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姜江吼了一句,“你赶紧给我过来!”
赵一霸磨蹭过去了。
蒋姜江拉过赵一霸,弯着腰,一手摁着赵一霸的侧脸贴着他的脸,一手指着那小人,说:“来,哥哥,我们比比看谁视力好,你说那纸条条上写的是什么?”
上面八个字“大坏蛋浪货蒋姜江”
被蒋姜江这么贴着脸逼问,赵一霸臊得不行,脸上的温度直线上飙,可惜蒋姜江脸皮太厚,烫不到他。
“你昨天晚上说,说……”赵一霸试图解释,可惜一紧张舌头又伸不直了。
“我我昨天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我那是诉衷情啊!你,你要曲解我,这样真的好吗?”
赵一霸低着头,扁着嘴不回话了。
那天夜里,赵一霸被蒋姜江逼着剪了无数个小人,上面写着:赵一霸小贱人欠揍,然后全部贴在康汤权的脸上,贴了一屋子。
第5章
蒋姜江半夜从赵一霸的床上坐起来,迷迷瞪瞪的,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房间里很暗,闭眼和睁眼没差别。蒋姜江摸着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五点,他摸索着拉开书桌上的台灯。
赵一霸曲着膝盖,身上罩着床小毛毯,歪着头,缩在书桌前那张半环抱的老式靠椅里睡着了,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
书桌上昨夜剪的废纸,虽然被收拾过了,还是散落了些碎纸片,赵一霸的旧笔记本还打开着。蒋姜江昨晚给赵一霸布置了剪小人的任务后,霸占着他的床睡了,他估摸着赵一霸大抵是剪过小人后,做了会工作才睡的。
蒋姜江起夜还有些懵,盯着赵一霸没意识地看了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入手的肌肤那叫一个滑溜柔软啊,蒋姜江又摸了两把,嘀咕句:“这小娘们。”这声一出,蒋姜江彻底清醒了。
“诶诶,起来,起来,谁准你睡了?”蒋姜江喊赵一霸。
赵一霸睡得沉,累坏了,为了那手指的事也受了不少惊吓,身心俱疲,蒋姜江一两声喊不醒。
蒋姜江揭开赵一霸的毛毯,抱起他放在床上。赵一霸身子挨床,立马往里一侧身,蜷缩起身子。蒋姜江还听到他喃喃了声“妈妈”。
蒋姜江坐回赵一霸的小沙发,没了睡意,正要把脚搭他书桌上,隐约瞧见打开的书桌抽屉有什么反着光。蒋姜江把那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个相框,里面的照片上有三个人,中间的女孩子是他的表姐,旁边两人就是蒋姜江和赵一霸。
赵一霸收藏他表姐的照片很正常,蒋姜江倒没想过,赵一霸会连他一起收了。当然,蒋姜江不会去想,或许赵一霸只要他表姐的照片,而他凑巧是照片里多出来的人。
蒋姜江看着那照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昨天才算见识到,赵一霸的日子过得有多糟心,可人家还能惦记着他这个兄弟,他倒好反反复复咬了人家无数口。这些事,蒋姜江也就想想,并不会真觉得内疚或怎样。
蒋姜江喜欢他表姐,从小到大都喜欢。他表姐现在虽人在国外,蒋姜江和她一直有联系,知道她前些日子背地里给过赵一霸五万块“零花钱”。那是他表姐的钱,给赵一霸花不给他花,说得过去吗?说不过去!在这一点上,蒋姜江自我感觉非常棒,他为了让他表姐说得过去,真费心了。
蒋姜江把相框放回原处,接着从里面拿出个小笔记本——赵一霸的日记本,蒋姜江顿了两秒后,翻开了它。
哦,在这之前有件事忘了交代:蒋姜江常常要挟赵一霸说要公开他的秘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赵一霸有什么秘密。换句话说,蒋姜江一直在坑赵一霸,实际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坑骗赵一霸之前,赵一霸见着他说不上两句话就躲,这让蒋姜江怎么实现在赵一霸这作威作福的宏图大志?蒋姜江也没那美国时间,时时刻刻去找躲着他的赵一霸,可一想到这人不跩他就让他很不爽。正巧那日蒋姜江在赵一霸这碰了软钉子后,在公司走道里,看到康汤权新电影的海报,名字叫是《不能说》,蒋姜江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谁没点不能对别人说的破事啊,就像他,从小就对他表姐抱有龌蹉的想法。于是,蒋姜江就假装什么都知道了,拿话去坑赵一霸,结果是出奇的好坑骗啊。
