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胡乱裹上,冷笑:“走啊。”
说完一马当先冲出去。
皇帝摸摸鼻子,合着还是生气哒。
万幸没抽他。
迎头一阵冷风瑟瑟,秀白运上云裳,身体顿时暖和不少,四肢百骸俱是热意,回头一看,皇帝缩着脖子哈气,白蒙蒙的热气一出口立刻消散,一丝一毫都没留给他冰冷的手。
秀白心里一软,伸手拿过他的手。
将内力传送过去,皇帝脸色变得红润,他一手指着屋顶:“上去那里。”澹宁居是一处小楼,两层宝顶,八角飞檐,上有走兽琉璃,秀爷回头,仔仔细细打量皇帝身形,道:“能不上去嘛?”这体型,虽说抱得动,可想想都受罪!
他眼里的嫌弃皇帝哪里不明白?当下狠狠一磨牙槽:“不可以。”
好吧。
秀爷认命,微微叹一口气,一手揽住皇帝的粗腰,用力一跃,飞上屋顶,琉璃瓦发出嘎吱声不堪重负,貌似有断裂的危险。
要不踹下去?
皇帝冷冷笑。
你踹下去试试?
信不信爷死前拉个垫背的?
秀爷立刻打消念头。
他们寻了一处安稳的地方坐下,屋顶高,一眼能看见小半个园子,离澹宁居不远,灯火通明,鞭炮响动,小孩子咯咯笑声清脆悦耳顺风飘过来,依稀还有大人的呵斥。不过大过年的,多半是做做样子也就随他们去。明月高挂,枝头残留初雪,脚边一抹白,冷风瑟瑟。
皇帝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酒,伸手碰碰,酒壶尚是温热。
他不用杯,就着长口大灌一口,咕噜咕噜,几口功夫,酒色上脸,红通通,颇为豪迈:“要不要来一口?”
许是月光迷了眼,秀白居然接过,毫不迟疑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酒香醇厚,酒味浓烈,*回肠,不比大唐皇宫里的御酒差。
他连连一口,抹抹嘴边流出的液体,抬眸,皇帝正对他笑。
“你笑啥?”
他没好气。
话音刚落,砰砰砰几声巨响,满天光芒。
秀白回头,惊讶瞪大眼,那是……
各色的烟火在空中盛开,大簇大簇的烟花璀璨夺目,还未凋谢,又来盛开,半边天空都被染上明亮绚丽的颜色,孤空高挂的明月不在耀眼,更耀眼的,是瞬间的花火。
“喜欢吗?”
皇帝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
秀白怔怔,久久不能回神,
心口暖洋洋,一股奇怪的酸甜弥漫,麻麻痒痒,好像有人对他放了海誓山盟一样,耳边是那人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却陌生炙热。
秀爷捂着心口,喃喃:“挺不错的。”
他说完话,脸上冰凉一点。
嘴唇一触即离,他看过去,只看的见皇帝狐狸一般弯着眼睛笑眯眯,黑漆漆的眸子闪闪发光,竟似有星星坠落其中,迷人的紧。他摸摸脸,方才不是幻觉,他被康熙亲了一口。
一个温柔如羽毛的吻。
烟花迷了眼。
秀白忽然有心动的感觉,他拉拉皇帝的袖子,笑容明媚柔软:“喂,你过来。”
康熙偷香一口立刻躲的远远,警惕:“你想怎样?”
“你过不过来?”
秀白横眉怒目。
皇帝想,最多被抽一巴掌,过去就过去,凑过脸,一双柔软的手捧过他,温热的唇轻轻落到他的额头上,静止。
他脑海一片空白,外面盛开的烟花他也听不见,心跳加速,猛烈的要跳出来一样。
久久,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少年放开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
他惊恐的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少年的身体在消失,逐渐透明,皇帝看着他,神色温柔哀戚,泫然欲泣,他是真的在哭,心都要碎成一片片,化成灰烬,少年叹气:“你哭什么?”
“……你要离开?”
