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他蹙眉,这个时候不是都应该在睡觉吗?
“我如果不在这里,明天起来尘言都不知道哪去了。”他果然猜的没错,慕尘言会晚上偷偷离开。
“你什么意思?”他想,箫弄弦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等自己,却不会是不让他走这么简单。
“没什么意思,想跟尘言一起离开而已。尘言不欢迎我吗?”轻轻牵起嘴角,明亮的眼眸流转着魅惑的光。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他表现的很明显吗?宋青云他们会不会也知道?
箫弄弦不由笑了,“猜的。”戏谑的神情不知话语是真是假。
“是吗。”淡淡一应,听不出喜怒。
“尘言不用担心,他们不知道你会离开,估计等他们看到你留得书信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箫弄弦好心解释,“尘言要去哪里?”
“临州。”想了想,回答道。他想去看看,也许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箫弄弦一挑眉,“那走吧。”
“你也要去?”慕尘言蹙眉。
“怎么,不行?”
“你身为夜莺教的教主出来这么久都不用回去看看吗?”如果不是他知道箫弄弦说的是真的,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长时间都不会回去的人会是一教之主。
“如果每一件事都要我亲自处理的话那我早就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累死了。有事了我自然会回去。”箫弄弦说得随意而轻松。
“你就不怕你不在会有人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吗?”教主长时间不在,底下的人就不会起二心吗?他不可能想不到吧?
“呵,”箫弄弦轻蔑地一笑,“他们不敢。”
不敢,不是不会。不敢,是对自己的绝对自信,自信他们不敢背叛自己;而不会,则是对对方的信任,然,箫弄弦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像是看不惯他自信到有些自负的样子,慕尘言冷冷地说道,转身迈开了步子。当年,他是否也这般自信地指挥着那些人?就像地狱的恶魔。
箫弄弦笑笑,跟了上去,只是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刚才慕尘言眼里闪过的,是什么?像是恨意,又像是犹豫不决地痛苦,还似乎有一些其它的情绪。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找到一家客栈,却是只剩一间房了,无奈只得住下,因为他们已经找过很多家客栈,都已人满。
他问箫弄弦为什么不去丰悦客栈?那里应该更方便才是,箫弄弦却说:“大半夜的如果是别人倒不打紧,而我如果这个时候带一名男子回去,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如果尘言不在意的话,那我们就去丰悦吧。”戏谑又带着一丝认真的神情像是巴不得慕尘言说“好”。
这时他才猛然记起,箫弄弦喜好男色,之前他竟忘了。想到要和他同住一间房,慕尘言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
“尘言不困吗?”箫弄弦坐在床边眨着漂亮得眼疑惑地看着慕尘言,然而嘴角那隐约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不知怎么,突然很想逗一逗他。
“不困。”坐在桌边,淡淡的两个字,看也不看他一眼。
“可是我困了。”那神情仿佛慕尘言不让他休息一般。
“困了就睡觉。”不耐地蹙眉,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箫弄弦眼里顿时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如果只是我睡尘言不睡的话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呢,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慕尘言顿时变了脸色,隐隐有些怒意,他把他当什么?“不用了。”说完拿起手边放着的剑便起身准备离开。
仿佛是风吹过,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房间里霎时陷入黑暗又亮了起来,箫弄弦拦在了慕尘言面前。
“尘言要去哪?”满脸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发现慕尘言的不悦。
“让开。”慕尘言冷冷说道,不带感情的双目注视着箫弄弦。
房间里的气氛很诡异,一个笑得满面春风,一个冷得让人不敢靠近,但是看着他们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尘言火气不小呢,该降降火了。”朦胧暧昧的眼神让这句话失了原本意味,拖长的语调令人联想到那滑腻的蛇,逶迤着爬上你的身体,撩拨你的神经。
光影忽闪,剑吟出鞘,慕尘言毫无预示地拔剑相向,这般近的距离若是旁人定然无法躲开,然而箫弄弦却是轻松退避,与慕尘言在屋子里玩了起来。
是的,对他来说,这只能称为玩。
很明显慕尘言武功不及箫弄弦,没多少功夫便败下阵来,甚至被箫弄弦点了穴道。
星目里满盛怒意,比刚才更甚,瞪着让他不能动弹的始作俑者。慕尘言甚至还保持着一剑刺出的攻击姿势,来不及收回。
箫弄弦似是很满意自己地杰作,出口的声音欢快而轻松,“嗯,第一次看到尘言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被你打也值了。”
到底是谁被打!慕尘言怒视着面前笑得开心的人。
仿佛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箫弄弦露出了无辜的神情,“我可没有打你啊,尘言怎么污赖人呢?”
慕尘言无语问苍天,他怎么不知道箫弄弦还有这么令人讨厌的一面?
