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元宝大家围成一圈,桌上放着各种零食麻将扑克牌什么的,苏浥也被燕昭拉来打麻将,他手艺极好,连赢三局燕昭后悔了,“我说大BOSS,你就不能谦虚点,也让我们剥削剥削你?我早知道就不拉你过来了。”
苏浥笑道:“自己牌艺不精,倒怨起我了。”
燕昭撇撇嘴,“你也别太得瑟,来,喻青,这把你来玩儿。”
喻青错愕,“我不会。”被燕昭强势地塞到苏浥旁边,心想:你都赢不了苏浥,带我这个麻将白痴能赢吗?却也奇怪,只是他摸牌而已,苏浥却次次都输了。这回燕昭得瑟了,“我就知道喻青克你。”
喻青看到苏浥怔了下,眼里有黯然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及平静无波。
又玩了两局十二点的钟声响了,菲佣们都争着拜年,这时喻青才想到这三年劳他们照顾,自己却没有准备红包,正尴尬着苏浥悄悄递了一沓红包过来,那刻,喻青说不感激是假的。
等到熟悉的《难忘今宵》响起时,大家各自去睡觉了,被苏浥搀回房间,才发现那个玉笛竟也被带回来了,“这个看起来挺贵重的,明天还回去吧。”
苏浥说:“不用了,这个是你的新年礼物。”
原来这碧玉笛是苏浥为他量身订做的,音质极好不说,玉质温润碧透,握在手里十分舒服,有种回到娘胎的归宿感,他对温润、清新、柔软的东西从来没有抵抗力。这些年苏浥送过他不少东西,他从来没有收过,却实在无法拒绝这个。
苏浥将他睡衣拿到浴室放好洗澡水,又将喻青抱到浴室里,“洗好了叫我。”
喻青看着放在睡衣上的内裤,有点尴尬。卸了妆洗完澡后,不想再被他抱,跳着回床上,没跳几步门突然开了,苏浥裹着浴泡过来,头发还没擦干,水珠顺着脖颈流到半敞的胸膛里,那禁欲的气质忽然就变成了性感。
喻青别过眼,被他一把抱起,“浴室滑,小心摔着。”他声音暗沉沙哑,身上带着同一种沐浴液的味道,很好闻。
苏浥抱他上床后并没有离开,“我给你捏捏腿。”
复健以来大多都是苏浥替他按摩,喻青也没排斥,在舒服的按抚下很快便昏昏欲睡。朦朦胧胧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身上亲吻,滑腻腻的触觉,就好像那时候郑媛得知他和苏浥的关系,将他卖给个老男人抵押赌债,也是这样漆黑无望的晚上!
他拼命的挣扎,摸到个东西狠狠地砸过去……
惊醒过来,他看到苏浥阴晦的眼神,和自己手中破碎了的相框。
“我梦到她为你,将我卖给那个老男人。”
“喻青……”
安慰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见喻青眉峰微挑,手抚摸着被他吻过的脖颈,笑容里带着森森的恶意,“他也是这样虐待我……如果不是唐渭,我就死了!”
苏浥从他身上下来,动作迟缓,想要摸根烟抽,却发现睡衣里没装。
两人这样相对无言,许久之后,苏浥说:“那天,你追唐渭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怎么喊你你都听不到。”既便是说着哀伤的话,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眼里只有他,这些年,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哪怕有一天,我忽然死了,你也不会发现。”
忽而自嘲的冷笑起来,“然后某一天,有人告诉你我死了,你就拍手欢庆,兴致好时,还会开杯香槟,是不是?”
喻青没有置声,这种念头不是没有过,曾经甚至想亲手杀死他,与他同归于尽。
“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好,令你如此念念不忘?而你又是哪里好,令我如此恋恋不舍?”
哪里好?唐渭那人哪里好?其实已经记不得了。只是那么个富家少爷,陪他一起堕落到泥漕里,将他从泥漕里拉出,而自己却永远的陷在泥漕中。到今天他已经拥有满怀的阳光,而他,是不是还过着暗无天日,像老鼠般东躲西藏的生活?
昏黄的灯光下,陷入沉湎中的青年纤细而单薄,那双眼眸哀伤而深情,苏浥忽然折身,狠狠地揪住他衣领,眼睛阴晦,“到底要怎样?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喻青眸光清冽地回视着他,“我要老师,你给得了吗?我要爸妈,你给得了吗?我要唐渭,你给得了吗?”
三个质问像是鞭子狠狠地抽在苏浥的身上。
喻青那美妙的声音说着毫不容情的话,“你毁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还给得了我什么?”
苏浥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当初不是你自愿的吗?是你一手害死了他,现在装什么情圣?”
