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庆在旁边自豪的说:“这就是云南十八怪,东边下雨西边晒。”
这时车到拐角处,看见有一个把裙子掀起来蒙着头,蹲在公路下的一块巨石下躲着洒水的傈僳族女人(因看不见脸,不知是女孩还是妇女),露出了雪花般的臀部。那几个一直在后面说着荤话中的某一个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也是云南十八怪,姑娘随地大小便。”
阿庆涨红了脸,但一紧张就有点口吃的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把一对拳头握得紧紧的,穆渝看见那对拳头的关节很苍白。
正在打开画夹速记天边彩虹的肖静玲合上画夹,回头撇了眼那几个人,“你们祖上三代以上过的也许还不如她们,祖上十代以上,也许衣不遮体,不上厕所的时候也能看到你刚才所嘲笑的那一幕。”
“臭婆娘,嘴这么毒。小心我抽你啊。”其中一个小眼睛的人露出凶光,恶狠狠的说。
阿庆把拳头握得更紧,“你们动一下试试。我们傈僳族的男人都是汉子。”
司机把车停到路边,“这么长的山路,人烟稀少,不可能像城市里一样,沿途不远就建一座公共厕所。但人有三急,这个问题回避不了。那怎么办?妇女们就会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但再僻静也有可能有人经过啊,于是她们会用衣服蒙住头脸,伪装没人看见。这虽然是一种鸵鸟心态,其实也是一种质朴的表现。来到云南,请你们尊重当地的习俗,不然我退你们车费,请下车。你们自己想办法去通甸吧。请记住,也许你刚才嘲笑的有可能就是我的阿姐,阿妹。我也是这附近的人。”
那几个人立即蒙了,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怎么到通甸?几个人嘀咕了几句,其中有个笑得像弥勒佛的中年人出来道了谦。然后车继续前行。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大家都没有太在意。可穆渝却隐隐的感觉到,那位小眼睛却是盯着肖静玲偷偷地眨着眼。
经过了刚才的闹剧,大家都没有了继续说笑的兴趣,都眯上眼打盹,车在大家打盹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就到了通甸。
阿庆热情地邀请穆渝和肖静玲去他家住,可不好拘束的肖静玲拒绝了邀请,穆渝见肖静玲不去,他也没去,二人一起找了个旅馆住下,和阿庆相约明天在情,人坝见。
一路上的颠簸还是很辛苦的,穆渝和肖静玲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先睡一觉。打算睡醒了再起来吃东西。
穆渝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敲门声惊醒,还没开门就听到肖静玲的声音,“木鱼!快点起来了!走!我们去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我去看你卖唱。”
穆渝还想再睡一下的,可肖静玲后一句话直接让他睡意全无,“不过你卖唱可以,但不能卖身啊!”
二人在街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填了下肚子,肖静玲就吵着要穆渝去“卖唱”。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同车的那几个闹不愉快的。其中的小眼睛看过来的眼神阴毒,但这时街上华灯初上,行人很多,他也不敢怎么样。
穆渝拉着肖静玲转身想要离开。那个在车上道歉,总是带着弥勒佛笑的中年人突然大叫道:“你这个贱女人!吃我的用我的,却带着你的野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要杀了你!”吼完就追了过来。他的同伴先是不知所措,接着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着鼓噪着追了上来。
穆渝还愣在那里,肖静玲却是拉着穆渝就跑,“笨蛋!他们是找借口可以在人多的地方打我们!”
穆渝拖在后面,“向人群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
“来得及吗?你看看周围的眼神?都把我们当女干夫氵壬妇了!”
“你这个贱货!不要跑!”
“还有那个卖唱的!想干我大嫂!砍死他!”
