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民风彪悍,也不知他是如何辗转期间的。
过去的点滴,两人并没坐下来仔细交谈过,只言片语的透露足以让戚湛的心密密麻麻的抽痛。
戚羽望着他那双幽深眸子里心疼,心里温暖如春,给了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
人总不至于一直活在过去,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戚湛用力回抱过去,搂着少年的腰肢,眼里闪过狠戾之色,血洗镇南王府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动静,曹德义犹豫了会才上前叫起。
身后站着两位身穿夜行衣身姿笔挺的大内暗探。
戚羽迎着细雨带着曹德义去了飞羽宫,开始忙碌的一天,戚湛听完两人的回话,低眉思索,究竟是什么东西,瞬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如坠冰窖,危在旦夕。
看不见的危险才让人最害怕。
经过千锤百炼精悍侍卫,自然不惧怕生死,只是如此诡谲的个感觉,并不是两人凭空想象出来,两人同其他交班的侍卫暗下交换过彼此感觉,皆觉得那处宅子藏着玄机。
戚湛沉默半晌,决定将人手抽回,暂且不去管那行踪可疑的两人。
毕竟两人只是在朝阳街那边摆了个摊子,分文不取给穷苦无依的老人弱童看病开方。
戚湛还不至于疑神疑鬼到不让人日行一善,积德助人。
善举当然值得赞扬。
至于两人目的为何,该摊牌的时候对方总会找上门来,急的是他们,又不是自己。
抬手让两人出去将暗中布置的人手调回来。
朝阳门的门口挂着白灯笼的府邸内,小青小白歪着扁平的三角脑袋疑惑的看着迫不及待溜之大吉的几人,主人吩咐过,不许吃那几人,那他们急着逃什么呢?
两蛇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移动着漂亮慑人的长长尾巴,两个缠绕在一起的青白灵蛇,晃悠悠好以整暇隐藏在暗处跟在几人身后。
正笑着给人抓药的男人怔愣了一下,看下皇城的方向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将手里包裹好的药方亲切交给面前满脸皱褶的老人。
老人满脸泪痕感激涕零的一再谢过,方才回去。
身旁带着面具的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城,久久不能回神。
男人走进几步压低声音道:“且宽心,你给小青小白看了无数次你亲手照自己样子临摹出来的画像,毕竟是一母同胞,这样貌自然不会相差到哪里去,小青小白早就深深印在脑海里,见到了定会蛇口留情的。”
白衣胜雪男子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怕小家伙将两条蛇给炖了熬汤补身体。”
“……”,不至于如此凶残吧。
离家出走的灵蛇们尚不知自家主子正为他们小命担忧。
第七十九章
戚羽觉得乾化帝特别的苦逼,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来的自在,朝堂上文臣武将良莠不齐,尸位素餐犹显不足,成日只知道搬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他添堵。
这不,飘了多日毛毛雨的天空难得放晴,戚湛顶着漫天星辰上早朝。
手搭在扶柄上,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为了东家长西家短争执来去,无非是高官纨绔子弟相互间的磕磕绊绊,勋贵家族的亲戚之间一些是非,见双方各持己见争辩个没完,戚湛本就没睡饱的脸色愈加冰冷,眼里掠过不烦躁,唧唧歪歪避而不谈国事,婆婆妈妈吵嘴倒是口若悬河,吐沫星直飞。
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等几位阁老身上扫过,他由衷的不信这幕后没几人联手操纵,在他血洗了魏权等人,这些人竟还如此执迷不悟,当他是先帝软趴趴的性格好糊弄呢。
文臣队伍里的乔子昭用夸大的袖子掩唇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每天贪早摸黑的上朝,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精心保养的水嫩嫩的肌肤都有几分粗糙了,乔子昭摸了摸光洁精致的下颌,心情很是不爽,心说,都是这群闲蛋疼的王八羔子害的老子以引为傲的吹弹可破的肌肤变成这样糟糕的,忽然越过众人出列声音陡然拔高,声如洪钟,朗声道:“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戚湛心里感慨,小舅舅真乃及时雨,一开口便将吵吵嚷嚷地杂音给盖了下去。
正吵的面红耳赤的众人微微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谁这么讨人嫌,竟横插一脚。
戚湛却不管这些,只装模作样拳抵唇边咳嗽了下,道:“准奏。”
器宇不凡的乔子昭弯腰先是愧疚一笑:“微臣昨儿去了一趟西山行宫探望太后,因事有匆忙,没来得急向陛下请奏,便私自自作主张邀请了神医云归先生陪着微臣一同过去,还望陛下微臣惦念太后凤体的份上,恕臣不敬之罪。”
戚湛莞尔一笑,表示无碍,帝都谁人不知乔子昭同太后姐弟情深,深受太后爱重,即使皇帝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搅太后清静,这任何人中自然不包括乔子昭这个亲弟弟。
戚湛身体略前倾,急切地问:“神医给太后诊断后,可有说太后陈年顽疾有没有法子可根除?”
