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静玲妈喝了一口茶,定定的看着穆渝:“现在你还爱她吗?”
10、求遍满天神佛
“我去找她回来。”穆渝并没有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说找她回来,他用行动来表示。
肖静玲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看着翻滚的怒江,她的心里也和怒江水一样翻滚着。
在知道自己中蛊后,肖静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三天三夜。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生命已看得见的速度消失。然后随着父母一起,跑遍了各大医院,看到那些专家教授都无能为力的摇头。看到父母消瘦哭泣的样子,肖静玲终于决定面对现实。她悄悄的走了,来到了最西南偏远的六库,只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去找医治蛊的方法。然后手机不带,也不给家人打电话。这样就算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世间,父母也不知道,那样他们就会有念想,而不至于太过悲伤。
可没有想到来了六库后,却意外邂逅了穆渝。更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两人会爱得如此的深。在情人节后,肖静玲本来是想要潇洒地离开的。但她不舍穆渝那吉他的颠音,沙哑的歌喉,还有宽厚的怀抱和憨憨的笑脸。
在同居的日子里。肖静玲一边近乎贪婪的享受着爱情,一边把自己装扮得,小气,懒惰,任性。她想要穆渝讨厌自己,那样自己离开的时候,穆渝就不至于太难过。可是穆渝依然一如既往的对肖静玲。还是那憨憨的笑容。
当‘林姐’出现的时候,其实肖静玲根本没有生气,她不相信穆渝会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就算以前有,看到穆渝如今如此深情的对自己,穆渝的心里哪里还会有别人的位置?肖静玲只是觉得找到了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这样离开,穆渝以后会觉得自己嫉妒心重,小气。那样他也许?或者?可能就不会太想自己?
可肖静玲提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她就后悔了,穆渝的嗓音,那怀抱,那笑容都像毒药,让肖静玲如此的上瘾。她舍不得离开。
但肖静玲还是一个人去了听命湖,流着泪去了听命湖,到那里去听天由命吧,至少还有一个同样孤单的金朵陪着自己。
可是,穆渝却找了过来。当肖静玲看见穆渝在湖边那帐篷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了出来。那时候她想,就这样和穆渝在这没有人迹的地方过完余生,也是好的。但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却骨感。很快吃的没有了,到最后连盐都没有了,最后只好下山。
肖静玲是高高兴兴的下山的。她觉得只要有穆渝在的地方,哪里又不是净土?
穆渝站在肖静玲的身后,脱下外衣,轻轻地披在肖静玲的身上,他不想看到肖静玲背后那一排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送别目光和我离去背影------之间。”
其实现在肖静玲也害怕那一排字,那一排她曾经认为很洒脱的字。她害怕有一天,当她的灵魂离开身体的时候,“看着”穆渝望着自己背后这一排字哭泣的样子。
“我们回去吧。”穆渝轻轻地对肖静玲说。
‘我们’是主语,表示要两个人在一起,“回去”是动词,表示将要有的行动,是回去,而不是去别的地方。回哪里?肯定是回到温暖的地方,哪里温暖?有“我们”的地方就温暖。“吧”是助词,命令式的,不容拒绝。
“嗯。”肖静玲点了点头,温顺地牵着穆渝的手,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兔,哪里还有以前的古灵精怪?
回到烧烤摊,二人坐下,穆渝对静玲妈说道:“妈,我们回来了。”
“妈”这个字带着祈使的语气,想要得到对方对自己身份的认可。
静玲妈微笑着点了点头。肖静玲红着脸,脸色艳若桃花。
穆渝接着说:“既然第八个中蛊人的丈夫可以想到延迟桃花蛊发作的时间,那么第九个就会想到解决桃花蛊的方法。你们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是承诺,男人的承诺。没有山盟海誓,就一个词,“努力”。
静玲妈神色黯然:“我们也想了无数办法,在静玲离家出走前,我和你们爸带着她跑遍了各大医院,但那些专家教授都无能为力。”
“你们爸”表示了静玲妈对穆渝这个女婿身份的认可。
静玲妈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有点浓,有点苦,“在静玲离家出走后,我和你们爸又跑遍了各大知名的苗寨,寻找那些祭祀,但那些祭祀告诉我们,蛊只能由下蛊之人才可以解,而下蛊的人都离开人世一千多年了,到哪里去找?现在是没有人有办法解了。”
穆渝声音依然很轻,但也依然坚定,“没有人能解,神总会解,那就求神吧,就算求遍满天神佛,我也要和静玲一起同生共死。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他说的不是求神佛一定解开肖静玲的桃花蛊,这个他不一定可以办到。但同生共死他可以办到。因为这是承诺,承诺就要有兑现的能力。
“求神吗?那你们应该去丙中洛,那里是人神同在的地方,那里离神最近。”过来添加茶水的胖老板随口说。
“那我们就去丙中洛吧。”穆渝看着肖静玲。穆渝现在对这个烧烤摊胖老板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在他的烧烤摊,自己邂逅了肖静玲,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在去通甸的车上再次遇到了肖静玲。还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在听命湖找回了肖静玲。那么,这次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让肖静玲的桃花蛊治好吗?
