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问,“先前我听老爹说他回云贵搞盐来着,是吧?”
周湄笑,“现在世子的确在云南改制盐课,同时开放云藏茶马交易,重建云藏贸易新区。”
“这个没用,要是镇南王世子在云南,离咱们这儿近的很,我去瞧瞧他,向他请教一二。”唐惜春这口气,险没把他爹从椅子直接吹到天上去,说的好像他跟镇南王世子多熟似的。
定一定神,唐盛轻斥,“莫说此胡说,世子殿下何等身份,你是何等草芥,岂可去轻扰?”
“这有什么,世子写出这样深奥的东西来,且这不是胡乱写的,可见是个有学问的人。不是我说狂话,我才只能勉强看懂十之七八,寻常人恐怕连十之二三都不明白。我去请教一二,不但自己能弄明白这其中的数术计算。二则,爹你不是常说云贵改完,咱们这里也要改吗?我还可以帮爹你去探探云贵现在的风声呢。”唐惜春出海两年最大的改变就是有了一些条理,而且上辈子缩手缩脚的毛病彻底改了,他在海上见识过夺权抢劫、翻云覆雨,甚至还跟神仙打过交道,这世上,能叫唐惜春怕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何况,这什么世子,他也不大明白到底是几品官。可是,杜若岛主都说以后请他去做一品国师啦,他还怕谁?
唐盛口气微松,道,“那也不能这么没来由的就去,倒唐突了世子殿下。”
唐惜春对自己身上的事情,脑筋相当灵光,而且,他超级会找理由,笑道,“怎么会没来由?爹,你忘了,咱家跟镇南王府还是亲戚咧。”
唐盛一时都没闹明白自己跟镇南王府有什么亲故,唐惜春道,“惜夏的太姥姥姓卫,镇南王妃不也姓卫吗?是不是亲戚?”
唐盛能生出这样精通数术的儿子,自然脑筋不慢,唇角抽了抽,“要说是亲戚,也真是亲戚。”
唐惜春急不可待,恨不能现在就飞镇南王府去寻世子殿下请教数术问题,笑,“那就是了。今天我收拾收拾,爹你给我找几个侍卫,明天我就去镇南王府走亲戚。”
周湄大为赞叹,道,“原来世叔与镇南王妃都沾着亲故。”这算起来,唐惜春还得管镇南王世子叫一声远房表叔哩!
当然,正经跟人家镇南王妃有血缘关系是唐惜夏唐惜秋,唐惜春这完全是在礼法上认的亲。
不过,周湄身为商人,很有打蛇随棍上的本领,他笑道,“到时算我一个,我常去云贵,路都是熟的,还可以给惜春做个向导。”
唐惜春笑,“那就再好不过了。有阿湄你,我就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周湄笑,“乐意之至。”
唐盛并没有极力反对,道,“今天也晚了,咱们好生吃回饭,这事再从长计议。”
唐惜春、周湄都应了。
唐盛还是将此事同巡抚总督都通了气,三人商量了一回,镇南王府这么热火朝天的折腾,他们蜀中百抓挠心一般,偏生还不能乱打听,以免被镇南王府扣上“干涉云贵内政”的帽子。但,这样装死人也太难受了。可是,没有朝廷的命令又不好派官方人士过去表示关怀,以私人名义过去瞅一眼倒不是坏事。若能探听些消息回来,更是好事。
如唐盛拿来的这份看都看不懂的镇南王世子结写的税率天书,尽管看不懂,也是有用的。
付总督与李巡抚都没什么意见,而且,付总督极大方地表示,“那就有劳唐贤侄了。唐贤侄早就是上知天文星宿,下知地理风水的人物,由他带头,最好不过。”
唐盛谦道,“老大人真是折煞犬子了,下官简直为他愁白了头。只是,犬子虽说精通演算之术,余者之事,实在一窍不通。”
付总督暗想,唐慕云还是这样会说话做事,一笑道,“这次既是贤侄过去请教演算之术,派官员万万不妥。如今世子盐课改制,重开边藏贸易,无非还是商贾上的事。沈家人对这个是极精道的,不如叫他们再派个老成人一道跟着去,沿途帮贤侄处理些俗务也好。”
唐盛连忙道谢应了,三人又商量了哪些人一道跟了去,直待三日后,唐惜春诸人方起程,这已经是商贾们的效率了。如果是官府安排,估计半个月都走不了。
唐老太太满心不舍,道,“这刚回来,怎么又要走?”
