到后山一块没人的地方,找个地方,两人生下孩子后,再带回来,就说两人成亲,将这两个孩子说成同时所出,怕是也没有人怀疑了。这样像是最好的方法。
胆战心惊地和阿代说了,尽管想着阿代可能不愿等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阿代居然同意了,还关心的问:“这是谁的孩子?他为何不要?”
瑾瑜也是憋着很久,难得碰到阿代这样的人,都有了孩子,而且没有爱人陪在身边,不免生出心心相惜的感情,何况对于这样的事,说不委屈是假的,只是一直安慰自己,忍了下来。
就把他和霖谦的事与阿代说了,最后还忍不住落泪了,瑾瑜虽然16岁,性子比较坚强了,没到弱冠之年,就有了身子,还是个男子,这其中的感情便复杂了些。
阿代听着,也起了怒意,不断骂着,“这负心汉,来日我定要取了他性命,若是阿阳这样对我,我必定要让他死在草原上,给太阳晒,大风吹,野兽吃了去。”看着瑾瑜哭了,更是轻轻把他抱在怀里,说着“有我,有我。”
若是外人见了,两人的肚腹都隆起了个弧度,抱在一起,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瑾瑜仿佛把藏在心中的事情吐了出来,莫名轻松了一把,就像是被一块石头压得久了,突然有人帮你移走了一办,压力少了不多。
听了这个,他算是百分百信赖阿代,只等着过几日,将医馆的事做一番交代,找个借口,和阿代到后山去,好避避风头。
只是容镇事情好像一发接着一发,陆王府遭了打劫,怕是之前所说的那些女干氵壬掳掠的黑衣人,这次,居然连陆王府的侍卫都被杀了几个,而王爷钟爱的小妾第一名女支璇儿也被杀死了。王爷怕是也受了点小伤。
王府死了人,更是一片哗然,想那些贼人也太大胆了,连陆王府敢打劫,徐秀才那日恰好告假在家,不过也吓了一身冷汗。
“想那璇儿姑娘,红极一时,居然闹得这般下场,自古红颜多薄命,怕是也有道理的。”徐秀才一进到医馆,听得就是这句话。
“我看,那些贼人见璇儿漂亮,怕是,嘿嘿,你懂得,她受不住,便自尽了,你知道的,王爷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戴个绿帽子呢!”话题总会向着有些猥琐的方向跑。
来这里看病的多是普通百姓,说些荤段子也不足稀罕,瑾瑜听着陆王府的消息,总是格外用心,听到霖谦受伤,还是很担忧,说是小伤,还是很庆幸,似乎自己一颗心还是会向着他而跳动。
秀才看到瑾瑜的样子,也能猜到了些:“王爷没事,只是伤了胳膊,已经包扎好了,府里的人也有不少受伤,府里好大夫忙不过来了,还是得请你去一趟。”
“王爷叫的?瑾瑜这时想起当时霖谦呵斥着叫他不要再去王府,那些刮他心窝子的伤心话,一时有些犹豫。”
“可不是,他叫镇上的大夫都来一趟,府里伤了人,赶快医治才是,你也别顾忌太多,只是些下人,碰不到王爷的。”
“准备下就走。”瑾瑜也知道救病要紧,顾忌不了太多,招呼了一声,带着医箱,匆匆往陆王府去。
徐秀才也感慨璇儿死的冤枉,毕竟是长袖善舞,技艺超群,秀口一吐就出口成章的女子,轰动整个容镇,不免很是可惜。好不容易离开那个肮脏的勾栏,在王府中也没过的太好,毕竟王爷被那叫蝶儿的男宠迷住了。
王府不算远,瑾瑜听着这些话,还是有些难过,做大夫的,即使见惯了生死,却为的也是多救几个人,让他们多活几年,虽然没见过璇儿,但也知道是个惊为天人的美人,即使他是霖谦的小妾,还是不免有些同情他。
倒是几个新来的侍卫死了,没人同情,早就拉出去葬了,毕竟瑾瑜也还记得他们欺侮百姓的样子,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尽管如秀才所说,见不到霖谦的,瑾瑜却仍然抱着一丝期盼。
王府真是乱作一团,人们都很惶恐,还好那些贼人大多都被府里的侍卫杀了,跑出去的没几个,现在王府没受伤的下人们都在整顿。
镇上还有个大夫也来了,和着瑾瑜在秀才的陪同下都往下人的府里走去。这些人受的伤多少重了些,这能在床上躺着,有的给刀剑伤了,血淋淋的,在瑾瑜的指示下,帮着清洗,还有的被丧尽天良的占了身子,目光呆滞,不让人接近,瑾瑜很是痛心。
仔仔细细帮着治,多日没见着闻着这些血腥,又开始感到恶心,怕是自己怀了三个月,害喜症状便不明显了,此时却又忍不住,往屋外奔去。
第18章:又见霖谦
瑾瑜感到胃中恶心之感翻滚而来,出了屋子就立马干呕起来,也顾不得面子了。王府里的布局缜密,廊腰缦回,铺着落叶的小径显得十分幽静,即便是下人所在地方,也是参天古树,亭台楼阁,很有一番风味。
