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抚摸着顾芩凨的头发,笑道:“要是能和你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顾芩凨抬头,把下巴搁在他的胸口,笑道:“你要是再不理试剑山庄,他们真要把你给废了,到时候你就要流落江湖,可就没心情和我逍遥自在了。”
毕方开怀的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他们,明天我就让他们回去,免得山庄空虚,被人窥视。”
看他说的没一点愧疚,顾芩凨伸手挠他痒,还笑话道:“你就是玩的忘了姓什么。”
毕方笑着躲开顾芩凨的偷袭,顾芩凨和他在床上打闹成一团,两人完全没了样子,你抓我咬,直到烛灯熄灭,帷幕放下。
这万籁俱静之时,唯有琴瑟之声悠扬四海。
明月映千山,山河共此时。
月下谢君诺独坐亭台,举杯邀约影成双。
谢君诺回头,轲戎向他走来。
“听闻世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轲戎客气道,“今日山庄内琐事太多,未能及时接待世子,是轲某怠慢了。”
“昨日还多谢轲峰主收留,才让文云不至于露宿野外,何有怠慢之意。”谢君诺谢礼道。
轲戎邀他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后,轲戎问道:“听弟子说世子还有一位朋友,不知是否还在宫内。”
“他今天早上已经离开。”谢君诺道:“听闻轲峰主今日与众位大侠前往仙人洞,没有人受伤吧。”
轲戎笑道:“有人失踪,也有人遭了不测,不过多数都平安返回天极峰。”
“竟然有人……果然仙人洞危险诡密,不愧是武林圣地。”谢君诺道:“只是不知是哪位少侠竟遭此不测。”
“巫教武堂堂主,还有我派的部分弟子。”轲戎叹息道。
谢君诺的手狠狠的捏紧,他挣扎了半响才缓过神来,故作冷静道:“听闻巫教中人武功高强,怎会遭此不测?”
轲戎喝下酒,“具体情况轲某也并不太清楚,只是顾少侠亲眼所见尧清坠下悬崖,涯下乃万丈深渊,无人可以幸免。”
谢君诺端起酒杯,却觉得自己手指在发抖,他放下酒杯,悠悠道:“原来如此,这位少侠果真是不幸。”
“唉,巫教欺压中原门派已久,彼此恐怕又有轩然大波……”
轲戎余下说的话,谢君诺已是记不太清,他只是挂念着尧清,心里很乱,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尧清必定活着,可那万丈深渊,尧清又如何能活下来?
浑浑噩噩的告别轲戎后,谢君诺独自回到房间。 轲戎说尧清已遭不测,谢君诺不信。 他与尧清性命相依,若尧清已死,他肯定可以感觉到,可现在他毫无感知。
可是若坠下万丈深渊,尧清又会去哪里?既然他活着,为何他不来寻他?谢君诺背靠着门,喃喃道:“尧清,你一定要回来。”
可他心里却是茫茫不知归处,他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空等尧清,他要前往寻找尧清。
天极九宫有门禁,半夜出不了山门,谢君诺这一夜只得坐在窗前无眠,待天朦胧亮时,他便出门独自一人前往落魂峰。
******
清晨,毕方和顾芩凨梳洗完毕就前往主殿。
轲戎已准备了满桌的酒肉招待,顾芩凨在谈笑之时将梅花箭递给轲戎,希望能给点线索,轲戎左右打量,摇头道:“这种暗器看似寻常,实际上江湖上用这种暗器的门派并不多,一时间我也想不起来,不如我派人描摹一幅图,让手下去查探,若有消息便飞鸽传书告知。”
顾芩凨一听轲戎如此上心,立刻答谢,“那就多谢轲峰主了。”
“哪里话,要不是你们,我这天极峰还不知道要被罗刹国给闹成什么样子。”轲戎皱眉道:“这个梵钰,不愧是罗刹的皇子,昨日趁我们前往落魂峰便将梵千雪挪走,看来一切早有预谋,可恨之极。”
“连梵千雪都着了道,以后遇到还是要小心为妙。”毕方道。
轲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一顿饭后,二人向轲戎告辞便一起下了山。
轲戎已命下人为他们在山下准备宝马,以便他们赶上抉衣一同前去无忧谷,所以到达镇上时,宝马已侯在客栈门口,毕方牵着马连夸轲戎心细,顾芩凨却是笑他话里带针。
武林大会结束后,白松镇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先前热热闹闹的景象不复存在,只剩那小桥流水,远山含黛天极峰美景依旧不变。
顾芩凨和毕方骑着马在石路上荡过一圈出城就上了官道,这一路太平至极,两人便是快马加鞭追赶抉衣,而在晋阳群外却是遇上暴雨,于是他们二人就近找到一处村庄借宿。
借宿的在户老夫妻家里,他们家年轻力壮的孩子在边关从军,已经有几年不曾回家,家里也不曾来客人,两位老人也怪可怜,见到顾芩凨和毕方时二老十分热情,毕方趁着二老煮饭时,去村外抓了几只野兔,老人家看了连夸毕方能干,顾芩凨和他们闲聊时才得知边关的战况较之以前更加激烈,现在到处都在征兵,在村子里已经很难看到壮丁,想他们这样年轻的男子大多都已经去了军营。
