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已经响了,班主任快来了,舒立却还没回来,尤悠探头看了不知几回的窗。
难不成还在蹲厕所,班主任的课也敢迟到,看来舒立胆子肥了。
桌子突然一阵震动,尤悠忙翻自己的手机,发现根本毫无动静,愣了一下,才反应是舒立的手机在响。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顾思言,正掂量着该接还是不该接,就见韩冬走到自己面前,忙开口问:“喂,韩冬,看见舒立了没?”
“他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哦。”
手中的震动提醒着了她,她忙递给韩冬:“这是顾思言的来电,也是你朋友吧,你正好帮他接一下。”
韩冬接过电话,按下接听键,故意低着嗓子:“嗯哼?”
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随即疑惑地问:“舒立?”
韩冬强忍着笑,尽量学着舒立的声音:“嗯。”
“放学等我,我去找你。”
韩冬终于忍不住了,拉长了声音,柔柔地说:“等你干什么呀~”
顾思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道:“贱人瓜!把电话给舒立。”
“不好意思,他不在哦。”
“……他去哪儿了?”
“哎,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他现在应该在诊所。”
“……他怎么了?”
“都说了说来话长……”一抬眼看见永远板着棺材脸的班主任正走进教室,他的小心脏就不由自主逗了一抖,特别是想到他上个月向自己老爹打了自己三次小报告害得他从此每天零花钱骤减至20块的惨绝人寰的事实,他就咬牙切齿地想干净利索将他干掉,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氵壬威之下。
“哎,别忙,舒立究竟在哪儿?”
“清溪路吧,挂了!”
顾思言还想说话,就只听见一阵忙音。无奈地挂了电话,掏出钱包将书包扔给李睿:“我先走了,书包交给你了。”
说完起身走到讲台,不知道对老师说了些什么,只见老师点点头,他就潇洒地走了。
丁胖朝李睿耸眉,李睿耸肩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第 18 章
舒立絮语。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相信。
也许,我觉得生活如此悲苦,不过是我自己太看重了那些悲苦。
也许就像握起的拳头,当你用力,那指甲就会没入你的掌心,你就会感到疼痛,但当你放松,张开手,自然下垂,一切都会那么平静。
顾思言根据猜测打车去了清溪路的第一家诊所,一进门就看到还在上药的舒立。
两边的脸通红浮肿,就连医生帮他用棉签上药也惹得他咬紧了牙关。
他愣住:“这是怎么弄的?”
舒立抬头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即面色窘迫道:“咦,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思言不回答,直接走到他身边细看他的脸,这才发现脸上的掌痕犹在,这分明就是巴掌拍的,顿时心里一股怒气上涌,声音含了冰渣似的冷冽。
“谁打的?”
冷的吓人的声音,惹得上药的医生也抬头看了他一眼,舒立看着他,表情也有些诧异。
沉默的样子落到顾思言的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提高了声音:“我问你话呢!”
为免事情闹大,舒立不得不先想办法安抚他。他轻轻地扯顾思言的袖子,由于差距不得不抬起头看他:“没事,又不痛,你等我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顾思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面沉如水的表情搞得舒立也觉得这是件很严肃的事。
原本他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这样看来,一会儿回家后估计也不好交代。
等到药终于上好了,医生又开了一些活血止痛的药、拿了一瓶喷雾剂并嘱托舒立记得每天三次湿热敷,顾思言接过药并付了钱。
舒立站在他背后欲言又止,其实他想说他有钱,但是估计说了顾思言会更生气。
一出诊所,顾思言就拉着他的手腕,疾声厉色:“现在总可以说是谁了吧。”
舒立挣脱:“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他不想顾思言知道江诺的存在,更不想他知道自己和母亲的过去。
顾思言气得停住了脚,盯着舒立看了半晌,直看得舒立心虚避开了眼睛,顾思言掏出手机寒恻恻地说:“行,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问韩冬。”
舒立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慌道:“你问他干嘛他又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光荣事干嘛全世界地宣扬?我都说了没事儿你还计较干嘛?”
顾思言脸上浮起一股奇怪的表情,随后抢过自己的手机,冷漠地丢下一句:“是,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不碍着你了。”
搞得被丢在了背后的舒立一阵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好像是他自己被打了一样激动?
