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孤剑话平生(穿越)上——windvoice

作者:windvoice  录入:09-28

这次毒发尤为剧烈。楚离扶正楚逸臣的身体,点按穴位时,他已意识不清。

这些年楚府如日中天,财力敌国,权势滔天。历代君王最痛恨的便是这类能够挟持他们的人物,偏偏,楚逸臣本身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智者。文珏公主一句楚仲父已说明一切,那毒药虽不知何名,以君王的脾性竟能忍住杀意任其折磨,定然不是普通的东西。楚逸臣能够安然到此,也是以其毅力强行忍耐。

此刻,先前用意志力压制的毒性,终于爆发出来。

楚离不再犹豫,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片白物喂给楚逸臣,奈何他咬得牙关太紧,参片根本喂不进去,徒染血迹。

楚离看着怀里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心中似有股愤怒,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是如何的风采,他是他的父亲,被外人欺辱至此……压下怒火,楚离伸指钳住他的脸颊,强自将染血的参片放入楚逸臣口中,按住脉门,待脉象稍强,迅速点了几处要穴,一掌抵在鸠尾,一掌抵在命门。运功两个时辰,才让楚逸臣哇地吐了一口黑血。

猛药下过,真气稍缓,抵命门的手改握掌心,楚逸臣并未练过武,经脉既细且脆,运功更需小心翼翼。慢工细活,连续七日才能将余毒逼出。

所以这一招疗伤之法又叫做七日返魂。

前两日,楚离自运那辟谷之术,楚逸臣却不能不吃不喝。他见那些酒坛子,便借换气功夫,空出一手将其吸来,喂他喝下。这日,感到怀中之人气息一变,楚离微微一顿便对上了楚逸臣犀利莫测的眼神,楚离平静淡漠。乌黑的眼眸深处全是血丝,他已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楚逸臣渐渐缓和神色,体内剧痛已淡去一些,他看着身体毛孔析出的乌黑毒素,打消了心底的疑惑。

“我昏迷了多久?”

刚刚醒来,他语声沙哑。

“两日上下。”楚离淡淡道,也是略微疲惫。

楚逸臣默然,他现在靠在楚离怀里,那手掌一抵着自己腰椎处,一扣着自己右手掌心,动也不动,这样保持两日夜,怕是已经僵了罢。

他微叹一声,抬起左手撕下身上那黑衣人穿的衣服,露出里面玄色罩衣,那毒素气味甚是难闻,他自己一活动已是受不了,楚离淡淡道:“运功不能断,我扶你起来。”楚逸臣毫无力气,强撑着慢慢站起,与楚离一起移步到活水边,再慢慢坐下。

左手将夜行衣撕得干净,浸入水中沾湿了,撩起袖子擦拭身体。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气味不再难闻之后,楚逸臣抿着唇,已满头大汗。

正巧又到换气之时,楚离运气一抓,远处酒坛子就又飞了过来。

楚离接住,手掌一沉。

他默不作声递到楚逸臣面前。后者微微蹙眉,左手握住坛口一提,两日米粒未进,剧毒未解,刚才又折腾了一番,如何会有力气?

试了几次,便颓然放弃。

耳边骤然嘭地一声,一个空坛子碎成数片,楚逸臣几乎能感觉到身后手臂上肌肉如何绷紧了发力,神思一恍,眼前毫无瑕疵的手已递来一块弧状碎片。

火光晦明,映的楚离面容棱角分明,甚至连冷漠的气息也未改变。

楚逸臣心境平复下来,有些挫败。

他竟还不如楚离。

左手恼恨地垂在石壁上,蓦地一声轰隆巨响,两人旁侧石壁轰然向两边滑去。

第十八章:雷霆

石壁轰然洞开,火光照的两人忍不住闭眼。

待适应了,睁开双目,才见是一座嵌入石壁的灵龛,重明鸟衔长明灯展翅欲飞,一排排檀木灵位足有数十。楚离凝目看去,大多都是楚姓之人,却一个也不认识。楚逸臣默然无言,他看着这些灵位,凤眸微冷。