朝堂上诸人无不侧耳倾听。
乔子昭怅然一叹道:“神医医术果真精湛无双,只将太后往年用过的案列拿出来翻上一翻,便将太后顽疾分断个精准无误。微臣见他医术了得,自有过人之处,便将他推荐给太后,事后太后在微臣面前将太医好一翻夸赞,特特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太后心情大悦,吩咐微臣将这好消息亲口转告于陛下,奈何微臣太过开心,一时忘记了。”
“……”,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简直是猪脑袋。
戚湛并未开口责备他,太后凤体有望痊愈,值得普天同庆,他大喜过望下一时将事情忘记,与这个惊天喜讯相比,不值一提。
群臣无不纷纷跪下以表祝贺。
戚湛笑着让众人起身,敲击着扶手大笑道:“这实乃天大喜事一桩,神医果非凡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众人见皇帝迫不及待起身,似急着出宫去一看究竟,事关太后凤体,身为人子的皇帝自是要尽孝去,这些人不敢继续胡搅蛮缠,纷纷识趣的闭嘴。
圣驾浩浩荡荡往西山行宫而去,午后流水般的赏赐送去了朝阳街一座高悬白灯笼的府邸。
朝阳街上热闹非常,隔着一条街的烟袋斜街此时却是狼烟动地,乌压压一群肌肉结实,五大三粗的粗狂汉子打着赤膊,流着大汗,正在彻夜赶工重建三笑堂。
十余天过去,已初见成效,整条街地基全部重新夯实,一车一车土木砖瓦马不停歇地从城外运送过来,路过的人无不赞叹三笑堂气派非常,资产雄厚,不可预估,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竟舍得买下绵延数十里整条街,放眼过去,实难找出超越三笑堂大手笔的存在。
无不好奇,重建后的三笑堂是何等恢弘壮观。
有人脸露不屑蔑笑,不过是卖酱菜的,如此血本砸下去,只怕没赚个钵满盆满,反而落得个人财两空的悲惨下场。
京城是好立足的地方吗?
