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到这么大,尝过五年相依相偎,也更透彻地看清了父皇和师傅之间的感情,他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有过轻微的动摇。
但他羡慕父皇,却不能效仿。
宫人们的速度很快,宫里飞快地挂起来灯笼,一片喜庆的气氛。这一切在小太子眼皮底下迅速地进行,从半月前,他再没见过徐多一面。他并不擅长对徐多伪装,可他只要在徐多面前露出一分犹豫,那奴才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
当日,尚武帝喝多了些,望着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吕家人在一旁洋洋得意,一夜间将过往的不甘尽数化去。
小太子看着火红到陌生的东宫,终是生出了一分心疼。他知道今晚有人扬眉吐气,有人如愿以偿,也注定有人黯然神伤。
小太子不再去想黯然的那个人,将目光投向他新婚的妻子。
他虽饮了些酒,却十分清醒。他朝吕采媃走过去,揭开她的红盖头,华丽的彩冠下是一张清丽的少女面庞,细眉明眸,带上妆容硬是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女人姿态。小太子没有开口,直接取了桌上的酒杯,行合卺礼。
“殿下……”饮下酒后,吕采媃脸上泛起红霞,含羞带怯地看了小太子一眼,轻唤道。
小太子点点头,算是应下。他脑中空白,这些规矩他学了足月,闭着眼都能一步步完成。
他将太子妃引到榻边,放下床帘。
……
小太子轻轻拂开贴着他肩膀睡去的女人,披衣而起,他透过窗,看向整个大安的中心:雄伟又寂寥的大殿。
大殿的西南方有一个偏屋,坐落在不显眼的角落,很少有人注意到此处,就连此屋的主人都鲜少回来。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宫内热闹喧嚷,喜气洋溢。然而,屋里人作为大安“举足轻重”的角色却被彻底隔绝在外,他为自己点了一根火柱,不小的小屋被橙黄的光笼罩,也算是增添了一分暖色。
徐多在烛光下研究一包东西,那是前几日他做好的松子糖,未能送出,于是被留在了小屋的桌上。那日他将油纸包捂在怀里兴致勃勃地给心上人送去,却在突然看见东宫扎眼的红色时生硬地顿住了脚步。他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避若蛇蝎般落魄地逃了回来。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徐多生来为奴,秉性极贱,他只要想去忍的就没有忍不下的。他不过是这几年被心上人养娇了、惯坏了,才生了那么段日子的矫揉造作。一旦回到小屋瞬间被打回原形,仍是那个形单影只,无人惦记的小太监。
他自得其乐地打开油纸包,心中对小太子喜爱的味道有些好奇,他并非没尝过,却不懂其中诱人的滋味。徐多地拈起一块糖,放入口中,酥脆清香,带有松子独特的余味,可再香甜也不过只是一块糖。徐多觉得索然无味,他不明白小太子迷恋它的原因,在今夜也不敢多想,他怕往深处想几分,想清楚了他会忍不住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屋外是鹅毛大雪,寒冷地几乎冰冻整个大安,也快将这本就不起眼的小屋埋进了银白的屋宇错落之中。徐多无知无觉地捂上油纸包,刚要吹熄烛火,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外时,血液骤然凝固。
徐多伸出指尖试探地触碰星星火光,钻心的疼,他如梦初醒般蓦地直起身,疯魔一样冲了出去。
屋外站着一个男人,他大红的喜服被雪晕染成白,如同他冷淡、漠然的面庞,失了血色和温度。
那年惊艳了徐多的雪娃娃终于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帝王。
他黑而深的眸子看向小屋失魂落魄的主人,在遥遥相望之中,眼里只有小屋的主人。