“这些,应是我楚家祖宗牌位,祠堂里的那些看来并不完全。”楚逸臣语气平静,“前朝皇室,竟也是我楚家扶持的旁支。不知皇帝有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楚离恍然,前朝皇室,的确有让当权者忌惮的理由。

但更多,还是楚府眼下的东西。

楚离不关心楚府究竟有什么样的权势,后几日楚离抓了活水里的盲鱼给楚逸臣,除去如厕时的尴尬,每日逼出的毒素越发浅淡,终于到了第七日。

“正午之时即可收功。”楚离道。

七日不眠不休运气,若非他往日夜夜打坐也坚持不下来。楚逸臣似是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半晌道,“似乎这里的酒都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后劲不大。”

“我从不喝酒。”楚离淡淡道。

楚逸臣轻叹,“就当是陪我。”

楚离目视着他,缓缓落在他的左手,楚逸臣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坚持。他已压抑太久。

“好。”

楚离将所有的酒坛全数吸了过来。

楚逸臣勉力抓起一坛酒,仰头喝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颚,颈项染湿了衣裳,他大口喝着,竟数个呼吸也未停顿。楚离蹙眉, 拂袖拍开他手里的酒坛,落到墙角啪地一声碎落一片。

“别喝了……!”

楚逸臣星目如夜,沉沉看着他。

“你喝的太多了。”楚离缓缓道。

楚逸臣笑了,这是楚离第一次看到他笑。

他笑得时候仿佛看到冰川融成溪流,清隽的不可思议。

“怎样才算不多?”他问。

楚离不语。

楚逸臣却不放过他,“你答应我喝酒,一起。”

“你醉了。”

“我没醉,你要食言么。”

楚逸臣慵懒地眯起眼眸,笑得轻蔑。这数日种种失算的打击实在让他心中一口气哽在喉中不吐不快,直到此刻借机发挥已算难得。楚离抿唇,挥袖连弹,只听啪啪啪啪几声,酒坛瓷壁顿时洞开一指大的缺口,其劲力反推酒液迸出,楚离张口喝下,数息之后竟将一大坛子酒喝了个精光。

同时迸发的还有渡过去的真气,楚逸臣只觉体内似被冲开一处关窍,最后一丝隐痛烟消云散,真气回卷,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酒液如注,楚逸臣几乎瞠目地看着他迅速如法炮制,又一次喝光一坛酒。

楚逸臣从不知自己的儿子这么能喝酒,他本应是极为自律的人。

但此刻,只有抿紧唇,“你,你这是作弊。”

楚逸臣不会武功,当然不可能如他一般。

试着搬起一坛酒,果然还未喝就已漏了大半。更加可气的是,楚离面色微红地放下酒坛,真气一转便神色如常,淡淡道:“酒喝完,该出去了。”

楚逸臣顿时气极。

打开密室时,正是阳光静好。

觅地沐浴,换了身衣裳。楚逸臣依然一身黑纱似的罩衣,映的里面雪缎也暗淡成冷肃的灰,却丝毫不损他冷漠的气质,或者说,比以前更加冷漠。

楚离穿着楚逸臣的衣服,未着罩衣,雪缎勾勒出少年修长的身体,收紧的袖口干净利落,冰白的手中还握着不知何处寻来的剑,屈指轻弹,剑身嗡鸣,确是尚可。楚逸臣静静看着,“走罢。”

语声淡漠,此刻的楚逸臣,已恢复从前的气质。

仿佛方才的失态丝毫不曾存在。

府中依旧毫无人烟。

放飞了几只鸽子,楚逸臣径直去往祠堂。

汉白玉的石阶上染了鲜血,触目惊心。

一只缎面黑靴踢开吴雍的尸体,那个圆滚滚的胖子便咕噜噜滚下去,软软地摊开在阶梯下面,一动不动。

祠堂烛火摇曳,一片静谧。

十几个天南地北的管事神色震惊,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可小觑。

只是,已经晚了。

“有谁,还反对?”少年缓缓转身,秀气的脸庞上,一双眼瞳冷若寒冰。火光下,他剑上的血液黑红一片,已凝固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数日来,每日都会问一遍。

每日都会杀一人。

不服者,杀。

反抗者,杀。

质疑者,杀。

世上仍是惜命者多,如今数日过去,叫嚣的人终于冷静下来。遍体生寒。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弱,弱冠之龄,铁血手段。

很多人都想起当年的楚逸臣。

何其相似!

