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微抬身,我将目光上移,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嘴唇紧紧抿着,他将手用力的握在我的手腕上,说不上来是拒绝还是别的什么。
可我却像被什么感染到了一样,莫名其妙的哀伤淹没了我,我仿佛出现了幻听。
我听见一个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声音说,“我是MB。”
我将手从红颜身上离开,他还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不再看红颜,我闭上眼睛,将手伸进自己的身后。
我跪在红颜身体两侧,袒露于空中的上身微微的凉。
红颜坐起来,贴过来。
我听见他悠长的叹息,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从远古传到当今,那声音说,“万安……”
我把一切交托给红颜,我的肉体,我的灵魂。
我像是飘荡在海浪里的小船,我破败,我没有方向。
巨浪一波波淹没我,我一次次浮出水面。
而红颜是那带着礁岩的彼岸。
撞上去我会疼,会碎裂,会消失,会化成一片片葬身大海。
可是我依然热泪盈眶,依然奋不顾身的向前。
我想,再疼一点吧,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我想,再快乐一点吧,带我去天堂,带我领略极乐世界……
……
我和红颜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
红颜的脸埋在我的下巴处,均匀的呼吸暖着我的脖子。
我睁着眼睛盯着虚空的一点,身后还胀胀的疼,红颜的手放在我的臀部,一下一下抚摸着。
我说,“红颜……”
红颜的声音里都带着餍足,“嗯……”
我说,“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走……”
红颜“嗯?”了一声,补充说,“晚上就回来,天天回来。”
他好像是开心,又往我怀里贴了贴。
我说,“那白天呢?白天你在做什么?”
红颜,“唔……”
我说,“红颜,如果我在你不在的时候,和其他的人有亲密的关系,你怎么想?”
红颜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万安,你想限制我的行动吗?”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颜微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脑子里又乱又空,好像有很多理不清的东西,却又说不出口。
我问,“红颜……你喜欢我吗?”
红颜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啊~”
我,“那你喜欢过别的人吗?”
红颜歪头想了一下,“喜欢过吧……忘了。”
我说,“我没喜欢过别的人。”
红颜,“哦。”
然后他又喜滋滋的亲了我一口,“太好了,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我说,“嗯……”
红颜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肯定很幸福啊~”
我,“喜欢的事?”
红颜,“就是爱爱呀~”
我总觉他说这话怪怪的,我说,“为什么说‘肯定很幸福’?感觉……你好像把自己摘出去了……”
红颜低低一笑,在我的喉结上轻咬了一口,对我说,“万安,别这么在意细节。”
红颜打了一个哈欠,“好困……”
红颜,“晚安……”
我,“晚安。”
红颜柔和的笑脸渐渐归于平静,他沉入深深的睡眠。
我将被子往红颜那边又让了让,然后也闭上眼睛。
第二天如往常一样,为红颜准备早餐,然后上班。
也许是今天运气不佳,接到一个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谩骂。
说是我们店卖的零件太烂,刚用了一天就又坏了。
我说,“抱歉,您确定是在我们实体店买的吗?如果是的话……”
对方打断我,“你什么意思?我不在你们店买怎么会打你电话?”
我说,“是这样的,因为有些店会以我们店的名义在网上出售商品……”
对方再次不耐烦的说,“就是在你们店买的,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草,耽误我不少事,你们服务态度还这样,就这德行,你们这破店早晚会黄!”
说完“啪”的就把电话挂了。
我对着忙音的电话,补了一句,“……您多虑了。”
类似于这种事情也不是没见过,我早就锻炼出无动于衷的习惯。
可是……还是会受一点影响。
我拿起一边的手机翻了翻,看到微博就点了进去。
首页面缓冲了一会儿,然后手机响了一声。
原来是新消息。
我好奇的点开,发现是一条私信。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hi~”
我有些惊讶,惊鸿一瞥?他为什么给我发消息?
