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尤悠又开始迟疑,舒立刚转学过来不久对这里还不熟,人家来自己学校,自己带他们找个饭馆这种小要求实在不该推脱,于是改口:“其实我也正要去吃饭,一起吧。”
说完又发现自己没顾忌舒立的立场就擅自答应不好,转而扭头去看舒立。
舒立站在顾思言对面,尤悠侧头正好对着舒立的脖子,顾思言看到她脸色先是一惊,欲言又止,随即明白什么似的脸上一红。
顾思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伸手抚上舒立的脖颈:“饿死了,吃饭去。”
暧昧至极的动作,看得尤悠心下一跳,不由拉住乔落的胳膊:“他俩……”
乔落眼神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后又淡定地转移目光,装作不在意的语气:“嗯?他俩什么?”
尤悠明显还陷在自己的沉思中,呆呆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乔落觉得她傻乎乎的挺可爱的,不像自己以前交往的那些漂亮精致的女生总是精明得让人咬牙痒,当下起了玩心,逗她说话:“你打算带我们去吃什么美食?”
尤悠蹙着眉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口中碎碎叨:“其实鱼香阁的烤鱼很好吃,但是要等很久。要不自助餐?额,不好,这个时间是高峰期。二中小巷子的那家过桥米线不错,可是米线吃了好想也不管饱……”
她又揪住了自己的衣服,乔落郁闷地低头,看到她亮闪闪的眼睛:“我想起来了,我们去小森林饭馆吃炒菜吧,那里可是被我们学校的学生成为‘南源一绝’呢!”
眼里明亮的神采让乔落这个讲究的大少爷决定原谅她爱扯自己衣袖的小毛病,其实主要是乔大少爷平时见惯了自己周边女生或娇气或高傲的做派,突然对这个有些妈妈般碎碎叨特质的小女生产生了兴趣而已。
饭毕,众人对小森林的饭菜果然很满意,乔落请众人去附近的奶茶吧喝奶茶,等到他和顾思言打车回自己学校的时候,尤悠站在舒立旁边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悚然发现自己的老底已经被乔落挖了个透!
顿时扼腕,失算!
第 13 章
舒立絮语。
每每一开始回忆,身体就只剩一种感觉,像气喘复发时的胸闷和难以呼吸。很疑惑,试图翻遍记忆找寻带给我如此刻骨铭心感觉的确切分割线,但是找了又找,始终一无所获。
可无论如何,过去这个魔鬼,总会不时跳进梦里,在我即将忘掉一切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时提醒着我,现在身处的才是一场梦,而这场美梦,即将破碎。
后来的他们的聚会上总会出现尤悠的身影,一开始是乔落死缠烂打拉她去,后来尤悠跟他们一群人混熟后,也自觉将自己划入了他们的圈子。
一个圈子的人总是会在一起闹腾,除了舒立,他是唯一一个从不将自己划入任何一个圈子的人。
尽管顾思言们的聚会他基本都没落下,尽管他也单独地接纳并承认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却总有一种孤独感伴随他终日如影随形摆脱不得。
有时,他也在心里笑自己的矫情,嘲笑自己软弱,过去的日子始终像一片阴沉的天,像一幅黑色背景的画,梦靥一般缠绕自己,基调早已被注定,剩下的拼命挣扎终其也只能成为点缀。
捂着自己的心脏闷闷地想,心固执起来的力量原来如此强大。
他举着一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红色饮料,百无聊赖地看酒吧里众人的疯狂。
今天是乔落的生日,乔少爷豪气地包了学校附近一个酒吧,请了自己众多好友,场面很壮观。
尤悠安静地靠在乔落身边,看他们玩筛子比大小真心话大冒险,她好像喝了酒,偶尔打在她脸上的旋转灯光能看到她绯红的脸色。
韩冬是一桌人中兴致最高的,嘴里不停地在叫嚣,不知道在跟人争执什么,急得就要往桌子上踩。一旁看好戏的李睿吓得忙抱住他的腰往下拽,韩冬还想挣扎,被李睿死死压在了怀里。
丁胖子被罚了,众人叫他现场随便挑一个人跪下抱住大腿唱征服。
胖子的眼神在全场转了一圈,最后毅然决然选了顾思言。
顾思言全然无视脚下胖子高昂而深情的的鬼哭狼嚎,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美眉笑得岔了气,伏在顾思言背上肩膀抖个不停。
看吧,舒立对自己说,你看灯光多闪耀、舞池的身影多摇曳、音响里的节奏多欢快、他们的笑声多爽朗,而你却一个人隐藏在角落里顾影自怜。
你真的与他们格格不入得太过分明。
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勉强在一起玩呢,虽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估计乔落他们瞧着自己总是蹲在一边不说话大概也觉得有些扫兴。
有人在中途离开了,舒立看着那几个人流里流气的样子,纳闷乔落居然也会结交这样的朋友,于是特别地观察了一下,却在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下一惊的同时,他放下杯子,尾随几个人一起出了网吧,看着几个男生分别带着自己的女伴骑着摩托车离开。
此刻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夜风很凉,拉扯着身上单薄的外套,舒立却恍惚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顺着安静的街道走,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走走。
走到天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太远了,于是又折回去。
走进酒吧门口,就见一个原本靠着墙壁的颀长身影跳出来抓住自己的手:“跑哪儿去了?也不说声?”
