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极是。”低眉垂首的飞兼心头掠过寒意,己燃泽口中己熔川显然成了诱饵。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为着己熔川的安危,他顶着背叛主人的罪名甘愿赌这一把。
接下来的几日,展沿白天和满果他们修剪长夜木晚上去找时与。把从时与那儿获得的有关绊和言灵师的知识认认真真整理到本子上。
正常情况下绊只能承担言灵师由于诅咒所造成的反噬,己熔川和展沿的关系明显不止如此。更为特别的是己熔川的身体恢复力远超众人,就展沿所见还可以变幻形态。
展沿趁己熔川不在缩桌子下面专心写写画画,把装宝贝的木匣塞到墙壁缝里用带着植物根系的土盖住,任谁大眼一扫都只瞧见朵生动活泼的小野花,不会觉得下面藏了东西。
他寻思想办法换个房门,这些天在外总觉得有人暗中窥视,还有突然热情起来的巫舟,一有机会就寸步不离的粘着自己。
“我明明不是小肥羊,为毛身边跟了不少大尾巴狼。”
藏好东西后展沿忍不住抱怨两句,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展沿一听就知道是谁,奇怪满果这些天怎么如此有礼貌,进门前总是千呼万唤的反复确认,这回也是。
“我进来了,准备好了吗,我这就进来了……”
展沿猛的把门拉开,双手抱臂挑眉看着鬼机灵的满果。没想到满果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姚木果和巫舟。
第十七章:雩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展沿把人请进屋,唯独挡住巫舟。但巫舟左躲右闪硬是挤进门里。满果帮着展沿把巫舟往外推,边推边说,“快走快走。”
“好好好我走我走。”巫舟说着走到门口。展沿刚松口气,巫舟转身快步窜回房间,一屁股坐床沿上翘起了二郎腿。四处打量着说,“地方不错啊。我那儿到处跑风漏气,哑巴你收留我吧。”
展沿白眼一翻,懒得继续跟巫舟扯皮。请姚木果坐下,殷勤的拿吃拿喝。
姚木果整理好裙子又捋捋头发,半晌才开口说,“绕弯子我也不会,找你帮个忙。舞师说巫女的舞能悦人后方能悦神,我想请你们看看我跳的舞跟她们比起来差在哪里。”
展沿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求雨仪式上跳舞的事。他这些天听说山外面久旱不雨,几处森林频频失火,很多人遭了灾。什么样的舞蹈能求来老天下雨展沿非常好奇,姚木果的提议展沿自然求之不得。
“哑巴的东西你别乱看。”
听见满果的声音展沿往后瞧,小心肝顿时悬在嗓子眼里。巫舟趁展沿没注意溜到墙角的木桌前,正弯腰往展沿藏了宝贝的桌子底下看。满果挤到巫舟跟前左蹦右跳,千方百计的阻挡。
“哑巴你快来,这个坏蛋……”
展沿嗖的窜过去坐到桌子上,双手往后一撑两条腿往前乱蹬。巫舟躲闪不及被踢了满身鞋印子。
“等……别踢,我看石头缝里那朵花挺好看,没别的意思。不让看就不看,有话好好说。”巫舟嘴上这么说,却厚脸皮的不肯往后退半步。
这时己熔川从外面进来,难得看见展沿气急败坏的对人发火。走过去用肩膀把巫舟挡开,“够了。”
巫舟不以为然的后退两步,突然凑近己熔川深深闻了一口,“上次就想问你,知不知道一种叫夜华的星星。坠落后长日莹白闪光,气味芳香,百年难遇。书上有入药治人的记载,若非有强韧的肉体极易造成猝死,但一旦相合就是另一番不可测的光景。我在别处见过夜华极小的碎片,你身上的气味跟那些碎片一模一样。”
“是么。”己熔川淡淡的答道,把展沿惊讶中张大的嘴巴合上。
