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太温柔,语气太宠溺,于是忍不住好奇,抬眼去看这个时候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呼吸还缠绕在一起,身体稍一靠近就能贴在一起,一抬头,四目相对,是足以毙溺一生的深邃。
周围很安静,空气中暧昧的成分也恰到好处。
于是,说不准谁先偏了头,嘴唇碰到了嘴唇,轻轻含住,凭着本能吮吸,闭上眼,任思绪在这样甜蜜的情海里翻腾。
一个欺身而上,牙关顺从地打开,温软的舌头也伸了进来。
起初时,因羞涩而不敢动作,后来被对方的热情所带动,舌头翻搅在一起,脸上蓦然蒸腾起情欲的红晕。
手掌贴着滑腻的皮肤游走,情色的抚摸惊起身下人身体的一阵颤栗,身体居然如此敏感,清晰地感觉手与肌肤的缠绕,身体在逐渐升温,呻吟声泻出入了耳,下半身的欲望蠢蠢欲动。
刹那间,僵了、慌了、醒了。
停止了亲吻,脖颈交错而卧,房间里环绕低沉而暧昧的喘息。
“对不起。”
顾思言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傻瓜。”
舒立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他,从小习惯了被冷漠对待,以至于长大后别人一点温情的对待就能让自己缴械投降。
电话响了,一接通便是韩冬的一阵咆哮。
“你两个混蛋!我们在奶茶吧等半个小时了,还不来?”
施施然挂掉电话,鼻尖杵着鼻尖,十足委屈的神情:“亲爱的,有人存心坏我们的好事怎么办?”
终于顾不得什么气氛不气氛翻了个白眼,推搡开身上的人:“走吧。”
两人到了约定好的路口,惊奇地看见韩冬丁胖李睿乔落四人正齐心协力帮一辆人力板车越过一个陡坡。
这是一种现今在大城市已经很难看到的工作了,如今却居然还有人在做。也是,虽然辛苦,可对于一无所有只能凭力气来赚钱应付生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办法呢?
顾思言跃跃欲试地拉着舒立加人阵营,六人合力,终于艰难地将板车推过了陡坡,满头大汗的拉车人只来得及匆忙回望一眼,便继续前行。
手掌心一道梗,周围蔓延开一大片红,微微地疼痛。
这个城市,有人在高楼大厦宽敞明亮的办公楼里悠闲办公、谈笑间动辄成百上亿的资金浮动;有人在看不见光的地下室为生活奔波劳碌,挥发一天的汗水却连一家人的温饱也不能满足。
这是个浮华的年代,这是个钱只喜欢钱,大多人也只喜欢钱的年代。
残忍而生机勃发。
就像车夫为生活而出卖的力气、鼓动的血管、挥洒的汗水。有时候,当你身处一定的处境,对生活的悲苦滋生的将不是埋怨而是感激。
生活就是这么直率,有时候你输在了起点,你便输掉了一生。
舒立知道,与其说他们的举手之劳是善举倒不如说只是几个还不知生活酸甜苦辣孩子的一时兴起。
然而没有人有义务去为世界的不公平买单,享受不公平的待遇者往往也是制定不公平制度的独裁者。
正如你一方面讨厌别人的裙带关系另一方面却又享受裙带关系带给你的利益,很多的规则,我们憎恶却连自身也无法摈弃。
这样一想想,其实我们的世界还不算糟。
“走吧,吃完自助餐我们再去体感游戏厅,晚上再去小吃街吃烧烤。整天补课补课,补得我头昏脑涨,这万恶的高考。”
韩冬抱着李睿的胳膊,扯着他走在了最前。
众人跟上,舒立故意拖慢脚步走在最后,顾思言也慢下来陪他。
乔落身边又换了女生,还是千篇一律的美女,齐齐的刘海,如瀑般黝黑齐齐到腰际的发。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俨然已经熟稔到炉火纯青的化妆技巧将一张尖巧的脸庞打扮得异常美丽。
舒立怔怔地想,乔落身边的每一个女生都像平日我们见到的众星围绕的月亮,而尤悠,简单朴素得就是那千万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傻傻看不清状况的孩子,怎么能不受伤。
可是,或许爱是没有界限的,牛郎和织女一人一仙都有了俩孩子,白素贞许仙一人一妖也被月老牵了红线,灰姑娘还嫁给了王子,这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脑子里总是跳出一个小人,叉着腰对自己轻蔑地笑,反驳自己那些都是不过是神话传说和童话,现实生活里除了韩剧芒果剧哪里有这样的狗血故事?
