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
“不想看看最后那三天啥样?”
“……”
“呵呵呵呵!海妖们都留下来唱歌了呢,也没兴趣?”
“没兴趣。”
“那好吧我的大王,强求也没意思,如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劲爆的事,我回去再偷偷和你说。”
“加里费斯,你变得和那些八卦的雌兽越来越像了!”
“不想听么。”
“……想。”
“哈哈!”加里费斯拍了一下他的背,自己走向那灯火通明的闹场中。
扎利恩朝前来接他的火探点了点头,正好,不是阿里斯,是提尔狄,他挺喜欢这个火探的,和他说话感觉不错。
“你能代为转告我哥,说我现在回家么。”
“这个要求让我很为难啊,是吧,扎利恩大人。”
“我就知道。你们除了跟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还能——”
“别说保护我!”扎利恩整了整领口,“他那个……末路之火,在上面么。”
“克里冈大人已经和狄尔摩诃丝谈过,明令禁止她进入自己的休息范围,扎利恩大人可以放心。”
扎利恩只是‘嗯’了一声,对火探没用‘大人’称呼狄尔摩诃丝感到一些愉悦。
“她不在乎?”
“铜牢赛场中发生的事已经越过克里冈大人的底线了,是吧?想必她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也真做的出来……”扎利恩努努嘴。
不知是不是又剩下孤身一人的缘故,或是想着这次狂欢对自己来说就要到尽头的缘故,空荡荡的感觉伴着一丝不甘像雨后春笋一样滋长,让人很不好受。
回到主干道后,一位显然喝醉了的水妖停在凛冬领主面前,冲他招摇地笑,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迷香。冰之人受到了小小的惊吓,但很快恢复镇定,他将扑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扶稳,也冲她笑笑。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这位美人儿好好看路,扎利恩嘴巴就被咬住了,还被狠狠推回方才的落脚处,压在树上。
提尔狄虽然在突然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化为了类人形态,但他想要伸手的一刻又犹豫地退了回来,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看都不算遭到了攻击,也没有危险,如果打断的话会不会反而显得多事,被凛冬领主斥责?
蓝衣青年先是推了一下女人的胸,觉得实在不妥,又换到了纤细的腰上,接着换到肩膀上,可是全都不起作用,这个水妖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扎利恩直接唤出冰盾,将想要把自己的脸给啃下来的家伙弹出好几米远,然后惊魂未定地大喘。当然,那水妖没想把他的脸啃掉,她只是含住了他的双唇,用舌尖探寻他的口腔,不管什么时候发生这种事,都算是他的福气,因为那水妖当真算得上丰满迷人。
可是……不对……
……这样不对……这个举动……这样不对!!
“扎……扎利恩大人……”有些弄不清眼前状况的头盔战士走到他跟前,“这是……?这、这是……这是需要阻止的情况么?”
“——给我阻止!!”
“我知道了!抱歉!”
提尔狄转身拦住还想继续跑过来的醉鬼,将其拦腰抱起,扛了琥珀潭边上。但是发情当头的水妖一点儿也不打算放手,她扯着提尔狄的双肩,然后张口舔他的脖子,还企图将他拉进水中,而被潭水夺取些许力量的火探没站稳,向前摔了一大截。
“——冰洋!”扎利恩喊出一句古代语,双臂大力一挥,整片琥珀潭瞬间冻上了三尺白冰,只露出上身的水妖也无法幸免,以奇怪的姿势卡在潭上,不再动弹。而从冰丛中奋力挣脱出来的战士挥掉手上的小碎片,连连大退,从他的动作来看,他受到的惊吓并不比扎利恩少。
“这真的……这的确——这真的是需要阻止的情况,扎利恩大人……!”
蓝衣青年只顾着擦拭自己的下唇,那水妖在嘴上涂了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的身体还没有起任何不妙的反应,看样子这粉不具有催情作用,说不定只是为了闻起来舒服或涂上去好看的。
为了闻起来舒服……刚开始的时候的确舒服……可现在他怎么那么恶心!
“水……水要解开的,对吧,扎利恩大人?”
