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立在顾心钺身边坐下,“他什么人?”
“我娘的陪嫁大夫。”顾心钺说,“他没有亲人徒弟,平常都是在山谷里隐居,这次为了章老板我去请了他出山,赶巧在这个时候,我就留他在家里过年了。”
“你娘的陪嫁大夫?”沈鹤立惊道,“那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在我娘身边时就快而立了,现在就算没到六十也有五十多了。”顾心钺说,“他保养有术,因为不想被人议论询问,所以才一个人离群索居,他的真实年龄你别和人家说。”顾心钺想到什么又笑道,“虽然他很可能会恶作剧的自己先说了。”
“这也太神奇了。”沈鹤立不敢相信。“再怎么保养也不会这么年轻吧。我以为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六十岁的老妪还面如春花,形似少女的也不是没有。”顾心钺说。
“他医术那么高明的话,当初你生病的时候怎么会?”沈鹤立问道。
“因为他没治好我娘,眼睁睁的送走我娘后,他就闭关修炼去了。”顾心钺说,“我当初还没病到非要他来才能治好的程度,当时找的也是家里供奉的一个大夫,没想到他的药童被收买了,给我下了胎虫。发现不对的时候曾妈就去找了他来,当时胎虫已经扎根,唯一解除的方式就是和男人交合。当时我虚岁才十一岁,很危险,而且苏青照也早就把我种了胎虫的事闹将出去。所以就没办法了。”
沈鹤立拦着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让你说起往事伤心了?别说了。”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顾心钺浅浅的笑道。只是过程麻烦一些,最后的结果会是一样的,
沈鹤立越过他看向桌上的盆栽,“这么看确实失了梅的风味,拿去给雀鸣吧,小孩子家看个热闹,等过了年,我陪你去护国寺看梅花。”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顾心钺说,“我说喜欢就喜欢,摆在隔案上。”
沈鹤立把头埋在顾心钺颈窝里“怎么能这么好呢,这么好。”的喃喃道。
三十过年,早上先要请了沈鹤立爹的灵牌出来,这些事今年都是和顾心钺说的让他去做,顾心钺就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方式准备了祭祀,沈李氏看到今年隆重的祭祀,欣慰的对顾心钺说,“你费心了。”
沈家的年夜饭往年除了家人外还有尹叔还有几个没家的年轻小伙子,今年又多了一个伍思亲,坐了一个大圆桌看着挺热闹,年夜饭是丁香和曾妈带着沈府的厨子一起做的,耗时一天的费心费力的一桌子好菜。
尹叔端着酒杯,“恐怕从前的皇上的御宴也不过如是了。”
吃完饭,沈鹤立发红包,雀鸣拿到红包就叫嚷着摆桌子,年夜饭后的打麻将守夜也是多年的习惯。沈鹤立笑道,“你才拿了我的红包,如今又想拿着我给你的红包来赚哥哥的钱了。”
“嘻嘻,大哥一年到头都在别人兜里掏钱,只过年这一天从兜里往外掏钱,错过可要再等一年。”沈雀鸣笑嘻嘻的说,沈鹤立年年三十打麻将,年年输,就算特意给他喂章他都胡不了,真是奇了怪了。
今年人多,暖厅里摆了两张桌子,打麻将的人打麻将,不打麻将的坐在炕上吃瓜子点心,还有站在桌子一边看。
起手四圈,沈鹤立一盘没赢,面前作为筹码的金瓜子都换上第二盘了,和他同桌的雀鸣,尹叔,伍思亲自然是乐不可支。沈鹤立郁闷的往后靠去,今年的手气尤其差,看到坐在一边的顾心钺和曾妈,沈李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眼前一亮,“悦之,过来打一盘。”
“我不会。”顾心钺说。
“没事,我教你,很简单。”沈鹤立欲起身的说。
“不行,大哥,说好今年落座就不起身的。”沈雀鸣阻止道,“才输了四圈,大哥就怕了吗?”
