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立对上他的眼,固执道:“我只是不想做一个成人眼里的傻瓜,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毫无意义,还那么努力去坚持只会让人觉得是种愚蠢的可爱。”
顾思言静静地看着他,很失望也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都毫无保留把人生的选择权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样大的决心而对方却连选择都不想做,只是要一个态度而已,让自己坚定留下来的决心而已,然而这一点微小的给予对方也不想赐予,自己也真是可笑。
他抿嘴一笑,却显得冷酷异常:“可是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过是一种幼稚的可笑。”
说完就丢下舒立自己进屋了。
舒立在他身后懊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回到自己房间,老李和母亲的房间的灯还亮着,舒芷柔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出门来看:“回来了?”
“嗯。”
“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今天厨房做了糕点。”
舒立推门而入:“谢谢,我不饿,不用了。”
他把书包随手扔到床上,自己也躺下,想着顾思言说的那些话,心里纠成一团。
那是你的未来,你为什么要来问我呢?你愿意留下,或你愿意走,那都跟我没有关系,而我只需要关心的是,你的选择而已。
对于你而言,舒立这两个字在你的生活占着怎样的比例,我要你凭借这样的理由留下,而不是我的挽留。
因为我无法知道,除却那些挽留的言辞外,还剩下多少时你想要留下来的真心。
第 28 章
舒立絮语。
你看,我们的身边,有人戒了酒,有人戒了烟,有人戒了多年养成的习惯。而极少有东西,是需要你去忍受像戒毒一般铭心刻骨的疼痛才能丢掉的,比如那些喜欢、比如那些爱。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我们还未想起,就已经被忘记。
周五晚上,尤悠和舒立一起回家,天下起了小雨,但是两人都没带伞,不过这没什么影响,他俩颇有兴致地在雨中漫步。
东拉西扯了大半天,气氛渐渐活跃,尤悠看了一眼舒立,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告诉他:“我……跟乔落和好了。”
听完这消息后的舒立简直想暴走:“那江诺呢?”
有那么一片刻,尤悠的脸色看起来很内疚,但她竭力装出自己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大概分了吧。”
舒立第一次对尤悠对于乔落无节制的妥协产生了一种除了怜悯和不解以外的痛恨:“你犯贱啊,他一找你你就跟他和好?”
尤悠脸色顿时白了白,她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舒立也会变得这样尖锐伤人,冷冷驳斥:“你现在是在因为我害你姐姐伤心而跟我翻脸吗?”
乔落摇着头冷笑:“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太蠢,明明看清了一个人的丑恶嘴脸却还眼巴巴贴上去,明知道他有十几个女朋友,而自己不过是任他玩弄的其中一个,却还是死心塌地,真不知道他给你们下了什么蛊。”
“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
“是,我是什么都不懂,除了他三天两头换一个女朋友、带不同的女生去开房的事以外,我是什么都不懂!”
尤悠气急,对着他吼道:“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即便我蠢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在恨我抢走了你姐姐的男朋友!”
舒立冷笑:“我恨你?她要作践自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尤悠毫不留情地嘲讽:“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说喜欢乔落就是对自身的一种作践?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也比你这个胆小鬼要好得多。”
舒立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看着她,曾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是因为信任,现在却成了对方攻击你的最好匕首。
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痛心道:“我一开始觉得你只是笨,后来发现你不止笨还蠢!不,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原来是我笨,是我蠢,我TM是有多蠢才真心拿你当朋友,才因为你,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伤害顾思言!
尤悠听了他的话,心里又气又痛,眼泪刷刷流,哑声辩解道:“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乔落吗?你从来不知道他的过去,只从表面的现象就去判决一个人的本质,才会那么讨厌他。”
“不,你说错了,我一点都不讨厌他,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得很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我也一点都不想去了解,我只想以后等你后悔想要哭的时候想想你今天说的话,希望这些理由还能欺骗你自己,让你把眼泪吞回肚子去。”
尤悠哭得像个泪人,朝着他大骂:“舒立,你个混蛋。你总觉得你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总妄想着自己可以去逃避一切,你鄙视我、我看不起我,你说我犯贱。那你自己呢?你就是个胆小鬼,一边活在过去的悲痛中永远不敢醒来,一边又骗自己说一切美好都会消散,所以你从来都不去珍惜!”
“你才是最犯贱的那一个,明明过去的悲痛就勒住了你的喉咙,而你却不相信记忆可以永恒。最可悲的是,因为那些丑陋的过去,你连把握幸福的勇气都失去了,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呢?我喜欢乔落,就算受伤、就算心痛,至少我比你勇敢,我敢面对自己的心,而你却是个永远只会躲在壳里的乌龟,我才可怜你!”
