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拉起白雯突围,突然看见白雯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样子。他笑了笑,松了口气,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现在,他要想想如何自然地离开这里。他们在徐别非门的家门口待了那么久,已经引起暗地里那些人的注意了。
“你觉得我应该强迫他接受已经遗失的记忆吗?”白雯抬头问他,睫毛已经沾湿了。
唐心里一动,一边想着“小绵羊应该不会生气吧”,一边把人抱进怀里吻住。
正在伤痛的白雯彻底傻眼了。
悄悄逼近的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住了。
唐一路吻到白雯的耳后,痒痒的感觉一传来,白雯一个激灵开始反抗。只是稍稍挣扎两下,就犹如沉浸情欲般瘫软在唐的怀里。他已经羞红了脸,却不敢乱动,只因为刚刚有人在告诉他——
“追我们的人来了,乖乖陪我演场戏。”
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路上,白雯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多么惊世骇俗。担忧被染识破的同时,还要忍受着唐的大胆动作,先前伤感如诀别的氛围一下变得滑稽起来。
“啊!”
唐的动作被一声错愕打断,他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男人。像是护住宝贝似的将白雯的头埋在怀里,又恶狠狠地瞪了眼依旧惊讶的男人。“看什么看,你没男朋友吗?”
徐别非哑然,我该有男朋友吗?
不过经过他一提醒,徐别非的眼神不自觉探向他搂在怀里的人。呵,护得真严实。不过,那人显然是不愿意,不停地挣扎起来。看男人满凶煞的样子,实在是不像好人。
唐压制住他的挣扎,朝徐别非举了举拳头,硬是搂着一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就惊慌失措的白雯离开。
徐别非一直目送着他们走到转角,然后,他看见男人松开怀里的人,那人匆匆回头一瞥,就好象看进自己的眼里。
一离开包围,唐就将白雯塞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来的新车里。离合器一踩,飙了出去。
过了许久,唐才语气悠闲地说:“总算见到一面了。”
白雯瞪他一眼,这种方式他宁愿不要。他面色泛红,犹自理着气息,还没从方才一连串的紧急事件中平复。
“现在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那就随便走走吧。”唐说着一个急转弯,叉到另一条路上。
他能有什么打算呢?
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已经被粉碎得一块都不剩,唯一留恋的阿非也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已经了解未来的不定,什么计划、目标、梦想之类的东西他不想再去思考。
阿非的话,他不用担心。当初的悲戚沉寂下来,他不可否认,这样对徐别非是好的。自己不能也不想再把他推进困境里。
至于那个人,有恨,有痛,有愤,但这些之前还有恩。
不欠了,什么都不欠了!
这样报恩的代价太大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扭头看见窗外的风景。这条毫无个性可言的高速公路上外,是一片片飞速而过的田野。
公路贯通南北,前路漫漫不定,下一站在哪儿?
——上篇?白公馆?完——
中篇:在路上
第三十三章
五月,花与蜜的季节。
环城公路边的花槽里也更换了一轮新花。
以情调高出一筹的SAE酒吧自然不甘落后早在五月的风吹来前夕从云南空购了新鲜的花枝。店长是个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中年女人,喜爱管弦,长于花艺。这店中一号号桌上摆置的精美花景就是出于她的手笔。
如果认为这样的女人该是温婉而高贵的,那就错了。毕竟在这社会浸透了二十几年,做的还是酒吧这样的生意,没有几分气魄是压不住台面的。
此时,清晨,还远不到开门营业的时候。女老板歌枝已经起床,有一件算不上麻烦但毕竟要占用她时间的小事需要处理一下。
店里的职员休息室里躺了一个年轻人,开门的动静没有惊醒他。他翻了个身露出被沙发纹路烙出印子的半张脸,眼睛还是闭着得,但颤抖的睫毛显示他睡得并不安慰。
“醒醒。”歌枝拍拍对方暴露出来的半边脸,毫无同情心地把睡梦中的孩子的叫醒了。“叫小文是吧?”
白雯揉了揉眼睛,看见面前的陌生女人。“你是谁?”
歌枝突然伸手惩罚似的捏住对方本就没几两肉的脸往外拉扯,“卸了装就认不出我了?”
白雯在提醒下才模糊想起昨夜唐老大带着他进了一家店,看到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不过,现在这张脸比之前夜红灯酒香中要清爽多了,但仍可以从眼角没有遮掩的细纹里看出这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
“啊,是老板。”白雯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又问:“老大呢?”
歌枝暧昧地笑了笑,指指上方,“还在楼上睡呢。他不在的时候,你就归我管了。”
啊?
白雯还未消化她的意思,就被女人一把拉离了长款沙发。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手下的服务生。”
服务生?
“不愿意?”歌枝挑着眉的样子妩媚又锐利,“现在连你老大也被我包养了,你还不愿意?”
