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的唯一证据……就是我爱你。”
多么深情的话啊。
如果尤利乌斯不知道羽休会记得自己的真正原因的话,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场感人的表白了。
“不,你完全误解了。”尤利乌斯冷酷的说到:“你能记得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仇恨,你恨我,羽休。”
“为什么。”羽休问。
“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我无法对你解释。”尤利乌斯用绷带将十字的伤疤一圈一圈的缠上,又绕到羽休的面前,继续清理伤口。
羽休的伤口太多了,而且大都那么深,即使在战斗时愈合了一些,但是在战斗时又添了更多的。
“为什么你要否认我。”羽轻声问。
“因为这本来就不属于事实。”尤利乌斯的声音如此平淡。
也许他心中会有触动,羽休到底是怎样活过来的呢?天天的杀戮,折磨,阴暗的地牢,永远无法看见的只存在于于可怜记忆中的阳光。
一次次的回想几乎可以说是折磨,绝望中微不可见的希望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最容易造就恶魔。
可是该怎么说呢?如果羽休真的回想起一切,他只会觉得讽刺。
他回想的是什么情景啊?曾经最恨的人和自己在一起的情景,甚至自己坠入魔界,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人。
34、吻
“可是我是真的爱你。”羽肯定:“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也仍旧记得这一点。”
尤利乌斯的眼里涌出了深深的讽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记住我,这个原因就错了,后来当然会一错再错。”
好像是某一点错位了,接着后面的事情就一错再错,完全看不出以前样子,或者说完全看不出本该有的样子。
羽休沉默的看着他,眼里却没有挫败或者受伤,尤利乌斯发现自己居然察觉不到羽休的情绪。
他站起来:“买的衣服在床上,你待会儿自己换衣服,我会把亚历山大叫过来,他是你以前很好的朋友……”
羽休忽然抬手扯住尤利乌斯的领子,硬生生的让尤利乌斯的头和自己持平,在尤利乌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上了尤利乌斯。
尤利乌斯的大脑当机了几秒,立刻开始反抗,这无疑很容易,羽休根本没有任何的经验,只是单纯的拉住尤利乌斯让他和自己嘴唇相接,纯洁的让人想笑。
尤利乌斯干脆的掐住羽休的脖子强迫他和自己脱离,眼里冒出明显的怒火。
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快步的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地死寂。
羽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被关上的门,很久才移回目光。
他看出来了,尤利乌斯估计对他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也许真的如同他说的,自己只是‘女儿的朋友’。
但是,总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容许忽略的地方在叫嚣。
才怪呢!才怪呢!不对!哪里都不对!!
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声仿佛隔过了遥远时空的,充满了痛苦的哀嚎,他猛地捂住头。
脑子里却好像充满了那些痛苦的,刻毒的哀嚎。
滚开……滚开啊!!!
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一个进来了,他快步跑到羽休的身边:“羽,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羽放下自己的手,摇头。“好了。”
——
到最后尤利乌斯还是要和羽休住一间房间,他一个大人总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的女儿和女儿的朋友挤一间吧。
进入房间的时候羽休已经睡了,尤利乌斯走到他床边看着他。
真的是,被折磨成白发了啊。
好像一个老人一样。
尤利乌斯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内疚,的确啊,其实如果要说的话,羽休成了这样他还是有不少的‘功劳’。更何况羽休居然还忘了对他的仇恨,还误以为自己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甚至用这种可悲的回忆与虚假的情感支撑自己。
可悲的可笑。
“对不起。”不管羽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尤利乌斯轻轻的说。
——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空气中的震动,尤利乌斯睁开眼睛,忽然发现羽休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看见他醒了,羽休说到:“外面有很多魔族。”
外面本来就该有很多魔族,因为这是城市,但是最不对劲的是外面太安静了,外面是闹市,现在本来应该是声音杂乱的。
尤利乌斯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掀开当做被子的斗篷,推开房间内正对闹市的窗子。
下面的确有很多魔族。
魔族的军队。
所有的魔族都穿着银白色的盔甲站在狭窄的街上,为首的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少女,尤利乌斯无比熟悉的魔族,克里维斯的奥尔西尼。
听见窗子被推开的声音,奥尔西尼立刻抬头,看见尤利乌斯之后她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接着下马,向上望着尤利乌斯行礼:“您好,尤利乌斯陛下。”
“你好,奥尔西尼小姐,不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尤利乌斯问,即使他已经知道奥尔西尼是来干什么的了。
昨天那么大的动静,想不让克里维斯魔族察觉都很难,想必他们是连夜来接新任领主了。
想到这里,尤利乌斯转头问羽休:“昨天你怎么会和桑格拉打起来?”