侯爷勋贵总是皇族满地跑,龙蛇混杂,地头蛇黑道白道,哪个是好相与的,想在京师稳稳当当做生意赚钱,那叫一个难。
有人辩驳道,三笑堂背景不简单,即将走马上任的九门提督是三笑堂真正的主人,放眼京城,比姚传奇更加炙手可热的人一个手也数的出来,说是简在帝心也不为过,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找茬。
驻足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冷笑连连,不过是从云贵过来的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罢了。一时得意又如何?魏权因何出事,还不是他惹出来的祸;承恩侯公子因何被人插瞎双眼,追根究底,与三笑堂拖不了干系;京兆尹、京畿大营统领又为何家破人亡。这桩桩件件,哪件与三笑堂没有关系,得罪如此多的家族,还敢妄想在京城站稳脚跟,简直是做梦。
树大招风,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妄议。
有人附和道:“这条街邪气的,又是命案,又是火灾的,端的是不吉利,谁敢在这里买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来什么厄运加身呢。”
“……”,众人一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烟袋斜街最近就没消停过。
纷纷作鸟兽散。
三笑堂掌柜站在尘土飞扬的烟袋斜街上,抿唇看了一眼四散的人群,无视这些人临走之时投过来同情的目光,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人高马大的汉子继续动土开工。
心下腹诽,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谁告诉你们,三笑堂只是个卖酱菜的。
摇了摇头,讥笑流言散播的没水平。
三笑堂受百姓冷落,神医所在众人趋之若鹜,如今京师谁人的名声最响,当然是深受太后陛下赞不绝口的神医云归神医。
贵人看病需要十万诊金,孤儿寡母鳏寡老人,上门看病不仅分文不取,还给开药方抓药,承诺负责到病痛消除。
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奔走相告,神医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
神医名声大噪,前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长龙般的队伍能排出几条街去,巡逻至此的官兵眉头紧锁,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唯恐有人乘机闹事,领头的立即增派人手前来维持治安。
有些心思女干猾的人见这里有利可图,乔装打扮成嘴眼歪斜断手断脚的可怜残疾人,想骗取神医的药方、药材倒手专卖,从中谋取暴利。
却没想被旁边抓药的男人给一眼识破,抬头微微一笑,身后走出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直接将来暴揍一顿,捆起来随手扔给一旁维持秩序的官兵。
侍卫们咧嘴一笑,活腻歪了,敢来我家王上国师面前班门弄斧,脑袋长草了吧,想钱想疯了。
正坐在京兆衙门里双手托腮发呆的乔子昭听到手下回禀,漂亮的眼皮子一掀,无几分力气说道:“多派些人手过去维持秩序,碰到不长眼睛,统统捆过来关进大牢。”
待人走后,乔子昭唉声叹气,暗暗咒骂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外甥,老子累死累活的给你解围,你却送了个炸雷给老子。
一想到帝王透露的口风,说是不日便宣旨让各地藩王有爵位的公侯们前来京城恭贺太后千秋之喜。
太后千秋在桂花飘香的季节,如今已是四月,短短四个月不到,眨眼即过。乔子昭长吁短叹,哎哟,坑死个舅舅了。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临床对月长叹一番,第二天顶着个黑黑眼圈去上朝。
下朝后,被惊了一跳的戚湛忙将人叫进乾清宫,甚为关心的问他眼睛怎么一回事。
殿内没有外人,乔子昭也不同他客气,面对他的关心,丝毫不给他脸色,摆出一张冷脸,冷嘲热讽道:“哪个要你管。”
屁股一撅,转身便甩袖子走了。
戚湛冲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矫情又别扭的小舅舅。
照此情形来看淮南王对他影响力还不小,乍一听消息,竟失眠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将这事拿出来与戚羽一同分析,戚羽抱着他的腰,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半阖着眼睛:“哎哟,我竟不知小舅舅同淮南王有一腿。”
戚湛亲昵的捏了捏他鼻头,口气甚是宠溺:“你呀,口没遮拦惯了的,说话怎么这般粗俗。舅舅同淮南王的关系太过复杂了,里面纠葛太多,即便是我,与舅舅向来亲厚,他也不愿意同我多提。”
