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情与痛苦的疯狂之后,赫曜霆将微微颤抖的赫曜霆从床上拎起来,扔进浴缸,潦草地清洗了一番,再将他湿淋淋地捞起来往床上一丢,自顾自地穿上睡袍,系带子的时候颇有些薄情寡义的味道。
赫曜霖哆嗦着穿上睡衣,赫曜霆回身看他一眼,只觉得那睡衣穿在他身上单薄得很,衬着赫曜霖清瘦的身体,苍白的脸蛋,甚是凄惨的模样。
赫曜霆秀美的双眉微微一敛,轻叹口气,从橱柜里端出一块形状姣好的奶油蛋糕。赫曜霖接过蛋糕,照旧剜下蛋糕上的奶油花,送到赫曜霆嘴边,“哥哥先吃。”
赫曜霆一擦嘴角,拍拍赫曜霖秀美单薄的脊背,“你吃吧,哥哥不饿。”心中略有些不悦地想着,“这小子身子骨怎么这样好,与我暗中缱绻多年,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点染上肺痨的样子都没有。”
赫曜霖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蛋糕上,吃得津津有味。赫曜霆见他吃东西那副模样,忽然也觉得那蛋糕仿佛格外香甜,馋人得紧。抬手打掉赫曜霖手中的盘子,啪地一声,白瓷片碎了一地。赫曜霖吓了一跳,睁着一双漆黑水灵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赫曜霆,大气也不敢出。
赫曜霆幽深的双眸一沉,一把将赫曜霖推倒,翻身压了上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狠狠地向他两瓣红艳艳水嫩嫩的嘴唇上吻了下去。二人虽然欢好多年,接吻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赫曜霖脑袋晕晕地直发蒙,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屏着呼吸,憋得小脸通红。
赫曜霆瞧着他这副滑稽的傻样,低笑出了声,拍拍赫曜霖春意桃花的小脸:“小傻瓜,快喘气呀。”赫曜霖立即恍然大悟,长呼了口气。赫曜霆轻敲了他脑门一记,笑道:“笨。”
赫曜霆俯下面孔,与赫曜霖呼吸可闻,伸出舌头在赫曜霖嘴唇上细致地舔起来,淡淡的奶油香甜,尝起来还真不错。
赫曜霖听话,不吵,而且脑子不好使。床笫上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呆呆笨笨的,是个很不错的小宠物。赫曜霆指尖轻轻刮着他的脸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曜霖,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
赫曜霖迷糊着,期期艾艾道:“二十一了。”
赫曜霆挑眉:“都二十一了,我忘了,你才比我小两岁。”轻笑一下道,“怎么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赫曜霆在这个岁数的时候,就已经是俄租界里叱诧风云的人物了。
赫曜霖被吻得陶醉着,一双雪白柔韧的手臂,缠上赫曜霆脖颈,嘴唇凑近他,声音甜腻地撒娇:“哥哥,好舒服,我还想要。”
赫曜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哦?还想要啊,还没够么。”一声裂帛之音,赫曜霆已经将赫曜霖整面衣衫撕了下来,露出他白皙细嫩的胸膛。紧接着分开他雪白修长的双腿,毫不留情刺入他体内。
赫曜霖疼得一声惨叫,又痛又怕,咬着嘴唇不敢再叫出声,更不敢哭泣,咬紧牙关忍了过去。
赫曜霆气喘吁吁地从他身上翻下来的时候,喉咙有些发痒,轻咳了两声,倒没有立刻起身穿衣,反倒伸长四肢,舒服地在床上躺了一会。
赫曜霖忍着腰间刺骨的疼痛,向赫曜霆怀里拱了拱,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哥哥,试探着问道:“哥哥,今天心情不好,是吗?”