扎利恩这才发现潭边互相调情的魔物们都见鬼似地盯着冰面,甚至有一些就是想和潭中的水怪挑豆子,现在他们的‘准另一半’也被无辜地冻住了。
“——太好了!今天克里冈就是打死我,我也要滚回家!”说罢他弯下腰,五指触在地上,三尺白冰哗啦一声化成了碧水,周围一圈支起上半身的水妖们统统跌回水中,场面十分之壮观。
当反应过来的魔物们想要四处寻找始作俑者时,扎利恩和提尔狄已经像做贼一样逃回了七王山上,他们没向灭世者打招呼,直接沿着小路一路狂奔到树林深处。
“她不正常——她不正常!她一定不正常!不要告诉我最后那全是疯子的乱交已经提前开始了——她不正常!你看看我脸上这都是——什么——”
“她的确有点……大概……行程安排错了……”一旁的火探小声地帮腔,因为也受到些许惊吓,他至今还是人形,木讷地站在蓝衣孩子身后。
“——她简直——她根本——提尔狄你的脖子!”
火探照了一下对方举出的冰镜,水妖嘴上的粉似乎让他有些过敏,原本偏红的肌肤呈现出黑色。
“……这个,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扎利恩大人,我们变成人形时对不少东西排斥,所以我们一直维持原貌,对吧?过几天就好,过几天就好……我还好,我还好,我还好……”
“可恶……她要是也让我过敏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打飞!”扎利恩忿忿不平地照着镜子,他现在前所未有地焦虑,并不停地跺着脚。
“那位女士也只是……对吧……她只不过是……”
“——不用你来告诉我怎么她想干什么!”
“可她也没、没什么恶意,没必要将她……”
“不用你告诉我怎么对待女士!”
“……啊,克里冈大人他……”
“不用你告诉我他过来了!!”扎利恩不停地在嘴巴周围抹着冰,然后将其化成水,明明应该洗得什么都不剩下了,可是那粉的味道和水妖舌尖的触感就是去不掉。
好不容易将蜂拥而至的爱慕者们丢给了阿里斯,灭世者来到弟弟头也不回奔来的地方,但那个孩子看着自己时满脸愤恨,而自己的手下也怪怪的。
看到慢慢走来的兄长,不知为何,扎利恩此刻更加焦躁了,他盯着那张棱骨分明的脸,根本不知道自己面上满是愤怒。发情之中和异性该有的肢体举动他都用过,也能接受,咬也好、和暴躁雌性小小的打斗也好、互相僵持也好,都是正常的!如果水妖当时亲吻他的手、他的脖子、他的下巴、他的耳朵……哪儿都好,都没有问题!都没有问题!!
“……提尔狄?”褐发男人开口,“你碰到水了么。”
“差不多吧,那是个水妖,克里冈大人。”火探微微弯着腰,“她有些……失控。”
“失控。”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火之人苦笑一下,伸手在空中抖了抖,黑色的皮肤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烧过一般,重新变回了红色,“水妖‘失控’起来是最可怕的,我提醒过。怎么,查理,你也被盯上了?”
“是这样的,扎利恩大人并没有受伤,对吧?但为了帮我,”提尔狄看了一眼悬崖边,“失手将琥珀潭封住了,我希望这不会给扎利恩大人带来什么影响。”
“封住?整片潭?”
“……对。”
这才有点正色的灭世者转身面对蓝衣孩子:“她怎么你了,查理?需要我处理么。”
依旧不说话的孩子擦着嘴,从哥哥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他就盯着那双还留着好几日前浅浅伤痕的薄唇不放,对方每说一个字,他的焦灼就多一些,至于对方说了什么他压根不知道,在‘那个梦’中头一次响起的击鼓声塞满了他的脑袋,现在一呼吸就能嗅到水妖充斥在自己口腔中的香味。浓厚的香味在自己扶住她时是那样令人喜欢,令人飘飘然,但当她亲上来后,当她的舌头伸进来后,一切变得那样难以忍受!
呼吸不上来……我呼吸不上来……呼吸……呼吸……
再也受不了的冰孩子夺路而逃,留下空地上的两团火。
43.
“……”
克里冈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然后转头面向火探。
“——我真、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克里冈大人!那个妖怪就是抱着扎利恩大人亲了一下,这两天趁势想抱一下他的女士多的要死,对吧?而且基本都能得逞!扎利恩大人之前也都是很开心的!”
“当真?”
“——当真!昨天也有一个水妖被扎利恩大人吸引了,他们就靠得很近,她也亲了扎利恩大人,但扎利恩大人只是笑了笑而已!真的!笑了笑!绝对不是这般模样!”