穆渝现在终于知道问题的严重的,现在是讲理讲不清,打又打不过。周围的人群还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有意无意的挡住自己逃跑的路线。
那几个人眼看追不上了,小眼睛捡起路边的一根木棒扔了过来。
“呼!”穆渝听到脑后的风声,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木棒砸在穆渝的手臂上,再一弹,弹到肖静玲的背上。肖静玲“哇”的一声。鲜血喷了出来。
跑不掉了,那就面对吧!穆渝捡起木棒,握在手里,转身,步伐不快,但却很坚定的向着几人迎了上去。
“报警!快报警!这是劫匪!我们根本不认识!”肖静玲嘴角挂着血丝,大声叫着。
周围的人群无动于衷。
有的还拿出手机拍照。
看着迎向人群的那消瘦的却又高大的背影,肖静玲的心很疼,她像一匹受伤的母狼,抢过一个还在拍照的手机,大声的呼叫“110”
那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哄”的一声,四散而逃。
肖静玲把手机扔回给那个人,跑到穆渝身前,却怎么都拿不下穆渝手中的木棒,两人跌坐在地上,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一边大口的揣气,一边放声大笑。
肖静玲在穆渝的脸上看见了一层光芒,金黄色的。
穆渝在肖静玲嘴角看到了一丝血色,艳,艳若桃花。
笑累了,在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瓶正红花油,回到旅馆,疗伤。
穆渝给肖静玲擦药的时候意外的看到,肖静玲的背部有着九朵桃花,准确的说,应该是花骨朵,含苞待放的样子,粉红,由一根斜斜地桃树枝连着。因肖静玲的画作都是简单的黑白色,意外的看到这么艳的纹身,穆渝很好奇的问了问。但肖静玲却没有回答。
在穆渝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肖静玲画了一幅画,还是简单的黑白色,画中两只兔子在峡谷里逃亡,后面是一群饿狼,前面是悬崖,已经无路可逃,稍健壮的兔子反身抓住了一把青草做武器迎向狼群,瘦弱的兔子大声叫喊。旁边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吃草,嬉戏,没有谁理会。穆渝沉默的看着这画,然后沉默的回到房间。
看着墙角的吉他,脑海里却总是那画中的兔子。拿起吉他,随手试了几个单音,
你带着爱逃亡
那些俗世的目光
像箭一样穿透你胸膛
你一路喋血
但人心如铁
请带着爱逃亡
那些俗世目光
像溪水一样在身边流淌
你一路坚强
看流言有多长
请带着爱逃亡
请和爱一起逃亡
只要有爱陪伴一路山青绿水长
要带着爱逃亡
那些俗世的目光
不可能把有爱的人灼伤
你一路风光
哪怕饱经风霜
请带着爱逃亡
就算是再多的伤
爱情就是最好的药方
3、情人节 上
虽然昨晚睡得晚,但第二天在阿庆的敲门中,穆渝和肖静玲还是很早起来,一起出发去情人坝。
又坐了约一小时车,来到山脚下,剩下的路就只有步行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三人下车后,看到很多人都三三两两向山上走去。
这些穿着各种民族服装的青年男女,大家都很热情,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相互打着招呼。有那含苞少女,脸庞红润,眼睛闪星,边走边憧憬着未来情郎的模样。如果是三五少女一起,也会低声某个小伙子或俊俏,或强壮,并偷偷的瞄上一眼。如果对方看过来,就会低下头,急赶几步,然后又和身边的同伴小声的讨论。
年轻小伙子就大胆得多,如果发现心仪的女孩,会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搭讪,被拒绝也不生气,还会和身边的朋友表示那就是自己的目标。
