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磕一世 中——疯魔成活

作者:疯魔成活  录入:09-27

“你倒挺会猜,却依旧不是你的真心话,再不凭心说来,连同前罪一并处置!”

“皇上息怒,草民不敢虚言,先前所说便是心中所想,虽尚存余虑,但恐言之获罪。”

“朕恕你无罪,你可尽数道来。”

“谢皇上。”白尘俯地拜过,微抬头,道:“草民猜想,皇上不治草民身份之罪,一是不忍单朗再行孤苦,二是审度出草民并无叛逆之意,三是……”白尘犹豫一下,“皇上也觉得这十年来,很多人都过得不是那么好。”

皇上久不作声,浅抿一口茶方微微抬手,“起来说话。”

“是。”白尘再行叩拜才弓身而起,垂眸敛颜恭立一旁,听皇上赐座,只得再次拜谢了,小心翼翼半坐下去。

“你不必惶恐,朕不为纠察而来,前情往事俱付时流,细想来,你虽为朕所缉,但未尝不是孽缘中人,撇去事由不说,朕缉你十年,你不恨么?”

“回皇上……”

“直言便是。”

“是。”白尘阵阵酸心,压下哽咽,道:“一切都是草民自种的因果,草民不恨,也自甘领受前因种种,绝不后悔,绝不怨天尤人!”

“你果然配得单朗宠爱。”皇上长声叹息,“如你一般,单朗当年为报母仇,也是费尽万般周折,举家获罪而死也在所不惜,但他是为仇恨所驱,你毁家灭国,又是何事所致?”

白尘悲酸难禁,顾不得御前失仪,抬袖抹去泪水,道:“草民毁家灭国只为一己之私,当年想跟单朗做兄弟,他说不是一国人,太过亲近会有通敌嫌疑,因此草民决定做大凤人,盗取兵符是为了讨他高兴。”

皇上嗤笑,“只听说红颜祸水,不想无知孩童也能倾国倾城,只是你之初衷是做兄弟,如今却做了单朗的男宠,你岂不是叛家叛国还背叛了自己?”

白尘恼火又委屈,面上还得恭敬答话,“常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草民只是顺从心意而为,况且一般夫妻也有如朋似友的人,单朗待草民亦是兄弟般亲厚,偿了草民幼时的心愿,也让草民得了常人均向往的幸福,草民幸甚,纵有万般罪孽在身也会欣然而行。”

皇上皱眉,“你虽年少,终究不是童言无忌,却又擅于诡辩之术,所谓万般罪孽,也包括不令单朗娶妻生子,纵然他无谓香火,你也不许他另觅良家子弟,甚至朕许配的人,你也不能与之共处,是这样么?”

白尘咬唇又咬唇,放开来,含酸叹道:“皇上明察丝毫,草民不敢辩言,只是单朗并非无感木偶,也不是狠心冷情人,他亦有悲欢择从,喜恶之别,纵然草民置他的感受于不顾,他也未必会听草民劝言。”

“朕不要你劝他,只要你令他厌恶便可。”

白尘惊惶抬头,随即跪地叩首,“皇上所言,恕草民难以从命,单朗付予草民万般信爱,草民宁死也不会辜负丝毫,若令草民施计以求厌恶,不如赐草民一死。”

“你想死?”

白尘摇头,“草民不想,甚至不敢死,除非单朗已不在人世,否则草民死也要挣命活着……”

“既如此,你又跟朕求死?”

不然还能求什么?求您成全么?白尘心下悲凉,心劲儿却狠了又狠,慢慢抬头,道:“草民生来卑劣自私,为偿一己私愿可自灭家国,为得心中所爱可倾尽所有,为了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草民不惧再次逃亡,这一次,不能同生便共死,草民会拉着单朗一起下地狱!”

“你果然该死!”皇上一茶杯摔过去,白尘直面不惧,茶水泼了一脸,而后便是一路血红,从额角至颔下,滴到前襟浸成一片。

皇上愠色皱眉,“你竟敢直面君主,果真不想活了吗?你又以为违抗君命还能再次逃亡?想跟单朗同生共死,还连累一帮人给你陪葬吗?”

白尘抹去遮眼的血流,微微摇头,“不会的,皇上不会牵连无辜,抗命的是草民一人,即便草民不许单朗跟着,单朗也会如影随形,他许过草民,不能喜乐此世,便冥婚地府,因此草民不拉他同去,他也会紧随而行,但是草民知道皇上不忍他如此,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与其设法让他厌恶草民,不如请那位将要进门的良人讨得单朗的喜欢,如此的话,单朗自然会冷落草民,届时自是良人成双,两相欢喜。”

白尘叩首拜请,许久不闻皇上允诺,心里难免苦叹,您再不发话,我可真要晕过去了,何况我这一头一脸的血有碍观瞻不是吗?而且单朗就快回来了,您再耽搁下去,我恐怕没时间收拾干净,到时他又该心疼之下冲您大吼大叫了,撇开君臣不说,您不是希望他尊老爱幼吗?所以快些发话吧!省得他又冲着叔辈发火,其实你们是同辈的,所以皇上,我几乎可断定,您真的很缺关爱,缺到渴望小辈呵护的地步了……

“你该知道朕想许配的人是嘉义候,但他良善至纯,即便为了所喜之人,他也不懂取悦之道,单朗又为你所惑,看不到他的赤子之心,要他如何讨得单朗的喜欢?”