顾芩凨闻言安慰了几句,其实对于边关的安危顾芩凨心里也是有几分担忧,吃饭后,顾芩凨坐在茅草屋外,听着雨声滴滴,毕方站在他身后,吹着顾芩凨不知名的曲子,却是让顾芩凨心静如水。
天色渐暗,泥泞的道路上有人穿着蓑衣在雨水里艰难的行走,从队形上看,人不在少数,毕方收住曲子,拉起顾芩凨进屋。
“这匹死马,还不快走!”穿着黑衣的人抽着马匹吆喝道,一行人拖着马车在大雨里艰难行走,看到了村子后,马车里有人喊停车。
拉开布帘,于宴看雨未歇,对着马车里的其他三人说道:“不如我们今夜就在此地留宿。”
江柳淡淡的看了眼村子里的茅屋,钟英冷哼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钟堂主何出此言,于宴怎敢?”于宴笑道,一脸的奉承,钟英却是不拿正眼看他。
坐在最里边的谢君诺闭着眼假寐,不理会他们三人的对话。
江柳轻咳一声,道:“这路太难走,今夜就在这里歇息吧。”
说罢江柳转向谢君诺,道:“世子今日就要委屈一下了。”
谢君诺睁开眼睛,将他们三人都看了一眼,却还是一语不发。
一下马车,钟英就命令人把谢君诺和于宴的手脚给绑了,江柳道:“你太顽劣了。”
钟英笑道:“江大哥,你也不希望我们睡觉还要盯着这两人倒霉鬼吧。”
江柳思索了片刻,便道:“夜里还是松绑吧。”
“你就是假的菩萨,真的阎罗!”钟英哼哼道,说罢就冲到最前面敲门。
顾芩凨一惊,他们竟然敲了他们住处的门。
毕方把顾芩凨拉到身后,道:“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顾芩凨也觉得蹊跷,巫教和无忧谷虽然都在南疆一带,但是分坐东西两界,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返回巫教不该走这条东去的路。
钟英边敲门边吆喝,道:“到底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就直接住了。”
老翁撑着油纸伞从茅屋里出去,打开篱笆门,问道:“请问你们是要……”
“住店。”钟英拿着眼皮看人,漫不经心说道。
“这个,我们这儿没有店家。”老翁婉拒道,这茅草屋住下毕方和顾芩凨已经是有些拥挤,哪里还能容下他们这十几号人,加上这些人看起来蛮横彪悍,有些匪气,老翁更是不敢留人。
钟英冷笑,“不住店?那你留人做什么?”
老翁顺着钟英的视线看向自己茅屋边的草堆,那两匹马还在使劲的吃草,老翁解释道:“实在是屋子简陋,容不下各位大人。”
钟英还想咄咄逼人,江柳拦住,客气道:“今日实在雨大,我们不便赶路,不知这村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大户人家。”
老翁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道:“喏,那家有灯的看见没,那是我们族长的屋子,他家要大些,兴许有多的房间可以住人。”
江柳弯腰谢道:“方才是我们叨扰,小小谢意,不成敬意。”说罢江柳将银子递给老翁,老翁连连绕手,道:“这个我不能收,这雨这么大,你们还是赶紧的去问问吧。”
钟英把江柳手中的银子抢过来收到自己口袋,还愤愤不平道:“败家子!”说罢他转头就带着人往那族长家里去,江柳和老翁告别便追着钟英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顾芩凨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君诺了。”
“的确是他。”毕方道,说罢毕方皱眉,“这情蛊连心,他活着,那么你师弟他……”
顾芩凨走过雨幕看着谢君诺被人在大雨里推搡着向前,怅惘道:“尧清,他还活着。”
第三十章:相思错
钟英将谢君诺与于宴往房里一推,椅子一拉,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子盯着他们。
江柳进来时看他这幅样子,喊道:“钟英,你先出去,我有话问他们。”
“不行。”钟英不理会他的命令,冷冷的看着谢君诺,道:“今天说什么我也要让他们把知道的都给我吐出来。”
江柳当然知道钟英是个什么性子,他要是不听话,那十头牛来拉都拉不走,于是江柳只得走到谢君诺面前,道:“你与尧清一同去了罗刹,可为何如今只有你一人回到中原?尧清他人呢?”
谢君诺抬头看江柳,眼里一片清明,他知道江柳和尧清同属巫教,但是是敌是友还不明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都还不知道尧清已经回到中原,并且在落魂峰失踪,说与不说谢君诺踌躇着。
江柳见谢君诺不言不语,皱眉着看向于宴,道:“教主拍你跟随在他左右,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做的?”