“我怕?”沈鹤立说,“你嫂子在一边无聊,来,悦之。”沈鹤立坚持让顾心钺过来,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顾心钺抓牌,沈鹤立告诉他该怎么打,怎么糊,怎么算牌。
一圈过后,顾心钺就让沈鹤立闭嘴了,第二圈,顾心钺糊,第三圈,顾心钺糊,在顾心钺连糊了十把后,沈雀鸣可怜兮兮的说,“不行了不行了,嫂嫂再这么糊下去,我的私房都要空了。”
伍思亲也横眉冷对道,“之前是谁打牌的,现在就该还是谁打,进来横插一杠子算什么。”
“不行哦。”顾心钺温和的笑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落座就不起身的,这才输了十把,你们就怕了吗?”
“我错了,大嫂。”沈雀鸣闻言更加欲哭无泪了。
第49章:过年二三事
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里,岳胡笳和岳青衣一起过年,两人的团年饭桌上也摆满了十样菜,外面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更显得这个院子的寂静。“新年快乐,师兄。”岳青衣端起酒杯说,虽然不够热闹但像这样的过年,对岳青衣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时候。
“新年快乐。”岳胡笳举着酒杯淡淡的笑说。
两人沉默的吃了几筷子后,岳青衣小心的看着岳胡笳的脸色说,“章老板给师兄从戏班子里赎身出来,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岳胡笳夹了一筷子青菜,“我会去上江。”
“那师兄也带着我去吧。”岳青衣说,“虽然沈家养个闲人也养的起,但是他家并不是需要养个养个戏子的情况,我跟着师兄,吃苦也比在沈府好。”
“你呀,师兄去上江也是双眼一抹黑,只是不想再呆在京都,去上江是继续唱戏还是做别的现在还不知道。”岳胡笳说。“如果真想和师兄一起,等师兄安定了给你写信你再过来吧。”
“嗯。”岳青衣点头,看了几次眼色,最终也没有问出,师兄你和章老板已经结束了吗?
两人说了守夜,对坐着两个小时后,岳胡笳赶着已经一边说话一边点头的困乏的岳青衣去睡觉。岳青衣撒娇说想和岳胡笳说,岳胡笳把他送到他自己的房里,给他掖好被子,坐了一会后才回自己房里。
岳胡笳一进自己房门就看到床边坐着的某人,脚步没停的往里走,走到桌边倒茶的手却在颤抖,“你怎么来了?”
章锦天虽然大病初愈,清减了不少,但气势不减,大刀阔斧的坐在床边上,阴郁的眼看着走过来的岳胡笳,“你让他碰你了。”
岳胡笳倒好了茶给章锦天送过来,闻言,摸索着杯子,低低的笑道,“碰了。”
“碰——”这是章锦天一把抢过茶杯扔在地上的声音,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岳胡笳沉默不语,任由章锦天喘着粗气在一旁生气。
“碰了几次?”章锦天平复一下心情后继续问。
“记不得了。”岳胡笳说,“几十百来次吧。”
“你不要故意惹怒我。”章锦天说,“说老实话。”
“一百次也好,一次也好,终归是被人碰过了,你还会要我吗?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岳胡笳说。“你病了,我连去看你一次也做不到,就算你死了,我连找你的石碑一头撞死的机会也不会有。我本就是低贱的人,被谁玩不是一样的。”
“是我错了。”章锦天起身把默默流泪的岳胡笳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紧他,“这次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你又有什么办法,你没办法,一切都是被逼的。这事咱们就翻篇,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你搬到章家来,我给你一个名分,以后万一我又突然有什么事,你也能有立场。”
岳胡笳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章锦天误会他的意思,说,“素人做了那样的事,以后也没脸管我,以后她都会在她的院子里待着,烧香礼佛,没人会为难你。”
“你不计较?”岳胡笳颤抖着问。
“我心疼你。”章锦天摸着他的脸说,“爱不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区别,素人也被人染指,除了最初脸面被践踏的愤怒后,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我和她并无感情,却要受她辖制,如此以后,她半分也不会再为难你。我把锦人打个半死,最主要生气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碰了你,我气的想杀死他,却给你找万般理由,我不想忍受以后没有你的生活。就算病的要死,我也想的是你。”
岳胡笳咬着唇,眼泪掉的更凶了。章锦天给他擦眼泪。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岳胡笳靠在章锦天的胸前,用非常小的声音喃喃道,“我没让他进去。”
章锦天搂紧他的腰,吻他的头顶,“都不重要,都过去了。”
陈兴汉三十早上回了京都,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尘土就去找蒋承君,蒋承君端着小碟花生看报纸,见陈兴汉过来,一脸嫌弃,“去去去,洗洗再过来,什么味?”