我给他回了一个问号,然后回到首页面。
首页面有惊鸿一瞥的新动态,他说他新开了一个坑,叫做《我是一个读者》。
很多人给他献花点赞,我也在评论那里加了一朵玫瑰,然后放下手机,用电脑进入他的专栏。
新文的文案是这样的:
我是一个读者,我爱上了一位大大。
大大人很温柔,大大是一个小透明。
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大大,我喜欢他的文字,因为他的文字让我心安。
我努力的追逐大大的脚步,我要让大大知道我的存在,我要为大大铺出一条路,送他登上大神的宝座。
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
一个人分饰多个角色之后呢?
我有多喜欢这位大大,我就有多疯狂。
我在网上分裂出数不清的角色,我在我能去的任何地方帮大大宣传,不管是论坛,盗文网站,还是我混迹的所有大神们的群,我都拼命的安利着我爱的大大……
终于有一天,我爱的大大真的成了大神。
大大还是那么温柔,他回复每一位给他留评的读者,他始终如一的对待每一位读者。
我躲在屏幕之后看着大大,我终于收回了我的手。
我不再出现在大大的面前,我彻底消失于网络。
我好像死过了一次一样,可是我开心。
我之所以离开网络,是因为有一天大大问了我的名字。
他问的是我的真实姓名。
我不想告诉他,我不想接近他,我害怕他。
因为……
我配不上他。
就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脑残粉,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只是一个流星一样出现又消失的人,曾迷恋他又遗忘他……
可是心好痛,当我躺在陌生人的身下,我总会想起那位大大。
大大,大大,你在哪……
……
十六
惊鸿一瞥的文竟然已经更新了很多章。
我有些好奇的点了进去。
我好奇是因为……他的文风变了。
他以前写得文都带着很凌厉的气势,就连主角也都是干脆果决,肆意人生的人。
可是这次这个明显是一个有悲剧色彩的文。
他在第一章写,他是一个MB,在一家酒吧工作,他叫红颜,是酒吧的头牌。
他还描述了他的同行,说小开是最不安分的人,明明就是鸭,却比谁都清高。就因为这,小开永远也做不了头牌……
他说小m是个变态,总是自称喜欢被s,但是真实情况却是他在s别人,但依然有很多客人心甘情愿的找他……
他说酒吧里的调酒师阿庸和酒保小水是一对儿,但是他们和他不同,因为他们是外界的人,甚至还出身名校,踏足在这里只不过是玩票,赚点小钱。而他却是将酒吧当做赖以生存的地方……
他说酒吧的老板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他很少出现,但是每次出现都会找红颜,带他去宾馆,他们单独待上整整一夜……
……
惊鸿一瞥在第二章说,其实他很麻木,他厌恶这污浊的尘世,但是他依然要苟延残喘。
他爱享受,他靠着肉体赚钱,赚大把的钱,再大把的花出去。
他的人生是乱了色彩的画,他还要更用力的涂抹,越艳丽刺眼他就越开心。
也许是因为浮华迷了他的眼,看得太多之后他反而开始羡慕平淡。
于是他会在文字中去寻找,寻找让他落脚的虚幻之地。
就这样,他遇到了一位大大,大大地名字叫做万安……
……
惊鸿一瞥在第三章说,他反反复复的读着那位叫做万安的作者的文,他仿佛穿越了文字,来到万安的身边,尝到了万安做得饭,看到万安对他微笑。
他羡慕万安,因为万安的平和,因为万安的温吞,因为万安的真实。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对那位作者的爱,他拼命的在万安的文下留言。
万安果然很温柔,经常是在深夜,他们在评论界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天……
……
惊鸿一瞥在第四章说,他开始拼命的帮助万安,他希望万安不要一个人孤寂的写文,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欣赏万安的文。
他几乎不分白天黑夜的四处刷存在感,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帮万安推荐。
曾经有一个网站的后台管理人员给他发站短,说知道所有马甲都是他一个人,叫他适可而止,否则别怪封IP,他才灰溜溜的离开。
不过他不会就此死心,他将万安推荐在豆瓣,天涯,贴吧,微博,各种乱七八糟的论坛,各种盗文网站,大量的留评,在各种QQ群卖萌撒娇的安利,他自己都几乎有些精神恍惚,觉得自己的行为近乎荒诞。
可是他还是想这么做,他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陪着万安。
……
惊鸿一瞥在第五章说,万安真的成了大神,成了大神的万安依然那样温温吞吞的,依然会记着回复他的评论,哪怕红颜的评论被成堆的评压下去,万安也会找到他的,回复给他。
红颜却仿佛燃尽了的油灯一样,很少出现在万安的文下。
在大年夜那天,红颜一个人躺在漆黑的租来的小屋里,一点点刷万安回复给其他读者的评。
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个江户网的站短,提示他万安送给他一个红包。
红颜点开之后,发现是10000江户币。
那个永远亮着的QQ头像也晃动起来,是万安的,他说,“红颜,我能知道你的真实名字吗?”
