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云兮颔首,又转头向席陌道,“义兄呢?”
“我留下来,等洛筠秋的消息,也防他那边出什么状况。”
“义兄你不休息了吗?”
有人眉间又浮起了重重不耐,席陌轻声笑起来,好言道:“云兮,别担心我,瑜王精神不好,你快些陪同他回去吧。”
萧云兮听得紧张,忙去看平溪崖的面色,正欲开口问他是否身体不适,却又才突然想起方才这人不开心的缘由,于是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同平溪崖先回去了……义兄你同张大哥自行保重。”
席陌应下,身侧张远宁也答道:“放心。”
两人这便动身,循着没人的方向离开永福居,挑着僻静小巷回瑜王府去。
路上一片安谧,让萧云兮觉得万般不适应。
憋了一阵,他开口唤:“平溪崖~”
这人侧过眸子来看他:“什么?”
“你在生闷气啊?”
“没有。”
“平溪崖,”萧云兮扯一扯他袖子,兴许缘于说过一次,因而本是难以开口的话语现下说着完全是没羞没躁,他道,“我就喜欢你。”
这人沉默,不理他,只顾同方才一般迈着步子往前走。
萧云兮不介怀,讨好地笑着,一声一声继续唤:“平溪崖,平溪崖,平溪崖……”
十足地不嫌烦。
平溪崖忍耐不住,不一会儿便缓和了态度,浅浅地顺眉。
瞧他总算如此,萧云兮便又重复一次:“我只喜欢你。”
“嗯。”平溪崖轻轻握住他的手。
萧云兮顺势贴近,与他肩并肩地走。
过了一会儿,笑盈盈地叹气道:“之前都是你说喜欢我的,现在居然换我哄你,你还不回答说也喜欢我。”
平溪崖听得微哂,道:“我也喜欢你。”
“那你往后不能莫名其妙地闹脾气。”
“好,不闹脾气。”
萧云兮感到满意,愉快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人不解地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他便迈出一步向前,仰头吻到唇上。
月色洒落入这深巷之中,平溪崖借着这朦朦光线眯眼看他眉目,半晌后阖敛双眸,揽着腰将他深吻。
萧云兮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松松垮垮的外衫往后倾了倾,这人一只手便从他的下颚顺下去,只隔着一层里衣抚他周身。
唇齿交融间气息慢慢重了,平溪崖一步一步,将他压到巷墙上。
墙土湿寒,凉意隔着衣裳袭到背部,萧云兮弯眸看着眼前人眼底热忱,抵着他的额轻轻吐气:“回家……”
平溪崖终于拉回理智。
眼瞧着他已落到手臂上的外衫,低声笑起来,侃道:“你若不说,我便在这里要你了。”
“那怎么行,”萧一雨眼里有两轮幽月,低声乐着,“你这王爷真是无廉耻,我可不与你在此野合。”
话落一阵轻快的笑声,平溪崖听得心有碧水。
“没办法,只好陪我的云兮忍回去了。”
“那你可忍得回去?”萧云兮抿唇,抬了抬腿,力道极缓,这人只觉炽热身下有柔羽拂过。
平溪崖目色加深。
“你啊……惹火烧身,”他叹道,“回去了可就不忍了。”
萧云兮开怀。
夜里无人,平溪崖大大方方地将他拦腰抱起,一路回瑜王府去。
第二十五章
承远王府的王太妃娘娘,又将萧云兮请到了府上。
只是这一次,没有瑜王同行。
已过了晌午,正是悠闲的下午时分,萧云兮行在路上,心头稍稍有一丝紧张,不知其意图。
方才传话的人说,王太妃邀他去喝口茶。
萧云兮当时只觉得不巧,态度谦和地回道:“王太妃盛情,云兮自觉有幸。可惜现下我也不知瑜王爷在何处。”
那人却作揖道:“萧四少爷无需忧心于此,王太妃娘娘说了,瑜王爷不空便随他吧,您一人去就好。”
他顿时有些怔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去承远王府,是有平溪崖陪着的,承远王妃也没有提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一回仿佛是有意将他一个人请去,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讲?