唐惜春笑着安慰老太太,“祖母,不是去别处,是走亲戚?”
“咱家在云贵哪儿来得亲戚?”老太太年岁虽大了,可是半点不糊涂。
“惜夏他表姨姥姥现在是镇南王妃,我在算术上有些不大知道的事,想去请教镇南王妃的儿子镇南王世子。”
唐老太太皱眉思量了一回才明白这其中复杂曲折的亲戚关系,道,“听着倒是很了不得的官儿。”
“是啊,官儿大,学问也特别好。”唐惜春笑,“祖母,我听说云南有许多翡翠玉石,到时我弄些来给祖母打首饰。”
唐老太太笑,“我要那个做甚?你早去早回啊,见着亲戚,跟人家问声好。哎,听说那西南沿子野人多,叫你爹多给你配俩侍卫。”
唐惜春笑,“我爹早给我配好了,不只是我一人去,还有阿湄、沈博他们一道。”
“什么时候能回来?”唐老太太惦记的很。
唐惜春笑,“一两个月就能回来。”
唐老太太有些不乐意,“要这么久?”
“这也不算久了,我还得跟人家请教学问来着,这么大老远的去了,得把本事学会了再回来才好。”唐惜春倒很是乐观。
唐老太太道,“惜时跟你一道去不?”
“他去青云观还没回来,我带阿玄一起去。”唐惜时一去青云观便没了音信,唐惜春感觉阿玄是极愿意同他出门的,就哪儿都带着她。
唐老太太问东问西足问了一个时辰,唐惜春均耐心跟老太太解释了,老太太虽不舍,也没死拦着孙子不叫出门。其实老太太背地里还常偷着乐呵,同儿子道,“我觉着咱们惜春越发出息了,盛儿,你觉着呢?”
这种背地里卖瓜的事,唐盛真做不惯,主要原因是他对儿子的要求向来很高。不过,他是个孝顺的人,便顺着母亲的意思道,“嗯,有些人样了。”
唐老太太很是不满,“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唐盛笑,“母亲看孙子是哪儿哪儿都好。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念书,只要不是第一名,必挨母亲的揍。到孙子这儿,惜春只要不考倒数第一,母亲就乐的不行。”
唐老太太笑呵呵地,“我享儿子的福就够了,当然得对你严一些,这是盼着你有出息。到了孙子这儿,谁还愿意天天唱黑脸来着。”
唐盛:你可真是我亲娘,我来唱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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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世子殿下明小胖问:你是俺什么亲戚?
神仙唐惜春答:你母亲的姨妈的孙女的丈夫的原配的儿子。
世子殿下明小胖:……
第98章:见面
这次出行,是以商队的形式。带队的是周湄,除了沈博,还有一位姓吴的年轻人,叫做吴谓。这名子取的,唐惜春顿时觉着自己的名子十分高大上起来。
唐惜春原本想自己准备礼物,结果,这些财大气粗的财主们都预备好了,周湄体贴的说,“若是没惜春的关系,恐怕咱们连镇南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怎好叫惜春你破费?”
沈博同吴谓也表示,不好叫唐惜春破费。
既然有人这样抢着花钱,唐惜春也不好拦着。
虽然第一次去云南,这回唐惜春倒没磨唧着路上赏花观景,他一门心思的要去找镇南王世子请教算术问题,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过去才好。故此,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月便到了大理镇南王府。
唐惜春琢磨着,王府嘛,无非就是房子大一些,直接递帖子就是。结果远远眺望了镇南王府一眼,唐惜春嘴巴惊的可以塞下一只鹅蛋,惊叹,“俄滴娘诶,这不是皇宫么?谁说是王府来着!”