喻青脸色苍白如死,眼神忽然就变得疯狂起来,绝望的呐呐,“是我害死了他,我该为他偿命,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毫无征兆地倒在床上,抱着头痛苦的呻吟,身子不住的抽搐。
苏浥知道他又发病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痛惜也有痛快。每次提到唐渭的死,喻青都会头痛欲裂,他不该提的,可是被那样戳到痛处,他却忍不住反击。因为既便是痛苦的表情,也只有在提到唐渭的时候,喻青才会给他看。
他和喻青就像两只刺猬,明知靠近就会受伤,他却还忍不住贴过去,哪怕遍体鳞伤。
眼看着燕昭为他打了镇定剂,平复下来,苏浥才出去,走到门口时顿了下,语气嘲讽地道:“有时候我真想他回来,他回来了,你就知道你们的爱情不过如此……”
10.青辞
大年初一醒来的时候,苏浥已经不在苏宅了,喻青正吃早餐的时候高泽来了,拿着张娱乐报纸,首页就是喻青昨晚最后一跃的剪影。
打开网络,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喻青的消息:
犹如凤凰涅盘,沉睡三年天王归来。
翩翩浊世佳公子,鸡肋春晚的珍馐。
春晚最不忍亵渎的人物——喻青。
摇滚界的天王,能否将古风推向盛世?
……
高泽说:“选择在春晚归来是正确的,喻青,你再度火了。”
与此同时那则广告也开始播放了,翠竹掩映的西窗下,两位先秦儒生比邻而坐,喻青笔在白卷上勾勒出一朵桃花,风一拂,桃花竟从画卷上飞出,落在秋宇则的笔上,于是那笔便可生花,写于竹简上的字化成片片桃花从竹简上飞起,形成漫天流彩。
桃花雨飞到魏晋,乌衣巷内,王谢檐前,有碧池一方,红莲寥落,春燕穿柳,广袖疏襟的两人对弈清饮,袍襟间都是风流。
又到盛唐,华衣锦服的两人,于青山之巅,一者抚琴一者舞剑,抚琴者裙裾风流,仙风道骨,舞剑者风骨清隽,遗世出尘,高山流水,千载知音。
再后来飞越千年到现代,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两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正在画室里写字画画,仰头看见桃花瓣,相似一笑,而那桃花也归宿似的落在他们笔下。
背影音乐是古筝曲,清越舒缓,只在广告结束的时候,才有喻青的声音,轻轻地吟道:传承文化,诗意生活。
广告播出后反响十分好,喻青的人气越来越高,以前那些摇滚音乐也被翻了出来,点击率下载率高居各大音乐网站,很多Fans请求苏氏重新制作发行以前的唱片,苏氏高层也提出这项决议,被苏浥一口否决了,这样虽然能令公司赚一笔,但对喻青今后在古风业里的发展难免会有影响。
相甫相成秋宇则最近也火得很,微博粉丝过千万,后援会贴吧论坛什么的几乎被刷瘫痪,Fans们根据他的调侃给喻青取了个新称号,——青公子,他们自称青草,无处不在。
喻青的单曲唱片在正月初八零点全球发行,当天销量就突破10万张,并保持持继上涨的驱势。
许多Fans冒着严寒大半夜跑到音响店门口排队,学校单位的缺勤率都创了新高。
单曲采用的是喻青最后录的,歌声空灵悠远,音色饱满从容,那种感觉,像是凡夫俗子挣脱了皮囊的束缚,灵魂自游驰骋在天地之间。
MV也制作的十分精良,淡青的暮色笼罩在江上,山峦隐约,一叶舟飘荡在江心,舟上渔火昏黄,有琴声从舟中传来,画面渐近,可见拂琴之人,身姿清隽,逸然出尘。
导演用写意的手法剪接这张MV,画面美仑美奂,最后组镜头是在玉龙雪山上,喻青回眸时眼睛特写,清如漓江之水,醉如春酿之酒,寻寻觅觅了半生,终于在这刻知道何为归宿。
丛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单曲的名字就叫《寻觅》。
喻青一直以为自己那时候的眼神是冷淡地,却不知甜蜜如蛛网般悄然缠住他的心。
片刻的心窒后,喻青眼神冷如冰雪,然后一个人去了西城疗养院。醒来后的每个月底,他都会来这里,看望他的母亲郑媛。
既便是疗养院,新年里也是喜庆的,到处贴着大红的对联,写着吉庆的话,可喻青却觉得那颜色很恐怖,像血一样。
他低着头熟门熟路的进去,在高级病房里看到郑媛。
她看起来快50了,神情恍惚地在镜子前涂胭抹粉,那张苍老的脸被抹得烂七八糟,滑稽可笑。
这妇人就是郑媛,她其实才42岁,五官和喻青很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极美的女人。
“我来看你了,给你买的化妆品。”喻青的声音很冷淡,将带来的化妆品放在镜子前,食物放在床头柜里。
郑媛丢下手里的化妆盒,急切地拿起新化妆品,胡乱地拆开包装开始往脸上涂抹,由始自终没有看喻青一眼。
喻青早已习惯了,将用完的东西丢到垃圾筒里,又替她收拾起房间,见郑媛已将自己化得完全看不出五官,喻青笑了,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泛出浓浓的墨色,深不见底,“你是在为他化妆吗?如果你知道你爱的那个男人,为之不惜抛弃我和父亲的男人,现在还爱着我,会是什么表情呢?我亲爱的妈妈。”
“上天让我不死,我既然醒过来了,就不会轻易宽恕!”