舒立看着顾思言担忧的神色,疲倦地挥挥手,懒得解释就往里走。
顾思言却拉住他站在原地:“我看到你跟着一群人出去了,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舒立不想跟他争执,胡乱点了下头。
顾思言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和敷衍,心下有气,声音也变得冷淡而带着嘲讽的意味:“看到谁了,让你这么失控?”
舒立本来回敬一句不关你的事,但说了估计两人得吵一架,于是按捺住自己的不快,委婉劝道:“你刚刚不是跟他们玩得很高兴,现在怎么不玩了?”
顾思言看着他,脸色又开始变得迟疑:“你是不是在怪我没陪你?我……”
舒立开始变得烦躁,打断他的话:“谁怪你?我们又没关系,谁规定你得陪着我,你想太多了。”
说完就转身往里走,在他背后的顾思言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也只化作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时间慢慢向后,人也逐渐开始散了,等到两三点的时候,就只剩下舒立和喝得烂醉的尤悠以及勉强还清醒的乔落几个。
乔落提议去开房,舒立反对说应该送尤悠回家。
众人七嘴八舌商讨可行计划,尤悠晕得找个支柱就只知道把自己脑袋往上贴,对舒立问自己要不要回家的问题只会报以痴呆的傻笑。
舒立在一旁干着急,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指着乔落鼻子责骂他干嘛不看着尤悠、居然让她喝这么醉的冲动,刚要伸手去扶尤悠就被顾思言拉到了一边。
顾思言说:“这是他们俩的事,跟你又没关系,管这么多干嘛?”
舒立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心中气急,他居然说跟自己没关系,怎么能没关系?
放下尤悠是自己的朋友不说,他们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走得这么近的,况且自己知道乔落轻浮的个性,却怕尤悠羞恼一直没敢明说。如果以后尤悠真的被乔落伤害了,到时候自己的心里怎么也不会好过,
而顾思言却满脸不耐烦地告诫说自己多管闲事了?
呵呵……真让人无言以对。
从来看惯了母亲的逢场作戏,一想起那种笑面藏刀的表情就觉得浑身发冷,表面上看起来对你关怀备至的人,或许心里正打算着将你凌迟至死。
人情世故里的阳奉阴违自己看得太多了,一颗年轻的心被世俗的丑恶吊得七上八下。越了解便越惶恐,直到像如今一样,信任度被刷成了薄薄的透明一层、脆弱得不堪一击。
养成了懦弱的性格,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总是想着逃避避免伤害,害怕期待落空,害怕真相残酷。
从此不敢与人交心,从此不敢放任自己去信任别人。
可是顾思言似乎是个例外。
他像是从太阳的国度,披着一身的光辉而来。他阳光、耀眼却不灼人,给人的感觉恰是和人体一般的温度让人觉得宜和而温暖。
他像众所期待拯救黑暗古堡而翩然而至的骑士,一个笑容便解冻了一切,从此,生命的意识开始复苏。
那是自己从前从未期待过的,会有一天,会有一个满脸昂扬笑容的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并且愿意陪着自己在生命的荒芜道路上一路随行。
人心会变得冷硬,不过是因为最初的心太柔软娇嫩经不起伤害。
可总有一些东西,能让我们的心再一次回复最初的状态,就像我们的心从柔软开始变得坚硬一样。
从来渴望被尊重,渴求被理解,可是这一刻却被自己视为好友的人说自己不过是狗拿耗子。
舒立看到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就剩自己和顾思言在最后,估计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于是冷冷地看着顾思言,语气也变得尖锐:“是,不关我的事。因为乔落是你朋友,所以你明知道他花心、明知道他对尤悠只是一时兴起、明知道他们俩不适合你也刻意去包庇他。因为尤悠跟你没关系,所以她受伤、难过、伤心,你都可以不在乎。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踩着别人的真心当一场游戏,从来不顾别人的感想如何,一群狼狈为女干的混蛋。”
骂完便转身要走,却被顾思言一抄手拽住胳膊,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你就那么关心你同桌,怕她受伤?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难道都是在蜜罐里成长到老的吗,受点伤算什么?再说你凭什么笃定她一定会受伤?”
“你这是包庇!”
“你这是迁怒!”
两个人都瞪着对方不说话,半晌顾思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不管这件事有很多理由。第一,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管外人看来如何,这始终与旁人无关,你我根本无权插手;第二,你以为乔落的风流韵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说不定尤悠从别人口中也听说了不少,但是了解真相是她的权利,选择怎么对待乔落的追求更是她的权利;第三,你总以为我在包庇乔落,其实我没有。乔落是玩心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爱犟着性子去弄到手,我怕越是劝他,他就越起兴致;还有,人和人难道都一样吗?你只知道人以类聚、朋比为女干的道理,难道就没听过人各迥异、各有千秋?非得把所有事都混为一谈?”
