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本来想要热情为贺谦礼服务,没想到贺谦礼不耐烦地从皮夹里抽出几张大钞直接丢过去,嗓音沙哑冷漠:“出去吧,我要洗澡!”
得了小费,服务生喜形于色,忙应声退了出去。
贺谦礼径自来到浴室里,里面的小型浴池早已注满了加入昂贵中药成分的温泉水,贺谦礼迫不及待地脱了个精光,跳进了温泉池里。
一汩汩温暖的热流瞬间包围冰冷的身体,像是一场重生的洗礼让他一直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青白的面色因温度适宜的热水蒸腾而染上了一抹淡红,可那双可怕的深幽凤眸,却呈现着一股狂怒的狰狞杀意。
“贺毅!夏蓉!”目眦欲裂地从唇齿间咬牙挤出几个字,贺谦礼藏在温水中的双拳,死死握紧。
然而,仿佛回想起什么,他发红的眼眶,竟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滚烫悔恨的泪水。
从小到大,他一直备受宠爱,他骄傲,他任性,他自负,可却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没想到,在十五岁那年,从那对母子出现在贺家大宅的那一天起,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仰起头,他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寄托在池浴边上,冀望可以得到一丝心灵上的宽慰和救赎,但那些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脑中回档播放着,仿佛连时间和命运都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和无知。
废物!
呵呵!
他的确是个废物!
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活了二十几年,他才真正的认清楚。
那个在他心目中永远伟岸濡慕的父亲,居然是个自私虚伪的伪君子!
那个他一直看不起不放在心上的贺毅,居然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
那个他从来都厌恶嫌弃的不要脸狐狸精,居然是个心机深沉手段很辣的蛇蝎毒妇!
事实的真相是那么的残酷无情,可人心,更令人可怕、发指!
不过还好,老天爷让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那几个小人得逞,再也不会让他们出现胜利高傲的恶心嘴脸!
……
在温泉里泡了整整一个小时,情绪慢慢恢复的贺谦礼,这才慢吞吞地披着浴袍走了出来,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红色旗袍的大美女,早已在外间等候他多时了。
“先生您好,我是八号高级按摩师,很高兴为您服务!”大美女洋溢着美丽温柔的笑容,很有礼貌地向贺谦礼学着古人微微福身行礼。
贺谦礼一愣,他貌似没有叫按摩技师吧?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放松一下吧。
如是想着,贺谦礼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来到了按摩沙发上躺了下来。
这家按摩店他记得貌似是小舅介绍的,而且VIP卡也是小舅亲自给他送来的,当年小舅说的什么,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记忆如新。
“小礼,别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们天天疯玩儿了,你看你都快满二十了,该是懂事的时候了。”
上辈子的他正因为熬了一整夜狂欢,正赖在床上睡觉,他敷衍地嘟囔着应付了一句,可小舅语重心长的温和话语,仍让他觉得字字珠玑、句句如刀。
“小礼,别怪小舅啰嗦,你也大了,就不要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了!你爸爸其实对你怀着很大的期望,你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外公家里住着,但你爸爸每天都会给我和你大舅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可你呢,每次不是去跟朋友赌博、赛车、酗酒,就是去逃学、打架、泡女人,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废掉的!”
那时的他,一脸烦躁地甩出薄毯,用双手捂住耳朵,翻了个身背过去,虽然不会对小舅说出任何不敬的话,却表现得非常厌烦。
小舅只能轻叹一声,留下了一张卡,低声嘱咐:“小礼,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这里是我经常去的按摩店,你有空就去放松一下,那里的技师手法都很不错……那我走了,你好好睡吧。”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情愿回到自己刚懂事的时候,从一个听话的乖宝宝做起,不再让母亲不舍得打骂而整日为他垂泪,不再让大舅对他恨铁不成钢,不再让小舅为他操碎了心,不再……
“先生,先生……”
突然,耳边传来按摩美女的呼唤声。
贺谦礼蓦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正紧挨着自己坐在身旁的漂亮美女,正微微垂着长发,挺着胸脯,羞涩含笑地望着他,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充满了惹人犯罪的勾引欲味。
“……”
靠!这到底是按摩,还是特殊服务啊?!
“去去去!给老子换个会按的过来!”
贺谦礼猛地推开了正要柔若无骨缠上来的美女,却骤然感觉身体有些冷,低头一看,妈的!他的浴袍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第三章
邵义刚结束了为一位熟客的点钟服务,走出来后顺手轻轻地关了包间门,一转身,便迎面看到五楼的张经理正满脸焦急地向他走来。
“邵义,下钟了?”