话已问了两遍,无人敢答。

祖宗牌位高高在上,注视着少年冷冷笑靥,缓声又道:“还有不服的么?”

照例是问过三遍无人反对,才可接掌家位。

“我不服。”

染血玉阶,榻上玄色锦靴。如雾黑纱罩衣,在晨光中,幽邃如夜。

安静的祠堂陡地哗然。

“楚先生!”

“楚当家!”

众人浑身一震,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纷纷趋步下玉阶。

转瞬,少年身边已空无一人。

楚奕面色苍白地看着他,目光却极为镇定。

他们实在是相似。

面容、手段、性格、甚至是名字……楚逸臣欣赏他,却不会容情。

“你还是来了。”楚奕目光在楚离身上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楚逸臣,“区区天牢,确实困不住你。”

楚逸臣淡淡道:

“你做的本已很好,只可惜漏算一步,你我皆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楚奕静静看着他,“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就可以安然无恙么?”击掌三次,四周忽然冒出无数弓箭手,将这祠堂重地团团围住。

“我从不看轻对手。”

楚逸臣目色平静,“你,想杀我?”

“为何不可?”楚奕轻声道,“我的娘亲为了你,疯疯傻傻,你对她好,为何不永远对她好?”

“你以为,她们就该以你喜为喜,以你悲为悲?”

“我并未强迫她们。”楚逸臣平静道。

“可你放纵她。”楚奕冷冷道。“你让她觉得有可能得到你的心,有可能独自占有你。”

“这样的结果是她们亲手所选,喜也好,悲也好,难道不该吞下?”楚逸臣冷笑,步步上前。

楚奕目光空洞:“你从没爱过她,你从没爱过任何人……?”

楚逸臣一顿,虽然只是一瞬,楚奕却笑了,“我多么希望你所喜欢的人永远得不到。世间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我的父亲,我诅咒你,将会一一尝遍!”

楚逸臣活着的一天,楚家就永远不会易主。

楚奕走了,脚尖一点便如一道黑鹰飞上屋顶,四周弓箭手全数隐没的一干二净。就算是要查,也不会有蛛丝马迹。

楚逸臣面无表情,祠堂的空气,比先前,更冷了。

而隐没的弓箭手,却在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骤然出现。

蝗箭如雨,冷锐无情。

院中管事多多少少会些武功,但面对如此多的箭矢个个神色大变。

箭矢最集中的地方自然是楚逸臣,几乎一半的箭支黑压压一片飚射而来。箭如雨,当真是毫无躲闪余地。

“退后!”

蓦地一道水色清光暴起,寒气裂空,只一剑,阻得面前箭雨轰然爆裂。剑气如虹,首当其冲斩杀数名居高临下的弓箭手,但空气中咻咻声连成一片,惨叫声、惊呼声不断,楚离神色冷凝,且战且退,曲苑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神策营到了。

楚离不清楚杀了多少人,只记得握着楚逸臣的手满是汗水,剑光从一开始的耀眼,到最后已勉力强撑。

剑气虽强,消耗也是惊人。

他连续运气七日,早已到了极限。

重楼霜降,整个曲苑霜飞雪舞,剑光却越来越弱。

冰冷的利刃附上皮肤,而后,鲜血迸开。

他是人,终究也有极限。

惨叫声,金铁声,惊呼声,求饶声……他充耳不闻,只是麻木地出剑。对着楚逸臣去的杀气被他一一拦下。

他疲累之极,眼中战意炽烈。

他不知道楚逸臣的援军来了没有,眼前只有袭来的刀剑。他仿佛已经精疲力竭就要倒下,但挥出的剑却能再次绞杀一名敌人。这种奇怪的循环在楚离眼中持续了很长时间,在外人看来,却是那白衣少年血染衣袍,剑光每一闪,便是一条人命。