元宵过后秋宇则打电话来说为了庆祝大家聚一聚,顺便介绍朋友给他认识。想到要见到青辞了,十分期待。
秋宇则约在网球俱乐部,喻青穿白色的休闲装运动鞋,戴着蛤蟆镜,背着网球向球场走去时,不知哪里飞来一个球正好砸在眼镜上,破碎的镜片划破皮肤,流入眼睛,世界顿时血红。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那个人的血也顺着他的手流到眼睛里,一片殷红中那狰狞的面孔犹如恶魔!
好似有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要将他拉入地狱,他忽然就疯狂了,“放开我!放开我!”
“喻青,别怕!别怕!”一双手将他揽入温暖的怀抱中,用熟悉的节拍拍着他的后背,“喻青,我在这里。”
是谁?是……唐渭?
他紧紧地抱住他,像落水之人抓住浮木,“唐渭!唐渭!是你吗?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
“喻青,他……”是秋宇则的声音,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先送他去医院。”身子忽然被人打横抱起,他下意识地揽紧他的脖子,闻到衣襟上草木的清香,“唐渭,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好!”稳稳地回答,十二分肯定。
喻青忽然就泪流满面,血与泪掺杂着流在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凄惨而感人。
医生检查后说眼睛并没什么大碍,不会影响视力,刚才血流到眼睛里,看起来很恐怖,只是镜片划破的地方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也不会太粗,若是介意稍稍整下容就行了。
秋宇则松了口气,他们刚才来得急还没交钱,到前台,收银说:“喻青啊,他的住院费已经交过啦?”
“谁交的?”
“和你们一起来的先生,姓苏。”
“苏?”
病房里喻青的麻药已经起效,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手仍紧紧抓着青辞的衣服,怎么扯也扯不出来。听了秋宇则的话后,青辞说:“是苏浥。”眼神冷硬如刀。
没多久喻青主就醒过来了,秋宇则咋咋乎乎地说:“喻青,你可算醒来了,刚才真吓死我了,不过没事儿,不影响你的视力,过两天就可以折绷带了……”说了半天,有个声音无奈地打断他,“少说两句,这里是医院,你就不怕吵着别人?”
喻青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试探地问,“青辞?”
“是我。”声音温柔不失清朗,很有磁性。
“现在认出来了?你刚才拉着他喊了……”说到一半又被青辞打断,“喻青想必也饿了,你去买点粥过来,记得是清粥,什么佐料也不要放。”
秋宇则郁闷地道:“我就是个跑腿的。”拿着钱包出门。
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顿时安静下来了,喻青尴尬地绞着被角,“不好意思,我刚才……”
青辞倒没多问,“说这个做什么?本来想聚一下,没想到却让你受伤了,是我不好意思,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吗?”
喻青神色微僵,“不用,我没有家人。”
“抱歉。”
两个人在网上相识快一个月,现实中却没什么交集,为免尴尬青辞便将话题引到词曲上,“本来今天带个惊喜给你,可惜现在看不到,等你眼睛好了再给你。”
喻青好奇,“什么惊喜?”
青辞莞尔,“既然是惊喜,提前透露就不好了,说来那些词你唱得还顺口吗?”
“很好,词很惊艳。”
“我可以提前一饱耳福吗?”
“当然。”喻青润了润嗓子便清唱起来,唱着唱着忘词了,青辞便接着唱起来,喻青的声音清越空灵中带着点妖治之意,青辞较他沉稳些,富有磁性,揉合在一起更有质感。
喻青想了想说:“我觉得合唱更好些,要不我们接着合作?”
青辞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这倒是让我拣了个便宜,苏氏出的唱片质量向来有保证。”
喻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青辞又说,“只是玩笑而已,其实不用分彼此,只要古风音乐能被更多人喜欢,我们都是与有荣焉。”
喻青觉得喜欢音乐就玩音乐,却从未想过为自己音乐做些什么,听了青辞的话耳目一新之外,又为他思想的境界感。
青辞说:“日后若有机会,你倒可以邀些别的歌手合作,这是双赢的事。”每个歌手都有自己的粉丝,两人合作便有双倍的粉丝。
喻青心中已有打算。谈论了会儿秋宇则已买来粥了,外加两个小菜,青辞体谅他眼睛看不见,接过粥说:“我来喂你吧。”舀了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小心烫。”
眼睛看不见,感观就尤为敏感,温柔的语调,和着他身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味,恍惚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喻青耳根微红。
粥吃到一半,喻青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冷凝了下来,他知道是谁来了,高泽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喻青,苏董来看你了。”
喻青还未开口听秋宇则说:“苏董百忙之中还来看喻青,真是个好老板啦,那我们先回去了。”
青辞拍拍喻青的肩膀说:“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你。”
他们走后高泽也找个借口出去了,苏浥坐在青辞的位置上,端起刚才的粥喂他,喻青侧过头不吃。
苏浥语气阴冷,“怎么?我喂就吃不下了?”
“不想吃了。”
苏浥脸色铁青,他今天刚从美国回来,来不及倒时差就约手冢太郎去打网球。手冢太郎手下的古风音乐制作团队是世界顶尖的,想让他们负责喻青的新专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