有人扬眉吐气,有人如愿以偿,有人黯然神伤。
有人心有所系,却身不由己。
叁拾肆
徐多很早前就清楚小太子对他有情,也有爱。可那情爱有多深,及不及他付出的五分?他从未估量过。
直到在那漫天银白中看见心上人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宗景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却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爱的人选择了未来,那么他只需要为他铺好路,为他付出所有能付出的。
徐多快走两步,随即撒腿奔跑起来。想说的话随同眼眶的温热凝结在风雪中,徐多扑向越来越近的人,舍不得令他多受一丝寒冷。
小太子什么也没说,只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湿润的发丝贴上徐多温暖的脖颈,蹭了蹭。徐多一僵,蓦地扯开耳边的脑袋,狂热地吻上他。他拼命地与他厮磨,覆盖那刺鼻的女人气息。
眼中人近在咫尺,小太子敛下目光,合上黑沉的眸子,专注地回应。徐多不顾一切地挑起他的热情,冰冷的唇瓣在摩擦中逐渐升温。他在这冰天雪地中看见小太子袒|露的心意,便迫不及待将自己的灵魂也双手奉上。
徐多感觉到到小太子起伏的胸膛,这才停下了痴缠,像被吸去了魂魄,盯着小太子嘴角的梨涡,不住失神。小太子微微偏着头望住他,突然一把拧起他的衣襟,脚底生风,带人纵身飞进小屋。
被压在床榻上时,徐多还在头晕目眩,浑浑噩噩中便听见小太子在他耳边低声承诺。
“本宫答应你,只娶一妻,只生一子,只爱你一人。”
徐多浑身一震,面部扭曲了一下,倏然清醒。
“竹竹你别说这种话……”徐多捏紧身下的被褥,“奴才受不住。”
他贱惯了,虽然渴求爱,但让心上人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他下意识的感受竟是不忍。
发觉徐多的反应有些有趣,小太子得意地挑挑眉,变本加厉地哄道:“本宫像父皇对师傅一样对你好不好?”
徐多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小太子回忆着儿时的徐多,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徐多,你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
“竹竹!”徐多恼羞成怒,委屈又无措地瞪向小太子:“逗奴才就这么好玩!奴才真的不知……不知该如何更爱你了。”
小太子眨了眨眼:“真的不知?”
徐多坦诚地摇摇头。
小太子吻上他的嘴角,手掌滑进他的衣内,手指向下开辟,越来越多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顺着往下亲吻,感受到身下人顿时僵硬得一动不动,却因他的触碰而不禁发颤。他抬头,弯起眉眼,轻声一笑:“你知道的。”
小太子伏在他上方,温柔地与他肌肤相亲,语气中的压迫感却令徐多战栗不已。
徐多被他弄得简直欲生欲死,他若是普通男人的话,早不知硬成什么样了。可竹竹最清楚他的弱点,无止境地撩拨他,甚至用话语迷惑他。明明他已沦陷至谷底,偏偏还要诱他越陷越深。
“殿下!”徐多实在难受,心一横,捏住小太子的手腕。他原本力大,小太子也无执意挑|逗的意思,于是形势骤变,小太子受制于人,被他拿捏得刚刚好,像是一直对他为所欲为的人瞬间乖乖落入他的掌控。
徐多血液上涌,险些失了力道。他眼圈红红地与小太子对视,突然动手急切地去解小太子尚整齐的衣裳,饥|渴地扑上去。
小太子抱住他的后脑,任用他在自己身上发疯似的亲吻,在一起这么久他已然十分适应徐多讨好他的方式,微微眯起眼。小太子藏在衣服内的皮肤白皙细滑,肌肉均匀,胸前的两点更是嫣红诱人。徐多血脉|贲|张,埋下头正要舔|吻,却徒然被捏住了下巴。
动作被迫一滞,徐多无奈又宠溺地想,就知今夜的心上人果然存了不同的心思。