所以要我教他怎样讨好取悦吗?可惜我立志做红牌小倌的时候都没学会取悦之道,这下根本是挑战我极限啊!难道把那种书搬些给他看?或是把他当小倌那般,言周教一番?

白尘暗里好笑又略微悲酸,“草民以为得人未必得心,若想得人真心,必以真心相换,尤其对于喜爱之人,更不可设计取巧,一切凭心而为,若是对方有意,纵然木讷笨拙也会得其喜欢,否则,即便机关算尽,也是竹篮打水。”

皇上冷笑,“你是说嘉义候么?朕怎么觉得你另有影射?”

呃,这个,您多虑了……白尘再次抹去额角血流,连同冷汗一起,当然也很郁闷,皇上真是讳疾忌医,自个儿私情不如意便听不得类似话,可我实在言者无心,也是言多必失……

“草民卑俗谬论,有辱圣听,还请皇上恕罪。”

“你之罪行罄竹难书,朕若当真计较,你死一百回还嫌少!”皇上轻踹一脚,“起来说话!”

我不想起来行吗?眼睛都发黑晕了,趴跪着比较舒服,而且我不想说话,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皇上还让草民跪着吧!”

“不识抬举!”皇上冷哼一声,沉吟道:“你方才说真心换真心,倘若有人做到了,却还是不得如意,又该拿什么换?”

那不是换的事好吧?以前就觉得你有点笨笨的,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是个情场大白痴!

白尘暗里深呼吸,面上也苦叹,“草民也不知该拿什么换了,只是倘若已然两情相悦,却依然不得如意,那可能就是缺少沟通的问题,相爱之人虽可心意相通,但于实务未必了然,若是不能及时交流,往往造成误会,尤其长时累积,必然影响大局。”

“朕不觉得有误会,但他不跟朕走,为什么?”

我哪知道?再说您真不知道为什么吗?白尘捂着额角发昏章,使劲闭眼又睁眼,还是眩晕难挡,心里有些恍惚,嘴上便失了准头。

“我又不是情场高手,哪知道别人这样那样?他不走就不走呗,真的爱一个人就该象小狼哥哥那样,我在哪他就在哪,要不是觉得大家过得不好,以后不要再不好了,鬼才高兴拴在一个地方还劳心劳力?亏我觉得皇上很苦,希望他跟庆王幸福来着,可他尽想着破坏我的幸福……不帮他了……不告诉他庆王的心结是什么……不理他了……还打我……”

皇上愣睁,上前细看才知白尘原是昏梦胡话,揪了白尘的头发再轻拍两嘴巴,“朕不打你了!别睡着,告诉朕,庆王有什么心结?”

白尘悠悠睁眼,微微瘪嘴,“说不打我又打我……明明我没有对不起你们……缉我十年还打我……”

白尘委屈地抽抽鼻子,突然醉酒般轻笑两声,“小狼哥哥最喜欢我,谁也抢不走……庆王也不走,因为皇上害死了我的管家……”

白尘连声嘿笑,却泪流满面,和着先前的血迹,却无一丝狼狈,只有凄楚惨淡,看得皇上莫名惊心,“你的管家死便死了,关庆王什么事?”

白尘闭眼呢喃,“不关事……我的管家是我一个人的……等我有钱了,请杀手帮他报仇……才不要庆王插手,他要找的恩人已经死了……被皇上派兵追杀……一身重创九年痛楚,死于矿场官兵的拳脚下,也是死于皇上疯狂的追捕缉杀……庆王再也报不了恩了……他才不在乎金蒙王孙是死是活,他在乎的是带着我逃亡的管家,我不会告诉皇上,我的管家叫洛英成,是庆王早年的活命恩人,不过庆王已经猜到恩人死了吧……报恩无门了……永世的心结……皇上给的……”

白尘喃语至此便不再说话,皇上也不需要再获知更多,比起昏卧一边的白尘,他更象负伤难支的人,僵立片刻便抑制不住地颤抖,得令守在园门边的随侍奔来搀扶,却被皇上挥手甩开,“回宫!”

皇上逃命般疾步先行,随侍看一眼地上的少年才急急追行,虽不知少年如何惹恼了皇上,但这少年是候爷的人啊!皇上一向疼爱候爷,怎么不曾爱屋及乌?

谁要你虚假的关心?皇上都走了,你不赶紧追,看我一眼就能把我的伤看好?还是你看出我是装晕?

白尘撇嘴冷笑,捂着伤处丝丝抽气,就这么趴在地上歇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起身拾捡一番,总之不能让小狼哥哥看到摔坏的茶杯,至于额上的伤,那是他趴在桌上打瞌睡,不小心磕出来的,心疼他就行了,不要生别人的气……

别人什么都不是,不值得你生气或高兴,对着别人,你就继续演你的冷面僵尸吧!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包括你的表情,你的心情,你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

皇上有什么了不起?端木霖又算什么?把我惹火了,天王老子我都敢阴他一招!