“那这个让查理如此反常的女人是我给你描述的样子么。”
“……不……不,不,大人,她真的只是水妖而已,对吧?我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魔兽!她不可能是那个什么水魔墨迩罗蔓女士……”
话还没说完,冰孩子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手里不知抓着多少东西,举在兄长面前。
“……吃下去,哥,”他开了口,声音有些急促,“不管什么!”
克里冈低头看了看,这个孩子显得异常紧张,一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的样子。这兴许只是他想弄清楚点什么的测验,虽然也不太了解来龙去脉,但顺毛摸这个孩子总是不会错的,他这几天的情绪的确被自己弄得上下波动,想要重新把步调压下,将失控的一切慢慢拉回来,就要小心地行动,不要碰到逆鳞。
这样想着,灭世者没犹豫太久,从中挑了一颗葡萄——虽然他不怎么吃这个——放进嘴中。而还没来得及嚼,冰孩子就冲上来吻住了他。
如果火探提尔狄有一张脸——此刻他庆幸自己没有——如果他有一张脸的话,他绝对不知道现在应该在脸上排列出什么样的表情组合,譬如眼睛是睁着好还是闭起来好,嘴巴是张开好还是闭起来好,眉毛是挑高好还是皱成一团好。直到拉雯出现,扯着他的头盔狠狠地转向别的地方,他才不那么纠结。
拉雯继续推着他的头盔,让他静静地、慢慢地往主路移动。
在无法之地的时候,提尔狄见过被封印成小妖怪的冰龙舔舐主人的嘴角,抢夺主人口中的食物,但那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妥,而刚刚展现在他面前的和无法之地中绝对不是同样的景色。
在又要受伤之前,扎利恩放开了手,自己后退两步,深深吸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呼吸了。
“那是她表达热情的方式……我能感觉出来……”扎利恩举起双手,对于终能自由呼吸感到欣慰,“我能——呼……我能感觉出来,但我不喜欢……我很不喜欢——我的嘴里都是那发腻的味道!天呐……呼……那个味道……那个味道那个味道简直……”
“……”
这次到克里冈用大拇指按着自己的嘴,沉默不语了。
“呼……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哥,再待下去我就要疯了——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可怕的举动——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
水妖不请自来的吻打破了扎利恩心头某个像瓶子一样的物件,而那瓶子中装着什么绝对不会让人喜欢的事物,让他背脊发麻。虽然味道已经消散,但他的焦躁还是没能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就像是碎瓶子中的事物活了起来,开始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他生平最讨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年克里冈一味的疏远就给他带来了这种感觉,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单方面断了一切来往!可是好歹那时他知道一切的不安和恼怒都是因为克里冈,但这次他连怪罪于谁都不知道,只能自己狂躁地兜着圈子。
好不容易停下来后,求助般望着兄长,可对方还是一语不发,像是在审度什么,更让他难以忍耐。
扎利恩短促地呼吸了一下,当制约之网再度编织起来时,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背后爬上了他的胸口,和焦躁重叠在一切,好不容易顺畅的呼吸又急躁了起来,让他非常无助,就算想哭,也不知为何而哭。
不要哭,扎利恩,不要哭……才刚刚说好不再哭的,你怎么那么没用……!
不要哭!这儿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这大王峡谷一定是个被诅咒的地方!来到这儿就没一天能安生!
……我要回森林……
……我现在就要回森林,一刻都不能等……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能让我平静下来的地方……
面前的男人慢慢放下了举在嘴边的手指,那动作在扎利恩眼中就像慢镜头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的哪部分坏掉了,但是,随着那两片薄唇微微张开,他的脑子真的是彻彻底底地坏掉了。
像是有什么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扎利恩走过去,本想像那个真实的梦境开篇一般抱着哥哥,然后将满腔的不舒服哭出来的,但只有后半部分和预想中的一样……他的确又哭了,但不是抱着克里冈,而是抬起头,吻着克里冈。
只停滞了一秒,灭世之王就擦拭着他的眼泪,捧住他的后脑勺。
两个人吻得很轻,刺痛却丝毫不减,高高仰着的头也很不舒服,但扎利恩怎么也不愿意停下。那一刻在紧闭的眼前晃过去的不是水妖突如其来的亲热,而是一身红艳的末路之火站在火山之中,站在火龙身边,与其一起仰望所有人。
接着,在自己小小声发出的啜泣中,他想到了白海沙漠另一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克迪莫拉斯城,他看到自己躺在石床上,伸着手,想要问自己的哥哥在哪儿,但出出进进的人们没有一个听到他说的话,窗口透进来的风一吹,他就化作了一堆白骨,哗啦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