“啊……”谢谢你,最后一个吻充满了龙珠。
“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皇帝深深吸一口气,敛去悲伤,温暖缠绵的笑,他的眼里仿若有丝,将无形的秀白缠绕住。
少年坐在他身边,一同仰望天空,这是最后的烟火,美丽的足以让人们为它哭泣。
明天醒来,又是开始。
他笑着将头靠在皇帝的肩膀上,明明没有重量,皇帝却身体一震,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会忍不住留下他。
时间逝去,盛大的烟火不知何时停止。
天际一抹鱼肚白,淡淡的阳光不温不火,冬日从东方升起,地上残雪融化,温度冷的让人手脚冰冷,地上徒留一地烟灰,这是昨日狂欢的唯一残留,早起的宫人拿着扫把开始清理,皇帝伸着懒腰,坐了一夜,腰都疼了。
李德全在下面架好梯子小声催促:“万岁爷,上面冷,大阿哥和四阿哥们已经来请安了。”
是啊,他的儿子来请安了,翻过又是一天。
重新开始。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皇帝慢慢下去,临去最后一眼,依依不舍:“朕,等你回来。”
琉璃瓦上,空无一人。
寒风吹过,雪沫纷飞,迷乱人眼。
第二十一章
树林郁郁苍苍,翠色连天,枝桠缝隙间泄漏一抹阳光照亮深谷。
望不到尽头的绿。
一条长河直山那边铺展,横穿邯郸,过森林,一直到那一头。
河水清澈见底,两片树叶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
黑色的发绿色的叶醒目异常。粉色的身影在树枝间飞快穿梭,几个纵横后稳稳停在水面上,白皙赤果的脚底荡开一圈涟漪。
水里罕见飘着尸体。
面色臃肿,体态肥胖,应是死后被水浸泡成了这副模样。
少年蹲下身。
这是他来此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不是活人。活人?他将手指放到对方鼻子下,微微一顿,指尖一抹微弱的呼吸。居然活着?目光游移,他顺着河水而下,上游是邯郸城,莫不是邯郸城中人?秀白用力,胳膊一伸,夹着对方飞跃上枝头,嗖嗖嗖往林中心去。
他从清朝到秦朝后第三个月。
时间由冬至春,为了不让自己冻死,秀爷动手丰衣足食,用双剑砍去树身,将两人合抱的树身削成木板勉勉强强于中心最大的那颗树上做了个遮身防寒的树屋。
各种点背技能伤不起。
冰心剑指江湖,却忘学点万花天工,若是有天工手艺,就是魔戒中精灵小屋都能整出来。
好在有落花碧绒包在,不至于沦落到原始社会的地步。
为啥不去邯郸?
秀白默默垂泪,一个全身粉色套金鱼套漂漂亮亮的汉子在战国上蹿下跳,这妥妥是拖进王宫做龙阳君的节奏!男男之风,你要不要这莫牛叉,让他蛋疼啊!变装?他包包里就一套极其‘妩媚动人’黑色阵营套。爷说……呵呵……
将人拖进屋。
长长的风铃发出叮咚响,清脆悦耳。
风铃上,红缨枪穗系着玉色小扇子,摇摇晃晃。他下意识摸了摸头,金色发冠上两枚纯金小扇子坚硬咯手,他没想到,康熙送的,竟是这个。
水云坊他一剑削掉那只哈士奇的枪穗。
把他当做女子调戏的二哈,其结果相当悲惨。
可惜,他遗落的玉冠再也不见。
伊布甩着大尾巴出来,小嘴打着呵欠:“今儿回来真真是早,莫不是有极好的收获?”碰,重物砸下,它慌慌张张躲开,惊恐万分:“夭寿啊!杀人~\\(≧▽≦)/~啦啦啦。”
后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来了……
它惊慌的蹦到死人背上,悲痛万分:“嘤嘤嘤,虽然人家想试试人肉许久,可君未免太过情深,如此厚爱,怎么了得……”
秀爷冷笑:“你再跳一下他就真断气儿了。”
每天起床看见系统在深井冰总么破?还能愉快玩耍吗?求回复!