蒋姜江并不喜欢翻别人日记、窥探别人的隐私,他随意翻了两三篇,主要是为了查看赵一霸是否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他欺负了人,还不许人找个角落舔伤口。
日记的第一篇:今天要好好的。
“嘿,和赵一霸人一样短小。”蒋姜江心说。
中间某一篇:修图很难很难,学不会,很累很累,但是要加油!爸爸,宝宝想你。我会好好的。
较长的一篇:今天很高兴很高兴!看到康汤权了,真好看。他还笑了,他有两个小酒窝,乖乖的。他会说话,很温柔!张姐找他要签名了,我也想要、想要、想要……想要。呜呜,~~~~(>_<)~~~~。喜欢。“
蒋姜江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匆匆翻了几页,康汤权的名字出现的概率很高。蒋姜江把日记本扔回抽屉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竟然没有提到他!混蛋,他可是头号坏人,怎么可以没有他的名字!?
“喂喂,你给我起来,问你话呢。”蒋姜江拍赵一霸的脸,说,“说,你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喜欢康汤权?”
赵一霸打了个滚,正被困在梦里呢,嘟囔两声:“江江是坏人。”
“……”
“诶诶,说你呢,怎么说话的呢?眼睛被屎糊了啊你,我那点不比康汤权帅,你要喜欢男人必须喜欢我啊!额”蒋姜江被自己的话恶寒到了,“等等,算了,你还是别喜欢我。我只要女人喜欢。来回答问题,回答问题。”
蒋姜江拉赵一霸,赵一霸在梦里烦了,胡乱挥着手、蹬着腿,张嘴喊着:“江江坏人!”音调都变了,看上去快哭出来了。
蒋姜江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指乱动着,忙抓住他的手,说:“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我是坏人,坏人。啊,你真是,给老子把爪子收回去。”
蒋姜江那晚离开了赵一霸的住处后,好几天没再联系赵一霸,也不是不想去整人了,而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时候,他在公司撞见康汤权,目光总会不自觉得放到别人的屁股上。然后,他打了个寒战,摸着下巴想:和赵一霸处久了,要是赵一霸喜欢上他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应付,他可只被女人喜欢过,男人……咳咳。蒋姜江对自己太过自信了些,又或许,他潜意识里正希望着被赵一霸喜欢。
蒋姜江没安分几天,就开始差遣赵一霸,先是让他每早煮好粥,带公司来。他上次不就是为了喝一口粥受了那么多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喝到,自然是要赵一霸连本带利还给他的。赵一霸给他带了一个星期的粥,吃了一个星期馒头。
蒋姜江喝够了粥,又琢磨着要整些幺蛾子出来。但,他幺蛾子还没整出来,赵一霸出事了。
那日,蒋姜江在玩面耍完回公司,还没到下班的点,他信步走到赵一霸办公室,看到门口围了一小撮人,赵一霸就站在那里,像是被讨伐的对象。
蒋姜江走近了,周边有人瞥了他一眼,但没认出他来。
蒋姜江新来公司不久,平时又是管理高层人员的,下面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这家娱乐公司曾经属于他爷爷,他爷爷过世后,留了遗嘱,让他在二十三后继承这家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老爷子给他留的财产,没人敢抢也没人抢的过去,至于他爷爷为何那么多子孙不给,偏偏给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蒋姜江抱着胸在旁边看好戏,时不时戳戳前面的人问发生了什么。那人说是赵一霸偷了公司的东西,又把公司的机密透露出去了,不知道赵姐要不要拉他去警局呢,但开除是免不了了。
蒋姜江笑了声,心说:就赵一霸那挫样,能知道什么机密啊。
赵一霸面对张姐的质问,竟不曾低头,梗着脖子就知道回一句“我没有”,眼里噎着泪,却没有流下来,还有点担当的样子。
蒋姜江突然觉得,或许赵一霸没他想的那么弱小。蒋姜江又听了会,大概是康汤权最新的电影,剧情全被赵一霸泄露了,影响票房,赵一霸得负责。
蒋姜江觉得这出戏还不错,赵一霸这么快就因爱生恨了?