“好。”肖静玲温柔的说。她觉得只要和穆渝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静玲妈看着女儿和女婿夫唱妇随的样子,又高兴又紧张又难过。高兴的是自己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紧张的是,不知道女儿的蛊是不是可以治好?难过的是,如果有一天,女儿……
到最后静玲妈给肖静玲留下了一张卡,然后悄悄的走了,临走时她留了烧烤摊胖老板的联系电话。
11、第一朵桃花
肖静玲靠在穆渝的怀里,在颠簸的车上,翻着各式各样的零食。时不时的喂穆渝一口。穆渝看着怀里的肖静玲,眼神温柔。
车窗外的雨很大,在穆渝和肖静玲决定出发的那天就开始下了,一直都没有停过,连下了两天,两人只好冒雨出发了。
从六库到丙中洛并不远,差不多三百公里左右,但路况不是太好,要近八个小时的车程。又因下雨,路滑,所以车走得很慢,二人在车上你侬我侬的,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车过贡山,雨更大了,前方传来消息,让车掉头,前面出现了泥石流。
售票员向乘客说明情况,生命重要,客车只好返回。穆渝问售票员:“请问,这里到丙中洛还有多远?”
“先生,您好。还有二十多公里,但泥石流太严重了,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们必须返回贡山。希望您能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售票员面带微笑。
“谢谢,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穆渝笑着对售票员说。
全车人都看着穆渝,外面这么大的雨,这里又是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这里下车?这人不是有病吧?
穆渝没有理会人们异样的目光,起身拿起行李。肖静玲跟着起身,现在有事都是穆渝做主,她只管跟着就是了,哪管穆渝要带她去哪里。只要可以跟穆渝一起,那就可以了,其他的?那不是她想考虑的问题。
在全车人的注目礼中,两人下了车。背起行囊,冒雨前行。这时穆渝才对肖静玲解释说:“这次泥石流堵路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开通,我们的时间却不多,所以不能等,只要路上小心点就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肖静玲把雨衣帽子往上推了推,帽子有点大,挡住了她的部分视线。
前方有警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回去,不要命了,前方泥石流,公路都塌方了。”
“我们就去前面的寨子,有朋友在那里,我们去接他们下山呢。”穆渝大声对警察说。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警察忙得焦头烂额,居然相信了穆渝的话,毕竟没有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是吗。
走过警戒线,肖静玲调皮蛋对穆渝吐了吐舌头。对情郎的急智很崇拜的样子。
哗!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头混着泥土,在洪水的冲击下,滚了下来,快跑。穆渝拉着肖静玲的小手,匆匆躲过。这样的情形时不时的继续着,虽然是雨中,两人也是大汗淋漓。穆渝紧张地边走边看路旁山上的情形。以便随时躲避。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沿着怒江逆流而上。
天黑了,雨还在下。
夜色中的路更难走了,但二人已经没有退路,往回走同样会遇到泥石流,留在原地也一样。
那就继续走吧。
穆渝拿出手电,用一只塑料袋把手电包起来。借着微弱的光,一步一步的继续。从远处看,就像一颗移动的星星。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对方的手,在这样的夜里,传入二人耳朵里的有雨水的唰唰声,水流的哗哗声,但最是清晰的却是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和一致的脚步声。一路风雨,一路风险。也许?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会有一路的彩虹?