有那成双成对的情侣,则会或牵着手,或挽着胳膊,一边轻轻的昵语,一边漫步。指点哪的水最清,哪座山最雄,哪朵杜鹃花最艳,哪棵树最青。
也有小伙子在挽着女友的时候会不经意的偷偷的瞄一眼路上的漂亮姑娘。这时他腰间的软肉就会被揪起,再旋转一周到一周半,小伙子还得忍住疼,老实的会憨憨的笑,嘴甜的会轻声解释,自己看的是某件衣服或者首饰,准备下山后给女朋友买一件。恋爱中的女人是单纯的,她们都不会真生气,她们都会选择相信男友那憨憨的笑容和甜言蜜语,然后放下腰间的收,又温柔的抬起,心疼的抚摸刚才那一揪一拧的地方,仿佛刚才的一揪一拧给自己的心上人造成了很严重的重伤。这时小伙子们都会露出坚强的笑容,尽管刚才那一揪一拧虽然没有伤,但是真的很疼。
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举着手机,相机,“咔咔”的照个不停。照山,照水,照花,照人。穆渝和肖静玲很默契的都没有手机和相机。一个唱歌都不用话筒和电吉他,而是只抱一把木吉他的歌者,一个画画只画黑白画的意识流的画家。她们都默契的选择了远离高科技。
来到情人坝,这是一片平静的草原,有两棵相互挽着手的大树像一对情侣一样在草原的显眼处,这也是情人坝名字的来源。坝上绿草葱葱,傍边的山上开满了杜鹃,抛开情人节不说,就这里的风景就来得值了。
穆渝搭好帐篷,本着男人都该干体力活的原则,乐呵呵的的帮肖静玲也把帐篷搭好。肖静玲温柔的在旁边递过来一盅刚刚从溪里打来的溪水。穆渝大口的喝了一口,很甜。露出了类似阿庆一样的憨憨笑容。
这时草原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帐篷花,处处是笑声,处处是篝火,处处是肉味,处处是酒香。大家都拿出自带的吃食放在篝火上加热,到出自酿的美酒。
阿庆走过来邀请穆渝和肖静玲一起吃肉喝酒,穆渝拿出背包里带的吃食,答应了邀请。
很多人一起畅饮,认识的,不认识的,见到就碰杯,碰杯就喝干。喝到高兴处,大家开始又唱又跳。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但人们没有四散躲避,反而欣喜的仰头,用脸,用手接着雨丝,阿庆告诉穆渝和肖静玲,这雨是情人的述说。接到了,你就听到了,未婚的以后就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伴侣,已有伴侣的会更加相爱。
穆渝和肖静玲相视一笑,也学着大家的样子,仰着头,感受着雨丝轻轻的滑落脸庞,又慢慢的聚在一起,再顺着脖子,钻进上衣里。凉凉的,恰如情人间的私语,很是恰意。两人不觉又些痴了。雨点滴在手心,痒痒的,意犹未尽,就像初恋的感觉。让人随着雨丝在掌心的轻抚而心跳加速。
不知是这雨还是刚才的酒,竟然让穆渝醉了。
突然,腰被撞了一下,穆渝睁开眼,看见肖静玲正冲自己微笑,雨后的肖静玲看起来是那么清新,那笑容就像山上的杜鹃花。肖静玲见穆渝依然发愣,又用胯部再撞了一下穆渝,努了下嘴,“我们去跳舞吧!”
顺着肖静玲努嘴的方向,穆渝看见人们手牵手围着火堆边唱边跳。这时,一个大眼睛的普米族姑娘过来热情的邀请我们,“给依,跳舞给。”注:普米话,来吧,一起跳舞吧。
穆渝和肖静玲一起欣然应约,穆渝和肖静玲虽然不懂歌词,但欢快的节奏,简明的旋律,让二人不觉间轻声和了起来。跳着跳着,大眼睛姑娘在牵着穆渝的那只手心轻挠了一下,穆渝不解其意,扭头多看了她几眼,只见大眼睛姑娘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把那对会说话的大眼睛羞盖了起来。
穆渝似懂非懂,又多看了几眼,另一只手心也被“挠”了下。错了,不是挠,而是掐。穆渝转头看过来,见肖静玲正朝自己翻着白眼。赶紧收紧心猿,拉住意马,老老实实的跳舞。不过对肖静玲刚才的那个白眼却是充满窃喜。
一曲舞罢,穆渝葱帐篷里拿出吉他,跟着刚才的旋律,
给依,跳舞给!
姑娘,跳舞给!
舞曲已奏响,
旋律在流淌!