羽休上前一步,也看向窗外:“他指名要和我战斗,并且想要杀死我。”
的确,每当桑格拉无聊的时候也不介意杀几个人解闷,可惜这次他找错人了。
奥尔西尼看见羽休时,眼睛一亮,立刻单膝跪地。
“天佑领主!”她大声的说到,接着她身边几乎列在长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魔族士兵也纷纷的跪下。
“天佑领主!”整齐的声音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羽疑惑的看向尤利乌斯。
“你是克里维斯领主,阿玛兰妲女亲王的正统后裔。”尤利乌斯看着羽休,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是他们的主人。”
“现在你该去即位了,领主陛下。”
尤利乌斯回到桌边到了一杯水,羽在窗边回头:“那你呢是哪里的领主?”
“我是阿拉贡领主尤利乌斯。”尤利乌斯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到桌上:“欢迎你回到你的家乡,克里维斯领主。”
——
几个孩子也都醒了,倒是没有被这种望不见尽头的军队吓到,毕竟圣战之中他们也曾是将领。
“所以……不要告诉我,羽是魔族,还是高等魔族领主?!”亚历山大拍案——哦忘了他们在马车上没有案——而起。
“对。”尤利乌斯淡定的看着他。“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能够坐在克里维斯领主专用的马车上?”
“可是羽他……是圣子啊!”亚历山大纠结。
“对啊,杀死教皇的圣子。”尤利乌斯加上一句。
三个人看起来那么纠结,大都是因为从小受到的‘魔族为恶’的神主教教育,可实际上圣魔之战已经过了数千年,根本没有多少人对魔族还有如此深的仇恨,所以要是真的接受起来实际上比想象的更加容易。
尤其是在阿黛尔也有魔族血统的前提下。
35、战之盟约
“呃……所以……”亚历山大举手,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羽找到了,然后怎么办?”
这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引来一阵诡异的沉默,沉默的源头在于一直安安静静的看风景,时不时转过头看尤利乌斯的羽,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是一切问题的源头。
尤利乌斯揉了揉太阳穴,面色沉静:“现在羽要去参加领主的加冕礼,到时候会有很多魔族来,你们势必会掩盖不住身份,我会在待会儿就送你们走。”
“那羽怎么办?留在这里当一辈子领主吗?”莉莉娜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刻有些激动的问。
尤利乌斯抬手示意她平静下来,“当然不会,我会找办法让他回到人界继续接受教育,他在魔界的领地可以交由属下打理,况且他现在失去记忆,还是要靠你们帮他恢复正常。”他说的话如此的真诚和可信,莉莉娜对尤利乌斯也是有足够的敬意,因此她点头:“那么,大概要多久?”
“两个月左右,”尤利乌斯肯定的说:“你们回去继续学习,羽是领主,拥有至高的权力,无需担心。”
“可是那个城怎么办?”阿黛尔开口直切重点:“他们——不会复仇吗?”
尤利乌斯笑笑,那是一种带着包容的笑意:“相信我,阿黛尔,魔族的十二领主保持着如此绝妙的平衡,没有人会打破它。”
接着,他顿了顿,说到:“阿黛尔你回到人界后需要更加认真的历练,还有,你和你的伙伴小心四周,怕会有战败的康福诺一派之人来找你们。”
三个人,包括阿黛尔就这样被尤利乌斯温和的劝了回去,尤利乌斯在克里维斯城堡布下一个空间阵随即将他们送达兰开斯特堡的地下室,但是在他们完全消失,魔法阵的光芒泯灭之后,在一边一直安静着的羽忽然出口。
“为什么那么急着将他们送回去,你在骗他们——至少是一部分在骗。”
尤利乌斯并没有惊异于羽休的洞察力,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光芒尽数消失,接着才转过身,走过一片厚密的地毯到达羽·休的身后。
“我把他们送走。”他说到:“是因为现在的魔界已经不再适合他们待着了,羽·休,我必须提醒你,从现在开始做战前的准备吧。”他微微侧过脸看向羽·休,接着将头转到自己应该面对的地方。
“我想,泽丽多尔不会来这次加冕礼。”
何止是不会来,泽丽多尔也要举行加冕礼,同时举行两场加冕礼,更何况其中一个加冕者的父亲是被另一个所杀,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友好的征兆。
果然,加上负责加冕的尤利乌斯,羽·休的加冕礼只有六个领主前来,传来消息大概是其余的领主都去了泽丽多尔那里。
当白发的羽休由尤利乌斯由尤利乌斯戴上克里维斯领主镶嵌血红宝石的荆棘王冠之时,一个庄严的士兵向前单膝跪下,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到:“陛下,克斯维诺的泽丽多尔向克里维斯宣战。”
