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爽朗地大笑出声:“我便是这屋子的主人,名唤彭槐,槐树的槐,请苏公子来这里小住一段日子。”说完,便收回了杯子,饮了一口茶。
“一段日子是多久?”苏却死死盯着那人问道。
“山中风光好,只怕苏公子不舍得离去。”彭槐神秘道。
“家中有急事,风光好也不敢流连,彭公子,若是我现在要回去,当如何?”苏却问道。
彭槐摇了摇头道:“苏公子,请给我几分薄面,若是苏公子不曾敬我,那我也无法敬苏公子。”
两人四目相对,彭槐的眼中带着威胁,苏却缓缓地垂下了眸道:“那这段日子便要劳烦彭公子了。”
苏却便在这屋中住了下来,彭槐不让他出这个屋子,苏却透过缝隙可以看出外面都是树林,四面环山,山中人迹罕见,多日来,他只见了彭槐一人。
彭槐每日替他送来饭菜和水,偶尔还会与他聊聊天,但是无论苏却怎么试探,彭槐都没有透露半分有用的消息。
苏却一日一日地数着日子,越到后面,苏却愈加烦躁起来,他如同便关在一个笼子里,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这种懵懂让人不安,继而烦躁。已经过去两日了,秦慕棠也不知何等担忧了,而是皇宫中的那位也等不住两日……时间拖得越久,三皇子的处境便也危险。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苏却坐不住了,便一直在屋中走来走去。彭槐按照往常世间推门而入,给苏却带来了饭菜。
“你家主子打算将我关到何时?”苏却看着彭槐,直接问道。
在彭槐弯身去放饭菜的时候,苏却突然抽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朝着彭槐刺了过去。
苏却的动作十分快,带起一股风,刀刃离彭槐的距离越来越近!
三寸!两寸!一寸!
在划破衣裳的那一瞬间,彭槐突然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只手,直直抓住了匕首!
匕首还在苏却的手里,却被彭槐强迫着转了一个方向,朝着苏却刺来,在要刺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刹那,苏却突然松开手,那匕首便落在了地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彭槐面色不虞地盯着苏却。苏却看得出彭槐的身手很好,他刚刚不过抱着极小的希望想要试一试,但是没有成功。
“这日子太无趣,所以想寻些乐趣。”苏却一脸无辜道。
彭槐深深地看了苏却一眼,面无表情道:“看来苏公子是精力太旺盛无处发泄,若是不吃这午膳,或许会好受些。”彭槐说完便见饭菜端了出去,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
转眼便到了第四日,这一日苏却刚起来,彭槐突然破门而入,将苏却从床上拉了起来扔在了地上。彭槐抬起床板,便出现一个洞口,原来那床下竟然藏着一个密洞!
彭槐用绳子将苏却捆好,又在他嘴巴上塞了东西,拖着他到了密洞旁,一使劲便将他推了下去。
床板被重新盖上,苏却便被黑暗包裹了。密洞深约两丈,刚刚苏却是直直摔下来的,所以十分疼,下面却很小,只容两三个人,而且十分潮湿。苏却勉强坐了起来,彭槐捆缚地十分牢固,苏却怎么挣扎都挣扎不了。苏却渐渐冷静下来,刚刚彭槐那般模样,定是有人找到这个地方了。
苏却开始认真听屋里的动静,开始是寂静,到了后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说话声。
“这位公子请留步,这是在下的卧房!”一个声音急切道,是彭槐的声音。
接下来是推门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你可曾见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另一人的声音响起,是秦慕棠的声音!苏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挣扎地愈加厉害起来。
“这山里只有我一人,未曾见过什么少年。”彭槐道,“你不妨去山下的百姓人家问问,或许你要找的人没有入山里来。”
“唉,这位公子,你在做什么!干嘛翻我的箱子!”彭槐急切道。
苏却心中焦急,便用身体朝着洞壁撞去,但是洞壁本就是泥巴,所以撞过去也没有什么声音。
“你真的没有见过?”秦慕棠问道。
“千真万确,我何必骗你!“彭槐的声音十分无辜,“不过若是公子断定他是在这山中,我较为熟悉,可以带公子去找找。”
秦慕棠似在迟疑。
两人明明只有一墙之隔,秦慕棠却不知道他在此处!彭槐的绳子捆得极为有技巧,苏却越挣扎,那绳子捆得愈紧,口中塞着的东西让苏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费尽所有的力气继续撞墙!
“带我去山中找找吧。”秦慕棠道。
苏却听着脚步声往外传去,越来越远,整个人便脱力般躺在了地上。
苏却竖着耳朵听着,那离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秦慕棠那个笨蛋,明明找到了这处,却不知道他在下面!