没有就没有吧,那就受伤吧,受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心脏一阵抽痛,三五天半个月的也就过去了,五年十年的,谁还记得谁的名字呢。
是吧,这就是生活,让人没办法到只能妥协。
第 15 章
舒立絮语。
直到再一次见到江诺,我才明白我的人生并不是一场需要上帝记起并救赎的等待,我的人生,同样也是一场需要被别人宽恕的等待。
那个女孩,我十三岁遇见的那个天使,教会了我温暖和爱,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充当着星辰和太阳一样的存在。然而她的世界,被我的母亲用魔法冰冻成了永远的南极。
在遇到母亲和我之前,她是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蕾,被我们吸干掉所有养分以后,她的花枯萎了,只剩下满身的刺。
下午一直打游戏到天黑,韩冬和丁胖照例是一行人中最活跃的,李睿和顾思言兴趣不大但技术都不是一般的好,乔落只顾着和他的新女朋友调情说笑。
舒立第一次来,技术严重不过关,在顾思言和李睿的双导师指导下打得差强人意,紧张得冒了一额头的汗。
天黑时分,众人决定去附近一家纸上烧烤烤肉。一行人又分两批打车过去,顾思言、丁胖、舒立三个人在后面,一下车,舒立便看到了倚靠在店面旁边的江诺。
妖娆性感的黑色短裙,挑染的墨绿色头发,足足十厘米细长的高跟鞋,指尖袅绕青烟的女士香烟。
她的妆容并不夸张,甚至淡雅,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踢脚,轻蔑慵懒的神情像极红灯区招揽客人却又自命清高的风尘女子。
十七岁的年轻女子,招摇起来却是别人望尘莫及的美丽。
舒立怔在原地不能动弹。
这是江诺吗?是的,前几天自己还在乔落的生日聚会上见过的,那次她还穿着简单的校服,一转身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多久不见了?那时自己不过九岁,还在读小学六年级,那时她也不过读初一,乖巧如小兔一般的小女孩,转眼间如破茧的蛹蜕变成了美丽的蝴蝶。
妈妈卷走了她爸爸所有的钱财,她一定恨透了自己吧。
心里顿时慌了,想赶紧逃,找个地方躲起来,奢望着这样就可以免掉所有的罪恶。
然而江诺抬头看见了他,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欣喜地叫出声:“粒粒?”
小时候,她总这样叫他,高兴时叫他粒粒、粒小弟、小米粒,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他舒立。
舒立还没反应过来,江诺已经稳稳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了自己跟前,瞪大眼不敢相信,随即爽朗地笑着揉他的头发:“粒粒,真的是你!我多久没见到你了……你离开的时候我读初二,嗯……六年了。”
突然地拥抱住他:“六年了,再遇见你真好!”
六年了,遇见你真好。
也曾想过重逢,也曾想过再遇后的情景。曾经脑海里上演了许多遍的斥责和辱骂并没有发生,而是一个惊喜的表情、一个温暖的怀抱。
心很难过,却不是为自己,怀里这个看似改变了许多的女生原来还是和当初一样单纯,自己该是欣慰还是担忧?
另外两人也纳闷地顿在原地,丁胖看见舒立伸手环抱住那个女生,小声地咬耳朵:“这算什么?青梅竹马再度重逢然后死灰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顾思言美目懒散一转,若有若无看一眼舒立,移步往里走:“多管闲事,不如以后去当娱记吧。”
“哎……”丁胖从后面赶上来,不死心地问:“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哦,我知道了……你不是嫉妒舒立了吧?”
顾思言拖着悠长的语调:“是啊,我嫉妒~”
坦诚得让丁胖瞬间很挫败。
韩冬几人早已点好了菜等他们,见两人进屋不见舒立,不由好奇道:“唉,酥酥呢?”
他原本想称呼舒立为“舒舒”,但鉴于容易跟“叔叔”混淆,于是他自作聪明地叫他酥酥。
顾思言沉默入座,丁胖兴奋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众人立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韩冬表示很向往:“青梅竹马分隔数年再度重逢,心心相依旧情不变,坚贞不渝的爱情啊。”
丁胖拽文:“简直就是翻版‘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乔落很直接:“那女的好看吗?”
李睿看顾思言板着脸,本来想调侃他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乔落的新女友用手托着小巧的下巴,眼睛溜溜转:“舒立吗?啊,我觉得他长得超可爱哎,包子脸看起来有点像本乡奏多。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最好是活泼一点的小女生,舒立有点闷,是吧?”
“哈哈,其实你不用羡慕他,你也长得挺可爱的。”韩冬笑着接口。
乔落不知和丁胖交头接耳什么,正哑然而笑,全然不管他的新女友。
顾思言倒了杯饮料轻啜着,偶尔抬眼看一下门口。
舒立终于进来了,却是一个人,众人好整以暇准备取笑他,却发现他眼角红红的像是哭过了,顿时噤声。
韩冬起身拉过身边的椅子:“酥酥,来这里。”
舒立情绪明显失落:“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说完便呆呆地坐着沉思,周围人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装了肉和菜的盘子被推倒了自己面前,舒立抬头,顾思言眉目淡淡看不出情绪:“少吃点,一点都不吃,晚上该饿得睡不着了。”
舒立举起筷子吃了几口,然而嚼完了吞进肚子后也没品尝出是什么味道。
顾思言忍不住加快脚步,已经甩了舒立很长一段路,可是舒立还是慢悠悠地走,丝毫没看到自己的异常。
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等他,心底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烦躁:“走快点好不好?神游天外思考什么?”