舒立丢下她一个人在雨中咆哮,自己走了。
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走到路灯下仰着头看天的时候,透过那些雨丝的中间,仿佛能嗅到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那里,是让人绝望的地狱。
我们活在这个温暖向阳的世界里,阳光的温度那么奇妙,可为什么,我们的心还能这样冰冷和绝望。
舒立抱着自己的腿蹲在家门口,任滂沱大雨将自己冲刷得浑身湿透,他想着尤悠说的那些话,觉得很对。
自己的确是个胆小鬼,总在怀疑着如果我们经历的一切美好必将消散,思索着既然这样,那么那些经历又有什么意义。可是另一边又被过去的那些经历牢牢掌控着,既然不相信经历对我们自身的影响力,那为什么始终又摆脱不得?
简直就像画地为牢一般。
雨好像停了,舒立把头从胳膊里抬起,却发现撑着伞为自己挡雨的顾思言,大雨还在下着……
顾思言本来想把伞丢给他就走,但是想了想还是不忍心,于是开口:“你不是很鄙视小孩子的幼稚吗?那现在是干嘛,淋雨这种无知无畏的壮举应该只有小孩才会做吧?”
舒立不理他,他还在想着尤悠说的那些话。他不明白,如果一个人想安稳的过日子,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保险一点而有些谨慎,为什么在她看来就比她那种愚蠢还不可饶恕。
为什么他们就是对自己行为那么不依不饶?我的人生,难道不是仅仅只与我有关的人生吗?他们为什么总要加以指点?
说我胆小、说我怯弱,即便胆大又如何,现在苦苦去追寻的那些东西在我们不久以后又将之丢弃,那又有什么意义?
顾思言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弯腰,用手碰他的胳膊:“再坐下去会感冒的,回去吧。”
舒立仰脸看他,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各种心思堆在一起,搅得头脑昏沉。
他看着顾思言的脸,负气的结果就是他伸手搂住顾思言的脖子,凑上前亲住了他。
顾思言瞬间呆掉,欣喜、惊奇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让他保持着静止。
当他感觉到舒立正努力试图用舌头撬开自己的牙关时,他果断推开了他。
舒立被他推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还好双手及时撑住了地面,他惊愕地抬头,面色诧异又难堪。
他不懂,不是都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吗?为什么自己当自己勇敢的时候又被推开?
顾思言急忙蹲下来,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担忧地问:“对不起,我没想那么用力。”
沉默片刻后才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舒立毫无不留情地打开他的手。顾思言皱眉,想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起身,伸出手:“先进屋再说。”
舒立无视他伸过来的手,双手撑地起身,自顾自进屋,顾思言忙上前去替他遮雨。
没想到舒立又停了下来,转身不屑地问道:“对于浑身都湿透的人,撑伞还有什么用呢?”
顾思言伸手放在他的胸膛,认真道:“至少能让这里变得温暖。”
舒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你真是天真!”
顾思言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懊恼地想,最近在舒立面前真是越来越挫败了,这个小屁孩,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又气恼。
不过这大概说明了他本性纯善,只有自身干净的人才会害怕污染,只有本身向往光明的人才会厌倦黑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他在后面微微一笑,随即大步向前,从后面一把揪住舒立的帽子,抓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先洗澡!”
舒立暴怒:“你干嘛?放开我!”
“不放!”
“顾思言!我只说一次,你再不放我跟你绝交!”
“不~放~”
舒立被安稳地拖到了顾思言房间的卫生间,差点气得半死。
顾思言找出自己的衣服扔给他,看着他嘟着脸瞪着自己的气鼓鼓模样,忍不住靠在浴室门上笑着安抚:“别生气了,我也就再烦你这一次而已。过不了几个月我走了,到时候你想我烦你我也烦不了了。”
舒立本来还攥着拳头想揍他,闻言眼光闪了闪,最后只是默默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顾思言看着他站着不动,忍不住道:“赶紧洗吧,等会儿真感冒了。”
舒立还是呆呆地站着,顾思言忍不住调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怎么?要我帮你洗吗?”