周湄是来过云贵的,眉目尚且淡定。沈博吴谓都只听说过,亲眼一见,虽不似唐惜春这般乡巴佬一般的直接说出来,心下也很是震憾。
真的是皇宫,唐惜春说的是大实话,唐盛年轻时在帝都做翰林,唐惜春还远远的瞧见过皇宫,虽然大致记不清了,但,就是镇南王府的模样啊……那啥,镇南王府可能规模稍稍小一些。
唐惜春张大嘴感叹片刻,挠挠头问周湄,“阿湄,咱们怎么往镇南王府递帖子啊?”一个王府,竟然长了个小皇宫的模样,怪道他爹说镇南王府是国中之中,这也忒嚣张了。普到之下敢把皇宫按原样搬到云贵来的人,估计也就是镇南王了。唐惜春直觉这帖子不大好递。
来镇南王府竟然想着递帖子进去……周湄无语,片刻道,“镇南王府有专管着王府事务的内务司,我们去内务司试试。”
唐惜春想了想,“这也好。”
于是,一行人先往客栈安置。
如今因着镇南王府世子盐课改制的事,许多大大小小的商人往大理城打听消息,没宅院的便只有租客栈的房子,故此,大理城客栈生意十分火爆。好在几人皆财大气粗,有钱不怕找不着住的地方。
安置好后,唐惜春就同周湄往内务司去找关系了。
内务司那幅嘴脸,就甭提了。
唐惜春在海上做了小三年唐神仙的人,一看就火气上蹿,周湄看他的模样道,“你先回去,我去打点就是。”
唐惜春咬牙,想着毕竟不是自家地头,忍了半日方把脾气忍了回去。
周湄亲去打点,过了三日仍无消息。唐惜春道,“这样不成,若是等着内务司的人,恐怕咱们是见不到世子的。”
沈博道,“不行再去塞些银子。”
“他若觉着咱们有银子,恐怕得讹上咱们。”唐惜春嘿嘿一笑,“我有法子。”
周湄还以为唐惜春有什么高招,结果,唐惜春想了个异常丢脸的法子。
唐惜春道,“世子虽不认得我,我也是世子正经的亲戚。赶明儿,给我弄幅滑竿,我在大理城溜达一圈,包管世子得上赶着找我。”
沈博觉着唐惜春在说梦话,吴谓问,“还需要准备别的不?”
“当然啦,你们再准备两面大旗,一面写‘世子殿下,你大侄儿来看你啦!’,另一面写‘世子殿下,你怎么不让我进门!’。”亏得唐惜春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沈博险没一口茶水呛死,吴谓忍笑,“这样写,未免有点那个。”
“怕什么,我跟世子殿下这亲戚可不做假。”唐惜春道,“就这样写,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不走。”
吴谓犹豫,“会不会被巡城兵抓起来?”