展沿面色紧张,心想巫舟肯定别有来头。当时连肆师老头都没记起星星的名字,巫舟却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几人打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谜,姚木果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步走到几人跟前手往木桌上重重一拍。
“帮不帮忙直说,都什么些乱七八糟的。麻利的,想看跳舞现在就跟我来。”姚木果上下打量巫舟一番,“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懂的不少,就你了,走。”姚木果说着抓住巫舟的衣襟往门口扯。
“别急,我的鞋。”巫舟挣不开力气极大的姚木果,不情不愿的被拖出房间。
展沿长舒口气把满果从桌子下面拽出来,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和己熔川一起随姚木果出了九凰山顶,热辣辣的太阳光下展沿很快出了一脑门子汗。展沿拉起己熔川的手护住自己的头顶,己熔川瞥了他一眼,随他折腾。
这时满果从后面紧赶慢赶的追上来,附到展沿耳朵边小声说,“照你说的都弄好了。答应我的事一定要算数。”
展沿的大拳头跟满果的小拳头碰两下,俩人心照不宣的嘿嘿一笑各呲出一口白牙。
展沿最初醒来的地方在先巫院一侧靠近悬崖的地方,而位于山头另一侧高台上的祭坛他还没有去过。离近了看,通体朱红的祭坛边沿刻有繁复的花瓣形卷云纹,祭台中央留着木柴燃烧后的灰烬。
“哇。”到达最靠近祭坛的平台上时满果突然惊叹一声。几位巫女站在祭坛一侧,姿容姣好,细腰肥臀,丰腴可爱。她们看见姚木果后挑衅般的翩然起舞,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你们在这儿看,我一会儿就回来。”姚木果说着奔上祭坛。
相交之下舞姿优劣的确十分明显,并不是技艺的问题,而在于性情。
“难怪我果姐会吃亏,”满果说着用力啃了一口桃子。坐在树荫里的展沿撩起袖子极为风骚的甩了甩,自己被自己逗乐,笑个不停。
“对,你刚才这一甩就比她跳的好。”巫舟贼兮兮的把脑袋从展沿身后伸过来,“愉神讲究一个‘媚’,而她跳舞就像打架,过于英姿勃发。索性你打扮一番替她得了。”
不胜其烦的展沿毫不留情拍开巫舟的脸,此时他并未在意巫舟的话,却在几天后站上祭坛时彻底傻了眼。
用以求雨的盛大雩祀举行的当晚,负责祭祀琐事的肆师老头给展沿分配的活原本是点燃祭坛周围的灯笼。点灯一事实在轻松,于是在众人紧张忙碌时展沿东看西瞧乐哉哉的到处瞎逛。
正当展沿好奇的摸着祭台上一圈一圈浅浅的沟槽时,身后突然有人用扇柄敲了展沿的脑袋。
“那是血槽。”时与从祭坛北侧看台上走下来,火光掩映中气色看上去很好。
展沿围着时与左看右看总觉得哪儿不对,凑到时与跟前小声说,“你怎么胖了。”
时与翻了个白眼,故意冷笑着说,“这倒要问你了,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展沿眨巴着眼睛狡黠的说,“啊呀,我想起谁说的喝酒伤身啊,我看你是浮肿了咔咔咔咔。”说着眼疾手快的从时与手中抢过扇子,大大咧咧扇着风。突然想起件事问时与道,“你知不知道巫女她们人在哪儿。”
“用力求我……”时与半扬起下巴瞥了展沿一眼。
时与话没说完展沿就作了个大揖,学着时与贴身侍女的口气说,“求求你了时与大人,你不告诉我的话,燃大人他……”
“打住,难得清静一会儿。跟我走吧,刚才来时看见了。”
巫女们在高台后面临时搭起的帐子里忙乱的作仪式前的准备工作。离的老远展沿就闻到了浓烈的香草气味,身后的时与已经早一步离开。
展沿仗着自己个子不高,解开发髻弄散头发装模作样的混进帐子里去找姚木果。进去前他没瞧见,打扮好的姚木果正在帐子后面的台阶上系脚踝上的铃铛。
当展沿被叽叽喳喳的一片人声吵的头晕眼花时,一个姑娘慌慌张张的与展沿擦肩而过奔出帐外。
“你干什么去,刚才老师说今天吉时提前了。”
“我的钗子不见了,我出去找找马上就回来。”