邵义微笑着点点头。
“走走走,快跟我去五楼。”
邵义面带诧异,但还是跟上了张经理。
仿佛察觉到邵义的疑惑,张经理在路上的空当,跟他大致解释了一遍,“有个难缠的顾客,看不上咱们五楼的高级按摩师,不管是女的还是男的,那位客人都嫌弃按得不好。我想来想去,就让你去,你的手法是咱们店里公认的,虽然你过几天就能拿到中级资格证书,但现在毕竟快要打烊了,应付一下也没关系。”
按摩店里都有很严苛的管理和规矩,除非客人要求,初级按摩师不得随意进出三楼四楼,而中级按摩师更不能随意在五楼走动,这个道理邵义明白。既然张经理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欣然接受,去一次五楼就能挣到跟高级按摩师一样的分成工资,只要能挣钱,邵义就很高兴。
俩人很快来到一间豪华的包房外,张经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慵懒清冷的嗓音。
邵义惊讶,居然是个年轻的男客人。
邵义静静地跟在张经理后面走了进去,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五楼,以前也有身份特殊的熟客指名让他上来按摩。
“这位贵客,这是咱们店里点钟率最高手法最好的按摩技师,让他来为您服务吧?”
贺谦礼不耐烦地抬起头,正巧撞上了一双如黑曜石般乌黑烁亮的星邃瞳眸,顿时,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悸动、颤抖。
那是一双让人很难忘记的明亮眼睛,像是浩瀚银河中永不湮灭的星辰,能瞬间照亮人类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又仿佛宛若两颗小小的太阳,能净化温暖人类灵魂最肮脏的一面。
邵义见贵客正紧盯着他瞧,他微微上前一步,穿着一身暗红色唐装工作服的他,挂着真诚的微笑朝那位贵客点点头,并礼貌地打了个手语。
贺谦礼一愣,脸色登时黑了。他什么意思?别以为长了一双让老子看顺眼的眼睛,就以为老子是个好脾气!
“呵呵,不好意思!贵客,这位按摩技师因天生残疾不能说话,所以……”张经理暗自擦了把冷汗,赶紧细心地为贺谦礼解说了下邵义方才那个手语的意思:贵客您好!我是十号初级按摩师,很高兴为您服务。
“嗯,就他吧。”贺谦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朝邵义摆了摆手。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哑巴。
贺谦礼不自在地拉了拉浴袍,张经理借机退了出去,邵义弯腰来到一处储物柜,找出了一张干净柔薄的白色按摩布,然后站起身,依然微笑着走向了贺谦礼,并快速打了个手语。
“老子不懂这个!”贺谦礼怒。让他一个不动手语的人跟一个哑巴打交道,算什么破事儿!
邵义抱歉地笑笑,并耐心地蹲下来,从按摩沙发旁边的茶几下层,翻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快速写下了一行端正的字体:请问您是做全身按摩还是局部按摩?
贺谦礼盯着纸张上的字迹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全身按摩’四个字,遂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邵义,心里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评估。
这个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长得挺高的,目测近一米九,脸虽然不算英俊,但也棱角分明,深邃立体,再看身材,嗯,虽然穿着一身宽松的工作服,但貌似很有料。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贺谦礼安安稳稳地躺了下来,闭上双眼,开始享受接下来的放松按摩……
再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按摩店里该打烊了。
贺谦礼穿着按摩店里为他干洗过的衣服,在一声声“欢迎下次光临”的欢送下,走出了按摩店的玻璃大门。
此时夜幕早已深沉,天上的雨丝也停了下来,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依旧闪烁璀璨,一缕缕雨后清新的微凉空气汇入鼻尖,贺谦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步下阶梯,他突然回头一望,浑身舒适轻松的筋骨肌肉,似是证明着方才那个男人高超的按摩手法。
唔,小舅介绍的地方,的确不错嘛!
要不下次,还来找他?
这样想着,贺谦礼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名后,车子启动,扬长而去,在寂静的深夜里,划下了一抹消纵即逝的光影……
第四章
贺谦礼坐上出租车并未返回宁宅,而是直接去了市区郊外的一栋常住的小别墅里。
在前世,十五岁那年母亲带着他离开贺家后,他再也没有回过从小长大的贺宅,而大舅和小舅也疼他,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他一栋小别墅特允他可以搬出去住,他偶尔也会回宁宅居住几日,陪陪外公逗弄两个可爱的小外甥……
但自从宁家出事后,他就立马国外赶回来,为了筹集资金,就把这栋小别墅卖掉了,如今,再次回到这里,不知道宁婶和齐叔怎么样了?