萧云兮慌到觉得胸闷。
前一刻才听说永福居里出了事,还来不及细问昨夜后续,后一刻便没心情再理会了,只好应下来,同传话人一道去王府。
那边,承远王妃正在院落湖畔浸着一壶凉茶。
萧云兮赶到,在一尺之外驻步行礼。
“王太妃娘娘。”
女子抬首,唇边笑意温和。
“云兮,过来坐。”
湖畔似是专门搭起的桌椅,兴许只是为了这更好的视野,便弃不远处的凉亭于不顾。
萧云兮这么想着,循话行到她身侧,在空椅上落座。
“娘娘……”
茶壶从浅浅冰水中取出,承远王妃用手帕将壶底水渍拭净。
身旁侍女忙上前取走那方帕子,又为她换上一方新的。又有一人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茶壶,为萧云兮斟上一杯。
“云兮,夏日里最适合品这般凉茶,茶里煮过梅子,现下已经凉透,你试试合不合口味,喜不喜欢。”
承远王妃有意不闻他方才犹疑的唤声,出口言辞万分亲和悦耳。
萧云兮颔首,端起茶杯。
杯壁已能觉出几丝凉意,想来茶水的确是凉爽沁心,于是捧到唇边,慢慢戳一小口。
淡淡清香里,有一抹酸甜,十分合他的口味。
他忍不住又喝一口,笑道:“这茶很香,我喜欢,多谢王太妃。”心下的一些紧张这时便也一扫而空,眼前的女子同上次并无所区别,不会给他丝毫压迫感。
承远王妃微微含笑,偏一偏头,身后的婢女识言知色,往萧云兮身边挪一些,不时为他续杯。
片刻后,萧云兮觉得如此随性品茶似乎还是有些不妥,主动开口问道:“娘娘此次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对面女子正在亲手削一颗苹果,闻言动作顿了顿,道:“也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聊一聊。”罢了,她便又道:“云兮,你昨夜是否在瑜王府留宿?”
萧云兮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他双颊迅速烫起来,没想到如此娴静的女子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女子笑盈盈的眼神分明还在等他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她轻轻点头,又问:“先前他都一直同你过夜?”
萧云兮彻底感到没脸了。
“王、王太妃娘娘……你有话对我讲吗?”
此话问出口时,已然定好了被责备的念头。
一定是承远王妃觉得他不知检点,过分纠缠了平溪崖……果然这次单独叫他来,就是要给他说教说教的吧……
——完了完了,此命休矣……
萧云兮心间一阵悲伤。
而承远王妃盯了他许久,蓦地笑起来。
她道:“云兮,你很紧张。”萧云兮不知如何回答,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
她又问:“云兮,你是如何看他的?”
问得越发离奇,萧云兮口舌打结,咬紧牙思索该如何回答。
然而思绪越来越乱,让他慌得想不下去,狠下心来胡乱道:“娘娘你是不是怪我……我觉得他是王爷,你怪我是有道理的……不,我是觉得……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他……”
“云兮,”承远王妃见他念个不停,又着实紧张,于是出言打断,道,“你方才说你真的喜欢他。”
萧云兮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她释然,缓缓舒气,道:“不管是不是皇家人,做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你说对不对?云兮,你娘一定也是如此。”
“我娘……”萧云兮为她此言复又冷静下来,应道,“王妃娘娘说得对,我娘确是如此。”
承远王妃望着他,神色里多了几分怜爱,也不再继续就此事说下去,怕他会再度紧张地不知措辞。
桌上放着一只锦盒,萧云兮来时便瞧见,此时聊过片刻,才见承远王妃着人取过,将它打开。
“云兮,我知晓你们萧家是做金银玉石生意的,我这儿有块岫岩玉坠,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上品?”
“岫岩玉?”萧云兮伸手接过,将那坠子置在手掌心。
这坠子被雕刻作凤形,有几处手法巧妙地做了镂空,精美至极。
他细细品了一阵,眉间的欣赏之色愈渐浓厚,抬首笑道:“娘娘,这是好玉。岫岩玉本就是名玉,而这一块璞玉色泽厚重又不失其通透明丽,迎阳之下仿若浸水一般灵润。更难得的便是这雕琢之工,世间罕见。”
承远王妃听出丝丝浅笑,品了品茶回道:“你是内行,说这些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既然是好东西,便赠给你吧。”
捧着玉坠的手一抖。
萧云兮瞪直了眼,受宠若惊。
“这东西贵重,我……”
“什么贵不贵重的,一块玉石而已,你平素在铺子里瞧得多了,我倒还怕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萧云兮忙道,他弯眸笑起来,“只是娘娘对我这么好,教我不好意思收下了。”
“傻话。”
他听得无比轻松,心里又有一股暖流漫过。
承远王妃冲他招招手,道:“云兮,过来,我替你戴上这坠子。”
“好。”萧云兮将目光从玉坠上收回,抬眼冲她应一声,站起身子绕过木桌,行到她身前,将玉坠还到她手中。
有侍女递过一条编织成形的红绳,承远王妃接到手中,将玉坠穿上。
萧云兮瞧着,见她穿好红绳,又顺眉对自己盈盈作笑。
他突然觉得无比温情,背过身去蹲下,由着她将玉坠系在自己颈上。
“好了,”承远王妃收手,萧云兮站起来回过身,她微仰着头仔细瞧了瞧,说道,“这玉坠衬你,你若喜欢,平素也一直戴着我便开心了。”
“嗯,我喜欢,多谢王太妃娘娘。”
萧云兮说着,神情慢慢收敛,原本的喜色隐下去,瞧着竟沉稳内敛了几分。
他再度蹲下,犹豫片刻轻轻将手覆到眼前女子的膝上,轻声道:“王太妃娘娘,你特别像我记忆中的一个女子……她以前也待我这么温柔,可我却有十年没见着她了……娘娘,你如今这样亲切对我,让我觉得十分感动……”
“傻孩子,你比我儿还小好几岁,我瞧着自然也心疼,你若开心,可以时常来见我,承远王府不会拦你。”
萧云兮眼角起了几分湿意,他冷静下来,阖眸缓了缓,这才勾唇笑起来回道:“娘娘这般说,我便要常来叨扰了。”
“好,”承远王妃探手从他发顶将乌发顺到鬓旁,“溪崖在也好,不在也好,你都可以来,他平素若惹你不开心了,你也可以同我讲,我便教他长长记性。”
萧云兮忍俊不禁:“娘娘看起来温婉贤淑,不曾想也是个严母啊?”