小太子一派天真地看着他,拇指碾压他的唇瓣,一只脚伸进他两|腿之间,在内侧摩挲,再往中间挪一分,脚掌覆上他软趴的性|器。
徐多欲哭无泪,自作孽不可活啊,竹竹这些花招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最后全都一一实践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欲|望高涨,想硬不能硬,想射不能射,求死的心都有了……
往常只有他服侍小太子的份儿,哪轮得着心上人这么费心费力地取悦他,徐多不仅是不自在,根本是无所适从。
他难耐地在小太子身下扭了扭:“殿下……殿下……奴才知道了,你别……别弄了……”
小太子立即止住动作,手指依旧捏着他的下巴,有点期待地俯视他:“知道了?说来听听。”
徐多难受得不得了,说什么知道不知道纯属权宜之计,他哪有答案,小太子想要,他一颗心都可以挖出来给他,还能如何“更爱”?况且在这床笫之间,被撩地一身火,只求与心上人结|合,哪来的功夫去想那些他也不知道的问题。
徐多精|虫上脑,稀里糊涂蹦出一句:“殿下每上奴才一次,奴才就更爱殿下一些。”
小太子一愣,哭笑不得地放过他的下巴:“徐多,你太浪了。”
小太子能感觉到徐多的皮肤在他身|下发烫,可他若是不能让徐多明白他的意思,就绝不会令他舒服。
“本宫记得十五岁时就被你引诱着行了房|事,你第一次就浪得不行,本宫当时真想拍晕了你,抽身走人。”
小太子边说边抚摸他,徐多蜷着脚趾,心中不断咆哮:竹竹你到底要不要上奴才啊!奴才后悔没在你十二岁就扑倒你啊!
“徐多,你知道吗?初次与你行完房|事,本宫第一个念头是想逃。”
徐多僵住,滚烫的身体登时冷了下来。
小太子亲了亲他的嘴角,又伸出舌尖爱抚地舔舐几番,柔声道:“可本宫一醒来就发现你在床前跪了一整晚,开口对本宫说的第一句话是“殿下,奴才有罪”。那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你表现得从来不像个枕边人,而是一个侍寝的奴才。”
徐多张口结舌,他想说“奴才是因为爱你”,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其实本宫最看不得你低声下气的样子,”小太子抬眸看向他,被隐藏了半月之久的心疼才逐渐流露而出,“即使有时候你是装的,有时候只是怕本宫罚你,但本宫何曾真正生过你的气,从小到大本宫对你始终是不同的。”
“本宫那时想逃是发现已经逃不开了,徐多,你能明白吗?”
徐多伸出手盖在小太子裸|露的胸口上。小太子平缓有力的心跳被他握在掌心,徐多颤声道:“殿下这些天一定不好受,是奴才让殿下苦恼了……”
小太子冷淡地看他一眼:“本宫不想听你说这些。”
徐多心痛如绞,他未成年时就看着小太子长大,这却是小太子第一回反过来逼他成长。
一直以来,徐多抛开地位、罔顾生死地去爱他,仗着豁出去的心态一步步把自己塞给了心上人。追到了是上天垂怜,追不到不过贱命一条。他从没考虑过后果,此时却隐约有了悔意。他突然不敢想象小太子为他承担过多少,没有小太子对他特别的纵容,他连随意出入东宫的权利都没有,更别提一生厮守。
“殿下,再给奴才一次作为枕边人的机会,可好?”
小太子认真应声:“好。”
往后小太子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这不同于他过往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的“忍”。
“竹竹,奴才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不让你那么辛苦了。奴才会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保护你我的感情。奴才想你的眼里只有奴才,想陪伴你一生。”
小太子见他眼神真挚,虽痛苦但无半分动摇。满意地对他笑了笑,欣然道:“你明白就好。”
徐多觉得他从来没笑得这么好看过,痴痴傻傻得看呆了,过了半晌,怔怔地问:“殿下现在可以上奴才了吗?”