瑾瑜却只希望这个地方能遮住人的视线,不被发现了好。
瑾瑜实在吐不出什么,出门前匆忙了些,也没有特地遮盖小腹,此时四个多月了,若是有心思的人,怕是会看出什么了。
一阵脚步想起,瑾瑜恶心感仍旧没有下去,此时双颊都红透了,暗想着应该不是往自己这里来的。
“瑜儿……”这个声音怕是死也不能忘记,瑾瑜感觉自己冻住了一般,全身都僵住了。
是霖谦,他的声音,他叫自己“瑜儿”,就像当初那般温柔……
现在的自己,窘迫万分的自己,呕吐着的自己,自己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瑾瑜觉得是时候无比漫长。
“懿,你怎么突然走那么快,也不等等人家。”娇媚的声音,却不难分出是男子,瑾瑜这时抬头望去。
“自己贪玩,走得慢,却怪起我来了。”霖谦笑得如沐春风,明眸如水,只是这目光,这笑容却不是看着瑾瑜,而是身边这个妖艳的的男子。
男子整个人都要连在霖谦身上似的,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双手捉着他的袖子把玩,嗔道:“走了这么久,我的脚都痛了,王爷你要怎么办”
霖谦一点也不恼,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就你最爱闹,还有正事。”
“哼,懿,你……”男子仍旧撒着娇。
他是蝶儿。瑾瑜立马就得出这个结论。
纵使听过万千次,霖谦如何宠爱蝶儿,可是待到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便又是一码事了,别开眼来不看,还是能够听到这些属于情人的耳语,就像是被小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心般的痛。
听到的瑜儿,怕是蝶儿,自己还这么自作多情,想给谁看呢。
胃里仍旧恶心着,却抵不过心里带来的感觉。
早知道不来了,这样丢人现眼,上次他的冷言冷语,还不够吗,还存着什么希望,如今见到了人,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了。
蝶儿似乎闹够了,“咦,我们府里竟有这么漂亮的君郎,是哪个人有这样的福分,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君郎”
“他是徐家医馆的瑾瑜大夫。”霖谦不冷不热地说着:“他还没成亲,更不是君郎了。”
蝶儿吐了吐舌头:“我看他在吐,腹部——”
“王爷,事情办好了。”两个高个子大汉突然冒了出来,打断了蝶儿的话。
“很好,很好。”霖谦向着两人耳语一番,似乎交代着什么,大汉点点头,都退下了。
“多谢大夫前来帮我府上人看病,上次说话重了些,多有得罪。”霖谦似乎心情更好了,倒是好好把这句话说完了。
瑾瑜见他说话这么客气,又开始心酸,自从爱上这个人,变得更加多愁善感,此刻压着自己真实心情:“上次小人无礼,王爷不要怪罪便是。”说着,眼睛都泛起了酸,更要低头掩着“小人还要继续看病。”
转头,却顾不上霖谦,往屋内跑去,想到自己跑进跑出,心里又是窘迫。
蝶儿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在各种场所生活过,早已成了人精,何况也听过霖谦追求过瑾瑜,此刻心里也有了算计。
若说蝶儿长得好看不假,服侍起人来更是没得说,何况还会着撒娇这些把戏,比起瑾瑜这种美得有些无尘的人来说,怕是没得比较而言。
瑾瑜这边,蝶儿把他看成夫郎,提到他腹部,想起自己的肚子站着还好,若是弯着腰,鼓起的弧度肯定是不小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怪不得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此刻最怕他人知道怀了孕,心里实在怕得厉害。
秀才看他回来,笑着说:“突然人就不见了,跑哪去了。”
瑾瑜就是笑了笑,心里却是慌张地厉害。
霖谦此刻倒是不慌不忙地进来,看上去带着笑,仍旧带着威严,走了一圈,看了看大伙的伤势。
身后几个人搬着几个箱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