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写手的忧郁番外合集——春溪笛晓

作者:春溪笛晓  录入:09-14

顾平哪里放心徐大毛一个人在山顶喝酒。

他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听到顾平不容置疑的语气,徐大毛都快哭出来了。他知道顾平确实关心他爱护他,有同病相怜的原因,也有把他当弟弟看原因——就是没有爱情。偏偏就是这么一点点关心爱护,让他欢喜到不得了,让他开心到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往顾平身边凑。他有伤口,顾平也有,他想要陪着顾平,也想顾平能陪着自己。

但是不可以。

徐大毛红着眼说:“我自己会回去!”

顾平说:“别闹。”

徐大毛不说话了,乖乖地跟在顾平身后下山,乖乖让顾平把自己送到楼下。他下车时想抱走顾平买上山的啤酒,却被顾平一个眼神制止了。

徐大毛是跑上楼的,他怕跑慢一点就会被顾平看到自己满脸都是泪。

顾平看了眼后座那一打啤酒,想到徐大毛那红通通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乱。他有些唾弃自己,明明应该拒绝到底,减少对徐大毛的伤害,却没舍得那么做。

舍不得那一点点慰藉的后果,就是他既伤了徐大毛,又得面对秦先生的怒火。

这种不干不脆拖泥带水的做法,实在不是他该有的。

顾平反省片刻,开车回到秦先生的别墅前。

秦先生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

对于秦先生而言,这接近半个小时的等待太过漫长,漫长得足以让怒火不断蔓延,蔓延得把他的整颗心都烧了起来。

他刚意识到自己对顾平的种种“例外”代表着什么,顾平就找上了别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讽刺的吗?

顾平开门走进屋。

屋里的昏暗让他非常不适应。

顾平一眼就看到了秦先生。

秦先生高大的身影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顾平脚步微滞,接走到秦先生身后从后面环抱住秦先生。

这样的动作本来应该能浇熄秦先生的怒火,可惜秦先生却轻而易举地嗅见了属于别人的气息。

连秦先生都有点憎恨自己鼻子太灵敏。

秦先生在顾平耳垂上狠咬一口,用他那向来不近人情的语气提议:“把你压在落地窗前狠狠地做-爱,会不会让你印象深刻一点?你看,站在这里的话整个城市都在眼底,你做爱时的表情也会被这座城市看见,是不是很有趣?”

顾平浑身一颤,艰难地张口:“您喜欢就好。”

秦先生把顾平禁锢在怀里,用力将他抵到落地窗上:“你呢?你喜欢什么?你喜欢看球赛?你喜欢开个小小的装修公司?你喜欢爬到山顶看烟花?或者应该说,你喜欢陪你做这些事的人?”说到最后一句,秦先生的语气带上了难掩的怒气。

顾平怔愣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秦先生危险地盯着顾平。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顾平抬起头回视秦先生,“所以不知道我喜不喜欢。”

对上顾平坦然的眼睛,秦先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了一把。

顾平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秦先生却莫名地听明白了。

从某些方面来讲,顾平其实老实到可爱。

同时秦先生也意识到自己非常幸运:现在顾平还没有领会到自己一再违背诺言的原因,更没有发现自己的动摇——这代表他可以把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秦先生说:“不知道就算了,不用多想。”他莫名地翘起了唇,刚才的怒火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事难言的愉悦。他搂紧顾平的手臂微微松了松,让顾平面向外面的夜景:“这样的夜景,你看着满意吗?”

顾平讶异于秦先生的情绪变化,稍一停顿,暗暗决定把自己刚才的表情和语气,以供日后使用!

秦先生看出顾平在走神,气得不轻:“你在想什么?”

顾平只好回答:“挺好的。”

秦先生说:“首都的夜景更好。”

顾平一怔,说:“当然。”

秦先生说:“顾平,过完年到首都来发展。”

顾平说:“这……”

秦先生打断顾平即将说出口的拒绝,语气平缓却带着莫名的诱-惑力:“顾平,你难道不想到更高的地方去,看更好的景色?”他把顾平的手抓到心脏部位按上去,“别否认,你和我一样都是野心勃勃的人。最好的证据就是顾家的资产在你手里已经翻了五倍——顾平,一个顾家根本满足不了你,你需要更广阔的天空。”

顾平顿住了。

他感觉心脏的某些角落仿佛被唤醒了——被恶魔的诱-惑唤醒了。

静默良久,顾平微微地笑了起来:“您说得对。”

这时正好临近十二点,整个深蓝色的天穹像约好似的齐齐绽开了无数烟花,绚烂夺目,令人无法忘怀。番外:赝品(十五)