夜色微凉,正时秋末,晚上的气温格外冷。
出租车不知何时离开了,贺谦礼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黑色风衣,他一直徘徊在别墅大门口眺望着里面温暖的灯火,犹豫着不敢去按门铃。或许是重生回来近乡情怯,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没脸再去面对从小到大一直对他视如亲子的宁婶和齐叔。
上辈子的自己一向骄奢氵壬逸、狂傲放纵,每天生活在醉生梦死中,总是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为的就是想要引起父亲的注意,可没想到,他这样幼稚愚蠢的作法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身边真心对他好的人。宁婶和齐叔天天好言相劝,他却当做了耳旁风,久而久之,他对俩人越来越厌恶,导致后来夫妻俩对他也越来越失望,最后辞别返乡,直到死也没有再见过他们……
“少爷,你回来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静夜里响起,贺谦礼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别墅的大门口正杵着一个挺直的身影。
贺谦礼暗自皱眉,似乎记忆里不曾见过这个人,但又觉得有些熟悉。
“少爷,您怎么不进来?”那人已经打开了大铁门,平凡无奇的五官上挂着担忧的神色。
顿时,贺谦礼心中一暖,别扭地摸了摸鼻子,快速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看对方,直接迈开步子跨进了家门。
“唉哟!少爷回来了!快告诉宁婶,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下完热汤面。这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刚刚还要勇鑫给你打电话,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正打算让他开车出门去找你呢!赶巧了,正好你回来……”
宁婶是个相貌富态的中年妇女,也是在宁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从母亲嫁到贺家再到他出生长大,宁婶可以说是贺谦礼最亲近的乳母。
耳畔回荡着宁婶一贯唠叨的大嗓门,若是前世的贺谦礼必定烦不胜烦甩头就走,可重生回来的贺谦礼却觉得这些话无比的温馨和感动,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宁婶,谢谢你!”忽然伸出双手,贺谦礼将神色惊讶的宁婶紧紧搂进怀里拥抱,他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句衷心的感谢。
“哎呀!少爷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害得我还以为少爷生病了呢!”宁婶紧张兮兮地用手背碰了碰贺谦礼的额头,感觉对方并未发烧,提着的心便立马放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显得有些惊喜,圆润的脸上闪现着喜悦的红晕。
“呵呵,宁婶,我饿了。”贺谦礼咧开嘴角一笑,双手搭在宁婶肩膀上撒娇了一句,本就生得俊美漂亮的白皙脸庞,这一刻,显得笑容分外生动灿烂。
宁婶一听,那还得了,赶紧扭身去了厨房。
贺谦礼含笑目送宁婶的背影,眼神格外的平静柔和。
“少爷,你没事吧?”一旁的齐叔,突然开口。
“齐叔,我没事。只是今晚喝酒喝多了,就出去散散心,忽然间发现,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太幼稚了,我想长大了。”贺谦礼望着五官普通却气势平稳的齐叔,缓缓地吐出一段认真的话语。
“少爷,你懂事了。”齐叔双眼闪过一抹欣慰,但似乎以他对于贺谦礼的了解,还不太放心,只能点点头,看他以后的表现。
贺谦礼当然理解齐叔心中所想,毕竟他不能跟别人说自己是重生的,而且,一个人的性格改变的太快也会惹人怀疑,所以,贺谦礼也不打算让自己暴露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来。
“对了,齐叔,刚才外面那个是谁啊?”贺谦礼褪下风衣和外衣交给齐叔,顺口问了一句。
齐叔接过衣物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淡定地回答:“那是我儿子齐勇鑫,以前一直给你开车的司机。”
闻言,贺谦礼愣住了!
随即,他尴尬地骚骚头,一阵面红耳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齐叔已经拿着他的外套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原来竟是上辈子那个每天风雨无阻接送他上学放学的司机大哥,前世的他因为讨厌这个司机寡言无趣的样子,就极力要求齐叔换掉,没想到他居然是齐叔的儿子!
贺谦礼羞愧的无地自容,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猛地将自己摔在沙发上,仰面瞪着房顶那盏闪亮亮的水晶吊灯,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贺谦礼,上辈子的你,真是活该会注定失败!
第五章
吃了一顿美味的夜宵,又上楼冲了个热水澡,贺谦礼一到床边,倒头就要睡……
第二天一早,做了一整夜前世噩梦的贺谦礼,顶着两个黑眼圈,披着浴袍慢吞吞地走下楼。
“少爷,起这么早啊!”不怪宁婶惊奇咋呼,而是因为,贺谦礼一向是个夜猫子睡得很晚,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
“唔……宁婶,我想喝你做的虾仁粥。”贺谦礼脑袋晕乎乎的,他烦躁地耙了耙凌乱的短发,径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宁婶连忙应声去了厨房。
“宁叔,麻烦你给我一杯牛奶。”
宁叔惊讶,但却什么都没说,立刻转身去准备。
不一会儿,齐叔端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了贺谦礼的面前。
贺谦礼一直很讨厌喝牛奶,但他知道喝这个对身体有好处。
上辈子的他自暴自弃从来没有注重过自己的身体健康,使得他连一个比自己瘦的人都打不过,只能依附于身边的两个保镖心腹张大伟和王聪,也因为这样,那两个混蛋没少假借他的名义祸害别人给他头顶上抹黑。再加上后来他染上了毒瘾,身体就更不如以前,在国外被迫戒毒的那段日子,他因为自身严重营养不良的体质差一点就挺不过去……
这辈子,他绝不再重蹈覆辙!
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贺谦礼紧锁着一对英秀的眉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了所有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