姑娘跑走没多久,人堆里漫无目的寻找的展沿突然被抓住胳膊。展沿回头看见一个穿轻纱白裙的中年女人。
“你的妆容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衣服呢。快跟我来,时间来不及了。”说着把展沿往帐子另一头带。
展沿来不及说明,稀里糊涂的被拽走了。
第十八章:热
随吉时的钟声响起,山顶人声尽褪,祭坛中央巨大火树熊熊燃烧。鼓师手持重槌敲击悬鼓,于群山中回响的鼓声隆隆有如雷鸣。二十位巫女身披江离辟芷跪坐于篝火前,面向南方广阔的天幕垂首吟唱。
“吉日兮辰良,表独立兮山之上;盍将把兮琼芳,奠桂酒兮椒浆;火摇落兮夜之华,五音纷兮降九凰……”
看台外围的时与放下手中寡淡无味的酒,看了一眼天色。夜空晴朗无云,今夜兴是仍不会落雨。
吟诵进入尾声时祭坛四周的灯盏渐次点燃,时与这才记起今晚点灯的是“哑巴”。他四处打量没有寻到“哑巴”的身影,倒是不远处的执火者吸引住他的视线。对方手持火把穿黑色斗篷,挺拔的身姿于一众巫者中很是引人侧目,背影跟己燃泽有几分相似。
就在时与出神远望的功夫篝火变暗,放缓的鼓点与编钟音律相合,摇铃声点缀其中。身披轻纱着红裙手握香茅的巫女鱼贯而入,在祭坛上围成半圆,求雨仪式的重头戏雩祀舞即将开始。
往祭坛上懒懒的一瞥间时与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一字排开的巫女中有位个头稍高的让他分外眼熟。那人举止怪异忸怩,在婀娜的巫女中显得格格不入。纵使对方用袖子挡住自己半张脸,时与还是立刻认出来,他是展沿。
“不妙了。”时与握紧手中的酒杯。
破坏祭典是大罪。
立于祭坛之上的展沿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毫无觉察。他脚步虚浮,无措的拨弄着满脑袋的香花,脸蛋子被火把映的发烫,眼前尽是晃动的火色和幢幢的人影。
来之前每个巫女都被舞师灌了酒,酒性极烈,巫女们早已练出酒量展沿却醉的彻底。他抬眼对看台上的时与哉哉的挥挥手,见时与打翻酒杯展沿嘿嘿乐个不停。
周身被烈火和香草浓烈的气味围绕,展沿觉得胸口一股异样的灼热越烧越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忍的非常难受。他扯开前襟,觉得渴。
突然间火光大亮五音齐鸣,伴随骤急的鼓点巫女发出一声响亮的呐喊甩袖起舞。残留的意识指引下展沿紧跟舞步踏起光裸的双脚,有样学样的旋转摇摆。他抬头望见漫天的星星纷纷坠落,掉在祭坛上铿然作响。
展沿从地上挺起上身,迷离的双眼跟祭坛边的执火者对个正着。朝向斗篷下己熔川真正的脸,展沿慢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使周遭所有跃动的火光黯然失色。展沿着迷的往前走想要看仔细,被身后一只手及时拽住重新返回巫女舞动的队列。
“跟着我做,别走神。”姚木果紧张的压低声音,快速嘱咐展沿。
展沿顿时清醒两分,学着姚木果的动作向夜幕缓缓扬起脸,撩起裙摆一直到大腿根,从腰间抚摸到脖颈,扭胯然后旋转再旋转……
分不清心跳或是鼓声,己熔川紧盯因醉态微显而无比撩人的展沿,胸口腾起一股燎原的热望。
原本今晚恢复原状的己熔川简单乔装后想趁祭典人员混杂找己燃泽商量事宜,祭典开始前路经祭坛看见混在巫女里茫然四顾的展沿。己熔川一时好奇展沿要搞什么名堂,于是等在祭台外围当起了执火。
他庆幸自己等了。
魅惑上天的舞如何不使人心旌动摇,虽然这场景的出现仓促偶然,但展沿映着火光的指尖,脖颈,嘴唇,浓烈的香气和滚烫的热度,这一切使己熔川深陷其中。与展沿四目相对的瞬间己熔川不禁想。
没有什么能比无意的诱惑更为动人。
此时山顶上方突然响起滚滚的雷声,乌云迅疾的靠拢,雨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祭台四周人们一阵骚动。