赵一霸无助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蒋姜江身上,他嘴皮子动了下,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蒋姜江耳朵尖子那叫一个灵,听到赵一霸喊了个“江”字,正等着赵一霸来求他,他再考虑要不要帮他,谁想赵一霸非但没求他,竟然还装不认识的!反了天了!
第6章
赵一霸被辞退了,当天下午没带任何东西,离开了公司。张姐让他回家别关手机,等通知,说不定还得闹官司。
在回家的途中,赵一霸去了趟银行柜台,把银行卡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取出来。赵一霸买了十个馒头,装了满满一袋子。
赵一霸住的地方有些偏,老旧的楼房紧贴着建着,通常楼与楼之间的拐角形成一个个死角。赵一霸以往路过这些拐角,总会飞似得快步走过,而这会的赵一霸垂着头,步伐很慢,经过拐角,突然听到拐角有小男孩的求救。
赵一霸僵住了,微微侧过头,只见有个油光满面的男子靠着墙站着。他手中的手机里传来男孩断断续续的孟浪声,男子裤裆半敞开着,他那条东西露在了外面。他看着赵一霸yin笑,接着挺了挺露在外面的下身,“嗨,帅哥,想不想尝尝?”
赵一霸面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他哆哆嗦嗦地别开脸,赶紧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就跑。刚才那男的是住在附近的一个屠夫,活了大半辈子没结果婚,有事没事在这巷子的角落里转悠,瞅着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就吹口哨,偶尔也会去哄骗、逗弄男孩,猥琐至极。
他在赵一霸眼里就是个精神病,赵一霸怕他,又三不五时能遇到他,遇到他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会对赵一霸胡言乱语、动手动脚。
油光满面的男子在后面追他,喊他,“上个星期去你们家的公子哥,是你嫖客对吧?妈的长得真他妈俊,什么时候你再把他找来老子看看?”
赵一霸短胳膊短腿,尽管拼了命跑,哪里跑得过这五大三粗的男子?在楼梯间让他逮住了。
“妈的,傍着大款了,你要搬了是吧?”男子拽着赵一霸的手腕,骂骂咧咧地说,“麻屁,你他妈就是个卖的!你要多少钱,才肯让老子上你一次。”
赵一霸怕极了,没命地挣扎着,那男子抓住他也有些吃力,闹出了些动静,楼上有人开了门。
“你滚开!”赵一霸推男子,只想离得远远的。男子抓不住赵一霸,瞥见上面有人探头出来看,忙往后退了几步,骂了几声跑开了。
“谁在下面?”赵一霸隔壁的老奶奶站在楼梯口问。
“奶奶,是我。”赵一霸尽量平复音调,应了声。
这奶奶是赵一霸的房东,人比较好,年纪大了耳朵时好时坏,也吃不准刚才听到了什么,远远瞧着赵一霸没什么异常,蹒跚着进了屋子。
赵一霸回到住房,呆呆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他很难过,又有些麻木。
一是因为他没了工作,没了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没了在这家公司工作的机会。赵一霸被辞退,除了另外两件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还因为他在简历上造了假。他不是学平面广告设计的,却在简历上填了这个专业,并且上交了毕业证的复印件。这些事若是在平时,不会有人为此事刻意揪出他来,可他被发现偏偏是在出事的时候。诚信问题,就算另外两件事证明不是他做的,他也很难再回公司。
二是因为他没了钱,房租已拖欠一月了,本来他再过几日就能领到工资,勉勉强强应付房租和吃住,再过一两个月,他的生活又能走上正轨;可现在,他似乎不只是没钱买吃住那么简单了。
三是因为他被误会了,他只是把公司的事带回家做,并没有见过赵姐说的那个剧本,也根本不知道为何别人会找到他头上。然而,最让他伤心的是,赵姐不相信他。可他没想过,人家凭什么要相信他,仅凭一两年共同工作的经历?还是他一两句“我不知道,我没有”?