小太子捏捏他的腰侧。
徐多缩到他胯|下,埋头张口含住了小太子的下|身。
被进入的快|感是前所未有的,徐多顿悟了一个词叫做“灵肉合一”,他没有正常的泄|欲器官,却能在小太子身下一次次高|潮。
“殿下……深一点……”
“啪。”小太子拍了下他的屁|股,“别叫了。”
徐多呜咽着呻|吟:“竹竹,我爱你……”
温热的手掌盖在方才被拍过的地方轻柔地摩挲,小太子把他整个搂进怀里,咬着他的耳尖,将一股股热流射|进他体|内。
小太子环着他的腰入睡,鼻息打在他颈边,小扇子般的睫毛掩下那深情的眸子。
徐多亲了亲他的睫毛,合上双眼。原来作为枕边人的感觉这么好。
叁拾伍
东宫多了一个女人和一群奴仆,看上去却并不比往日热闹多少。除了顾顾还能如入无人之境地晃荡过来,平日常出没于东宫的人仿佛一夜间少了许多。
小太子刚写下最后一笔,吕采媃正巧捧着一杯热茶,袅袅婷婷走来:“殿下在看什么?”
小太子看她一眼,接过茶,答道:“父皇送来的折子。”
“殿下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不如先歇歇吧。”吕采媃不便涉政,便跳过了话头,从婢女手里拿过一块帕子。她未进门时就擅长刺绣,绣出来的花鸟跃然纸上、活灵活现,“殿下,臣妾这几日闲来无事,瞧那喜鹊吉祥,便绣了块帕子,全当应应景。”
小太子未曾领悟她的话中深意,只单纯地想了想,开口婉拒道:“你有心了。”
小太子听不见答话,抬头看见她轻轻绞着手里的丝绢,抿了抿唇,隐隐露出我见犹怜的模样,笑容却是温婉大气,柔柔的如杨柳拂过。
小太子仍旧没接她的绣帕,放缓语气:“本宫并无嫌弃之意。”
吕采媃收回喜鹊和梅花,道:“是臣妾没弄清殿下的喜好,下回臣妾向青儿打听好了,定叫殿下挑不出一点错处。”
她说得善解人意又俏皮可爱,眼睛撒娇似的眯起,既有作为太子妃的大度,又有身为少女的纯真。
小太子点点头,与她几句对话算是歇完了,打开奏折继续批阅。
吕采媃有时会令小太子想起他的母妃,千金之躯却一生得不到爱。他会因此产生些许恻隐之心,但却无能为力。在他心中徐多的分量无论如何都比吕采媃重,比起对吕采媃的那点同情,他对徐多有更多愧意。
徐多不再常常出入于东宫,更不能深夜偷偷潜入。见面的次数虽是未减,每日上朝必定会见到彼此的身影,但却鲜少再有两人独自相处的时光。
小太子有意弥补他,可始终找不着时机,他的贴身之物都是徐多亲手一一置备的,直至今日被吕采媃的绣帕一扰,才忆起又是半月没同徐多好好说过话。
他们是五六年的恋人,如今见个面却跟偷情似的。小太子远远看见徐多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失神便不禁失笑,可再走近些,才发觉那奴才透过丛丛草木木讷地盯住东宫的方向,又忍不住心里一软,凝住了唇角翘起的弧度。
他朝四周望了望,想到了什么,念头刚起他自个儿先赧然了起来,随后微红着脸,故作严肃地折了一枝花。
徐多正在发呆,可警惕性丝毫不减,感觉到一丝气息,猛地一扭头,随即惊喜地瞪大眼睛:“竹竹!”
小太子被他草木皆兵的转身一吓,颇为尴尬地握着花杆,往前一送:“给你。”
徐多愣了片刻,看了看小太子的花,又看了看心上人,不敢相信地接到手中。
小太子趁他注意力扑在花身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他猜他知道徐多的警觉从何而来。
他从健康、清明的右眼看向徐多。徐多惊喜地握住“礼物”,目光满载柔情,在同样的地点,别说当年发狂时露出的残暴,就连一丝旁的杂质都寻不见。像是他与他渡过的第一个春节,在绚烂烟花下,这个奴才笑得纯净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