……
惊鸿一瞥在第六章说,他装作没看见万安的那条消息,他消失在网络了。
他甚至不再看小说,因为只要点开江户网,他就会忍不住去看万安的专栏,就会看见万安在每一个章节下面的作者有话说那里说,“红颜,如果你在看,给我回个消息吧,我在QQ那里等你。”
所有人都在找红颜,那些万安的粉。
他们肯定不知道,真正的红颜其实躺在陌生人的身下,被当做泄欲工具发泄……
……
惊鸿一瞥在第七章说,万安在QQ里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地址,甚至还有一张照片。
原来万安是长得这个样子,果然如同他想象中的一样温暖。
红颜很伤心,万安越完美他就越伤心。
因为他的身体是罪恶的,他的心里也满是罪恶。
就像有恶魔在呼唤,红颜控制不住的偷偷地去找万安。
他们就在一个城市,竟然可以这么近,又这么远。
他跟在万安的身后,偷偷的拍过万安的背影……
……
惊鸿一瞥在第八章说,他和万安相遇了。
就在街角。
他摔在地上,被万安扶起来。
万安的手好暖,万安的声音更暖。
他鬼使神差的跟在万安的身后,万安微笑的问他是不是无家可归。
然后红颜就这么入住到万安的家。
红颜想,万安的警惕心真差啊,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自己来到他的家。
红颜又想,万安会不会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
……
惊鸿一瞥在第九章说,他和万安熟悉起来了,可是他欺骗了万安。
他骗万安说自己是学生,在万安面前装出好孩子的样子。
但是他已经内里完全败坏了,他在万安睡着的时候会忍不住偷亲他。
他怕极了,又喜欢极了。
他不敢说自己喜欢万安,因为他既怕万安拒绝自己又怕万安接受自己。
被拒绝会伤心,被接受的话……可那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
惊鸿一瞥总共更新了九章,我看到这里已经完全失去了言语。
我知道文里的情节有很大一部分的杜撰,但是我相信,也肯定有很多的真实。
红颜红颜……惊鸿一瞥?
我无意识的拿起手机,也许我是想给红颜发一条消息,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机屏幕亮了之后,有一条微博信息。
我点开。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你看我写得新文了吗?”
我给他回复,“嗯。”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万安~(蹭)你喜欢吗?”
我,“嗯,喜欢,很喜欢。”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喜欢什么?我的文还是我的人?还是我写的小说里的人?”
我,“都喜欢,只要是跟你有关。”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我,“不骗你。”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你真好。”
我,“摸摸。”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我现在在你家里呢,晚上你早点回来。”
我,“……是因为我昨晚的话吗?你才待在家里?”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你猜呀~”
我,“我不知道。”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那我就保持神秘啦~”
我,“摸摸。”
大约十分钟后,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万安~”
我,“嗯?”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你忙不?”
我,“我不忙。”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那就好~”
我,“怎么了?”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米事~怕打扰到你……”
我,“不会的,红颜找我怎么会是打扰。”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蹭~)”
我,“摸摸。”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继续蹭~)”
我,“……摸摸。”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大笑)”
我,“……”
断手断脚的鸿教主,“万安万安,你喜欢吃啥,我晚上给你做吧?”
我,“你会做吗?”
我正在等回复,突然一个阴影挡住我,手机就被抢走了。
我抬起头,阿丁笑嘻嘻的看着我的手机,“看什么呢万安?一脸笑意的~”
我有些尴尬的回答,“没什么……”
阿丁“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惊鸿一瞥的微博吗?你们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