“自然。”
她颔首应着,挑了挑手指命身边人将木凳挪到她身侧,又扶着萧云兮起身,让他坐在一旁。
这才又道:“他小时候,可没少挨过打。”
萧云兮眼睛亮了亮,立时颇有兴味。
瞧得他如此,承远王妃便继续讲下去:“他那时候不听话,老是同书塾里的孩子打架,打输了我责罚他,打赢了我却更生气,后来他明白只要是打架就会挨罚,便不再惹过事了。”
“为什么赢了也会受罚呢?”
“因为不论输赢,他总是不该打的,更何况他赢了,是因为那些孩子知道他是王爷,不敢真的伤到他。他若真的倚仗自己的权势,不知收敛与养性,成就一副跋扈模样,我便真的不会原谅他了。”
她话里所说的那些场景,让萧云兮想到了洛筠秋。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为平溪崖解释道:“其实娘娘,据我所知,王爷少有与人不和的……他同我讲,那时候跟他打架的好似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同他一般的性子,且也是自幼练功,所以他才会有时候输了,有时候赢了……王爷他绝不会是个跋扈之人……”
越说越像是在为他开脱辩解,明明是这么多年前的小孩事,他却相当认真地替平溪崖打抱不平。承远王妃听着,看他眉眼间丰富的神情,笑意渐深。
她如此望着自己,也不再说话,萧云兮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幼稚话语,面上一红闭了嘴。
承远王妃笑起来:“你倒挺护他。”话落怕他窘迫,又接道:“我不逗你了。”
萧云兮依旧说不出话来,暗自去回想着,方才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好笑。
恰在这时,有人来报:“娘娘,瑜王爷来了。”
承远王妃抿唇:“寻得还挺快。”
身边人却松了一口气,觉得刚刚那话题被打断是件好事。
不远处有人行近,眼神瞟过萧云兮,冲他身边的女子行礼道:“母妃。”
承远王妃点头:“来接人的?把你急着了?”
“母妃,你又笑话孩儿了。”
“罢了,”她望着平溪崖回话间目光依旧不时往身边人看去的模样,摇头道,“你既寻来我便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带云兮走吧。”
平溪崖讨笑靠上前去,道:“母妃哪里话,孩儿是来陪你的。”承远王妃挑眉望着他,他清了清嗓,心虚补充道:“顺便接云兮回去。”
一旁的萧云兮默默地捂住了脸。
“好了好了,你就会说这些。”承远王妃被他两人的样子逗乐,掩口道,“我也同云兮聊了许久了,你不必介意我,带他回去吧,起风了,我也回屋里去坐。”
语罢转头看向身侧,萧云兮透过指缝瞧得她目光,忙将手放下来,回道:“那……王太妃娘娘好好歇息,我……我同王爷告辞了。”
平溪崖也施礼道:“母妃,孩儿下次再来见你。”
侍女上前将承远王妃扶起身,她点点头,将二人目送走。
“把东西收了吧。”
她转身回房,身后有贴身侍女回头望了望远去的两人,轻声问:“娘娘方才为何不同萧家四少爷讲那玉坠的涵义?”
承远王妃缓缓摇头。
她道:“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溪崖自己去讲吧。”
第二十六章
王府之外,平溪崖同萧云兮一起往岚华轩去。
这人忍不住问:“云兮,方才母妃叫你去,同你讲了什么?”
“讲你小时候同人打架的事呀。”萧云兮笑得尤其愉快。
这人失语,想着两人对话的情境感到几分无奈。
“还有这个,”萧云兮想了想,从衣襟里扯出那块凤形岫岩玉,“平溪崖,王太妃送这个给我。”
那块玉坠光泽正好,平溪崖循声望过去,十分吃惊地顿足不前。
“母妃给了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