看到慕尘言被气得不轻,箫弄弦决定不再逗他,“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尘言~”最后‘尘言’二字被刻意拖长了音调,显得暧昧无比。
慕尘言闻言顿时紧绷了神经,想拒绝却无奈开不了口,只能以眼神示意箫弄弦解开自己的穴道,谁知箫弄弦却说:“尘言想我给你解开穴道?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再与你动手了,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最后一句说得更加暧昧不明,成功地勾起了慕尘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
无视慕尘言快要喷火的目光,箫弄弦取下了他手中的剑,将他抱了起来,往床塌走去。抱起他的一瞬间,箫弄弦的心跳乱了一下,一股无以名状的情愫在心底不知不觉滋生,令他一怔。
看着箫弄弦将自己抱起,一阵晕眩过后,那令无数人看见皆会感到惊艳的面容出现在了自己上方。形状优美的下颚,微微扬起的嘴唇,挺翘笔直的鼻梁,无暇白皙的肌肤,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令天地万物为之失色的容颜。一瞬间,慕尘言脑海一片空白,满胸的怒意消弥于无形,只有那眼前的无俦容颜和在耳边无限放大地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他的。
感觉到怀中人目光不似刚开始那般“炙热”,箫弄弦低头看去,正好看见慕尘言楞怔的神情,箫弄弦一愣。
慕尘言目光与之相撞,一惊后回神,慌乱地看向别处,不敢再与之对视。
朦胧的,箫弄弦好像在慕尘言眼里看到了什么,非常细微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将他放在床上后,箫弄弦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慕尘言两侧,低下了头,看着他。
慕尘言被箫弄弦的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却随即又紧张了起来,他想干什么?不由得想逃离,却不能动弹。
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却再也没看到那朦胧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的东西,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丝失落。看着慕尘言略显紧张得神情,箫弄弦忽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低下头,吻了上去。
仿佛烟花在天空爆炸,绚丽了视线,震撼了心灵,在感受到唇瓣柔软的一霎那,慕尘言再一次空白了思想,只余唇齿间那湿润的温热,带着令人迷恋的触感,于唇舌间缠绵。
看着呆住的慕尘言,箫弄弦不由感到一丝好笑,本想随便一吻逗逗他便算了,然而唇瓣间的柔软却勾起了他心底地悸动,不由得愈加深入了这个吻,连呼吸都变得凌乱起来。
软绵的触感令人流连,但箫弄弦知道再吻下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不舍地离开,一根银丝自俩人唇齿间牵起,靡丽暧昧。
好半天慕尘言才回过神来,惶惑于自己竟然对这个吻沉迷其中的同时对箫弄弦地怒火也熊熊燃烧,想动,却动不了,更加气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奔流得真气冲击着被封的穴道,竟隐隐有些松动。
发现慕尘言在强行冲破穴道,箫弄弦赶快给他解了穴。若是强行冲开穴道对自身地损伤是极大的,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经脉尽断而亡。
一得自由,慕尘言便猛地扑向箫弄弦,挥掌间携带的内力惊起风声呼呼。箫弄弦后仰闪躲,与慕尘言又打了起来。
盛怒中的慕尘言攻击虽然迅猛却失了沉着和章法,若不是箫弄弦让着他让他发泄,怕是早就被拿下了,看他怒火散得差不多了,箫弄弦再一次点了他的穴道,不过这一次,没有点他的哑穴。
第十二章:天翔山庄
“放开我!”慕尘言怒视着箫弄弦,胸膛一起一伏气得厉害。
“尘言好大的火气。”箫弄弦轻笑,那一抹悸动已消失无踪,只余下一股淡淡地莫名失落在心间萦绕,不知为何。
“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带着嘲讽地冷笑如利剑狠狠刺入箫弄弦心脏,厌恶地眼神令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呵,尘言也讨厌我吗?”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问,自嘲的语气令慕尘言沉默,心里毫无预兆地一痛,怔住了。
“睡吧。”似是累了,箫弄弦略带疲惫地轻声道,也不管他是否愿意,便拥着他躺下,挥手灭了火烛。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影。
平稳的呼吸声响起,箫弄弦侧着身一手搭在慕尘言身上,安静的睡姿使他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清冷气息,淡淡地疏离着想要靠近的人。
慕尘言看着光影发呆,感受着手臂些微的重量,一丝睡意也无,脑中乱哄哄得,想了很多,却也只是平添痛苦,更加惶惑于自己内心对箫弄弦的情感。他不愿意多想是什么,却下意识知道,这是错的。
他不知道,箫弄弦今晚是故意惹怒他的。没错,故意。因为他想试探他的武功,然而却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却也只是一瞬,他的判断不可能会错,那么只能说明,慕尘言的武功并没有完全施展出来。得到这个结论,箫弄弦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隐隐作痛。
俩人一夜无眠。
等宋青云发现慕尘言离开已是次日清晨,看着留下的书信,宋青云叹息之余又有些后悔,是他把言儿逼走了啊,言儿是真的不想娶瑶儿。
而宋瑶得知慕尘言离开却是哭了整整一天,惹得秦柳更加厌恶起慕尘言来。
街市闹,孩童笑,烟囱袅袅,新一日的生活于朝霞中开始。
以一个姿势睡了一晚的结果就是浑身酸麻,当箫弄弦给他解开穴道起来时略刺痛的感觉让他手脚一软,险些栽下床去,这时从旁边伸过来的一双手适时地接住了他,免于了他与地面亲吻得尴尬。
“尘言真是,也不小心一点。”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慕尘言寒着脸推开了那双扶着他得手臂,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冷着脸走在街上,路人皆疑惧地看着他,箫弄弦跟在他身后,姿态悠然。
“别跟着我。”猛地停住脚步,冰凌般的声音直击身后之人,双拳紧握,似是强压着怒意。
上前几步,走到慕尘言身边,一贯慵懒的语调响起,“我们都要去临州,如何算我跟着你呢?”