顾思言此刻很生气,气那个家伙不懂保护自己,气他什么都对自己隐瞒,更气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连舒立的信任都无法取得。
等到终于冷静了下来,于是在心里暗自推测到底会是谁打了舒立,可是怎么想也毫无头绪,于是索性发了信息问韩冬。
发出去的信息就像泥牛入海,迟迟不见回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开始复苏。
一个细小的呼唤声从背后传来,顾思言僵直了背顿在原地,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舒立正站在他背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看到他回头,露出牙齿一笑,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袖子,抬着脸,乖巧讨好的神情,明亮的的眼睛:“言言~不要生气啦。”
顾思言瞪大眼睛呆住。
舒立瞬间羞涩了,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瞬间漏了底,红着脸羞口羞脚:“不好意思,今天破了相,卖萌这招不管用了。”
顾思言在心里感叹,简直~可爱到爆!
舒立不安地松开手,下一瞬间却被顾思言单手扶住了后颈,对方的嘴唇蓦然也亲了过来。
瞳孔瞬间放大,刚卸下力的手更用力地抓紧了那人的衣服,身体反射性往后微倾。
他感到对方的舌头沿着自己的齿缝线流连了一圈,顿时被这无耻的动作搅得脸色通红。
顾思言放开他,边看着他笑边摸他的头发:“亲爱的,你真是可爱死了。”
舒立张口要反驳,他却突然心情大好,拉着他的手大步前迈:“快走啦,回家吃饭。”
搞得舒立只有跟着他的脚步在后面为他那些暧昧的言辞和动作一阵面红耳赤。
顾思言把舒立带到自己房间,找出睡衣给他:“不想被你妈妈看到脸就安静地待在房间,学校那边我让韩冬帮你请假,脸估计三天才能消,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房间看看数学化学,你妈妈和李叔叔问起,我就跟他们说我在帮你补课,所以晚上你就在这儿睡。还有,饭菜我也会给你送上来,没事尽量别下楼,知道吗?熬过三天就好了。”
舒立坐在床上乖乖点头:“你……不问我原因了?”
顾思言走到他面前,从上而下看他:“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因为无论我怎样做,好像都无法让你对我敞开心扉。你的身上,好像总是隐藏着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可是后来我又想,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秘密,何必去逼迫别人,也许你现在还不愿意对我坦白,是我还做得不够,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对我分享,那些你心里的故事。”
他微微一笑,有些落寞:“可是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因为好奇心才想去了解你,我想了解你的过去,只是希望能更接近你。”
舒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不是,其实是我的问题,跟你……”
却在顾思言注视的眼神下顿住了口,不能说,不能说跟你没关系。
对不起,我不想告诉你那些,只是因为我很珍视现在的一切。
那些难堪的过去,令我总想起母亲的反复无常,害怕某一刻,这平和的一切就将破碎成遍地的碎玻璃。
舒立垂下头,对不起,我只是太不安了。
顾思言拍了一下他的头顶,轻松地笑了笑:“好啦好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用那么在意。吃饭吧,我早上让阿姨做了干煸土豆丝、红烧茄子还有你喜欢的捞汁海笋,一会儿给你盛上来,亲爱的,乖乖等着哈。”
舒立叫住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捞汁海笋?”
顿在门口的顾思言回头对他一笑,却什么也没说就出门了。
舒立低头一笑,侧身躺在床上,抓过床头的抱枕抱在怀里,把头埋在抱枕里,还能闻到淡淡的顾思言身上的香味,真好。
等顾思言抬着饭菜上楼的时候,就见舒立抱着自己的抱枕安静地睡着了。
傻瓜,明明脸都肿了,居然还把脸贴在抱枕上,也不怕疼。
傻瓜,傻瓜,真是能让人的心为他化作绕指柔的小傻瓜。
轻轻关上门来到走廊,拨通韩冬的电话,居然关机。顾思言随即又拨了李睿的电话,电话通了,那边传来李睿气喘喘的声音:“思言?”
顾思言嘴角一抽:“把电话给冬瓜。”
李睿推开因为自己接电话而趁机压到自己的身上的韩冬,对他每次耍赖的行为实在无语,伸手在半空拦截他要往自己脸上招呼的爪子。
“思言找你。”
韩冬不乐意了,从小到大,每次他和李睿“打架”都是以他惨败告终,他赢的次数真是寥寥可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转机,哎呀,该死的电话!
不情不愿地接过电话,语气也不那么和善:“干嘛呀!”
“舒立的脸怎么回事儿?”
“被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个女的打的,就是那个青梅竹马那个,挂了!”
说完就把手机扔到床另一角,全然不知电话那边顾思言瞬间沉下来的脸,抱着李睿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不管我赢了我赢了就是我赢了,周末你一定要陪我去爬山。”
李睿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只是一想到爬山,他就忍不住满脸黑线。他不明白,为什么韩冬这个身处科技高速发达的现代人,为什么放着方便快捷省力的缆车不坐,而是非要辛辛苦苦地去爬一座一爬就整整三个小时的大山,最后还得拖着灌了铅似得两条腿下山,更重要的是,每次自己累得要休养两天才能复原,而他却依旧没事儿似的像个猴子整天四处乱窜。
明明看起来就比自己小,而且力气也没自己大,可为什么永远像是自行车的打气筒似的充满了能量。
这个从小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小睿哥哥的小屁孩儿,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自己无法去掌控了呢?