“啊列?”伊布小心退下来,坐到一边:“早说啊,浪费爷感情!”
好想一把捏死这妖孽!!!
“那真对不起啊!”秀爷敷衍他,毫无诚心道歉,蹲下身,将他翻过来,青青紫紫的脸触目惊心,陡然一看,颇有些不习惯:“这是被人打的还是被水泡的,真惨。”
“我更倾向他本人长这德行。”
系统神补刀。
秀白沉默,掏出透明的龙珠来,递过去:“你确定?”
黑色的雾气自半死不活之人身上升腾而起,飘入珠子里,凝聚成雾。
“……”
“……”
“……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棕色小东西瞬间僵硬,低头看看地上猪头一般的人,再看一眼真真切切的龙珠,整张脸瞬间扭曲,高声尖叫:“夭寿啊!哪个天杀的混蛋把伦家男神打成这样?作孽啊!!!”
它一时半会儿冷静不了。
秀爷将人扶到唯一一张床上,说是床,不过是铺了几层厚厚的兽皮,睡起来不膈应。对方身上湿达达在水里泡过,战国时代多为麻衣,衣物被水浸染,边缘地带缝补过的地方开了口子,秀白索性把他扒光。
白嫩嫩,滑溜溜。
他颓然放开手,绝望的盯着那一圈圈肉,终究忍不住将脸埋进掌心,嘤嘤嘤哭泣:爷的男神,怎么看都不是被人打成这样的啊!
还爷男神!
还爷始皇陛下!!
还爷狂甩哭吧吊炸天!!!
总么办,一瞬间人生灰暗木有希望哒,他果断还是去死一死吧。
夜晚,绝望中的一人一兽从悲痛中醒来。
伊布眼角含泪:“伦家绝不承认他是伦家的男神!”
秀白冷静:“平行空间千千万,说不定是哪个始皇变异失败了。”
伊布:“对,所以他绝对不是始皇大人!”
“他是赵政。”
“咱们吸足龙气就闪吧。”
“可一想到那张脸,我就莫名悲伤。”
伊布杀气四溢:“悲伤绝望什么的,绝食鞭打滴蜡!实在不行就先救他再杀他再救他再让他爱上你让后你甩了他再杀了他……”粉转黑的脑残粉要杀死男神分分钟。
“好主意。”秀爷想起一事:“你为何不对康熙这样做?”
只要不弄死皇帝还不是分分钟?鞭打滴蜡,相信千古一帝不会介意。
伊布羞涩捂脸,春意荡漾:“就算他成了大叔也是伦家的半个男神啊。”
亲,你的男神是成打的咩?
呵呵……
秀白抹一把脸:“我去做饭。”
伊布挥着爪子:“我要吃鱼,记得放点肉松。”
“鱼上加肉松是个什么锤子!!”
他忍不住咆哮,嘴硬心软的秀爷吼完跃下树,收集出一堆枯枝,用石头成一个半米高的灶,从落花碧绒包里找出火折子点火,然后掏出铁锅打开在河边灌满的水囊开始煮水。
水开后,放入去鳞挖胆开肠破肚的鱼,放进姜丝盐清炖,炖足小半个时辰,鱼汤乳白鱼肉糜烂,香味四溢。撒上一点盐,放一勺油,起锅。这锅鱼汤是秀白和昏迷中不知道是不是赵政但肯定不会是男神的男神准备的。干脆连锅端上去。
床上的人依然光溜溜。
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青青紫紫,还有陈年旧伤看起来是鞭打的痕迹。
惨兮兮,和他当年流浪街头有的一拼。
虽然长得肥胖,可年纪小,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想来在赵国当质子日子不好过,但他就不明白,怎么长成这样了呢?
