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面无表情地说:“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才知道?当初你们才好上的时候?我是说你刚来巴黎那会儿、我还当剧院经理的时候。你来找埃里克,我助手看见你们的背影,便与我感慨最近绅士们总凑作对儿。”
道林:“……”可能是当年完全没有羞耻心所以注意不到吧……
凡尔纳安慰他:“别担心,你也不用太把自己当一回儿事。巴黎、伦敦到处都是轶闻,蜚语流言比瘟疫传播的还快,一阵一阵的,一下子就过去,你瞧,最近大家都在议论安徒生新出的游记讽刺狄更斯出轨堕落呢。”
道林:“……”
或许是为了避嫌,或许是不想荒废时间,也或许是投资的成功使得道林的财产愈发丰厚,可他现在已经不爱寻欢作乐,这么多钱能拿去干什么呢?道林想做点事业,可他擅长什么呢——拍照?这只能算是业余爱好。那做什么好呢?他索性更加关注起他的慈善事业,深居简出,更加用心地经营起孤儿院,捐助学校。
果然喜新厌旧的群众口中的话题风似的呼啦啦又去议论别的了,这些年值得聊的事可太多了,关注工业的可以说说克虏伯钢炮;关注科学的可以继续聊达尔文的进化论、麦克斯韦发现电磁波;关注医学的可以聊布洛卡发现了大脑语言中枢和沙可的神经学治疗;关注文学的有雨果的《悲惨世界》。或者,更无聊的,还可以评价下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两位文学大师莫名其妙的绝交事件。
反正道林·格雷什么的,也不是大不了的角色,并不值得人们过多的关注。且就算被说坏话,他也不气急败坏,时常给些举手之劳的帮助。
譬如前几日去银行办理业务,遇见一位从瑞典过来申请贷款创办工厂的叫做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年轻人,经理实在是在刁难他,道林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并推荐他去佩雷拉信贷银行试试,听说成功申请到了贷款,还给道林寄了一封感谢信。
“你好像特别喜欢科学家。”埃里克评价说。
“我是崇拜聪明人,大抵是因为我脑子太笨。”道林老实说,“总归推动科学有什么不好的呢。只是我生活的这几十年,科学叫我们的日子越来越方便了,我小时候只有蜡烛,现在则有煤油灯。这样多好,我还听说有科学家在发明用电来点灯和用机器自动算数的呢,听上去真不可思议,但这要是能实现该有多奇妙啊!”
日子惬意又悠长。
道林坐在敞亮的庭院里,鲜花的馨香在空气中浮动,午后浅柠檬色的阳光和煦温暖,他喝了一盏茶,靠在椅子上看报纸,不止怎的就睡了过去。
朦胧模糊的日光中,道林听见有孩子踏过碎石子铺成的小径小跑过来,扑倒自己身边,像是欢快可爱的小鸟,他们个顶个的好看,都有个白里透红的脸蛋,和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地拉他的衣角,喊着,“爷爷,爷爷。”
道林有点奇怪,但并不讨厌,他恍惚意识到这个自己似乎已经是老头子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满头银发,虽说已经老迈,可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笔挺的西装,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脊背笔直。
他上了一辆马车,孩子们也钻进去,围在他的身边,到了街上,他们下了车。
道林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你看那边那个老人家,我从没见过这样体面又有派头的老人家。连皱纹在他脸上也显得特别好看。”
道林不禁得意起来:看吧,就算我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人,身边围着一群花儿似的孩子们也十分得衬!
于是道林转过头去看是谁这般有眼光欣赏自己,却发现对方看得不是自己,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迎面走来的人,是两鬓斑白的埃里克,精神矍铄,目光迥然。
道林不禁气得憋气,打了个颤儿,然后醒了过来。
发现时埃里克在捏自己的鼻子。
埃里克看他醒了,就放开手,“起风了,不要在外面睡觉。”
道林揉揉鼻子,觉得埃里克真是太欺负人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