反正我就是这么卑鄙的人!从来就不是良家子弟!那些个良善至纯赤子之心全都给我滚!单朗就喜欢我!有本事来抢啊!带着皇帝一起来,我也不怕!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想见鬼的话,放马来抢吧!毁家亡国的恶灵奉陪到底!

第68章

单朗不信白尘是自己磕伤的,但也不忍质疑逼问,渎职在家陪了白尘两天,直到皇上的近身太监亲自来请,他才不甘不愿去赴职,当然不是屈于皇命,而是从于小活宝的请求。

单朗一走,白尘就换了衣服打算出门,几日前就想溜进宫去看惠王,谁知卫平异常死板,不给腰牌也罢,还跟单朗告了他一状,幸亏老三够义气,答应帮他进宫,还给他找来一身太监衣服,又约了一个太监在皇宫护城河边等他去拿腰牌。

白尘提前到了护城河,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宫门,所以不知道身后来了两个人,直到被人拍了一下肩,白尘才回过头去,虽然不认识,但是无端觉得面善,听他叫随行的人回去,又听从者称他王爷,于是白尘有些猜到了,这人就是庆王吧?

“拿着呀!”庆王的随侍把手上的盒子递给白尘,“这是王爷亲手做的,你可小心点,摔了要你的……”

“别吓着他,这么小个人儿,怪可怜的!”庆王笑对白尘,“走吧,我要进宫一趟,烦你领我一阵。”

“草……奴才的腰牌掉了……”

“无妨,走吧!”庆王当先上前,白尘拎了食盒疾步跟上,宫门值守见是庆王,忙恭立迎进。

白尘低头紧随,往常进宫都有专人引路,今日虽是乔装而来,同样有人引领呢!而且是王爷给他带路……

“我要去一趟勤省殿,你把东西拿到琴心阁就行。”

庆王温言吩咐,白尘却愣了又愣,“琴心阁吗?”

庆王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不知道琴心阁在哪儿吗?”

可以不知道吗?白尘若有似无点头,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凭感觉知道庆王在打量他,正想着要怎么撒谎混过去,却听庆王似笑似叹,“走吧,我先领你去琴心阁。”

白尘羞窘又感激,只觉庆王温润可亲,为人处世细致又体贴,难怪会苦着自个儿,这般温柔的性子自然是为他人考虑得多一些,何况是为所爱之人呢?比之端木霖,庆王才是良善至纯,值得皇上万般宠爱!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一宫行走?”

“回王爷的话,奴才叫小尘子,负责御花园的亭台洒扫。”白尘答得很小声,因为这个谎扯得没底气,只求不要离谱就好。

“难怪你不知道别殿路径!原来是奉职洒扫,听你口音有些杂,不是京城人吧?祖籍何处?”

“金州。”白尘实话实说。

庆王驻步,回头看一眼,然后继续走,“你应是自小离家,瞧你的模样,顶多十五岁吧?”

白尘郁闷,“回王爷,奴才十七了。”

庆王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领着白尘进了一处宫室,穿过前殿,一直走到后间一处花园似的地方,东南角便是一个亭子间,白尘按吩咐把食盒放在亭中的小桌上,正打算请退,又一道吩咐来了,“我有些乏了,你替我去勤省殿传个话吧!”

“传什么话?”白尘说着就忙跪下,“王爷恕罪,奴才从未正经侍奉过主子,所以不是故意乱说话……”

“你没说错什么,你只是不知道去勤省殿的路,对吗?”

“对,王爷英明。”

庆王抿笑,从盒里取出一块点心,哄小孩似的放到白尘手里,“吃吧!瞧你又瘦又小,哪有十七岁的样子?平日也受了不少欺负吧?额上的伤是什么人弄的?”

是你男人弄的!白尘心下忿忿,不自主地嘟了嘴,屈从于庆王的温和之下,父辈的关爱一般,令他暖从心生,却也心酸阵阵。

“回王爷的话,没人欺负奴才,是奴才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谢王爷赏奴才点心吃,王爷若无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去勤省殿传话。”

“不必了,值守应该已通报过,你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庆王又拿一块点心给白尘,可我不饿啊!白尘暗里苦叹,捧着点心谢了赏,迟疑道:“这是王爷做给皇上的吧?”

“你觉得好吃吗?”庆五答非所问,却是讨教的神情。

白尘点头,“只要是您做的,皇上都会觉得好……”

“其实并不好吧?”庆王淡淡苦笑,“我的味觉一向迟钝,做出来的东西通常都很难吃,有时我会故意放多糖,但他一昧说好,从未给过真话……”

庆王顿住,如梦初醒一般摇了摇头,似在自否,又似自嘲,白尘莫名难受,暗里咬了咬牙,抬头笑道:“王爷不必难过,皇上也不是没给真话,只是为了讨您高兴而已,亦如您原本不高兴他一昧说好,但您一样假装高兴,从而让他觉得已经讨得了您的高兴,若依奴才看来,你们都相互欺哄了。”

推书 20234-09-27 :妥协 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