这些行伍招式大开大合,稍有不慎便是乱刃分尸。

手中剑重如千斤,已没有多少气力。平平递出一剑,楚离似乎看到了剑被击飞的景象,依旧沿着冥冥中的感觉向前刺出,这一剑很慢,却似乎又在眨眼间刺破空间。刹那间引导着一股力量将左右四柄刀剑纷纷绞碎。

那熟悉的,使用千百回的。

剑气……

仿佛打开了一个枷锁,身中一股令人恐惧的撕裂感仿佛凭空生出,剑招尽处,楚离不顾身体剧痛,再次出剑。

重楼霜降——

他仿佛捅了一个马蜂窝。剑气倏地暴涨数丈,周围的空气彻底被寒意扭曲。彻骨的惊悸从在场每个人心底升起。

仿佛他们放出了一头上古凶兽,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剑带着何种恐怖的力量。

楚离甚至觉得这一刻如同在风眼之中控制着席卷天地的龙卷风,那恐怖的力量让他浑身汗毛乍起。剑气过处并非无痕,而是凝结了剔透如冰的纹路。

继而,恐怖的寒气迸射开来!

雪色几乎一瞬间铺遍视野,楚离面色苍白,自剑气生发之后再不曾感受过的连真气、血液、灵魂抽离殆尽的感觉,浑噩的意识只坚持了一瞬,便觉天地、人声、影像,全部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数日后,更大的暗流淌在暗处。

时移世易,刚上任不到半年的昭明皇因酒色过度而被太医诊断出绝育之症,被大臣联合罢黜,扶持了其八岁的弟弟登基,改国号为楚,朝堂由皇后垂帘听政,诸事已毕,又是一派歌舞升平。

先皇所宠爱的文珏公主不知所踪,无人关心。

前神策营统领宋哲威御前失仪,被罢官任免,回乡途中下落不明。

平江知府述职回京,被问出数条大罪,诛九族,秋后处斩。

一派铁血整顿,终于让窥伺的宵小偃旗息鼓。小家族为其威势所镇,大家族却更为胆寒,连天颜也可朝夕改换,楚家的底蕴也太过可怕了些。

第十九章:风波

枝桠上的落叶终于落尽。金色梧桐叶铺满了庭院。风起,落叶飘飞,被一双玉白的手夹住。

放下手中书卷,一身似白非白的雾色箭袖长衫,早早地披了狐裘毛绒披风,长发散着拢在背后,乌若鸦羽。

他的面色微微苍白。方才执着书卷的手却十分稳健。

楚离揉揉额头,自半月前那场生死混战,醒来之后已过了三日。丹田隐隐作痛,全身经脉颇多损伤,稍作运气便有痉挛之感。也不知楚逸臣哪里找来的庸医,竟给他诊出有损元气的说法,生生让这半个月被养在别庄,出门就得捂着,忌这忌那,竟连练剑也被禁了。

楚离心中无奈,却也不曾认真。经脉受创,静养段时日也无妨。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日昏迷前所挥出的一剑。

当时神智已近浑浑噩噩,仍清晰记得有无数杂念汇入脑海,险些就此迷失。幸好他多年修习纯粹心念之法,那个时候,出剑的心念好似一盏明灯,指引着到达终点,因而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真的是惊天动地。

事后楚逸臣对他说过,那一刻,他自己感到一股深沉的寒意,好似冰川粉碎释放亘古的气息一般,眼睁睁看着半个楚府被那一道几可明晰的剑气平了。所过之处楼宇冰封,霜雪漫天,其中的生灵,自被轰然绞碎,散作冰渣。

可以说,当时所有人都傻了。

楚逸臣收拾烂摊子的同时,也不忘严厉压制流言,当时所有敌人皆被诛尽,援兵与存活下来的管事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尽力减小影响,是以江湖上只知道楚府七公子剑气如霜,六月飞雪,惊奇一番也就过去了,倒是为他赢了一个飞雪离魂剑的美名。

养伤数日,他试着回想那一剑,仍是毫无头绪。

但楚离隐隐觉得,体内的伤势也于此有关。他忽然记起在最后一剑之前,也曾挥出一剑。那时的感觉,宛如刺破了空间,突然之间就引动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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