你还在忙什么
快把胯部摇晃
怒江峡谷吹来粉红色的风
我们一起陶醉在快乐之中
酒杯端起来,脚步动起来,
年轻的朋友,大家一起来。
一杯不算酒,两杯当漱口
三杯,四杯,喝后不上头
喝完了十杯,姑娘跟你走。
喝完这杯酒,大家还跳舞。
美丽的姑娘跳起来,跳起来。
俊朗的小伙跳起来,跳起来。
红红的杜鹃花跳起来,跳起来。
高高的情人树跳起来,跳起来。
流浪的灵魂歌者不是盖的,这歌声惊飞了树上的小鸟,惊坏了溪里的游鱼。还惊呆了跳舞的青年男女们。
人们不愿让穆渝专美于前,都纷纷展开了歌喉,有的更是拿出了乐器,又横笛,葫芦丝,三弦,还有笛朽篥。没有乐器的更是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吹起了各种歌谣。
穆渝被这种“飞花摘叶”的绝技惊呆了,只好放下吉他,拿起酒杯。而且他又学会了一句普米话“而知克提波”,就是请喝酒的意思。端着酒杯,见人就说。然后就是见人就喝。所有的普米族朋友都对穆渝伸着大拇指,赞他豪爽。而穆渝在赞扬声中渐渐的被醉倒。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穆渝迷迷糊糊的被扶回了帐篷,迷迷糊糊的感觉腰间的软肉被掐了很多下,因为他曾经迷迷糊糊的被疼醒,再迷迷糊糊的抵不住酒意,又闭上眼睛。
睡梦中,穆渝迷迷糊糊的喊冷,身上的湿衣服被脱掉,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他隐约听到外面欢快的歌声,还有肖静玲的嗔怪声。头上迷迷糊糊的好像被搭了一张湿毛巾。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醒来,外面的喧哗声已经小了,只偶尔能听见饱含酒味的歌声原始而沙哑,还有草坪各个角落“阿哥”“阿妹”的轻呼,像春天的布谷鸟叫,透着甜蜜的情意。穆渝感到头好疼,勉强睁开眼睛坐起来,额头上的湿毛巾滑落下来,掉在他的脸上,温温的,暖暖的。他抬起手想把它拿开,却碰到了屈坐在角落打盹的肖静玲,肖静玲手中的那条湿毛巾掉在穆渝的手臂上,冷冷的。
同时也惊醒了肖静玲,肖静玲醒来,看见穆渝正冲自己傻笑,没好气的拍了穆渝手臂一下,却碰掉了旁边的画夹,画夹上有一幅画,很美。
一个粗狂的半兽人赤裸着,抱着木棒不知在嘶吼还是在唱歌。后面一个娇小的,有着尖尖耳朵的精灵族捧着半兽人的兽皮衣服乖巧的站在身后。
肖静玲摸了摸穆渝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反复几次,然后一巴掌打在穆渝的额头上,抓起穆渝身上最上面的那层毛毯,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帐篷。
穆渝想要起身去追,才发现自己身上光光的,只好又缩回铺盖里,听见隔壁帐篷传来悉悉索索的铺床声,穆渝又笑着睡了。
4、情人节 下
昨夜风疏雨骤,但穆渝和肖静玲却是很早都起床。好奇宝宝一样跑来看阿庆做早餐。
阿庆好奇的看着二人,“静玲姐昨天不是病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看起来还很精神的样子。”
穆渝笑着回答:“昨晚她发烧严重,我给她打了消炎针。”
穆渝说完鼓起腰间的软肉,知道那里会受伤。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拧了一下,就放了下来。
今天是情人节的最后一天了,二人吃完早餐,决定到卖物品的区域看看,买点有纪念意义的小物品。
“你看!那几个追打我们的人居然还敢来这里卖东西。”肖静玲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上山前一晚追打自己的那几个人。
穆渝顺着肖静玲的手指看过去,那夜追打自己的那四个个人正穿着普米族的服装,站在那里,极力的兜售着各种小饰品,周围围了很多的外地游客。其中那个笑得像弥勒佛的正卖力的给游客解说。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叫阿庆他们。”肖静玲说完丢下穆渝就跑了。
原来这几个人本是游贩,前段时间就批发了一大批虚假民族饰品,准备趁情人节的时候来这里大捞一笔,却在车上和肖静玲发生了口角。这几人本是眦睚必报的主,当晚在通甸就想暴打穆渝和肖静玲一顿,却穆渝想到穆渝的彪悍,和肖静玲的机警。结果没能如愿。事后又怕报复,躲了两天,眼看节日要过了,手里的商品卖不出去就亏了。想到都两天过去了,也许穆渝和肖静玲都走了。这几人本是大胆之人,一咬牙,一跺脚,换了民族服装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