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情——青史话本

作者:青史话本  录入:09-13

昨晚,董贤想见刘欣,刚到宫门就发现不对,立即回家让董恭做好逃离的准备。铁栅并不是逃生的通道,真正的逃生通道是墙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的隧道,在灰烬和废墟的埋没下,没有人发现。

云阳城外的一片山谷中,山中炊烟袅袅升起,村前不远处是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董府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王莽绝对不会猜到,他们不从铁栅逃生,出城后却坐船离开,现在更是沿水流居住,将搜索的重点放在远离长安的道路上。

董贤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与家人会合后,他就昏迷过去。待到醒来,两眼空洞,如同木偶人般,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一切感知都不存在,不吃也不喝,脸色很快变得苍白。所有人都用尽了办法,董贤依旧如此。

直到邹剑出现,董贤才有了不一样,抓住他就问:“刘欣是不是没死,你救了他,是不是?”董贤记得很清楚,那天邹剑没有出现在未央宫中。

“董大人,对不起,邹剑无能,救不了陛下。”邹剑不忍回答,当初刘欣发现王莽要行动时,就让邹剑去保护董家人离去,所以才会在这里出现。

“救不了,救不了……。”董贤喃喃自语,不敢、不肯相信。

云霜想上前安慰他,董贤猛地将她推开,冲出门就向远处腾跃而去,邹剑受刘欣所托,让他照顾好董贤,奈何以他的轻功,根本追不上。

山林中,树木早已不是翠绿一片,现在万物凋枯,落叶飘零,一派凄凉之景。树叶在春天来临时还会长出,逝去的人却不会在下一个春天里出现。还记得在皇宫中与刘欣再次相遇,也是这样一个季节,那时他独立于凉亭中,池中荷花已经枯死,整个世界一片凋零,而他一直伫立在那里,不曾动摇。帝王高处的孤独,令他更显突出,顶立在这世界。让董贤被现实逼得只能如枯叶般飘落的命运,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支撑点,可以为自己的命一搏。

如今,董贤的命运是得到解救,可那个给他力量的人却已不在,如果在这两种里只能选其一,董贤想他会选择让刘欣一直活下去,好好做他的皇帝,也许多年以后,他会是令人尊敬的一代帝王,儿孙满堂。

远处,日薄西山,还是一样的景,身旁却没了那人。去年也是这个季节,四人一起去野游,返回时就是现在的景,那个许诺一起看彼岸花的人不知此时魂归何处。

“缘注定生死。”董贤想到了佛经中记载描述彼岸花的话,“刘欣,我们就像彼岸花吗?注定离别。情不为因果又是什么意思呢?无因就无果,如果当初我们没相遇,就不会有今天的离别,是这个意思吗?”

董贤立身万丈悬崖上,秋风凛冽,衣袍被吹的高高飞舞,耳边咧咧作响。站在高处,下方的各种景色一览无余,什么都变得渺小,甚至微不可言。董贤的心绪随之平和,多日的积郁在此时一扫而空,脸上也出现许久不曾见的笑容。

10、彼岸花开

村中所有人都在寻找董贤,当太阳下山后,他自己回来了,明显与之前不同,所有人都感觉,以前那个充满活力的董贤又回来了,董恭、云霜、阿成等人心口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饿了。”董贤见众人为他担心,觉得这几天真是对不起家人和关心自己的人,可他好几日不曾进食,现在真的是快饿死了。

众人先是一阵错愕,旋即又大笑起来,知道自己饿了,而且要吃东西,证明他已经没事。云霜最是开心,立即带领几位下人去准备晚饭。邹剑长出一口气,若是董贤有什么三长两短,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九泉下的刘欣交代。

刚吃完晚饭,董贤便上床睡觉,这些天不吃不喝、睡不眠,才一沾床,便陷入深沉度的睡眠中,反正刘欣都已经不再,就不再时刻警惕,被杀了更好,不用一个人在世间独活。

董贤突然的变化,让众人感觉有些不安,一直到守到第二天天明,还是一切如常,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没事。

