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被烟尘包围的人捂着脸咳嗽着,只依稀的听见了巨大的落水声,等到烟尘散去,披萨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岭轲看了看被太阳照得眼晕的水面,忽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怎么说披萨曾经也该是一方霸主吧?但是从跟着周岭轲以来,不是当公共汽车,就是当压路机,也确实委屈它了。
“我们顺着水边走吧。”在心里道歉之后,眼前的困难还得解决。
就在周岭轲顺着水边走的同时,进了水之后的披萨,已经有了目标的线索,并且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靠近着……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当然,只是在莽坦国内,以及“附近”来说,其实这座城市人口只有八万多。现在,城市的所有人都躲进了内城,外城已经完全被淹没,内城的城墙也有三分之二浸泡在了水下,水线并没就此停止还在不断的上升。那头趴在城墙上的透明八爪鱼,更是正在一下一下的破坏着城墙。
这是头战兽,而且是攻击得如此精确的战兽,很显然附近必定有清楚城内情况的人在操纵着它。小城的指挥官已经派出了多股士兵搜寻掌控战兽的魔法师,但那些人全都一去不返。求救的信息也通过最紧急的魔法渠道传递出去了,可是看看四周围的水,谁都知道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大军很难赶到。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上的士兵们都是身形一晃,但更糟糕的是他们清楚的看见一大块砖石翻滚着脱离了城墙,随着八爪鱼的触、手在砖石剥离处猛地抽击,更多的砖石也掉进了水里,缺口越来越大。
“进水了——!”人们呼喊着的同时,士兵和组织起来的民壮开始封堵缺口。
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退缩,所有的人都在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城市,但是,看着这一切的指挥官却知道,城破只是迟早而已。战兽不是他这个小城里的士兵依托城防可以对抗的,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让更多的撤退,至于他自己……死在城头上是他最好的归宿。
一阵大风吹过,带着腥湿的水气,几个眼尖的士兵发出惊呼:“又一头!”刚刚水面出现了一个漩涡,他们分明看到了另外一头水中的怪兽。
指挥官摇晃了一下,他艰难的张开嘴,就要对自己的副官下达撤退的命令,两头战兽,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突然,“呼——”的一声响,八爪鱼向天喷出了高高的水柱,水从天而降,把周围人都淋了个湿透,城墙更是变得湿漉漉的。但是现在没人管自己是不是成了落汤鸡,他们都死死的盯住刚跑出来的巨大龙虾,还有八爪鱼那明显是被龙虾的螯枝夹住的触、手!
“我们的?”有人问。
“我们的?!我们的!!!”人们开始欢呼。指挥官更是高兴得几乎瘫在城墙上,殉城是他的职责,但是如果可能,他还是想好好的努力活下去。
八爪鱼和龙虾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它们跌进了水里!
城墙上的人看不见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浪涛翻滚,看见越来越多的泥沙把本来就不清澈的洪水染成了泥汤。
人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祷告,结果天竟然下起了雨来,而且越下越大,逐渐的,就连看东西都模糊不清了。
这场雨的范围是很大的,不只是那座小城被波及,赶路的周岭轲他们也同样赶上了雨水。路是没法赶了,只能找地方避雨。结果雨越下越多,幸好向导熟悉地形,否则不知道迷路到哪个方向去了。
“停下!”走着走着,周岭轲忽然一拉向导——他和霍洁特抬着担架,周岭轲帮夏恩遮着雨。众人停步,骨盾同一时间冒了出来,绕着他们就开始转,水花打在骨盾上,又被甩飞出去。向导和霍洁特刚要问,忽然之间“轰隆!”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击下来,把骨盾砸得骨屑纷飞,也把周岭轲砸的立足不稳,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被砸碎的白色碎屑重新在骨盾上聚合,大片的骨板开始生长延伸,雨水顺着骨板淌下来,汇聚成了一道道水流。但没等骨板生长完成,第二波、第三波攻击已经紧接着来了!第二次的攻击有些偏,周岭轲的身体只是震了一下,第三次砸了个正着。周岭轲膝盖一颤,跪倒在了地上,咳嗽一声血顺着嘴角就流下来了。霍洁特开始时候表情兴奋,但现在也老老实实缩着,这环境别人可是认不得他是哪边的,他出去一样是被一巴掌拍死。
夏恩和向导替周岭轲着急,但是现在也帮不了忙。夏恩突然发现馅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虽然周岭轲看起来是在苦撑,但夏恩却下意识的放松了许多……
大雨里水球总是更好凝结的,即使水是攻击力相对最弱的元素,但周岭轲也快撑不住了,他的眼前已经一片血红。毕竟这是魔法师最根本实力的比拼,而周岭轲的根基还是太弱了。
迷迷糊糊的周岭轲听见了野兽的咆哮,馅饼传递来的是胜利的欢欣,至少周岭轲觉得那是胜利的欢欣,轰击过来的水球,频率也越来越低了。
“啪!”
