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应该！以沃格特的年纪和才能，他不可能寂寂无闻。
“我不是戏剧演员。”沃格特说。
“怎么可能？”从七岁开始学戏剧却不入这一行？
总觉得越说越说不清，沃格特打哈哈：“我还没有毕业，家人有意见……”
这个理由还算合情合理，大家都暂时相信了。只有马特脸色有点古怪，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你不当戏剧演员太可惜了！”多少著名百老汇演员都是从小培养的，不断积累人气和经验，渐渐大红大紫，甚至从百老汇走向好莱坞，成为名利双丰收的巨星。沃格特有那么好的条件却没有走这条路子，真的令人觉得暴殄天物。
“那你现在准备出道了吗？”
“你唱得真棒！”
“啊，不如你加入我们剧团……”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大家吱吱喳喳围着沃格特，好奇得不得了。
“我输了。”弗兰克突然说。
全场静了一下。好吧，其实大家这么激动热情，既有真的对沃格特感兴趣的原因，也有顺带把刚才弗兰克和沃格特的比试揭过去的意思。毕竟比试的结果有目共睹，沃格特的表演确实比弗兰克要高出一截，弗兰克是个固执又自尊心很强的人，也不是真的很坏，既然他已经受到教训了，再要他低头认输，似乎也没必要。最主要的是沃格特很明显只是想帮他一把，根本没有把输赢揪着不放。大家也就顺着他的意思。
没想到弗兰克固执归固执，却不是输不起的人，主动开口了。
沃格特对着他意外的有耐心：“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弗兰克沉默了一下，硬邦邦说：“愿赌服输，我会尽量按你的意思做……”试着忘记魅影这个角色，努力。
沃格特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悠远，他点点头：“我相信你。”
弗兰克紧绷的脸色略略缓和，他飞快说：“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我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但是，我们该尽快排练新剧，对吧？”后一句是对杰里奥说的。
杰里奥笑了笑，给了沃格特一个感激的笑容后，拍拍手：“好啦，各位，听弗兰克的，别再围着我们的新朋友。如果把他吓跑了，你们将得不偿失！”
有了这段插曲，剧团的排练气氛比之前好得多。
马特在休息的空当，看到沃格特趴在大开的百叶窗上，神情慵懒迷蒙，手里拿着一根烟。
想想沃格特的年纪，马特毫不犹豫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烟没有点燃，只是被沃格特叼在嘴里叼着玩。
沃格特修长的双指夹着烟，垂在窗棂上：“他们偷偷塞给我的，我不抽烟。”
“你还好吧？”马特问。今天之前，他以为沃格特是一个简单的为了理想逃家的好少年，但看过沃格特的表演，他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沃格特的理想不是当职业模特吗？好吧，因为得罪了大人物，沃格特的模特路似乎被逼中断了，所以他不得不寻找一条新出路？戏剧？反正马特混乱了。沃格特突然变得像一个大谜团。马特的言语无忌也随之变得谨慎了一些。
沃格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视线越过马特，投向正在舞台上排练的众人，或者说，投向弗兰克。
“为什么帮弗兰克？”马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解问。同住了一个多月，虽然聚少离多，但马特也看出沃格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从来到剧院开始，弗兰克对沃格特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好，可是沃格特一点也不生气，对他格外宽容耐心，甚至为了他表演他不太喜欢的戏剧。
是的，不太喜欢。虽然沃格特表演的戏剧不比专业演员逊色，而且当他站在舞台时，他会超乎寻常的敬业投入，但他确实不像很热爱戏剧的样子，反而隐隐有些排斥。
所以，无论是安吉丽娜和杰里奥，对于有人提议沃格特加入剧团的话，都是一笑带过。
沃格特有些惊讶马特的敏锐，他对上他清亮的绿眼睛，这个很好骗到有些傻乎乎的粗神经青年，对着戏剧相关的人事才多了一点灵气，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他令我想起一个人……”沃格特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缓缓呼出来。明明烟没有点燃，他的一举一动却极为传神。
也许因为陌生的环境，身边都是陌生的人，他们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沃格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那些他从这辈子出生开始就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那个他上一辈子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一个失败的演员，把所有执念倾注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彻底剥夺了对方的人生。一个小孩子，从未懂事开始，生活就被音乐、戏剧、电影等等完全填满。叛逆期到了，对父亲高压控制的反抗惊天动地，他不惜一切破坏他成为演员的条件，烟酒、毐品、混乱的性生活，他的嗓子毁了，他的容貌毁了，他的名声毁了……他把父亲的执念也毁了，他痛快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他憎恨着的父亲，目击者说车子撞过去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好像存心自杀……