董贤告诉云霜还想再睡会儿,不要让别人来打搅他。待云霜离开,董贤蒙住面,带上剑前往皇宫。之所以会选择白天,是因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王莽不会觉得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白天潜入宫中。现在正值清晨,这个时候一般是人的防御心最低的时候,刚经历一晚黑暗,光明的到来总会令人放松。

王莽现在借刘欣之子刘悠之名,总揽一切大权,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待所有事情稳定后,必会杀了刘悠,试问一个有野心的人会甘愿趋于人下吗?更何况王莽筹备了如此久的计谋,隐忍了多年。董贤要去将刘悠带出宫,刘欣曾托付他照顾刘悠,而且他也是董贤的侄子,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必须那样做。

凭借董贤的轻功及对皇宫的熟悉,很快便找到董沁所住的地方。刘欣的死也给了她不小的打击,美人憔悴,为君而已。董沁吩咐宫人退下,时常自己一个人在殿中。董贤从窗户而入,惊醒失神的董沁,“大哥,你怎么?”

“嘘,小声点。”董贤立即示意董沁别惊动外面的人,外面在殿外安排有高手,声音过大会惊动他们。

“爹和娘,他们都好吗?”见到董贤平安无事,董沁就猜到董恭与徐氏没有危险。

“他们都好,沁儿,带上悠儿随我离开。”

“我不走。”

“为什么?”董贤皱眉,这里不是善地,他不愿董沁留下。

董沁欲言又止,最终道:“大哥,你走吧,照顾好爹娘。”

“为什么不走?难道你在乎皇宫中的荣华富贵,还是在意你现在的地位。”董沁依旧不愿离开,董贤想到刘欣的去世,问道:“如果你真的爱刘欣,就跟我走,他只希望悠儿可以平安,根本不想他做皇帝。王莽也不好放过他,更别说坐上皇位,你想让悠儿被害死吗?”

“我,我……。”董沁不知道该怎么做,若当初刘欣不是皇帝,她会愿意与他在一起吗?就算心中有爱,可他若是个平穷人,董沁未必会同意。“大哥,你去带悠儿走,我想留下来。”

“你留下,王莽不会放过你的,跟我一起走。”董贤想将董沁强行带走。

“大哥。”董沁突然跪下,满面泪痕,道:“大哥,我对不起你和陛下,陛下的毒是我下的。”董沁终是将心底隐藏许久的事说出,这段时间她一直生活在自责内,现在说出一切,也不想求董贤的原谅,只觉得心里舒坦很多,“是宜儿蛊惑我,说只要将我所用的香料,加入她家乡祖传的秘方中,让陛下闻了,他就会恋上我身上的味道,这样他就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一时受了诱惑,大哥,对不起!”

董贤准备去扶董沁的手僵在半空,不愿相信问:“是你下的毒?”

“大哥,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是我害死陛下的,都是我的错。”

董贤举起手中的剑,他恨!恨董沁的糊涂,刘欣死的那一幕出现在眼前,让他整颗心、整个人都在颤抖。可是,人已死,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刘欣不会活过来,董贤无力垂下手中的剑,冷冷道:“我不杀你,你就永远活在愧疚中吧,这样比杀了你更好。我去带悠儿离开。”董贤抱上刘悠,最后看了眼未央宫与凉亭的方向,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

“陛下,大哥,对不起,是我的错,陛下,臣妾来找您了。”

当日,皇宫传出消息,董昭仪因思恋先皇刘欣,跟随而去。刘悠患病,医治无效,也离去。

董贤知道自己也中了毒,不知可以活多久,可能因为他只吸入少许毒气,之后又只是服下一点解药,到现在还没毒发的迹象,不过想来已经不远了。这样也好,很快便能实现当日的诺言——携手看花。