赫曜霆苦笑一声:“很不好。”冷哼一声继续道,“曜霖,今天你那个赌鬼老爹又来了,花了我不少钱才打发。”赫曜霖一听吓得立刻噤声。
赫曜霆忽然翻过身,出手如电,扼住赫曜霖咽喉。吓得赫曜霖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凑近他冷声威胁:“曜霖,你不会离开我吧。”
赫曜霖惊魂未定,嘶哑着嗓子道:“我不会,我不会……”
赫曜霆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眼前一瞬间划过章曜沄白日里傲慢冷漠的面容,呼吸也因为怒气而变得冰冷,凉风刮过赫曜霖的耳际:“你要是敢像他一样,我就掐死你。你记着,你是我的东西,永远都不许背叛我。”说完松开他。
赫曜霖松了口气,忙道:“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背叛哥哥。”
看着赫曜霖眼角带泪,可怜兮兮,凄凄惨惨的小模样,心头竟然一阵酸软。伸出手臂搂紧他,将头埋在赫曜霖肩窝,自言自语一般暗暗叹息:“曜霖,你怎么不是个丫头呢,你若是个丫头,我大概还会待你好些。”忽然起身穿上衣服回了自己房间,他从来不在曜霖房里过夜。
幸亏赫曜霖长得好看,否则早就被赫曜霆宰了,扔出去喂了狗。
4、沄汐过往
二十年以前,延边发生了暴乱,章曜沄那年只有七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死死地拽着在延边收烟土的赫老爷的衣角讨饭吃。当时章曜沄瘦得像只泥猴子,睁着狭长的眼睛木然地看着赫老爷。赫老爷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用朝鲜语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我姓章,没有名字。”
赫老爷将他带回家的时候,几乎一句汉语都不会说。赫老爷给他起了名字,教他说汉语。从此他不再是田里无忧无虑嬉闹的高丽农家孩子,他有了一个汉人名字——章曜沄。
在赫家,第一个拿水给他喝的是雪渘。三岁大的孩子,已经很温柔懂事。赫曜清小他一个月,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时候赫曜雯还活着同赫曜霆一样常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赫老爷收他为徒,教了他许多东西,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开车和开枪杀人。文化是夫子教的,武艺和杀人技能是赫老爷亲传的。章曜沄十二岁的时候,被送去洋人开的教会学校里继续学习,各项成绩优异,尤其擅长数学。他好学,赫老爷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将他送出海外留洋,二十岁带着文凭回到赫家,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赫曜清,从此以后与赫曜清、赫曜霆一起开始帮着料理赫老爷的生意。
那时候赫曜霆与雪渘十六岁。雪渘当真可爱,温柔灵动得像一泓清澈的秋水。赫曜霆沉默寡言,素来一语不发,冷冷地盯着他和雪渘看。偶尔咳嗽两声,说两句话,却像刀子一样又冷又锋利。这小子,容貌长得和雪渘一模一样,个性却南辕北辙,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但章曜沄轻易也不愿意去惹他。
从小到大赫曜霆总是顶着一张和雪渘一模一样的面孔,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做出些让他不舒服的事情来。
比如他与雪渘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结果在赫曜霆与雪渘生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盘兔肉,雪渘哭着跑出去,章曜沄也很不悦,赫曜霆冷笑着一抬手将盘子打翻在地。
再比如,他送雪渘的礼物,都会莫名其妙地丢失,然后划上两刀,再送回来。
他和雪渘一起养的小鸭子,毛绒绒的很可爱,没过几天,鸭子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餐桌上。
小时候是那个样子,长大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生意上时常找章曜沄的错处,百般刁难,好几次陷害,险些让赫老爷动了家法。若非章曜沄心思缜密,加之赫雪渘的巧妙求情,恐怕被这阴险无情的师弟送入地狱,都有可能。