包养?
白雯咽了口口水,那是什么意思?他理解错了吧。
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唐的话:我们该去挣点生活费了!
“听话点,我要教你些规矩了。”
老板严肃的态度让他紧张了一把,然而,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一些接客送客的练习。白雯很是乖巧,很快就熟悉了业务。
“你怎么就跟了他呢?”歌枝看似不解,“这么乖一小孩,我是不忍心欺负。但唐就不同了,他是个大坏人哦。”
白雯尴尬地笑笑,他已经看见唐靠在楼梯的扶手边朝着他们笑。
“歌老板,我听见了。”唐出声表明了自己的存在。
歌枝回头笑道:“你有意见吗。光凭你脸上的疤,除了了我还有哪个女人敢包下你?”
唐妥协似的摊摊手,走到白雯面前。他上半身还是是赤裸的,脏兮兮的一套衣服已经被看不过去的歌枝一扔了事。反正被人包养着,唐也就随她去了。
最尴尬的还是白雯,成年男子的躯体对他到底还是有压迫力的。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唐打量着他的眼神。
“还不错。”对于身着黑色小礼服的白雯,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歌枝说:“也给我来一套。”
歌枝摇摇头,搭上他厚实的肩头,“就你那张脸,算了吧,我还要做生意。你就安安分分让我一个人高兴就好,当然,适当的时候你的拳头我也是借用的。”
“真是个女干诈的商人……”剩下的话被歌枝堵在了唇间。
白雯的脸彻底红了,低着的头开始发酸,但上方传来的湿漉水声还没有停止。
终于在进一步之前,歌枝先喘了口气将白雯打发走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唐叹口气,“你才是真正的坏人,欺负人就那么有意思?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歌枝娇笑着说:“十六岁很小吗?你十六岁就上了我的床,如今二十了,真是越来越好了。”
唐一把搂住女人柔软的腰枝,“你可是四十了。”
女人也不介意被人道破年龄,摸上对方的胸膛,“可我就喜欢吃嫩草。”
华灯初上,这闹市又是一片灯红酒绿,弥漫着浮华的麝香。
白雯站在吧台边,看着迎来送往的人群,突然发现那点点训练并不助于适应这里的环境。
“怎么傻站着?”唐就坐在他旁边,手里举着一杯酒。“不习惯?”
未等白雯回答,歌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文,你去招待19号桌。”
白雯望了眼那边的角落,吸了口气,拿起托盘走了过去。
“你故意的。”唐对歌枝说。
“是又怎么样。”歌枝挑起唐的下巴,“这段时间内,你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
“吃醋了?”
歌枝笑而不答。
“没必要。”
“我担心的不是你,而是他”歌枝看了眼白雯的方向,“小孩很漂亮,性子也柔,是那类人吧。这我见多了,他们很容易被你这种男人吸引。”她摸上唐的伤疤,“何况,小孩并不讨厌你吧。我是为他好。”
“你多虑了。”
歌枝笑笑,吻住男人的唇。对方立刻反客为主,在吧台边掀起一阵香艳狂潮。
白雯转身看向叫好声连连传来的喧哗之地。
浮光中,男人与女人的互动那么不真实,似乎是另一个世界才有的风景。
第三十四章
我属于哪里?
白雯张开手掌伸向天花板中心的节能灯,柔和的灯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投射下来,有点而刺目。视网膜在光线的直接刺激下产生了色彩斑斓的幻影,好象空气被涂上了诡异的色彩。色彩诡异的光斑浮浮沉沉,让人有一种飘忽在空中的错觉。
和那时的感觉一样。
酒吧的热闹,他是融入不了的。
就像站在韶光之外,远远看着人间的繁华,羡慕又无法靠近。
莽撞而冲动地跟着唐逃走真的是对的吗?
但是,那天夜里唐似乎温柔的眼,关怀似的声音:那么,要跟我走吗?
就这样一句询问的话,为他面前黑暗的死路重新开辟出一条岔道。未必光明,却也是一条生路。他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现在说后悔也太可笑了。
一时间脑海里茫茫一片,他对自己催眠般说:
睡吧,睡吧……
白雯现在寄住在酒吧的客房里,最便宜的单人间。而唐则光明正大地入主老板的顶层住宅,对于牛郎这样的评价,他只是摸摸自己半毁的脸说:“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当上牛郎。”
在SAE的日子,白天很清闲,白雯就待在房间里,与他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都很少见到他。一入夜就忙了起来,他口才不好,看见陌生人就紧张,只能干干端茶送酒的跑腿活儿。有时托盘的份量太重,歌枝都不敢让他的细胳膊碰。
客人都很好,对他这样不懂看脸色的小孩也没过多挑剔。偶尔遇见几个难缠的,不用他开口,要么是歌枝翩翩而至轻松解围,就是唐那张脸冷冷一笑立刻搞定。
总之,很轻松。轻到没有了重量,反而不真实起来。
“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了?”歌枝问唐。
“这个嘛……”唐挠挠脸,“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怎么回事?”歌枝追问。
唐推开她贴近的脸,站起身,笑道:“这是我们年轻人的秘密。”
“切,死小鬼。”
看他恍惚的样子,游魂似的。唐一把拐走了正当值的白雯,当然是在歌枝的默许下。
“精神不好?”唐往身后的洗手池一靠,问。
白雯看了看四周,即使装潢得再精致也改变不了这里是洗手间的事实,他打算在这种地方谈话?