董贤没有回村子,而是向刘欣的墓地赶去,陵寝以刘欣生前去的名字为名,名为义陵,只因为怀念作为文义的那段时间。文义与董贤先相遇,才有了后来的刘欣与董圣卿。

望着高大的坟墓,董贤心中无尽的悲伤蔓延,曾经的一代帝王,气宇轩昂的男子,如今只剩一座孤坟。一切都如刘欣所言,他失败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抹去,没有人会去记得失败者的点滴,都被遮挡在了胜利者的光辉下。

陵墓旁有一颗柳树,正是董府小院中的那株,没想到刘欣将它移植来这里。董贤依靠在树干上,仿佛那是刘欣宽实的胸膛。

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董贤看去,见到了一个他寻找许久的人——白翳。询问后,董贤才知道他是去雪山采一种罕见的药,也知道了他为刘欣压制毒药的事。刘欣死后,白翳就在离陵寝不远的小镇里隐姓埋名,因为王莽不会放过他,就像董贤,不能为己用便是死。

白翳把住董贤的脉搏,点头道:“不错,我的药果然有用,你的毒已经完全解了。”

董贤如遭雷劈,脑中惊雷嗡隆作响,急切问道:“什么叫毒已解了,你有解药?”

“唉!”白翳无奈叹气,“都是痴情人啊!我的确有解药。”白翳取出香蜡,认真、恭敬祭拜,刘欣的努力他都知道,可是……。

董贤终于从震惊里醒来,对白翳吼道:“既然你有解药,为什么不给他,你给了他,刘欣就不会死了。”

“我是把药给了他,可他不要,而是给你服下,我已经尽力,解药只有一粒,你的安全在他心中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他让我告诉你,好好活下去。”

董贤感觉双腿无力,膝盖一松,就那么直挺挺跪在刘欣墓前,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干,早已发涩的双眼,又有眼泪流出。董贤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刘欣骗他吃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原来那是解药。

董贤手臂撑在地面,地面被手指挖出几条伤痕,“啊!”伤心欲绝的悲啸回荡在天地间,刘欣,你又骗了我,说好了只骗我两次,那这一次又是什么,没有你,我一个人在世间孤独的活着,你觉得我会过得好吗?

相传在雪山上,有一种七彩并蒂莲,白翳就是因为寻它寻了一年,这一年,他爬过无数大小不一的雪山,历经万险采到。这才研制出一颗可解百毒的灵药,原本希望用于救刘欣或高层官员一命,让他可以好好的治理天下,这就是白翳的治本之法。没料到的是,刘欣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解药给董贤服下。白翳活了大半辈子,作为医者,见多了生离死别,很多事情都看穿了,在这样的时代,可以打破思想的束缚,承受被天下人所指责,他不相信董贤是外界传言般的人。刘欣的决定让他感觉惋惜,更多的却是佩服。

董贤失魂落魄回到村中,云霜去叫他时,没有见到董贤,立即告诉阿成,差人寻找。现在村中很多人都在找他,见他平安回来,云霜第一个跑上前去。

“哥哥,你去哪里了?”

董贤不语,将怀中熟睡的刘悠给云霜,他怎么会不知道,刘欣让他照顾刘悠的目的,是希望他活下去,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帮我照顾悠儿。”董贤说完,木然向房内走去。

见董贤如此模样,云霜心中总有种害怕的感觉,直觉有事要发生。

山林中此时还有小动物的鸣叫声,月色如华,在这种喧闹中又有一种特别的安静感。天上一轮月,水中一轮月,两者交相辉映,令河水变得晶莹剔透,溅起的水花如钻石般闪耀,原来夜晚也可以如此美。

忽然,天上飘过一片云朵,暂时遮住了月的影和光芒,天上的月亮被遮住,水中再也印不出明月,大地都陷入更深一层的黑暗。

河边上有一道人影独立,在黑暗里显得凄凉又孤寂。董贤眼眸深邃,在月光下又显得有些迷离,负手而立,身形消瘦却笔直。

待月亮再次出现,黑暗的大地再次被光芒照亮。

凌晨时分,皇宫中出现一道鬼魅的身影,灵巧地避过所有士兵,直向王莽所在地掠去。这人正是董贤,此行的目的只为杀王莽,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王莽而起。