秀爷叹气。
对一个孩子,他下不了手。
想来他日后回秦路途艰难,多多帮扶应该能得不少感激。
就这样,好歹是披着男神名头的人。
他给他仔仔细细上药,上等云南白药,他受伤时康熙给的,治愈能力强,不等伤药用完就好的七七八八,也多亏了康熙,不然现在哪来的药?
伊布在空间无所不能随心所欲,一旦踏出空间,别说电视沙发,就连盐花椒都是他脱力躺了好几天许愿换来的。
能省则省。
落花碧绒包里有用的不少。
没衣服可换,秀白喂了他几口鱼汤,他身子冰凉,又传了一阵云裳过去,此刻感慨云裳七秀的好,甩个王母龙池还愁死翘翘?
他一点云裳心法,还是在康熙时代自己摸索出的。
冰心转云裳,木有坊主师傅在真心不给力。
赵政的身体暖和过来,秀白又给他用竹管灌了几口鱼汤,放下手,自己喝一碗。这才在伊布的催促下重新回到树下帮它烤鱼。
明月当空。
月朗星稀,春天的夜晚尚为寒冷,树林枝头树叶微动,晚风徐徐。
火焰不断跳跃。
暖色的焰火明艳热烈,少年长发及腰,面容清丽如玉冰冷的肤色印着焰光,瑰丽魅惑,他恍然出神。思绪远游,一时间百般情感涌上心头。
他从未想过,会以那样一个方式离开。
满天的烟火为他送行,身边是男人温暖明朗又傻兮兮的笑,一直傻到心里。
跟哈士奇似的。
天策府的枪穗子,为何会在康熙手中?
他问过伊布,伊布却沉默不语。
无可奈何。
他掏出青色龙珠,琉璃璀璨的珠子流光溢彩,不似人间的青色,依稀有龙摇头摆尾游过,这是康熙的龙气,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几乎逸出,逸出了很多,他没用上,走前全便宜了伊布。
他当真那么开心?
一个吻而已。
他为何如此伤心?
不过离开。
也许,还能再见?
等他回来?
秀白按住心口,淡淡一笑,恍惚有恋爱的错觉。
“喂,我的鱼!”小动物声音清脆尖锐,吓回秀白不知去哪儿的魂,他手忙脚乱将焦黑的鱼从树枝上取下来,可惜,晃神的功夫,鱼已经不能看了。
“我的鱼我的鱼!!”
“抱歉抱歉。”秀爷连连道歉,他一共抓两条鱼,一条熬了一锅汤,一条烤焦,能对的起伊布?他站起来:“我去再抓几条。”
河里的鱼并不好抓。大河流经邯郸,吃的都被城中居民几乎捕捞殆尽,就算他们吃鱼没调味难吃又有腥味,可总能填饱肚子。
“算了,我喝鱼汤。”
伊布摇摇头,大晚上他不放心秀爷出门,秀爷剑术秒杀战国众人,但他还是担心,也许这就是爸爸担心鱼唇女儿的心思?
他舔去奶白色鱼汤残渣,默默给自己点蜡。
它还年轻,是只年轻的系统!!
第二十二章
秀爷早起,出去半个时辰,回来手上拎着两只半死不活扑扇翅膀的山鸡,正准备杀鸡开火,陡然一阵响动,好似地震,他惊讶往源头看去,只见圆圆滚滚一团东西直树上落下,在地上砸出好大一个坑。
估计没救了。
秀爷淡定开始烧水。
有个声音问:“汝是谁?”
鬼怪?妖精?神仙?反正不是我男神。
“此乃何处?汝乃何人?吾乃秦国质子赵政是也,速速送吾归去!”少年抖动身体,腰上波浪晃动,白嫩嫩遛鸟简直晃吓人眼。偏生他还大大方方故作镇定,亲,注意点形象好吗?
“闭嘴!别跟劳资拽文,不然杀了你!”秀爷猛然回头,杀气四溢,他吼完一句,赶紧转头,死也不承认这货是男神,瞎了他的钛合金眼!!
赵政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般貌美如花却凶神恶煞之辈?加之胆小懦弱,当下紧紧闭嘴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