雩祀正进入独舞的尾声。眼看要轮到展沿,己熔川快步离开祭台来到悬鼓前,打晕鼓师提前敲响结束的鼓点。巫女放下香茅挥洒鬯酒的刹那,大雨倾盆而至,九凰山上下响起一片欢呼。
顶着雨水从祭台退下后在姚木果的掩护下展沿躲开舞师迅速逃离巫女的队伍。
一热一冷间展沿酒醒了大半,眼前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不停晃动。他确定自己看见胖云,那张脸才是真的胖云。明明一点也不可爱,但展沿止不住心跳。
困惑的展沿在大雨中停住脚步,全身很快湿透。他透过雨幕回头出神的寻找己熔川,想再次确定无端的心悸发生的原因。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展沿的嘴,把他拖到高台后的背阴地。
展沿被黑色的外衣兜头罩住,己熔川一把揪紧展沿的头发用力亲上展沿的嘴。展沿从己熔川眼里没看到别的,只看见黑色的火,燃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天不怕地不怕的展沿在此刻感到畏惧,畏惧到想要屈服,又很快被自己的念头惊醒。
己熔川用拇指抹掉展沿眉毛上的水,展沿喘息着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己熔川愣了一下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只一句“你很快就会知道”让展沿彻夜难眠。接近清晨时展沿从梦魇中惊醒,腿间一片湿黏。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顿时烧的通红。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展沿手忙脚乱的往床边挪,这时身后的己熔川睁开了眼。
“怎么了。”己熔川拽住展沿的手腕,“天还没亮。”
“我我……呃,出去散散步……”经过昨晚展沿现在更是不敢回头看己熔川的脸。
“……出去至少穿上鞋。”己熔川没有松手,“你的鞋在床这边。”
展沿心里咣当一声,硬着头皮往另一头挪。己熔川也不让,似笑非笑的看着展沿慢腾腾的动。展沿小心翼翼跨过己熔川的腿眼看到了床边,刚松口气腰突然被己熔川按住往后拖。
己熔川覆在展沿的背上用低的再也不能低的声音说,“你看起来像哪里不舒服。”说话间毫无预兆的一把握住展沿。
“唔。”展沿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说,“没有。”
“那这里是……”己熔川的手越收越紧。
“不……放开。”展沿攥紧床沿,声音变了调。
展沿颤抖的声音让己熔川很难再保持从容,己熔川撩开展沿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嘘,别说话,很快就好了。”说着缓慢动作起来。
第十九章:影
身体里聚集的酒气一夜未散,展沿脑袋又疼又蒙,于此同时不断堆叠的愉悦感却让他越发难以自控。展沿每往前爬动就被己熔川拖回去,惊讶,无措,疼痛,甘美,他一边拒绝一边渴求更多。
“呃……”展沿用力咬住手腕,眼角飞红,头发被汗水湿。忽然间昂起头在己熔川手中到达顶点,眼前尽是闪光。
己熔川轻笑着把展沿拉起来,猝不及防被展沿推开。展沿回头羞愤的瞪视己熔川,气喘吁吁的指着己熔川半晌说不出话。
己熔川仰躺着捂住眼睛笑了会儿,“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我不穿!”展沿在奇怪的地方执拗起来,自暴自弃的叉开腿坐在床上。
展沿浑身潮红未退,胸前一层薄汗。无意诱人但在己熔川眼里诱人的彻底。皮囊之下的展沿并非初涉人事的毛头小孩,己熔川的行动就像昨晚度过漫长酝酿期后突然降下的大雨,兜头兜脸的把展沿浇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