顾平承认秦先生的提议非常诱人。

顾平本来就有去首都发展的想法,只是碍于秦先生的关系才把目光放到别的地方。既然正主都开口了,他答应下来又何妨。

想到即将迎来的挑战,顾平不由有点期待。

他开始着手安排相应事务。

本来手上的项目就是顾平在跑,项目重心又在首都那边,要完成转移工作倒是不难。

麻烦在于他要带走哪些人。

顾氏老人他不会动,但他一手带起来的人他肯定要带走一批。到时处理得不好,对两边都没好处。

顾平不像徐大毛那样怨愤得曾经想把整个徐家拖下水。

那种伤人伤己的报复方式,在顾平看来是不明智的。他父亲已经年过半百,顾氏在这边的发展也已经走到头,上面有薛家、封家那几个大家族压着,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对于他来说,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只要是有判断力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才划算——实在没必要为了那小小的不甘赔上自己。

顾平隐晦地和几个下属聊了聊,确定他们都会跟着自己走以后回了顾家。

顾父见到顾平脸色就不大好看。

顾平把顾父请到书房谈话。

顾平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离开顾氏,我的职位您找个人代替一下。”

顾父腮帮子直哆嗦,他压抑着怒气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离开顾氏?”

顾平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伯,我看堂弟这两年长进了不少,你可以先让他进公司学学,等他毕业就把我的位置给他,相信他可以胜任的。”

顾父说:“我不同意。”他抽出一根烟猛抽一口,怒火更盛,“离开顾氏?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还是觉得自己傍上个男人觉得很了不起?你要不要脸啊你!”

顾平冷静地说:“要不要脸是我自己的事。”

顾父用力一拍桌子:“你以为他真喜欢你?”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扔到桌面上,“这才是事实!照片上这人和你长得像吧?人家两家是世交,人家是好朋友,人家是不忍心破坏好朋友的感情才找上你这个替代品!”

顾平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看,都是“那个人”的照片。

顾父会大动干戈地去查秦先生,还为这件事大动肝火,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大概是怕他和他母亲一样爱得卑微又可怜,丢了顾家的脸吧?

顾平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嘲弄:“我不是早就说了吗?秦先生看上的就是这张脸。你以为我多有能耐,能让秦先生另眼相看甚至一见钟情?就像您当初善心突发救了伯母一样,第一眼看见能看上什么?看上了脸而已。”

顾父气得猛咳几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顾平说:“大伯您放心吧,我不会突然撒手。要走肯定会做好交接,手上的项目也会跟完。只要你别弄个乱七八糟的人进公司,我保证不会出什么乱子。”

顾父说:“你给我在顾氏好好呆着!”

顾平安静地看着顾父。

顾父心里不知怎地竟有点发虚,他的语气放软了:“我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你,你别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留下吧。”

顾平说:“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我不要顾氏任何股份,进公司单纯是当堂弟的陪练。我不想食言,大伯您也不要食言。堂弟是您最爱的人的儿子,您好好和他相处,他会理解您的。”说完他没再多留,转身往外走。

顾父喝道:“站住!”

顾平转过身,静待顾父说话。

顾父骂道:“你就上赶着让人糟践是不是!你别跟你妈一样拎不清!”眼看顾平软硬不吃,顾平被逼急了,放下狠话,“你信不信我做点证据把你关进牢里!我宁愿你去坐牢都不想你去犯贱!”

既然平和的表象已经被撕开了,顾平没有再忍让。他抬起头与顾父对视,淡淡地说:“您尽管试试。”

顾父被顾平冷静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凉。

顾平把话摊开来说:“我愿意为顾氏做事,是因为您是我母亲的丈夫。她爱您,不顾一切想要留在您身边,所以我盼着您事业顺利、家庭安稳,这样您也许会对她好一点。假如您真的要用那些龌龊的办法对付我,那么对不起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使是亲生母亲也不足以让我赔上我的未来。您尽管动手,但您要考虑清楚,您一动手我肯定会反击。当然,我很感激顾家这些年的养育和栽培——这是我在顾氏工作时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原因。我自认对顾氏和您没有任何亏欠,所以也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顾父嘴唇翕动老半天,挤不出半句话来。

为什么他会担心顾平离开顾氏?因为顾平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想跟着他走的人带走,顾氏就会垮了大半。

顾平不声不响经营了好几年,大半新产业都是顾平一手做起来的,可以说顾平在顾氏的影响力远超于他。

顾父难得地低了头:“顾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脾气急……”他脸色颓败,叹着气说,“算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你手上管着的几个分公司划到你名下,你爱卖掉还是继续留着都随你。”

顾平正要再说什么,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堂弟和他母亲。

顾平一怔。

堂弟咬咬牙,看了顾平一眼,望向顾父说:“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叫陪练!你们当年那些糟心事到底是什么!还有我亲手母亲又是怎么回事!您既然最爱她,顾平又是怎么来的!您一点都不觉得矛盾吗!”