戚羽将脑袋拱他怀里,不以为然哼道:“管他复杂不复杂,单看小舅舅听见这事连个觉都睡不好,便知两人有一腿。既然舅舅喜欢淮南王,便将人扣在京里,送到舅舅床上,多么简单省事的事儿,值得费什么神。”
“……”,解决问题,怎么总是如此简单粗暴,喊打喊杀的。
那可是镇守一方百年世袭传承的淮南王,又不是大街上随手可以碾压的路人。
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越是简单血腥粗暴的手段,反而更能震的住牛鬼蛇神。
蹙眉陷入沉思,手掌却无意识的到处乱摸,触手滑不溜丢的。
戚羽挑眉:“你还有完没完,不是说好完事了么。”
“……”。
原本没这打算的人,被他啐了一口,兴致反而高涨了。
化身为草原狼,扑向猎物。
又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第八十章
乔子昭先一步群臣知晓各地藩王国公侯爵等人不日便要从各自地盘起程进京,一则进京朝贺觐见帝王,二则恭贺太后千秋之喜,当场便黑了脸,顿时恨不得掐死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外甥,当然外甥贵为帝王,他没那个胆量犯上,再者他同外甥关系向来亲厚,从情感上是也是颇为不舍的,忍无可忍,只得暗下抱怨几句,发发牢骚,日子还是要往前过下去。
天天黑着张玉面上朝,好似别人欠了他八百万黄金一样,看人都是挑眼角,全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乔子昭身份尊贵,又逢太后千秋,倒是没哪个人没眼色的当着他的面拿腔拿掉找晦气,背后里闲话却没少说。
至于那些酸话怨言,有没有传到乔子昭耳中,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在事情成定局前,他整个人一直阴阳怪气的很。
没过几日,戚湛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宣布了这件事情,群臣震惊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乾化帝登基将满三载,于公于私,那些远在千里迢迢之外的藩王国公侯爵等镇守一方的重臣也该来一睹天子威严。
甚至周边依附在大隆朝的附属小国亦得进京朝贺,以表示对大隆朝的尊重。
恰逢太后千秋,又是乾化帝君临天下后第一次如此隆重举办盛大喜事,可想而知到太后千秋那日,该是何等盛况。
朝臣哗然一下,纷纷跪地山呼万岁,马屁如潮,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即将八方朝贺之际,自然没人没长脑子的再同帝王较劲,事前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哪里会有闲的蛋疼的功夫,一时之间,朝堂上下,纷纷忙得不可开交。
京师上上下下也变得热闹起来。
当天晚膳的时候,戚湛感慨万分:“托母后千秋之喜,我难得清静了几日。
旁边的少年正将脑袋埋着大碗里喝汤,忙里偷闲笑道:“那就多办几次,年尾皇后千秋、明年正月你万寿节,多的是你偷闲的功夫。”
“慢点喝,别呛着了。”戚湛将汤碗往旁边稍微移开,拿帕子擦干净他嘴角的残汁,笑道:“哪里有说的那么轻巧,操办一次下来,银子就跟流水往外淌一样。一来各地藩王公侯一窝蜂的聚集京师,势必要将帝都本就浑浊的水搅的更乱。二来,外邦来朝,这嘴上说是纳贡,临走的时候朝廷赏赐下去财物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三来,得防备宵小趁机在京师闹事,还得警戒蛮夷乘朝廷举办盛大喜事,进犯边关。”
金尊玉贵、高官显赫,番邦使团扎推京城,首当其冲治安这一块就得让人操碎了心。
谁知有没有他国的探子乔装混了进来,必须要比平时更加小心十分。
戚羽挑眉大笑:“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
戚湛讪讪摸了摸鼻头,颇有些无地自容。
堂堂一国之君穷到这个份上,还真够让人无语的。
事事得精打细算着过日子,恨不得一枚铜钱当两瓣儿儿使。
戚羽哈哈大笑一身,跨到他腿上去,在他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声音响亮的让侍候在一旁的宫人脸红,脑袋深深埋下去,非礼勿视。
“大爷我家资颇丰,你无须太过担心这钱财方面,只要你从了大爷我,这一切都是你的。番邦治安暗探什么的,只要你拳头够硬,哪个敢不要命的凑过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拳头大一切都能解决。你偏温水煮青蛙,慢吞吞和这些人干熬着。”戚羽不以为然道。
如今京师完全掌控在帝王手中,等那些人扎堆进京师,能不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还不是帝王一句话。
说是文中捉鳖丝毫不夸张。
戚羽能想到的,乾化帝自然在心中过了无数遍,淡淡一笑,将人抱了起来,挑起嘴角坏笑,低声道:“今晚我来伺候你就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