床榻上,王莽正在睡觉,董贤从房顶上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前,在不惊动侍卫的前提下,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不给王莽任何反应时间,举剑向床上的王莽刺去。眼看就要成功,床上的人立即一个旋身而起,躲避过这一剑。

“是你!”董贤看清眼前的人,不是王莽,正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教他武功的人——严戍。

“主人十分欣赏你,看在你也算是我徒儿的份上,我会请求主人,将你从轻发落,归顺我们吧。”严戍道。

“绝不可能,就算有你保护他也不行,今天不是王莽死,就是我死,我和他,必须倒下一个。”

“你要明白,即使你能胜我,也必定要付出代价,那时被重重包围,你根本逃不了。”

“打了再说。”董贤袭向严戍,反正不想活下去了,现在的他有着一种目空一切,什么都可以踩在脚下的凌厉之气,严戍不得不认真对待。

两人速度极快,两相擦身而过时,董贤止住身体的惯性,强行回身一踢,脚上使出现在所能用的最大力量。这是生死之战,每一招都是致命的,就这一脚,便让严戍肺腑一阵疼痛。没有停留,两人又拼斗在一起,董贤以被击中一掌为代价,一剑挑穿严戍的肩头。被严戍击中的后背一阵剧痛,肺腑一阵翻腾,不由喷出一口血,而严戍右肩被刺伤,手中的剑都有些握不住,至此两人才分开。

在交手的片刻间,屋外冲进几人,正是那守在王莽身边的几人,王莽被保护在中间,“不错,武功快敢得上师傅辈的人,你却不肯归顺于我,为了心安,本官只能杀了你。”

王莽语毕,殿外一批侍卫冲进来,将董贤团团包围,同时王莽身边的几人,除了刚才与他交手的严戍,也全部涌上来。其他人董贤丝毫不惧,可那些王莽随身的护卫,十分不好应付,且他们胜在人多,不久,董贤身上就有血光出现。董贤习武多年,经历过不止几次生死搏杀,深深明白,一见血光,战斗力将大打折扣,这次杀王莽怕是不成,而且自己也有可能葬送在此。

董贤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鲜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随着血液的流失,董贤的动作已渐渐变慢,而对方也有人永远的躺下。人一旦不要命的去拼,力量将会提升好几倍。董贤丝毫不理会身边的危险,盯着王莽,不管不顾向前杀去。

殿中血水、残肢、尸体随处可见,那些普通的侍卫怎会是董贤的对手,垂死的老虎也比一只野狗厉害,更何况他们的本领还没达到野狗对老虎构成的危险程度。

严戍挡在王莽身前,让董贤不能得手,他迅速将王莽带离殿内,怕出现意外。董贤毫不犹豫地追出去,外面王莽的身影立于远处,周围是一支又一支利箭对准刚出来的董贤。密密麻麻的箭尖,在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茫。场中的人早已看不出是谁,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血污,如同一个血人。

“放。”随着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齐松手,空气都被摩擦出声音,呜呜作响,像是在为谁而悲、而哭泣。董贤竭尽全力避开,同时朝王莽所在的方向冲去。一支利箭划破空气,董贤没来得及躲开,被射中腹部,动作因此受到影响,背后的剑还在接二连三呼啸而来,又有两支利箭射中董贤。

院中枯叶飘落,有些被血花洒中,面临死亡,董贤却笑了:有天上的月亮,才会有水中的月亮,失去谁都不完美。刘欣,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等我。他的命是刘欣用命换来的,虽然知道不应该这样做,可是,昨晚见到水中映月的景象,董贤才有了这个决定。

董贤知道这次不可能再杀王莽,自己也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他要离开这里,死也要在刘欣身旁。董贤不再恋战,一心要离开皇宫,打下去必定会输,若只是逃跑,还有那个能力。早在进宫前就准备了一匹快马等在宫外,董贤骑上马,便扬长而去。在逃出的过程中,纷乱的箭矢又有两支射中董贤,幸好只是射中手臂,为了不影响行动,被咬牙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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