下半夜的时候雨就停了,水流慢慢变小。可不知何时会滚下来的山石更加危险。
当太阳从山的另一边爬上来的时候,两个泥人也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传说中的怒江第一湾。
由于接连几天的大雨,怒江更是显得气势磅礴。昏黄的江水奔腾而去,一路咆哮。原本由北向南的江水在这里受到阻挡,转为由东向西,然后又由西向东,最后在由北向南,奔驰而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u字形的大湾。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穆渝把雨衣脱下来,细心的铺在一块稍显平整的石头上,和肖静玲一起坐下。
“嗯。”肖静玲点了点头,把头靠在穆渝的肩上,女人的体力本就要弱些,这紧张的一路一夜,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从前,有个藏族女孩叫梅朵,她一直生活在高高的青藏高原,那里的阳光给了她像火烧云一样的脸庞,雪山给了她雪白的皮肤,高山给了她婀娜的身姿。她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她有众多的追求者。
但梅朵对那些追求者都婉言拒绝了。她听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叫海的男人,海有着宽广的胸怀,可以包容一切。还有让人着迷的笑声,听了会身心愉悦。还有滔天的气势。
于是梅朵决定远行去寻找海。但山路崎岖难行,于是梅朵化身大江,一路疾行。当梅朵来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喜欢梅朵的山神不愿梅朵远去,在这里布下雾障,让她迷路了。本来应该向南行的她,却奔西而去。走出几步后,梅朵发现了不对,于是她发怒了,毅然决然的掉头,冲开山神,继续向海的地方奔去。
梅朵在这里留下了明显的u字型,这个u字代表了决心。代表了梅朵追求理想中爱情的决心。她一路怒吼,所以人们就叫这江为怒江。这些都是来之前,烧烤摊的那个胖老板告诉我的。我为这个故事感动,只要有决心,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呢?相比梅朵奔大海所遇到的困难,我们过来的路上遇到的困难算什么。但是我们同样有和梅朵奔大海一样的决心。我一定要找到方法,让你的桃花蛊不再发作。我们让梅朵作证。怒江第一湾作证。让满天神佛作证。”
肖静玲把头在穆渝的肩上蹭了蹭。想靠得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肖静玲艳若桃花的脸色在穆渝说出这话红晕退了一点。她背上的那九朵桃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朵。
和背后桃花有感应的肖静玲身子一震,“木鱼!我好像感到我背上的桃花消失了一朵。”
12、第二朵桃花
穆渝有一种冲动,一种马上就想掀起肖静玲衣服,看看她背上的桃花。
肖静玲制止了穆渝的动作,肯定的点了点头,媚眼如丝,“找住处,然后让你看。”
穆渝一下就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上帝啊!你真是太神奇了。”
“上帝本就神奇。上帝无处不在,主会让信仰他的仆人快乐的。”一个夹着明显本地方言味的普通话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穆渝回头一看,一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穿怒族长袍,腰间除了挂着箭筒和弩,还斜插着一本圣经,手提长刀的黑瘦中年男子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
穆渝被这打扮雷到了,见这男子并无恶意,上前搭话后才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名叫腊普,是丙中洛怒族人,是当地的一个猎户兼采药人,他还是天主教堂的见习神父。今天雨停了,他来看看雨前下的套有没有套住猎物。不想却遇到穆渝和肖静玲。
听穆渝和肖静玲要找房子住,腊普热情的对二人说:“赞美我主,你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我家邻居就有房子出租,请问你们是常住还是短期?如果是短期,我也可以带你们到镇上住旅馆。”
穆渝想了想,刚刚来到这里就解了桃花蛊九朵桃花的一朵,那剩下的八朵可能也是着落在这里了,这段时间一定不会短了,还是常住吧。和肖静玲对视一眼,两人点来点头,由穆渝向腊普说明要常住。便在腊普的带领下来到了腊普所在的村庄。
这个言必‘赞美我主’的怒族腊普兄指着一栋两层小楼说道:“赞美我主,这就是我的家。”
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栋三层新房对穆渝二人说道:“就是他家有房子租了,这家伙是我们村的首富。”
腊普说完,转头对那三层新房大声喊道:“巴扎黑!你快出来,有人要租你家的房子。”
连喊数声,从屋里走出一个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知道了,腊普你这死叫鸡!每天就数你声音最大了。”这个壮汉有着一头黑油油的卷发,留着胡须,穿着藏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藏袍的胸前,一枚毛主席像章闪闪发光。
当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这位村里首富大手一挥,“我先带你们去看房子,满意就住下,租金随便给,手头如果不方便,不给也行。说实话,我不差这点钱,主要是怕房子太久没有人住,房子里没有了人气。”
又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一栋稍显陈旧的房子前,这房子虽然陈旧,但看起来很宁静,古朴,二人第一眼就觉得满意。巴扎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进门是客厅,一侧是厨房,另一侧是厕所和牲口棚,楼上是卧室。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桌椅上有了一层灰尘。巴扎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个懒婆娘,我叫她要经常打扫,经常打扫。居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穆渝和肖静玲很喜欢这个村庄的宁静,决定住下来。巴扎黑很是高兴,马上叫老婆来打扫房间。腊普也叫来了他老婆。还有本村很多的妇女闻讯都过来帮忙。见打扫的人多,巴扎黑把老婆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他老婆就离开了,当房子彻底打扫出来后,巴扎黑叫住大家,“我叫我老婆回家把烧烤架都架好了,为了欢迎我们的新邻居,大家都去我家吃肉喝酒。”
大家对巴扎黑的话都不吃惊,大家有说有笑的来到巴扎黑家,屋外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蔬,有黄瓜,核桃,香蕉,橄榄等。院坝的中间摆放着大大的一个火盆,火盆上,一只刚宰的羊被绑了起来,羊肉被洗得很白净,在受热的时候,皮一拱一拱的,像是在抽搐,‘滋滋’的声音,像是在呻吟。肖静玲看着羊,脸色一白。
这时腊普回家抱来了一坛自酿的布汁酒。给每人倒了一杯。肖静玲抓起酒杯,一口喝干,连喝了三杯,神色才缓和过来。然后就紧紧抓住穆渝的手臂,再没有吃一点东西。
这场烤羊欢迎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回到住处,肖静玲翻出画夹,拿起笔。一只羊跃然纸上,那只羊很白,躺在烤架上,眼神清澈。穆渝从后面紧紧的抱住肖静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