沃格特也不明白为什么再一次睁开眼，他会变成一个婴儿，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种……
他从小展露的表演天赋让他的亲人很震惊。可是当他的父母认为他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音乐家或者演员时，他激烈地反对了。他厌恶这些！但被问到理想时，他又哑口无言。除了当个演员外，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才能呢？可是他打心底排斥当演员……
打心底排斥啊！
沃格特盯着指间的烟，觉得有些讽刺。明明排斥，却下意识地不抽烟，不喝酒，拒绝毐品，连性生活都控制在一个有限的程度，绝不乱来。那么的自律，连对他耐性耗尽的古板父亲把他赶出家门，家人都十分放心他不会“学坏”。
弗兰克·威尔森就像他和那个男人的混合体：投入所有热情依然失败、固执、自欺欺人、声厉内荏，没那么坏却总是表现得令人厌恶……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把他从根深蒂固的执念中解脱出来。
就像……他一样。
第十章：有兴趣参加一个面试吗？
陷入沉思中的沃格特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立体白皙的侧脸散发着成熟迷人的气息，俊美而略带忧郁。
马特一不小心，发现自己看呆了。
“沃格特，安吉丽娜找你。”安娜走过来说。相比于之前的放松随意，此时的她多了一点崇拜和小心翼翼。
马特立刻回神：“安娜……”难道安娜也看上了沃格特？QAQ
“嗨，马特。”安娜浑身上下连毛孔都在关注马特，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呃……杰里奥那边忙完了？”马特问。
“嗯，有人找沃格特，安吉丽娜让我过来。”安娜微笑。
“哦，啊，是呀……”马特傻笑。
沃格特：“……”两个互相喜欢对方的白痴get不到对方的心意，还在绕圈。沃格特顿时没了忧郁的心情，没眼看的他顺着安娜指的方向去找安吉丽娜。
虽然才认识一天，但沃格特对安吉丽娜的印象非常好。他思索着安吉丽娜找他的原因。
安吉丽娜的办公室在一条狭窄的过道上，隔壁就是杰里奥的办公室。樱桃红色的古旧木门，门牌上用英文花体写着“angelinawillians”。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安吉丽娜带笑的轻快声音：“请进。”
沃格特打开门走进去，安吉丽娜一看到他，笑容更加灿烂了。刚才的演出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毫无疑问，安吉丽娜已经把沃格特当成朋友。
“沃格特，你来了！”
“嗨，威廉斯女士！”
“哦，安吉丽娜，亲爱的，安吉丽娜，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安吉丽娜说。
沃格特说：“好吧，安吉丽娜，安娜说你找我？”
安吉丽娜的笑容立刻变得兴奋又神秘：“不错，亲爱的沃格，有一个先生想见见你。”
沃格特早注意到坐在安吉丽娜对面的人。不过因为宽大的转椅背对着他，他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安吉丽娜站起来：“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国王剧院的剧团团长，蒂姆·罗德里格斯先生。蒂姆，他就是我刚认识的可爱小朋友，沃格特·佩斯顿。”
转椅缓缓向后转，坐在上面的男人站起来，他中等身材，膀大腰圆，头发稀疏，半脸浓密的金棕色胡子，一双微微下塌的棕色眼睛散发着精干锐利的光芒。他向沃格特伸出手，温和说：“你好，我是蒂姆·罗德里格斯，很高兴认识你，佩斯顿先生。”
“您好，罗德里格斯先生。”沃格特礼貌地和他握手，眼里露出些许疑惑。
国王剧院的剧团团长，一听到这个头衔就知道蒂姆·罗德里格斯身份不凡。在《歌剧魅影》大受欢迎的这个时候，国王剧院的剧团团长几乎等于《歌剧魅影》剧团的团长。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职位。因为剧团团长在选择角色时拥有的权利仅次于剧院的经理人。而大多数时候，剧院的经理人更倾向于剧院的整体经营管理，在选角方面参与度不高。尤其是《歌剧魅影》这样的特殊又经典的剧目，在选角上，作者安德鲁·劳伊德·韦伯几乎有一票否决权。但像安德鲁·劳伊德·韦伯这样忙碌的大师，除了在选择重要主角时会提出意见后，其他角色基本都交由他信任的团队负责。而《歌剧魅影》这部音乐剧发展到现阶段，恐怕除了魅影的角色以外，如果蒂姆·罗德里格斯坚持，他所提议的任何角色人选都基本能得到通过。
这样一个合该众星拱月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樱桃巷剧院这种小地方？
“刚才的演出非常棒！”蒂姆·罗德里格斯说。
安吉丽娜解释：“蒂姆是我们的老朋友，他偶尔会回来看看。”樱桃巷剧院历史悠久，从这里走出去的演员成为百老汇明星的也大有人在。蒂姆·罗德里格斯正在其中比较念旧的人之一，只是一向低调。后来他成为国王剧院的剧团团长，要时不时走访各地挖掘有潜力的新人，而刚好这几年樱桃巷剧院名声鹊起，安吉丽娜的办公室就成了他偶尔光临的地方。说白了，就是有些存了挖角的心来的。