他看着沉默下来的舒立,知道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他低垂着的脑袋叹息道:“现在这么晚了,别人都休息了,去酒店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已经用尤悠的手机通知了她的家人,你还担心什么?乔落再混蛋也是有分寸的人,他从来不屑去做勉强别人的事,他追求的永远是没有负担的快乐。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现在更是像在拿这件事发泄自己的情绪。”
舒立一惊,惊讶于他的敏锐和细心,同时也为自己的借题发挥感到很羞愧。
“没什么,走吧,再不走就跟不上他们了。”
顾思言气得在原地顿了半天,看到他一次头都没回,气得赶上去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就跑,还不忘留一句怒骂。
“你这个小包子可真让人憋屈!”
第 14 章
舒立絮语。
鲁藜的《泥土》里说,老是把自己当成珍珠,就时时怕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做泥土吧,让众人把你踩成一条道路。
有时候,适时放低姿态,是为了将来站上更高的阶梯。
第二天一大早回家,刚进门就被舒芷柔叫进了屋,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问:“昨晚去哪儿了?”
舒立靠在门上,打算她问完就回房间背书包上学。
“没什么,和同学一起玩。……我打了你电话,你没接。”
老李从院子前走过来正要进屋,舒立进退两难,最后选择侧身让开,老李却叫他:“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屋坐。”
刹那间,舒立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招待的客人,他看了眼母亲,最终妥协进屋坐下。
老李也坐下,却没问他昨晚的事,只说天气转冷了,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他去买衣服。
舒立规规矩矩地回答:“不用了,平时在学校基本都穿校服,买了衣服也没时间穿,搁着也浪费了。”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老李却板了脸色认了真,驳斥道:“那怎么行?你们快期末了,暑假在家总不能总穿着校服吧,再说,还有周末呢?我知道你们平时课程紧,你安排个时间,我和你妈妈一起陪你去。”
“好吧,有时间了再说。”包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不看也知道是顾思言的催促电话,于是起身:“对不起,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靠在大门拐角处的男孩子嘴角轻扬笑得邪气,初秋的清晨夹着薄凉的气息,呼吸进肺里犹如灌了一大杯的冷饮般的冰凉,他无视他,昂扬着脸骄傲地错过,一副蔑视天下的清高样。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男孩子被他的模样逗得笑岔了气,边笑边咳得厉害。
前面的人便再也挂不住脸了,绷紧着脸的同时却也奇异地腾起了红晕一大片。
那人怕他恼了这才生生止住了笑,紧上前一小步,刚好肩并着肩,也许,某人稍微一抬手,还能牵到对方冰凉的手。
舒立恼了。
即使不歪头去瞧也能感觉得到的对方审视的目光,忍啊忍,终于忍不住扭头瞪罪魁祸首故作无辜的脸,咬牙:“你老看我做什么?”
以为会厚脸皮说些恶心话的少年只是抿了一下嘴巴,神经兮兮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以后,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恼怒的瞬间松懈下来,心莫名地一颤动:“……怎么想到这个?”
顾思言突然笑得很开心,甚至拍了一下手掌,牵住他的手往前走:“对,就是这样,一起去旅行。去三亚看海、去桂林看山水、去重庆吃火锅、去杭州看西湖、去泰安爬泰山,看完中国的,我们再去国外,去泰国看人妖、去意大利看斜塔、去巴黎看圣母院、去悉尼听歌剧……”
耳边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响着,然而思绪早已跟随那动听的嗓音一起腾云驾雾飞向那些美丽的地方。
嘴角上扬,眼帘倏地出现一张放大的白玉脸庞,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摄人心魄的美丽:“其实你也挺喜欢的,是不是?”
平日里冷酷的少年调皮地挑眉:“对不起,我很穷。”
顾思言装出可爱的狗狗眼,真挚地:“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对不起,我嫌弃你。”
衣服最终还是买了,因为终于受不了某人怕自己冷脱了外套递过来,最后却是那人感冒了,鼻子都被揪红了,只好整天把尖下巴缩在毛绒绒的厚围脖里,偶尔被舒立笑得恼了,就会恶狠狠地把他抓过去狠狠蹂躏一番他的脸。
北方十月的中旬,天气开始急转直下。到了这个时候,屋外即便还是铺天的耀眼阳光,也挡不住要沁入肌肤的寒意。男孩子们千篇一律齐齐披上了暖和的外套,爱美的女孩子们却是每个季节都有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办法。衣柜里早就置办好的韩版的大衣、薄薄透明的丝袜、欧美风帅气的皮靴,再花大价钱去美发店整个洋气十足的空气刘海,走在街上表面无视心里却乐开花,也只为那飙升的回头率。
“对不起。”两人闹得气喘吁吁才罢手,摊开手脚躺在床上。
对不起,害你感冒。
那人却不在乎地侧身,一下一下扯弄自己的头发:“笨蛋,道什么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