总之,有雪渘的地方就总会有那个鬼火一样的师弟,忽然冒出来,做出些让人竖汗毛的事情。
后来章曜沄已然习惯了,对于抢走自己姐姐的人,做弟弟的多少有些醋意也是应该的。若是做得过火,章曜沄也不是善茬,早晚会教训回来,两个人就此针锋相对起来。
赫家开洋行,百货商店,饭馆,医馆,甚至包括戏院,赌场,舞厅,但是真正由自家人来经营的生意是鸦片,赫曜霆当时着手打理的是赫家在关东所有的大烟馆,而他则负责公司的货物提运。
章曜沄当然知道烟土是害人的玩意,但是师命难违,他没有办法。他离不了赫家,离了就得没命。
俄租界的鸦片生意出了些岔子,这事挺蹊跷,章曜沄刚开始着手调查本来毫无头绪,后经公司的一个小账房从旁协助,一查之下,揪出了捣鬼的经理。章曜沄几经盘查之下,竟然发现那经理做过摄影师和记者,行为很可疑。
那经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从看守眼皮子下逃了。章曜沄立刻去追,逮住他时两方一交手,惊奇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练家子。章曜沄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制伏带回去。
帮他一起去逮人的还有那个小账房先生,说他是小账房先生,那是因为此人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账记得条理清晰,丝毫不错。后来与那经理动起手来,拳脚功夫也不错。
章曜沄一时间也不好将那经理杀掉了事,更不好送去巡捕房。但他不愿马上惊动赫老爷,所以将此人暂时先关进了公司,等到细细盘查之后再做定夺。
结果没过几天,也不知何故,公司仓库忽然失火,损失惨重,囤积的鸦片几乎无一幸免。章曜沄直觉地感到此事与那经理颇有关联,关押的仓房离着也不算远,便匆匆赶过去。
待他赶到之时,那个仓房屋顶冒了烟,显然是被人纵火所致。却意外地发现小账房竟然在那里,他背着打晕的经理,在熊熊火光中向章曜沄莞尔一笑:“章先生,鸦片祸国殃民,我帮你积点阴德。”带着那经理顺着窗户一跃而下。
章曜沄端着枪追出来,却没开枪,没忍心,因为他总觉得年纪轻轻的一个大好少年,横死在此未免可惜了。虽然毫无道理,但他直觉地认为那少年身上有正气,所以放他逃了,也许在章曜沄的骨头里,还有些正道良知存在的。
可是放走了这两个人,章曜沄的麻烦就大了,师父虽然不至因这事取了他的命,但重罚却免不了。一套家法用下来,不死也剩半条命。再者说,伤天害理的鸦片生意他确实不想再帮着跑,总有些助纣为虐的感觉。横竖都是死,索性一咬牙,连夜离开赫家。
躲开打手的追杀,一身伤痕的章曜沄躲进哈尔滨一间东正教小教堂,意外地遇上皎皎明月一般的女子——赫雪渘。章曜沄忽然醒悟过来,大小姐每个礼拜日都会到这里来做礼拜,而护送她来此却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能在此处相遇,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大师哥,我觉得一定会在这里遇到你。”赫雪渘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伤口,眼泪轻轻地划落下来。
忽然抬起头,目光如水:“大师哥,你带我一起走吧,咱俩死在一块。”四目相对的时候,章曜沄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了几秒,只觉得在这片目光里即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后来赫曜霆追了进来,见赫雪渘坚持要护着章曜沄,随他一起离开。咬牙切齿地扔下伤药,拂袖而去,顺便替他打发了几个打手。那时候,章曜沄却是感激他的,心想,赫曜霆虽然很讨厌他,但到底还是心疼姐姐的,所以留了他一条命。
赫雪渘是他这辛苦挣扎磨难重重的生命中唯一的美好希望,章曜沄得妻如此,可以死而无憾了。
赫雪渘油尽灯枯之时,握着他的手道:“大师哥,我要走了,除了你和孩子之外,最不放心的就是曜霆。你答应我,替我照顾他,别让他走入了歧途,好不好”
章曜沄悲痛不已,应着:“好,我答应你。”
赫雪渘即将闭眼的时候,断断续续说道:“大师哥,我想回家,好想回去看看爸爸,还有……”话未说完便咽气了。
小雪生下来带有痨病,身体很弱,三天两头就要跑医院。章曜沄一个大男人带着他,几经挣扎才将孩子养活下来。等小雪长大些,章曜沄得知赫老爷离世的消息,便动身回满洲奔丧,一尝亡妻生前夙愿。