“别走神了。”唐点了根烟,瞥着他说。
白雯脚尖磨着大理石地面,半天才抬起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关系奇妙的男人。
对方轻轻吐了口烟,“有什么想说的快说,你以为我喜欢当别人的垃圾桶。”
“垃圾桶?”这样的比喻让白雯觉得很新奇。
唐难得等他领会这个比喻的精妙之处,不耐地说:“管你在烦恼什么,倒出来之后就不要去想了,给我好好干活,我可不想养你。”
白雯诧异地看着男人,怎么觉得他像是在开解自己呢。
“你那什么眼神?”男人终于恼怒了,“你没机会了。”宣布这个结果后,男人迈着步子就要离开。
白雯后知后觉地笑了,“老大,谢谢你。”
男人离开的背景一愣,转头道:“当小弟的都要孝敬老大的,所以,给我努力挣钱。有钱人闲着没事喜欢忧郁,我们现在是穷人,明白?”
白雯想了想,吐了口浊气,“我想我知道了。”
男人才拽拽地离开了。
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烟味,白雯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利落的飘逸着略长发稍的短发,这是唐老大的手艺。合身的黑色礼服,这是歌老板加工后的结果。若单看外表,他就是是一个清爽的小男生。
白雯捏了捏,似乎要揉去脸上与这青春形象不符的恍惚与忧愁。
怎么会觉得不真实呢?
这发……
这衣服……
老大和歌老板……
这个自己……
都是正在发生的真实啊。
也许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认可这个想要新生的自己,而唐恰恰察觉了他的想法,于是拉了他一把。
他虽然绝望过,但他还是想活下去。尤其在好不容易逃出白公馆后,在这样新奇的新世界里,他不甘心就这样带着痛苦的记忆离开。
白雯想哭,却勉强笑了笑,笑得很难看。之后,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这不是软弱,而是在经历千般后绝路逢生的惊喜,是破釜沉舟后希望重燃的感动。
而新生活的目标,白雯定位于挣钱——这样世俗又现实的事。
“没想到你还会哄小孩。”激情之后,歌枝仍然攀着男人的胸膛不肯下来,“你只比他大四岁吧。”
“你和小孩做这种事?”唐反问。
“小孩也分好多种。”歌枝笑,“你是用来做这种事的,他嘛,是用来当弟弟疼的。”
唐冷哼一声。
“别不承认,只有小孩才会起‘唐’这种可爱的名字。你以为我不懂?全世界都明白,只有你一个人在洋洋得意。”
唐羞恼地推开她。
“沉不住气了?还是小文的老大呢,你呀,也只有骗骗那些单纯的孩子了。在我面前就别装成熟了……”歌枝挨过去,吻上,“不过,我还就喜欢你这个德性……”
唐却想到一年前那个晚上,自己得意地向那个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理想时,对方是不是也在心底嘲笑自己呢?
如果是,那还真是让人气愤啊。
看我像个傻瓜般沾沾自喜却不点破。
唐愤懑地翻身压住挑逗着他的女人。
白文霆,你还真是惹人讨厌。
第三十五章
只要是酒吧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总免不了出现一些争执,或刻意,或存心。
歌枝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后台,能开这样一家酒吧还是要靠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路子,但那些经验都是应付大事件用的。
对于一些小小混的人物,歌枝还是秉持简而易操作的弹簧理论。这种人就像沾上衣服的一块烂泥,姑息不得,要让对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惹错人了。这时候,把唐往身前一放就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有时候就有些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很没眼色。歌枝就觉得比较麻烦了,她只好对唐以及一群打手性质的门童说:“劳烦各位了。”
接下来解决问题的场地转移到后巷,生意还是要做的,现在装潢费也不便宜。
其实唐一个也能解决了,但其他人也起到非常必要的作用——虚张声势!
歌老板从一群凶神恶煞的保卫下款款而来,对着小年轻就是一番意味深长的教育。
“看见这些人没有?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吧?”
还能是什么人,不过是长了一副死神样的绝对安分的老百姓。但被问的人自然是摸不清这些人的底细,在被唐单枪匹马搞定后,再由歌老板一问,很自然就想到道上那点故事。于是吞了口口水,心里不甘的同时也生出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