顾父意识到刚才的对话被妻子和儿子全听去了,恼羞成怒地说:“闭嘴,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堂弟生气地说:“那谁才该问?我那已经不在世的母亲吗?”

这一句话仿佛终于将顾父击垮了。

这局面是谁造成的?

平心而论,他一直挺喜欢顾平母亲的,任何一个男人被这么一个柔情若水的女人死心塌地地爱着,都会有点沾沾自喜并乐在其中。但他苦日子过怕了,远离舔着刀锋过活的生活后他想让自己孩子有个体面的出身,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过上体面的生活。所以他找了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子结婚生子,迅速将想用孩子绑住他的顾平母亲抛诸脑后。

结果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的妻子在生下儿子不久后去世了。这时他觉得自己运气太糟糕,永远不得老天眷顾。偏偏那种节骨眼上,顾平母亲还抱着顾平来向他借钱。

他把对老天的怨气撒在了顾平母子身上。

连他都惊讶于自己当初的冷酷和残忍。

他怎么能做得出辱骂自己孩子,并要求他喊自己为“大伯”那种事?

那时候顾平才多大来着?小小的个头、茫然的眼神、受惊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像他的母亲。

他知道他们母子俩无力反抗更无力反击,所以把他们留下来当出气对象。

现在顾平已经拥有了利爪和獠牙。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顾平没想过反戈相向。

顾父了解这个儿子,他做决定从不轻率,一旦说出口,必定经过了长期的考量和准备。他从前那么认真地经营顾氏,其实是在经营他自己。顾氏越成功,说明他的能力越出色——出色的人,到哪里都能冒尖。

顾氏对顾平来说只是一个跳板,只是能让他母亲有所依靠、生活安宁的保证。

顾平不是不能报复,而是觉得没必要报复。

他这个父亲对顾平而言,仅仅代表着“他母亲的丈夫”,而且顾平估计还觉得他母亲眼光很糟糕。

在另一个儿子的鄙视下,顾父闭了闭眼,说出去了当初的事实。他和顾平母亲相识在前,但他看不起顾平母亲的出身——有个生下她就跑了的母亲、背着一身赌债父亲跳楼自杀的父亲,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她也差点被迫出卖自己的身体。在顾平母亲执着地生下顾平后,他觉得顾平母亲意图破坏自己计划好的人生,所以抛下他们母子俩不管。

再然后,他和后来的妻子堕入爱河,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后面的事所有人都清楚,顾父没再往下说。

顾平静静地听着顾父在堂弟逼迫下亲口说出当年的事实,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快意。

有什么能比让顾父在真爱的儿子面前袒露自己的卑劣更痛快?

顾平看了眼母亲。

母亲正好也带着泪看着他,她声音带着几分哭意:“……你要走?”

顾平微微一怔,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和他母亲曾经相依为命,那时候他是他母亲唯一的依靠,虽然日子很苦,但他甘之如饴。

可惜的事很早以前他母亲就不需要他了,她有了堂弟,也有了丈夫,他的存在早就变得无足轻重。

所以他从来不会像堂弟一样向她撒娇,不会要求她带他出去玩,不会要求她在他生病时陪伴在侧,不会询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他却只能有“大伯”和“婶婶”。

不被需要的人提太多要求,多惹人厌烦,多让人为难。

见他母亲快要落泪了,顾平不太忍心,最终还是开口宽慰:“放心,我会回来看您的。”

堂弟突然用力地抱住顾平:“走什么走!你走什么走!我才该走!要走我走!”他让顾平面向顾父,破口大骂,“没有你就他这脑子能把顾氏做到今天这种规模吗!说走就走顾平你他-妈是多大方啊!”

顾父怒目圆睁:“你小子再说一句!”

堂弟一点都不怕,和顾父对瞪:“就你这脑子,没顾平的话顾氏早垮了!”

顾平忍俊不禁。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堂弟的脑袋。

这样的维护让他很高兴,他一直觉得这个堂弟是整段恩怨纠葛里最无辜的人。原本以为自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结果那个假象却被残忍地撕开了,露出了那丑陋而不堪的事实。

这对一个半大少年来说,等于是整个世界都垮掉了。

作为身份尴尬的哥哥,他不能给他半点安慰,所以只能用另一种方法激励他、鼓动他。或许是因为演得太逼真,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辈子大概不可能像别的兄弟一样融洽相处了。

堂弟果然和那徐家小子一个脾气,被揉乱了头发就瞪圆眼,生气地说:“不许摸我头!”

顾平说:“你和田帅有空去首都的话我带你们去玩。”

堂弟知道他主意已决,点点头说:“有空多回来,要是上我家的话,我会勉为其难地让田帅给你做几个菜。”说到最后他高昂着下巴,得意到像他自己做菜很厉害似的。

顾平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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