“哎哟!”周岭轲倒在地上的一瞬间,霍洁特扭头就要跑,但是脚踝瞬间一紧,腰上一疼,他就倒在地上。他看着周岭轲,找准了机会要逃跑,夏恩和向导也都一直看着霍洁特,他一旦表现出要逃跑,就被一个拽脚踝,另外一个踹在腰部,脸朝下栽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泥沙。还没等他把嘴里的泥沙吐出去,两条胳膊已经被向导朝后一掰,胳膊就被捆上了。感觉向导竟然是连他的两条腿也要捆上,霍洁特挣扎着嚎叫开了:“你把我捆了,谁和你一块搬……”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雨停了,霍洁特一抬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头庞然大物,横在他们头上,遮挡住了雨势……
“岭轲?岭轲?”向导去捆霍洁特,夏恩就把周岭轲拉了过来。周岭轲满脸是血,一开始眼睛还是睁开的,但被周岭轲叫着,他眼珠子一个劲的朝上翻白,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周岭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从荒郊野外换到了温暖的壁炉边。他的情况类似于过力,一醒过来眼睛、鼻腔内部、嘴巴,还有耳朵都一阵阵的疼,尤其是喉咙像是被人用砂纸磨过一样,那是粘膜的毛细血管都破了。不过,这点皮肉伤当然不会耽误他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跑去看夏恩,并坚定的把自己的病床挪到夏恩的病床上,通俗的说就是同、床共、枕,幸好床够大。
与此同时,这两个病号也总算得到了外边的消息,现在莽坦进入了战备状态,真的是要开打大战了。
096馅饼的第二次死亡
就在周岭轲离开王都那一天,使团离开了。但糟糕的是,第二天的下午,就有人在使团原来的驻地,发现了团长以及其他几个琦卡贵族的尸体。明白过来事情不对的法兰克,立刻下令追回使团,但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些人的踪迹。与此同时,大水淹没了莽坦五分之一的国土,里边还有很大一片是人口稠米地区与莽坦重要的粮食产地。
等到周岭轲救下洪水区最重要的一座城市,外带干掉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法师团后,水势逐渐消退。周岭轲和夏恩被救,但是情况也越发的糟糕了。在时隔几乎四年之后,莽坦又将面临一次联军的进攻。而且这次更糟糕了,因为琦卡派遣了他们的正规军来。从他们的行军速度看来,这支军队绝对不是在得到消息之后才从琦卡出发的,感觉他们是一直等在卡多斯国内。
“我得去杀人了。”周岭轲只有一个人,但是他的杀伤力绝对比得上几支军团。虽然因为上面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因此并没有派发征召令给他,但是周岭轲自己不能等在原地。同时,周岭轲自己也得承认有一种躁动在推动着他。他就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过日子,但总有些糟心的事,糟心的人跑出来找事,他甚至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老约翰那样才是正确的,用死亡和恐怖让那些伸爪子的人把他们的爪子缩回去!