对于从小和别人冲突成家常便饭的舒立来说,听到这句话后根本不用大脑思考就能条件反射地反驳:“我又没让你等,你自己走啊。”
顾思言停下来,生气地瞪着他几秒,然后转身利索地走掉了。
舒立看着他走掉的背影,心里觉得很委屈,原本糟糕的心情因为顾思言的不耐烦简直加速度膨胀。
他推门进屋,舒芷柔正坐在床上边看电视边绣图,那是最近几年刚兴起的一种手艺活,闲着没事的妇女甚至女孩子们都喜欢这种细致不费力的活。
古代的女子留很长的头发,总花上半天的时间来盘复杂的头式,有人说这样是为了打发漫长的岁月,这样想着真是觉得又美丽又哀伤。
女子似乎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总愿意把精力花费在这种分分秒秒的磨蹭中,仿佛在她们看来,生命简直无穷无尽了。
“我今天……看到江诺了。”
舒芷柔迷茫地抬起头来:“啊,谁?”
舒立倚靠着门,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沉默地进了自己的屋。
舒芷柔见他走了,大声问道:“谁呀?说话也不说完就走……”
舒立苦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多么期待看到,当母亲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多余表情。
哪怕内疚、哪怕惊恐、哪怕悲痛,可唯一不是怔忪疑惑。
他多想理直气壮地告诉她,那是姐姐,曾近跟在你身后追着你叫了一年妈妈的姐姐啊。
可是他想,舒芷柔一定会说:“我记得我只生过你一个。”
这就是母亲让他极度敬佩又恨到极点的地方。
她总能这样坦诚,坦诚到没心没肺,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抱着腿缩在床上,想起白天江诺抱住自己时萦绕的香气,精致的妆容。
他有些害怕,在他的认知里,十七岁的女孩子不该是这样的。十七岁的孩子应该穿着普通的校服或是不显眼的便装,不会烫头发也不会化妆,更不会穿吓死人的细高跟,十七岁的女生,就该像尤悠一样,简单朴素有点自己的小固执,不会圆滑总感到窘迫,真实得像我们的小时候。
一瞬间,所有那些几乎被他抛弃遗忘的罪恶又瞬间回归在自己的身上,像一层薄薄的密不透分的保鲜膜,将自己包裹成茧。
这像罪责,像轮回,他和母亲,终究得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这是征兆,这是预示。
他觉得害怕,负疚感终日如影随形,他没法感到轻松,没法不去害怕。那种消失了很久的想逃亡的念头又开始萌发,并且越来越强烈,如果现在不逃掉,等到以后,就会掉进更深的地狱。
我欠了母亲什么?要把一生都陪葬给她?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人,要不劳而获些什么,我无罪。
可是……我是母亲养大的,她手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而她用鲜血将哺育长大,我有罪,我是罪恶的化身。
是的,我是魔鬼,是罪恶,我有罪,而我,却还在无耻地想着逃逸。
舒立无力地倒在床上,他想着,自己又懦弱了,又一次哭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看着那些青色的血管发呆,想象着刀片划过,鲜血流淌,生命的结束不过刹那,心脏一阵抽痛。
许久,他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右手紧紧握住左手腕,蜷缩着身体,被子却整齐地摞在一旁。
第 16 章
舒立絮语。
许久后回想起这段不可思议的时光,我才察觉出促使我走向今天道路的理由竟然是害怕与他从此分道扬镳,我获得圆满人生只是因为恐惧而并非梦想,因为爱而滋生对失去的恐惧,我没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爱他了,并且已经爱到害怕失去。
顾思言和舒立莫名地开始了一场冷战,没有头绪的,没有起点的,可两人面对面冷峻的表情都表示着他们正在僵持中。
没有人先低头,那就这样冷战到底吧,反正谁也不愿意认输。
即使面对面而过,也当对方是路人甲毫无波澜地擦肩而过。
时间长了,才开始恐慌担忧,因为知道人总是很固执,有时候连坚守都失去了理由却还是宁可一错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谁对谁错只是事情的源头,而我们的终极将比这失去更多。
正是骨子里卑微到了泥土里,所以才宁死也要将头颅高高扬起。
课间时间,舒立趴在桌子上,从窗户看外面的同学打闹,想到早晨出门看到顾思言,他冷着脸不说话,搞得自己好久才下定了要跟他示弱的决心瞬间泄了个地。
至于吗?自己不过凶了他一句,他就这样记仇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这样小心眼。
尤悠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大清早怎么没精打采的?周末high翻了吧?”
舒立歪过头看她,斟酌半刻才开口:“怎么平时不见你和乔落一起玩儿?”
“干嘛非得有时间就腻在一起,再说作业那么多,做都做不完,哪里还有时间去玩。”
舒立疑惑:“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时常都想跟他在一起吗?”
舒立看着他无奈的笑:“可是难道生活只有爱情了吗?就算彼此喜欢的两个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啊,没有物质基础,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成泡沫。再说,我们还这么小,实现自己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啊,嘿嘿,我可是个有志气的孩子,我有自己的梦想想要去实现,感情这种东西,遇到了就珍惜,我不想强求。”
舒立羡慕地看着她:“你的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