四是最让赵一霸惶恐不安的原因,他怕这件事对康汤权带来不好的影响,他那么努力的演电影,可万一没人看了怎么办?
至于刚才那男的,赵一霸又怕又厌恶又恶心他,所以,他决定把油光满面的事忘了,以后过拐角时,他一定要用跑的。
赵一霸咬了口早上忘在桌子上的馒头,那馒头硬了,一口下去掉了不少渣。赵一霸往早上煮粥的锅里加了些开水,把馒头扔进去泡着。他不挑剔这种没有味道的味道,反正是能饱肚子的。
“咚咚咚”屋外有人敲门,隔壁的老奶奶过来喊他去吃饭,“来我家吃一口吧,奶奶今天一个人,饭又做多了。”老太太虽不是独居,但子女工作原因,常会晚归。
“奶奶……”
老奶奶不等他说什么,把他拉出了屋子,说,“把门带上。”
赵一霸被拉去吃饭不是一两回的事了。说起来,他和老太太还挺有缘分的。
两年前的某一个傍晚,赵一霸抱着个背包,坐在马路牙子上。老太太在他面前走了几个来回,他没看见。老太太戳他,然后问他:“要不要租房呢?我有住房租,单间带厨卫,便宜,可日租月租年租。”
赵一霸一口应了:“我和您租房子。等我有钱了再给您房租。”
老太太租房给赵一霸不是贪图钱,当时瞧着赵一霸缩在地上,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时怜悯才问的话。赵一霸住过来后,也照应过老太太不少事。去年老太太突然阑尾痛得死去活来,赵一霸火急火燎地把人背医院去,鞍前马后照顾了好几天,听医生说动手术要家属签字,这才傻乎乎地打电话叫人子女回来。
赵一霸吃过晚饭,和老太太安安静静地坐了会,也没有胡思乱想,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发生的也就发生;难过也只是难过,没有其它裨益;该面对的,他一样也不躲,不会躲也躲不了。
赵一霸收拾了从公司带回来尺子、刀、废纸还有些零碎的工具,次日抱回了公司。他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了,赵一霸把东西倒在桌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坐他位置的人讪笑着说,以为他不会来了,一股脑全给他倒垃圾桶了。他身后那常常指使赵一霸做事的小姑娘和旁边的人指桑骂槐地说他。
赵一霸端着箱子,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真翻起垃圾桶,能用的都带上。
赵姐过来拉他,大概是怕他丢人,“你回去吧,还来做什么?等公司找你再来,啊。现在上面还在查,怕不少人要倒霉。”
赵一霸固执地捡着“垃圾”,说:“我没做坏事。”
“没干过坏事?那你简历做什么假?”
赵一霸沉默了,等东西清完了,对赵姐说了句,“我回家了,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认识你了。”
赵姐望着赵一霸离去的身影,半天才回过神,哭笑不得地说了声:“诶,这孩子!”
赵一霸没有坐公交,一路走来的公司,又准备一路走回去。路上,突然有人朝他扔烟盒子,赵一霸不看谁扔他,撅着屁股去捡烟盒。
“喂!你,过来!”蒋姜江在豪车里,对他勾手指。
赵一霸现在没心情理蒋姜江,他想走回去,可脚有些累了,手抱着箱子也抱酸了。
“诶,赵一霸,要我下来请你?”蒋姜江瞪赵一霸,有点气不顺。他从出公司后跟赵一霸好一会了,这人脾气见长,半天不理他,还敢给他甩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