“要是我被抓起来,你们就去给我击鼓喊冤。”唐惜春道,“可不能扔下我自己跑回成都府。”
吴谓笑,“我们岂是那等小人,惜春你多虑了。”
唐惜春怀疑的小眼神儿瞟了吴谓沈博一眼,还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周湄,“阿湄,谁走你也不能走,还得帮我照顾好阿玄。”
又对阿玄说,“他们哪个敢逃跑,立刻一刀砍死。”
这种明晃晃被人怀疑的感觉哟……
三人皆是满脑门黑线,唐惜春掸衣表明立场,“我可是为你们冒险。”又嘟囔,“幸亏把行头都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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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世子凤明湛正在忙盐课改制与边藏贸易的事,唐惜春的事,还是明湛的心腹范维小范大人告知明湛的。
范维是个细心的人,同明湛道,“到底是殿下的亲戚。”唐惜春已经因扰乱治安罪被逮捕起来,碍于他自称为世子殿下的表侄,衙门对他还算客气。
“这是哪家的神经病跑出来了。”明湛揉揉眉心,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古今皆如此啊。范维不是无地放矢的脾气,明湛请教他道,“这姓唐的是我哪门子亲啊?我怎么不记得有亲戚姓唐?”先前哑巴十好几年也没人来认亲,他刚做了世子,各路亲戚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范维道,“是王妃六姨妈的孙女的继子,按理,的确是该叫您一声表叔的。”
明湛险没喷出来,“这算哪门子亲戚?是不是打秋风来的?”莫非是另一个刘姥姥?若实在穷得了不得,打发些银钱只当日行一善。
“不是,唐公子的父亲是蜀中布政使,与唐公子一并来的有三人,一个叫周湄的原本考取过探花,后来弃官从商,还有一位沈博一位吴谓,都是蜀中大商家,估计是冲着殿下盐课改制的事来的。”范维道。
明湛笑眯眯地,“他们给你送了厚礼?”
小范大人微窘,很谦逊地表示,“一点点。”他们收礼的事,世子都知道,还是默许的。
明湛问,“你看着姓唐的如何?”
“生得真是一表人材,还会观天象,昨日他说午后有雨,结果就下了一场暴雨。”
“唉哟,比天气预报还灵,有没有说今日的天气?”
“说是今天傍晚有雨,这雨还会连着下,一连三天才停。”
明湛听着稀奇,笑,“若傍晚真的下了雨,你记得晚上带他过来。”
范维应下。
唐惜春被大理衙门逮了起来,周湄阿玄一天三顿的给他去送饭,当天傍晚唐惜春就说了,“别送了,我这里有饭吃。”唐惜春还给他们介绍,“大理有一种酸角糕,可好吃了,你们吃过没?没吃过去买些尝尝,那地方在哪儿来着……”想了半日,唐惜春一时没想起来,问看守他的侍卫,“老叶,你上午给我带的酸角糕是在哪儿买的。”
侍卫说了个地方,唐惜春点头,对周湄道,“就是这地儿,不是大店面,东西却地道。”
那侍卫十分热情,对周湄阿玄道,“你们尽管放心吧,咱们一定会照顾好唐神仙的。”
周湄深觉人不可貌相,不知唐惜春给这些人吃了什么迷魂散,还是修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及至听说唐惜春已被人从衙门带着去见世子殿下,一行人更觉不可思议,难道殿下就喜欢这种脑袋有病的怪胎。
实际上,唐惜春真的跟明湛相见欢。
明湛现在忙的很,一天有十几拨人等着他见,故此,见这一表三万里远的毫无血缘关系的表侄只得抽晚上的空了。这还是看在唐惜春会天气预报的份上。
唐惜春初见明湛也吓一跳,听人说世子殿下也有十七八岁,怎么瞧着这样小,还胖嘟嘟的,一脸婴儿肥未褪尽的模样,个子也不高,要他说,撑死十五。
何玉带唐惜春进来,见唐惜春生得一脸聪明相,不料却是个傻子,见着世子也不知行礼,反是盯着世子的脸发傻。何玉只得轻咳一声,训道,“放肆!见着世子怎地还不行礼!”
唐惜春又仔细打量了明湛一番,顿生郑重,连忙行礼参拜,亲亲热热的喊了声,“表叔好,侄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明湛天生就是个天脸的,他对唐惜春印象很不错。哪怕是看惯美人,亦觉着惊艳,摆摆手道,“坐。”他觉着唐惜春大概是个东方朔一样的人,又看唐惜春生得实在俊俏,不禁心生欢喜,笑,“小春儿你远道而来,那些人不识得你,倒怠慢了你。”
唐惜春笑,“这没啥,我也没吃什么苦头。就是殿下写的这书,我有几处不明白,这才过来想请教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