“岭轲,你有点不对劲。”夏恩比周岭轲伤的更重,而且伤到他的痛苦少女在攻击中附带神圣力,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诅咒,那让他的伤势恢复得更慢,他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健康,但是心里上夏恩比周岭轲的恢复要快得多。不,或者应该说正是因为他是那个躺着的,而不是看着爱人重伤在床承受痛苦的,所以他的心里反而恢复得更快。周岭轲从来不会把杀人说得那么干脆,更不可能在提到杀戮的时候,还从眼睛里浮现出热切与期待的。
周岭轲咬了咬嘴唇:“我当然有点不对劲,因为我就要和你分开了。”
夏恩拉着周岭轲的衣襟,把他拽得弯了腰,接着他吻他,摸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的脸颊和嘴唇都变得冷了。”
“可能是我刚从外边回来?你知道现在秋天了,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冷了。”
“如果你变了,我会干脆的把你抛弃的。因为我爱的是我初见的那个周岭轲,如果你不再是他,那我宁愿不要。”夏恩看着他,语气里是彻彻底底的威胁。
周岭轲的眉毛动了一下:“你这语气,让我有一种叫你女王,然后亲吻你脚尖的冲动。”
“你真那么做了,我会用脚尖踢烂你的屁股。”
周岭轲笑了:者不是女王,还有谁是女王呢?不过显然现在不是继续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会变的,永远都不会。”周岭轲说着的同时抬起胳膊,他的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接着那东西爬了出来,那是一副小小的骨架,像是老鼠的,但是比老鼠的更圆更胖,而且它只有一个眼眶,也就是这个小东西活着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睛。
“你新的召唤物?”
“嗯。”周岭轲把老鼠放在了夏恩的肩膀上,“我发现它能和我离开非常远的距离,但是我和它之间的联系依旧清晰,甚至我能够通过看到它所见的。”
“真好用,就是有点遗憾不能反过去。”夏恩又吻了周岭轲一下,“照顾好自己,不管别人死活,你得给我完好无损的回来。”
(⊙o⊙)“必须得赞一声威武霸气……”刚刚还跟周岭轲说他不能变,现在就是不管别人死活了。周岭轲反吻回去,“一定的。”
道别结束,周岭轲离开了他们暂时落脚的这座小城,再一次踏上了前往黑石堡的道路。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从都城赶来的近卫军——谁都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一场大战,法兰克动用被称为莽坦最终武力的近卫军,没有人会质疑。不过暂时赶赴前线的只有一半的近卫军人手,另外一半要随着法兰克一块动身,没错,这次国王也要亲征了。他们也带来了一些“小东西”,就是周岭轲离开艾尔辛德拉之前,在那里应法兰克的要求,制造的那些安抚亡灵的魔导器。
这些东西是用来安抚的,但是稍加改变它们一样能用来杀戮。
莽坦的动员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赶到黑石堡的时候,这座雄伟的要塞关城,已经摇摇欲坠了。只是朝向国内那一方的城门还是完好的,可是只要走过了那扇门,看见的就是一片残破。周岭轲看见的了一个巨大的钢铁巨人,正在用它的拳头,锤击着黑石堡最高的塔楼,那座周岭轲曾经站在上面,旁观他人生中第一场战斗的指挥塔楼。那是琦卡的战兽,一头构装系战兽。
“吼——!”这个时候不需要再等待命令,馅饼化作巨兽冲向了钢铁巨人,一头把巨人撞翻在地,已经破烂的城墙变得直接被压成了平地,但所有的莽坦人都在欢呼。
馅饼扑向了巨人,想要再接再厉,可是巨人击出一拳,随着破碎的骨屑,馅饼被打飞了出去,它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被打得碎裂的脸颊极快的恢复了完整,巨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巨人的身后也响起了另外一声吼叫,一头金色的猛犸甩动着加装了护甲的长鼻子,从对面走了出来。
二打一,这两个完全物理系的大块头和之前的元素系战兽彻底不一样,馅饼的体型在它们面前完全不够看的。一连串砰砰砰的击打声之后,漫天飘的骨头碎屑变得跟下大雪一样了。