“呵,是吗?”冷笑着回头,眼里愠怒闪烁,“那不知箫教主您去临州有何要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箫弄弦的气,只是感觉到非常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自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慕尘言面前,眉眼含笑,“尘言不信的话自己看。”
十日后,雾湖见。
字体浑厚,苍劲有力。
瞥了眼,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经过那一晚的事,俩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地变化,尽管箫弄弦表现的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慕尘言的心却无法再如以前一般。
临州城。
仲夏时分,气温无比炎热,燥热的感觉笼罩着每一个人,茶楼便成了歇脚乘凉的好去处,同时也为老板带去了不少收入。
装点风雅的茶楼中,一名黑衣男子临窗而坐,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意,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饮尽杯中最后一缕清凉,男子放下茶钱离开了茶楼,往城西而去。
漫步而行,渐渐,一座府邸出现在视线中,却是异常破败。大门朱漆剥落,斜斜倚着门框,还有一扇已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被人拉去当了柴烧,一眼望去门内杂草丛生。该是放置匾额的地方空无一物,蛛丝百结,若是外乡人见了,定然不知这是何处。
收回目光,拾阶而上,行在府邸间,回廊庭院轮廓依旧,只是却不复当年容姿,有些地方已然坍塌。
仔细地看着眼前一草一木,在脑海中描绘着它刚建起时的景象,想象着它曾经的辉煌,风光无限。
回到现实中,见眼前这般景象,不由唏嘘起来:人活一世,有什么是能够永远留住的?争来争去,倒头来还不是孑然一身,往昔一切皆如云烟。如同这天翔山庄,说没,也就没了。
想到这,自嘲一笑,自己不也如此吗?
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慕尘言一惊。是谁?这样一座败落的府邸一般不会有人来吧?否则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寻着气息,在一座院落中找到了此人,是名男子,身着白衣,此刻正跪在院中,往香炉中插着香,面前还摆放着瓜果,以及点着的纸钱。
他是谁?在祭拜何人?
男子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过头来,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那,俩人俱是一惊。
“是你!”
“你怎么在这?!”
俩人同时出声,听到对方的问话不由都失笑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仿佛出自千年冰川之下,透着刺骨的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的渗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也笑了,慢慢起身,只是他的笑含着怒意,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将一切焚为灰烬。
“你在祭拜谁?”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他问,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男子。
男子嘴角弧度更大,也更讽刺,“你有资格知道吗?”瞥了一眼他来的方向,一抹嘲弄掠过眼眸,“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你的箫教主呢?嗯?”他不会忘记上一次自己是怎样地狼狈,也不会忘记那人看这个人的眼神,如果今天就他一个人,那……
“你什么意思?”目光一沉,慕尘言眼里掠过一抹厉色。
“什么意思?”男子轻笑,悠然反问,“要你命的意思!”语调蓦地一变,脚尖一勾,地上长剑入手,拔剑,刺出,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到了慕尘言面前。
神色一凛,横剑抵挡,清脆的金石交击声,剑尖擦出一溜火花,仿若坠落的星子般耀眼。
风掠过树梢,沙沙声起,动作起伏间带动的气流卷起枯叶飞舞,在院落中回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忽变换,看不清光影流转间是谁的一刺,又是谁的一划。
风,渐止。
“说,你是谁,为何要杀我?”冷冽地声音响起,一抹锋利紧贴对方肌肤,猩红的颜色沁出。他想要确认一下。
瞥了一眼颈间利刃,冷笑在嘴角浮现,正待说话,破空之声忽起,携带着强大的劲气直击慕尘言后心!
神色一变,收剑回身,格开飞来之物,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随处可见的石子。忽感不妙,身后衣袂声顿起,迅速回身,只见一抹白色自眼前掠过,倏忽消失在院墙外,而那男子也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