舒立闻言抬眼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在顾思言看来,极端无辜却又充满着诱惑,他觉得自己心跳仿佛都加快了。
他试探地伸手拿舒立怀里的衣服,舒立站着任由他拿,于是他把衣服放到顶端的置物柜里,打开了淋浴器,调好水温,然后把舒立拉到了花洒下方。
温水倾洒而下,舒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水温刚刚好,皮肤很贪恋上这样恰好的温度。
顾思言站在一旁,但是还是被水打湿了衣服,他克制着自己,温声道:“好了,自己洗吧,我出去了。”
他绕过舒立出去,走到门口处,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控制住,他惊讶地低头,看到了交缠在自己腰前的双手。
舒立在他的背后艰难地开口:“就像你们说的,如果行动应该由心来支配,那么……我现在不想你走,我想亲你,可以吗?”
顾思言转身面对着他,舒立把双手放到他腰际两侧,推着他直到抵上瓷墙,踮起脚去亲他,顾思言安静地靠在墙上,看着他的动作。
舒立闭上眼亲他的嘴唇,双手也缠住他的腰,他的亲吻还略显生涩,不过让顾思言感觉很好。
于是他也双手环抱着他,开始回应这个甜蜜的吻。
第 29 章
舒立絮语。
如果要我说希望、期盼、憧憬、向往这一类脱离现实而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美好词语,我想无关其他,唯有你。
其实我忘了,真的。我常回忆你,你曾经在我面前流露出的每一个细致入微的神情,我却只记得它们在我心里残留的幻影而非你脸庞的轮廓。
太奇怪了,年岁渐远,我忘了你的脸,然而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们一起经历的事,反而像电影片段一样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流连不散。
燥热的六月,高考如约而至,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拥挤涌动的人群焦灼惶恐地等待这场一年一度擂台的终极赛。
舒立和韩冬悠闲地坐在奶茶吧里喝着奶茶,舒立悠闲地品尝着自己的“白雪公主”,韩冬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面前的刨冰感叹。
“高考真要命,不知道我明年进考场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舒立单手支着脸颊,懒散回道:“谁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韩冬推开刨冰,椅子后推半步,趴在桌子上瞪着舒立:“我发现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颓了啊,问你什么都说‘哎,谁知道呢……”怎么怎么的,真是……一想到等他们都走了,我身边就只身下这么无趣的你,真够悲催的!”
舒立不屑地斜睨他一眼:“怪谁?谁让你没出息留级了呢。”
韩冬暴走:“我留级不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是因为我老爸非要我留好不好。”
舒立看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难说,这种内幕谁知道呢……”
“……”
舒立看了看手机:“时间到了,估计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韩冬立直身体,看了看手心:“妈的,怎么搞得像我自己高考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舒立嘲笑他:“估计你是怕他们都考上了,只剩你一个太丢脸了才紧张。”
韩冬忍不可忍地,正要起身教训他,就见顾思言满面笑容敲了一下桌子:“好啊你们俩,只顾着自己享福,也不慰问慰问我们这些沙场兵。”
丁胖、乔落以及他的第N任新女友也来到桌前。
韩冬告状:“思言你来得正好,管管你家舒立吧,最近嘴巴真是越来越贱了。过两天等你们都走了,留我跟他一起,等到高三毕业,估计我头发都会被他气得掉光!”
顾思言笑着落座:“那正好,我很期待你的新造型。”说着顿了一下,上下扫视一遍韩冬,摇头作痛心状:“你这个样子我的确看腻了。”
韩冬咋咋呼呼对丁胖大叫:“丁胖你看他俩贱不贱,总是通过取笑我获得乐趣!”
丁胖扫了一眼正紧挨着耳语的舒立和顾思言,笑道:“没办法,人家是夫唱夫随,你孤家寡人的当然占下风了。”
韩冬装出一副顾影自怜的样子:“哎,我发现自从睿睿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乔落半真半假地接了一句:“是啊,他多爱你啊,可你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韩冬只以为他在开玩笑,跟着还声情并茂吟诵道:“是啊,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他说那三个字,留~下~来,如果非要在那前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
说完捧着脸呜呜地嚎。
众人彼此之间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轻手轻脚离开,等韩冬演得尽兴了,把手拿开一看才发现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内心失落了一秒后脑子灵光一闪觉察出问题所在,顿时朝着门口方向破口大骂:“混蛋舒立,说好你请客的!”
顾思言拖着舒立回家,舒立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高考结束了,什么感觉?”
顾思言蹙着眉思索:“感觉……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顾思言眨眼一笑:“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一级,那样就可以跟你一起毕业了呀。”
舒立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就算我们一起毕业,也上不了一个学校,你成绩比我好太多了。”
顾思言噘着嘴停下来,看样子好像生气了。舒立没办法地转了转眼睛,妥协着承诺道:“好吧,我会努力学习,尽量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