于宴领罪,低下头道:“之前我是跟随在主人身边,上次钰鎏府出事后,主人就与我失去了联络,我知道这是我失职,我愿受罚。”
“受罚?要是尧堂主有什么闪失,十个你也不够抵他一个。”钟英阴冷的说道。
江柳拦住钟英,向于宴道:“教主十分挂念尧堂主,这次还专程飞鸽传书让我们务必带尧堂主回南疆,若是毫无线索,我们只能去罗刹一趟了。”
于宴眼里摇摆不定,钟英拔出剑,厉声道:“我看他们两个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厉害。”
江柳简直是拿钟英没办法,只得严肃的看他一眼,钟英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知道自己让江柳不高兴了,于是把剑收回去,哼道:“你就是优柔寡断。”
说罢,钟英拂袖而去。
江柳趁钟英离开,自己将他们二人的手脚松开,待接近谢君诺时才发现他的手臂有情蛊发作后的痕迹,江柳立刻抓起他的手,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谢君诺毫不隐瞒,坦白道:“尧清种下的。”
江柳放下谢君诺的手,面色极为不好,谢君诺看江柳变了脸色,不知觉后退一步。
于宴挡到江柳面前,求情道:“江堂主息怒,切莫伤他,主人现在与他生死同契。”
江柳把谢君诺上下打量了片刻,道:“这件事我必须要禀告教主,请他定夺。”
作为教主的男宠,虽说拥有一定的自由,教主也放纵尧清执掌钰鎏,但是情蛊一种,此生不移,若是动了真情,就是冒犯了教主。
“情蛊一事,他是为了救我,就算是定罪,责罚我一人足已。”谢君诺昂首挺胸,毫不为此羞愧。
江柳冷着脸,道:“你放心,教主自然会惩罚你。”说罢,江柳转身离开。
谢君诺泄气一般瘫坐到地上,于宴看了看谢君诺,轻叹一声便想要把他给扶起来,谢君诺与他无话可说,抚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毕方从窗外偷偷瞄了一眼屋内,江柳和钟英坐在桌边不知在说什么,钟英勃然大怒,江柳几乎要拉不住他。
顾芩凨稍稍把窗推开一些,听到了钟英破口大骂,“尧清怎么这么糊涂,居然把性命交付给这么一个无用之人,教主要是得知,定会大怒。”
江柳阴沉着脸,顾芩凨很少见到江柳有这种表情,他一向温文尔雅,此刻反倒是浑身都弥漫着杀气。
“不行,我去把那勾引人的货色杀了,免得教主看了生厌。”钟英说完就提剑起身。
江柳低喝道:“你胡闹什么?他们种下情蛊,生死同心,你杀他尧清也难逃一死。”
“那怎么办?难道放任他们背着教主私通。”钟英气呼呼的说着,冷哼道:“我早就知道会出岔子,尧清心高气傲,长年不在教主身边,没人盯着他,他就天翻地覆了。”
“你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是杀是寡,等禀告教主之后再定夺。”江柳说罢,喊来属下,飞鸽送上来后,江柳写下信笺放入竹筒。
“我们继续赶路去雾踪,教主不日也会前来与我们会和,到时候一切让他决定。”江柳起身轻咳一声,钟英关心道:“江大哥,你的内伤还没痊愈?”
“总归比不得你年轻,身体恢复是差些。”江柳叹道。
钟英背对着窗户,顾芩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他又说了什么,江柳侧过脸道:“别说了,我知道,回到南疆我自然会调理。”
钟英气的转身就离开了,留下江柳独自一人傻傻的坐在桌旁。
毕方道:“趁他们分开了,你去救人,我断后。”
“好。”顾芩凨点头,立刻向后面疾步而去。
“什么人!竟敢……”有人大喝一声。江柳闻言立刻起身向后屋赶去。
顾芩凨拉着谢君诺,把他护到了自己身后,对他说道:“你在我后面跟着,千万别走丢了。”
谢君诺虽然不认识顾芩凨,但是观他言行不像坏人,于是谢君诺紧跟在他身后。
踏雪寻梅迈开不过十丈,江柳便从后面追来,他的剑锋直刺顾芩凨的后背,顾芩凨察觉到身后有人来袭,手指一变换,将雨水凝结成冰抵抗江柳,江柳一见正面是顾芩凨,立刻侧身躲开冰刃。
雨水冲刷他们的身体,江柳执剑相对,道:“怎么会是你。”
尧清与雾踪结下血海深仇,顾芩凨却大动干戈要救走谢君诺,江柳猜不透他的意图。
“既然尧清已坠崖,你们又何必牵累无辜之人。”顾芩凨道。
“坠崖?”江柳皱眉,顾芩凨道:“江堂主或许还不知道,尧清已经跳下落魂峰,生死不定,谢世子也该还得自由之身。”
江柳轻笑,摇头道:“一入巫教,便是生做奴死做鬼,永无休止。”说罢,江柳举剑刺向顾芩凨。
江柳身后剑锋一荡,他立刻旋身抵抗,顾芩凨趁机把谢君诺带走,待江柳躲开毕方的偷袭时,回头顾芩凨已经逃的无踪影,而毕方也消失不见。
毕方追上顾芩凨后,同他商量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已将马牵到村外,于是趁江柳还未追来,他们不再拖延时间,即刻赶路离开了村庄。
钟英追出屋子时,屋外只剩江柳一人,他准备追上去,却被江柳拦住。
“不追让他们跑了不成?”钟英不服气道。
“不必,谢君诺留着只是累赘,他们留下了更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