“馅饼,再撑着点,再撑着点。”周岭轲能感觉到馅饼传来的疼痛感,他也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可是周岭轲并没把披萨叫过来帮忙。因为披萨是虾,它的体型比异变后的馅饼还要大一点,但是“地盘”却只有馅饼的一半高,这样情况的它加入战斗大概让金色猛犸一脚就踩进泥里边出不来了,环境不适合它。馅饼从跟着周岭轲到现在,是遇到过一些危险的事情,可是这孩子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压着打过。周岭轲现在就在三头巨兽的脚丫下面跑着,偶尔挖开地面埋下一些东西,没人知道他在这里,而作为三头巨兽的战场,这里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别的生物了,竟然也没有谁注意到他。
如果馅饼是完全的血肉之躯,现在八成已经再死一次了,但是覆盖在它身体外围的骨骼也被击打得破碎不堪,完全来不及修复了。
馅饼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张开已经扭曲变形的死死咬住了猛犸抽过来的鼻子,两只爪子用最大的力气挠向了猛犸的脸。猛犸皮糙肉厚到出了名,但被挠个正着的结果就是五道血痕,其中一道血痕甚至划伤了它的眼睛。猛犸因疼痛和愤怒而长啸,抬起脚朝着馅饼的腹部猛踩下去!一脚!两脚!馅饼却只比猛犸更加凶狠,咬住它鼻子的嘴不松开,两只爪子每一次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挠!巨人在另一边插不上手,挥舞着拳头一次次的猛锤馅饼的头部!
周岭轲的动作猛然一停,刚刚的那个瞬间,他看见了馅饼的脸,血流不止的脸。馅饼……要死了,第二次的……
“以死为生,以生证死,生死无疆……”周岭轲隔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他将手拍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色的手印,“有灵之物不脱死亡者,听我之命!”
活着的就有死的一天,会死亡的就要走过周岭轲所掌握的终结,就算他/她/它现在还活着,也必须对着法则顶礼膜拜!
猛犸扬起鼻子发出象鸣,仿佛是在证明自己的胜利,馅饼已经无力反抗了,甚至它的骸骨也在慢慢的崩溃。但是下一刻,意外发生了。猛犸一头撞在了转身要重新攻击高塔的巨人腰部,它的长牙刺穿了巨人的身体,不知名的液体顺着破洞流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金属味道。巨人有段在的怔愣,大概是远处观察着这一切的操控者也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办,但是猛犸却丝毫也没有犹豫,它抽出了长牙,继续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比起刚刚和馅饼战斗的是后更加凶悍。
而且,这头猛犸的毛发在快速的脱落,它暴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脱水一眼出现了大量的褶皱,它越来越像是一具冰封了漫长岁月的干尸。
“馅饼!馅饼!”周岭轲来不及看那两头巨兽,他正在从一堆骸骨里把馅饼挖出来,它快死了,或者说快消散了,获得第二次生命的灵魂是不可能回到安息之地的。周岭轲怀抱过小约翰,收养了小猫人,但实际上真说谁是他和夏恩的孩子,那就是馅饼……他带孩子出来但是把孩子弄没了?就算夏恩能原谅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喝下去!”周岭轲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心血宝石放进馅饼的口中,他把还没止血的手臂放在了馅饼的嘴巴边,他的血滴进了馅饼的嘴巴里。
可他知道这些不够,还不够,缺些什么呢?
大地一阵颤抖,因为巨人和猛犸同时倒地,猛犸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真正意义上的,在倒地的同时,它已经化成了一地的白骨,当风吹过,白骨化成了细砂。构装巨人还在努力的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显然它的内部构造已经别完全破坏,只能在地上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