过了许久,那床板突然被掀开,强烈的光线照了进来。苏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密洞之中便多了一个人。那人除去了苏却身上的绳子,将苏却嘴巴上的东西掏了出来,低声道:“委屈苏公子了。”
彭槐说完,便拉着苏却除了密洞。
屋子有些乱,显然是秦慕棠刚刚的杰作。彭槐将屋子收拾了一番,脸色十分疲惫。秦慕棠太难缠了,他几乎带着秦慕棠将几个山头走了即便才彻底摆脱了他。
“苏公子,你好好歇着……”
彭槐话音未落,脸色突然警惕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门外。
片刻后,那房门突然被蛮力推开,一人站在门外。彭槐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彭淮,当年的皇帝暗卫,几年不见,你竟然在山中隐居了起来。”秦慕棠对着彭槐道,眼光却落在他身后的苏却身上。
彭槐并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的人,所以勉强露出一个笑:“公子说笑了,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幼年时,我曾随母亲入宫,那一次皇帝遇刺,我见过你。”秦慕棠面无表情道。
从八岁到弱冠之年,秦慕棠可以认出彭槐,但是彭槐却怎么认不出秦慕棠了!
彭槐也不再假装下去,面色冷凝道:“你早已知道,所以还将我耍的团团转?”
“若是你早点告诉我阿却的行踪,便也不必走那些路了。”
“你!”
“你不做暗卫,为何要替太子做事?”秦慕棠继续问道。
“我只想过安静一些的日子,你说的太子之事,我并不知晓。”彭槐道。
秦慕棠瞥了彭槐一眼:“我懒得与你说了。”
秦慕棠即刻抽出剑,朝着彭槐袭了过去。秦慕棠的招式气势与威力并重,而彭槐却胜在出招诡异。秦慕棠看不懂彭槐的招式,所以只能处处提防,而彭槐却要使出全力去接招。
刀光剑影,两人缠斗地难解难分,最终还是秦慕棠更胜一筹,一剑挑去了彭槐的武器,将力气全部聚集在手掌上,一掌便打在了彭槐的心口处!
彭槐的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秦慕棠捡起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处。苏却却发现秦慕棠的眉毛皱起,连忙走了过去,拉着秦慕棠的手,踏着风,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待飞出了一段距离,秦慕棠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刚刚显然是两败俱伤!若是继续留下去,不一定能打得过彭槐,还不如留着力气逃跑!
苏却用袖子擦去了秦慕棠嘴角的鲜血,在他的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还能走吗?”苏却问道。
“不能走怎么办?”秦慕棠一手捂着胸口道。
“那我背你!”
秦慕棠的身体便整个压在了苏却身上,苏却勉强运气,往前走去。
“果然是夫妻情深啊!”苏却回头,便见一人站在他们身后,拍着手道。
“沈平贺!”
第肆捌章:弑君
沈平贺一身青色长袍,面上带着笑,缓缓地朝着苏却与秦慕棠走了过来。两黑衣人紧紧跟在沈平贺身边,脚步平稳,气势骇人,显然身手不错。
苏却的目光越过了沈平贺,暗暗观察他身后两人。若是秦慕棠没有受伤,对付这两人应当不在话下。但是他们刚刚与昔日大内高手打了一架,此时的秦慕棠面色苍白,已经是受了内伤。
秦慕棠突然坐到了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平贺。苏却见了秦慕棠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也在秦慕棠身边坐下。两人都抬起头,看着那靠近的三人。
见了秦慕棠与苏却怪异但是格外默契的动作,沈平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常。
“秦大公子,好久不见了。”沈平贺笑着道,说完看向苏却,试探道,“苏公子也是个大忙人,那一日之后,便没见着你了。但是你之前答应我的香料,还未给我。”
苏却露出一个笑:“苏却岂敢?只是沈大人事务繁忙,所以一直未曾向你说明。那香料我琢磨了许久,总似缺了些什么,所以一直未曾制出来,请沈大人见谅,是苏却高估了自己。”
苏却的话并未让沈平贺感到遗憾,反而让他安了心。苏却没有炼制出来,便也不可能知道这方子的作用。
“今日在此处遇到二位,实乃缘分,沈某想请秦公子和夫人到府鄙府小聚片刻。”沈平贺笑着道。
沈平贺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人朝着苏却与秦慕棠走来。
在沈平贺转身的那一刹那,苏却与秦慕棠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一跃而起。苏却跳到了右边那个黑衣人的身上,秦慕棠则是一脚将沈平贺踢了出去,随后立即转向左边那一人。
苏却和秦慕棠的动作太过突然,而且配合的亲密无间,以至于那两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落了下风。
这几年来,苏却一直在修习那心法,但是修真并非一年两年的事。古时修真,都是以千百年为基础的。所以修真之所以没落,或许便与人的寿元有限有关。几年时间,苏却也只在腹中得了一股微弱的气,这气可以让他的身体变得更轻,身体更加灵巧,至于那传说中的法力根本存在,而气力上也无甚帮助。
苏却体力不足,但是胜在灵巧。
苏却死死地缠着那人,那黑衣人凭着一股蛮力,捏着拳头去打苏却,但是每一次都打了一个空,最后暴躁地乱打起来。这一通乱打下来,没有伤到苏却分毫,自己的体力却流失了大半。
而秦慕棠那边,则渐渐分出了端倪。若一时对付两人,秦慕棠肯定处于下风。此时这两人分开来,便容易了许多。
这场战斗以秦慕棠一脚踹在了黑衣人脸上为这场斗争的告终,那黑衣人落在了被秦慕棠踹晕了的沈平贺身边。秦慕棠即刻朝着苏却对付的那黑衣人袭去,那人被苏却缠得红了眼,见了秦慕棠,便朝着他扑了过去,而苏却突然飞到了那人的肩膀上,紧紧地骑在那人的脖子上,手中拿着的巨大石块便朝着那人的脑袋砸了去!