5、流云念雪
“三爷,沈医生过来给小少爷瞧病了。”人未到,小钢炮一样洪亮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来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瘦削,一头毛躁短发,双目明亮,脸上挂着孩子般纯粹的笑容,仿佛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
赫曜霆横了眼那个“大嗓门”,食指置于唇上“嘘”了一声,轻声道:“小七,小声点,当心吓到小雪。”
这少年叫凤栖,是赫曜霆取的名字,这名字文邹邹的挺拗口,栖与七谐音,后来叫开了,大家也跟着这么叫,倒是没有几个人记得他的本名了。
他现在虽接手不少生意,但在赫曜霆面前依旧是伺候的下人,毕恭毕敬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变。
赫曜霆低笑一声道:“沈叶到了,让他进来吧。”
凤栖出去,片刻迎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伶伶俐俐地帮着对方提过药箱,又顺手接过外套。那青年长方脸,单眼皮,肤色白净,不算出挑的面孔,却生着两条弧线完美的长眉,根根顺滑毫无杂乱。西装打扮,带着副雪白的手套,也没什么出奇,但浑身却无端端地透出股神经质和略微微的倨傲来。
沈叶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径直向赫曜霆问道:“赫先生,你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赫曜霆也不在意,温和地笑笑:“不是我,是我外甥。今天早上,忽然发起烧来。”
沈叶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开始给小雪消毒。
章曜沄紧张地看着沈叶问道:“医生,孩子没什么事吧。”
“水土不服,又受了点寒,没什么事。打一针就好了。”接着从药箱里取出针管,插上针头,眼睛也不眨一下便推针注射进去。小雪打小体弱多病,练就得打针吃药都麻木了,也不哭闹,只是微微皱了皱烧得发红的小脸。
沈叶收了针,简单整理了下医药箱。又按中医的法子给小雪搭了搭脉,挑眉看看赫曜霆道:“这孩子真是你外甥?”
赫曜霆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姐妹呢。”沈叶咕哝了一句,回身看着章曜沄问道:“这位先生,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章曜沄见他问得很不客气,不禁暗皱下眉,耐着性子答道:“鄙姓章,是孩子的爸爸。”赫曜霆冷刀一样的目光迅速横扫了章曜沄一眼。
沈叶毫不客气地指责道:“章先生,你是怎么做父亲的,孩子这么小竟染上了肺病。”
章曜沄神色一黯:“是我疏忽了。”
沈叶一脸严肃厉声道:“当然是你的疏忽,等孩子退烧之后,送去正规医院好好查一查。现在的人也不知怎么当父母的,对孩子太不负责任,这孩子往后受的罪可是不少。”利落地穿上外套,便要走了。
章曜沄被他这几句刺得心里直发堵,但又不好反驳,儿子身子差,总是自己没照顾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惭愧又是尴尬。
赫曜霆道:“沈医生,先别急着走。好不容易请你跑一趟,不如也帮我看看病。”
沈叶横他一眼:“顶数你娇贵,又不听话,给你看也是白看,尽瞎耽误工夫,我可是很忙的。”他虽言语不善,但还是伸出两指给赫曜霆搭了搭脉。
赫曜霆温和一笑:“我知道你忙,老规矩,诊金双倍。”
沈叶挑挑眉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么,死爱钱的。”
赫曜霆好脾气地打了个哈哈:“鄙人也希望可以像沈医生一样是做个斯文大夫,悬壶济世。谁愿意染得一身铜臭的。哎……生活所迫,一大家子要养活呢,我也很是无奈呀。”
沈叶冷笑一声:“你少装可怜,我还不知道你,满嘴假话,一脸虚伪。”忽然推掉赫曜霆平放的胳膊道,“还是老样子,没添什么新毛病,按时吃药,每天早点睡觉。你若是再熬夜,当心活不过三十岁。”
沈叶颇通中医医理,又在西洋深造学过数年西医,年纪轻轻名满杏林。他对自己的医术很自负,说话的时候也自带着几分傲慢。
赫曜霆笑道:“遵命,医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