不出意外的一场战争。
——
——
魔界的领土由当初将魔界翻转入大陆反面的阿尔弗雷德大帝确定,分为十二块,分别由他的子女及功臣继承为领主。
这些领主保持着如此微妙的势力平衡,从未有谁真正的统一过魔界,从未有那个领地有过完全压制的力量,有时甚至尤利乌斯都觉得这样太不安全,只要有一个导火索,这个危险的平衡局势势必遭到破坏。
羽·休愉快的,无意识的当上了这个导火索,准确来说,他唯一的错误是没有把泽丽多尔也一起杀死,导致这个和她父亲相差无二的少女欣喜若狂的预备推翻这个平衡——克斯维诺对“平衡”这个词向来没有好感,一向是“压制”一词的狂热信徒。
男主哟,第二个要和你拼死拼活的后宫来了。
尤利乌斯不无讽刺的想。
听见这个消息,领主们没有太多的惊讶,在得到羽休杀死桑格拉,一天之内举行两处加冕礼的消息之始,他们就已经多少预料到了这种后果并且已经选择好了阵营。
让人惊讶的倒是,露西亚居然是泽丽多尔一派的,尤利乌斯倒是没有料到一向只对绳子感兴趣的露西亚会选择克斯维诺。
“如此正常。”在加冕礼结束后的会议室内,玛蒂尔达轻笑:“她本来就是一个看着安静其实暴力的人,你想必没有见过她发怒的时候。”
“似乎的确是这样。”尤利乌斯赞同,接着他拿起一边的酒抿了一口。“我想我可以确认,在场的各位,都是克里维斯的支持者。”
沉默即代表赞成。
“那么让我们以阿尔弗雷德大帝之名立下契约,”尤利乌斯站起身,其余的领主也站起身,烛光微凉的闪烁,他们将手放在心脏所在之处。
“以阿尔弗雷德之名,在战争之中,无论战况如何,无论荣耀与尊严,我们必将以灵魂为誓,永久与克斯维诺为敌,直至战争完结。”
他们握成拳的手在半空中相互触碰,立下看不见但是却比钢铁更加劳不可摧的盟约。
——
立完盟誓,各领主就需要回到各自的领地召集军队了,虽然已经宣战,但战争不知道会在何时打响。
尤利乌斯的领地离克里维斯比较近,于是他仅仅是叫凯瑟琳去召集军队准备战争。他就待在克里维斯城堡,随时关注情况看似稳定的不正常的羽·休。
从城堡的高台往下望,下面的城市是一片灯火通明,如果你的听力够好,还可以听见一阵阵的嘈杂声。
想必战争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魔界经过了太久的和平,忽然宣战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陛下,克里维斯领主想见您。”门被推开一个缝,女仆低低的声音传入房间。
“哦,他在哪里?”尤利乌斯并不回头,仍旧倚在窗台上看着外界的森林和森林边的城市。因为永远的夜空,森林看起来像是一团阴影。
“陛下,”女仆推开门,“领主已经来了。”
尤利乌斯这才转过头,不出意外的看见了羽·休,他和尤利乌斯一样还穿着便装,并没有睡觉,面容冷漠,眼中的血红异常的鲜明。
“好吧,你可以下去了。”尤利乌斯对女仆说到,接着转过身和羽·休面对面:“你有什么事吗?”
羽·休站在那里,看起来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以前的羽·休,很温柔吗?”他出声。
尤利乌斯沉默的想了想,回答:“不知道,我和他的接触不多,不过就我接触的看,他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以前的羽·休在他面前的确是有些温和甚至弱气的,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能够感觉到他身为主角的强硬以外,以后几次都不怎么样。
“他死了,但是好像很多人怀念他。”羽·休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如此薄凉,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嘲讽。
36、交谈
“你也怀念他吗?”羽·休这一句话问的极轻,似乎是羽毛一样。
“的确有很多人怀念他。”尤利乌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离开窗台,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下。“人们总是喜欢亲近温和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仍然站着的羽·休。“不过也许现在你才是真正的羽·休。”尤利乌斯仿佛在说着一个事实:“说实话,我绝不相信一个心中存在着复仇的火种的人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纯良,但往往很多人都只会注视表面。”
“复仇?”羽·休疑问。
“对,复仇。”尤利乌斯点头:“你的养父母与他们所在村庄的人全部死于教廷和贵族手下。”
“我报仇了吗。”羽·休的语气这才有些急促起来。
“你报仇了,打败了教廷,你亲手杀死了教皇和他身边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