瞬间,地上便躺了三人。
在那人躺下的那一刻,苏却便落在了秦慕棠的身上,秦慕棠背着苏却便往山下跳去。
当回到秦王府时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肩并肩躺在屋中的大床上,大口地呼着气。
苏却看着秦慕棠乌漆漆的双眼,突然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缓缓扩散开来。苏却露出一个笑,翻了一个身,便压在了秦慕棠的身上,看着他的唇,便直直吻了下去。
如今的情势紧迫,他们只能享受这片刻的温情。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换了一身更加轻便的衣服,朝着城外走去。
取回了最后一味材料,苏却便将自己关在了屋中,不再见人,甚至连秦慕棠也没有见了。
秦王府中正陷入了内里焦急的平静中,而那平静许久的三皇子府,却缓慢地打开了大门。
正是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将整个京都都染成了一片血红。三皇子峥御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慢悠悠地从府邸之中晃了出来。晃着晃着,便晃到了城外,晃到了江明玉驻兵的地方。
江明玉刚刚送走了当朝太尉沈庆允,便有士兵来报三皇子求见。
此时的江明玉手中还端着刚刚未吃完的饭,头也没有抬道:“请三皇子进来。”
于是峥御晃悠着进了这临时的府邸的时候,江明玉正大口地吃着饭,见了峥御,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江明玉口中的饭还未咽下去,便张口道:“臣见过三皇子。”依旧埋着头吃着饭,丝毫没有招呼的意思。
峥御却浑不在意,而是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等着江明玉将饭吃完,一脸悠闲,没有一丝急切与不快。
江明玉足足吃了三碗饭,才将碗放下,擦了擦嘴道:“刚刚沈太尉跟急猴子似得,拉着臣说话,这饭都不让吃!还是三皇子体恤下官,这肚子吃饱了,人也精神许多了。”
“大齐的将士,若是不吃饱,又岂能对敌?”三皇子淡淡道,但是却说得江明玉的脸色变了!
粮草之事,便是江明玉与沈庆允之间的一个死结!沈庆允主管粮草,但是粮草有限,沈庆允为了袒护沈家军,便克扣了江明玉的粮草,而去养肥了自己的兵!
江明玉脸色很快恢复正常,不动声色道:“三皇子所言甚是,不知三皇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峥御直直地看向江明玉的双眼,神色认真道:“我想请江将军帮我一个忙!”
江明玉脸上挂上了憨厚的笑:“若是公事,臣只要活着,便是大齐的人,大齐的事,臣自然在所不辞。若是私事,只要臣能办到,断不会拒绝。”
“自那日玉林宴后,我便没有见过父皇了,不知江将军可曾见过?”峥御直接道。
“臣也去拜见了几次,琼玉道长说皇上龙体欠安,需要静养。”江明玉道。
“他的话,你信吗?”峥御突然露出一个笑,看着江明玉道。
“臣不知三皇子所言何意。”江明玉面不改色道。
“我知江将军一向豪爽,今日便明人不说暗话。琼玉道长的事,我去查过了,说是道长,但是不过宵小出生,当年不是也去找过江将军,然后被将军赶了出来吗?大齐七十二道院,都无道号琼玉的道士,这样的人留在父皇身边,我甚不放心。”峥御直接道。
峥御挑明了话,江明玉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疆北军只听命于皇上,无论是沈太尉,还是三皇子的话,都与我无关。”
峥御点了点头:“我无意让将军为难,此事关乎父皇,也绝对不会让将军背上罪名。我只是想请将军……”峥御突然压低了声音,“三日后,太和殿……为的绝非是我。”
峥御直直地看着江明玉,江明玉也没有闪开,两人都似在试探什么。
峥御突然站起身来,轻声道:“我永远不会害父皇的。”
峥御说完便往外走去。
“你为何不去找秦俛?”江明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峥御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害父皇。”
秦俛是偏向三皇子那头的,若是请秦俛,便有失偏颇,也会让江明玉起疑。若是那一日秦俛出现在太和殿,而江明玉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秦俛与江明玉争执,得利的便是其他人。峥御此行,不过是要打消江明玉的疑虑。
三皇子的心思缜密,由此可见一斑。
无论是沈庆允与太子,和他比起来,都差了不止一点。沈庆允和太子怕三皇子会求助于秦王府,所以想尽办法对秦王府下手,不让他们出手。而峥御的目标根本不在秦王府身上,而是这忠心于皇帝的江明玉。
因为江明玉的话,比沈家和秦王府更让皇帝的旧臣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