李睿侧躺在床上看着精力永远过剩的韩冬正努力捣腾自己书桌上的赛车模型,看着那个孩子时而皱眉时而撅嘴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还未想过去窥探自己的内心,所以他还远远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究竟有多温柔。
宠溺而欣赏的神色,在别人看来,又有多沉迷。
那时年少,一往情深却往往当局者迷。
第 19 章
对于舒立来说,脸肿了三天对他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在这三天里,他仔细地研读了化学书,并且参考了顾思言给他的资料,他对化学的兴趣终于被提起来了。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从舒立期末考的八十几分便可验证这一真理。
尽管数学差强人意,物理惨不忍睹,但是有其它靠死记硬背的高分科目在那儿撑着,舒立的排名从刚开始来的倒数上升到了前十五,这是个质的跨越。
班主任自费为班里前五名的同学包了一百、八十、五十不等的红包,另外还准备了一个“最快进步奖”,舒立毫无争议地获此殊荣。
那是舒立除却幼儿园后获得的唯一奖项,没有证书,只是一个简单的红包,里面崭新的一张二十加十块总共三十元面值的人民币却让他酸涩了眼睛。
其实只是想实现自我的价值而已,却不想这样微小的自己也值得被别人关注和鼓励,说起来,我的人生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又有什么义务要为我的努力买单呢?
微不足道的数额,却是沉甸甸的心意。
心情大好的舒立决定请顾思言一行人外加尤悠吃饭,以前自己蹭了他们太多次饭,到目前为止却一次也没请过他们。
他不是缺钱,老李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从来不在物质上短缺他,但是他始终觉得任何一点浪费都像是挥霍,然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挥霍他辛苦的积蓄呢?
所以,这一次,就当破例一次吧,也仅此一次。
然而当乔落又带着一个新女友堂而皇之出现在餐桌时,不止尤悠,连舒立也瞬间苍白了脸。
看得多了,舒立渐渐觉得乔落身边的那些美人看起来都像是魔鬼,她们美丽动人的笑脸在旁人看来,真是残忍得不见血的刀,而乔落的笑,就像最精准的定位系统,能将刀尖准确地定位在尤悠的心尖上。
曾近相爱的人,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为什么,一转眼就能对彼此这样残忍?
他担心地看着尤悠,尤悠似乎想对他安抚一笑,然而僵硬的面部却实在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片刻,她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舒立担心地起身,顾思言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舒立看他,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要出去。
舒立轻摇一下头,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尤悠在哭,舒立静静地蹲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很为尤悠不平,但是他想也许顾思言说得对,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他知道她难过、伤心,却无从安慰起。
乔落的风流众人皆知,他也从不掩饰,但是尤悠却妄想着自己可以改变他。人家说每一个女生看透了一个男生的本质却依然愿意去相信他,是因为她们都觉得是因为那个男生还没遇见自己的缘故,她们都那么固执地相信,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真,很可爱却也很伤人。
手里的纸巾都已经湿成了一团,然而眼泪却依旧在喷涌而出,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哭不出来好像就会把自己憋死。
半晌,尤悠突然也觉得自己很搞笑,突然又笑个不停,她侧头看着舒立:“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舒立看着她,神色怜悯而疼惜。
尤悠低头笑,低声道:“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傻。”
片刻她抬起头,眼里湿润一片,脸上的神情脆弱得一击即破。
“你能不能抱抱我……”
舒立看着她,点头,倾身抱住她,尤悠在他的肩头哭得更凶了。
有那么一刻,他心软了,为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女生,付出了年华里最多的心思,却换来身心疲惫。
也许疲惫的心,栖息后还可以如常行走,然而伤痕却会永远提醒着主人曾经的疼痛,下一次,再面对一个新的人,又该如何才能全心付出?
是不是每一次成长都要付出代价,青春,如大众而言,真的是一场疼痛?
爱情,出现了又消失,换得伤痕累累,那无数陷入爱情里的人们追逐的究竟是什么呢?
“走吧,我送你回去。”
尤悠离开他的肩膀,冷静了不少,她摇摇头拒绝:“不了,毕竟是你请他们吃饭,东道主怎么能走?我不想进去了,你进去吧。”
“那你呢。”
“我想回家。”
“那到了给我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