不过相比于其他剧院老板对百老汇剧院挖角人士的严防死守，安吉丽娜要开明得多。她和杰里奥都喜欢给新人新剧成长的机会，如果他们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他们不会阻止——事实上，也很难阻止。一般情况下，外百老汇想和百老汇抢演员，很难抢得过。与其闹得难看，不如愉快分手。有些演员还会良心发现，有所回馈呢！而且，剧院的演员受百老汇的青睐，也为剧院打响名声，招人更容易一些。
沃格特笑笑，不说话，好像还是不关他的事吧？
“事实上……”蒂姆·罗德里格斯是个非常直来直往的人，“佩斯顿先生，我很看中你的表演，想问一下你，有兴趣参加一个面试吗？”
＊＊＊＊＊＊
“哦，上帝！蒂姆·罗德里格斯亲自发出的魅影的三号后备演员的面试邀请，承诺演出季至少二十场的演出场数，签约开始3000美元的周薪！”马特双手捧着蒂姆·罗德里格斯的名片，像捧着一顶皇冠。他激动地跳来跳去，不停喃喃自语。
沃格特淡定地吃着自制的凯撒沙拉，不答腔。他觉得马特太大惊小怪了。魅影的三号后备演员面试很了不起吗？不说只是面试，还什么都不确定。樱桃巷剧院里还有个当了六年的魅影的三号后备演员弗兰克·威尔森呢！
他唱得比弗兰克·威尔森好，待遇也只是和他不相上下。有什么值得高兴呢？光是加入演员工会就至少要3058美元。一周的薪水立刻先泡汤。
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沃格特表示有点心塞。
戏剧就是这一点不好，来钱太慢。别看《歌剧魅影》这样的大型剧目积累了十来亿美元的全球票房好像很了不起，想想这部剧从1986年开始公演，至今已经演到第十八年，每年平均要上演超过两千场，均摊下来，一场的收入大概只有几万美元。即使是男女主角的周薪，一般也只有上万美元。作为一个新人替补，能拿到3000美元，已经是蒂姆·罗德里格斯给予的比较合理的价格。
“那是蒂姆·罗德里格斯！演出季至少二十场的演出场数！”马特看出沃格特的不以为然，忍不住强调再强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只要你表演得好，你很快会大红大紫！”说不定还能当上固定演出阵容的第一魅影。
毕竟布莱德·里特尔有名归有名，可是他已经演了十年！百老汇关于他退出这个角色的报道总是影影绰绰。
而沃格特无论演技和容貌都非常合适，虽然他的实际年龄只有十七岁，但他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九岁！这表示他完全可以为自己拿主意！
他这么年轻，说不定能创造出比布莱德里特尔更高的成就！
马特真的很激动！他认识的人很可能会创造出一则传奇，还是魅影这样的经典角色！
“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面试。”沃格特嘀咕。虽然经过和弗兰克·威尔森的比试，他的心结松动了不少，但他可没忘记当初他就是因为《歌剧魅影》被逼逃到美国。而且当初他可是斩钉截铁对他父亲吼过绝不当演员的。现在又去当了，总觉得很没面子……
沃格特愤愤地咬了一块西红柿。
“你说什么？”马特不敢置信问，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我说，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面试。”沃格特随意说。一抬头，发现马特的脸黑了。他的表情很扭曲，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这还用得着考虑吗？”不是应该立刻、马上做好面试的准备吗？
兔子奋起咬人是这个模样的吗？总觉得气势突然弱了下来，沃格特无辜眨眨眼：“因为……我是个职业模特？”他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理由。
“骗鬼去吧！”马特怒得想掀桌了！他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机会，别人却不当一会儿，善良的马特hold不住！很想揍人怎么办？
明知现在不是挑衅小动物的时候，但沃格特基因里的恶劣因子硬是冒出头。他很光棍耸耸肩：“that’sright！可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是呀是呀！他就是不去面试，马特又可以干什么？拿枪指着他的脑袋吗？
马特瞬间消音了。
沃格特自得地、慢悠悠地吃完他沙拉里的最后一块蔬菜。
马特纠结地看着他。这是个混球！
还是个可恶的连上帝都偏爱的混球！
连身材都那么得天独厚！从来没有看过他禁食，什么高热量高脂肪的都能塞入口，胃口又大又好，连啃菜都啃得津津有味，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令人妒忌！不像他，连喝口可乐都会发胖！
马特突然恶从胆边生，阴测测说：“你还欠我一个多月的食宿费……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沃格特：“……”
第十一章：第一轮面试
黛西·戴维斯是国王剧院的人事部职员，在剧院的招新季，专门负责为前来面试的人进行登记。
自从她工作开始，登记最多的就是面试《歌剧魅影》角色的演员，现在这部伟大的音乐剧的女主角克莉斯汀的固定扮演者玛尔尼·拉比就是她负责登记的。黛西还记得这个女孩在登记表上写着她对海鲜过敏——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小毛病，在黛西看来，不能吃海鲜，人生的乐趣将降低一半。作为补偿，这个女孩应该会大红大紫的。因为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总会为你开一扇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