陈兴汉也不恼,没收了报纸,扯着蒋承君往浴室走,“大过年的别想事,什么都别想,全然放松的休息,陪我泡澡去。”
蒋承君眼波流转,“看到又吃不到,你拉我进去做什么,干上火?”
“这不是还有别的乐子好玩吗。”陈兴汉挤着他进去,“吃不到摸摸也好。想死我了都。”
第一次坐上麻将桌的顾心钺在一把把胡牌中得到趣味,大杀四方,整个屋里就他一个人通杀,碟子里的金瓜子都能装满了三四个荷包。最后他下桌的时候,桌上的其余人都是感恩涕零的模样。
虽然还眼巴巴的盼望这沈鹤立重新上桌送钱给他们,沈鹤立却也知道狐假虎威,说你再让我上桌,你嫂子可也要上桌的。其余人于是再不敢提这茬。过了午时后吃了饺子,沈鹤立如愿能脱身带着顾心钺回房休息。
顾心钺始终挂着轻松的表情,回去后先把今天赢的钱赏了下人,剩下的让人包成几份放在小荷包里,他拿着过年赏人用。过了午夜,顾心钺就让曾妈回去一家团聚,现在并不在,他也特意让留了一份给她,打牌赢来的钱,沾沾运气。
躺在床上的手,沈鹤立不老实的想爬到顾心钺身上,顾心钺非常温柔的把他赶下来,“乖,老实睡觉,大年初一的,弄的两人分床睡就不好。”
“嗯~”沈鹤立在他身上乱蹭着,企图用高超的技术让他折服。
“大年初一不能洗澡,你知道的。”顾心钺说。
“我会帮你舔干净。”沈鹤立说。
顾心钺停顿一会,“我看你是真的想分床睡了。”
沈鹤立分辨一下顾心钺语气里的认真程度,依依不舍的在他锁骨上轻咬一口,“那我要这么睡觉。”
“我没意见。”顾心钺笑道,“只要你撑得住。”
原来沈鹤立怕压着顾心钺,都是半靠在他身上,身体的重心还是用自己的手撑着。
沈鹤立嘟嚷说坚持住就坚持住,半个小时后,还是顺势倒下,搂着顾心钺转了一半圈,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算了算了,还是这么睡吧,我不嫌你重,也不担心你把我压坏了。”
顾心钺就笑,沈鹤立不由自主也跟着笑,相贴的胸膛完美的共振,此时此刻,是幸福啊。
初一到初五都是拜年,沈鹤立这边并没有需要特别去上门去拜年,顾心钺倒是有几家要上门去拜年的,沈鹤立跟着一起去了,受益匪浅就不说了。
初二那天顾心钺也是象征性的回顾府了,两人在顾府略沾座就走了,连饭都没有在那吃,在门口碰上回娘家的顾心凝和赵正,赵正见到顾心钺就眼睛发亮,知道他们就走后还分外可惜,“就是为了大哥才早点来的,结果还是没碰上。大哥还是赏个面子一起吃个饭。”
“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不急在这一会。”顾心钺说。
“那下次见了大哥说要一起吃饭,大哥可不能再搪塞我。”赵正说。
顾心钺点头当做回答了。
顾心钺和沈鹤立上了车,沈鹤立问他,“你没看出来赵正那小子看你眼神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顾心钺说,“不过是对美的一种向往。他拎的清。”
“感情不好控制,拎的清拎不清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沈鹤立说,“你不能单独和他见面,万一碰上了得叫上我。”
“知道了。”顾心钺好笑道。
顾心钺不在,赵正也没心思在顾府久待,打了招呼后就想走,顾心凝强忍住脾气,“老爷,我还没和我娘说上几句了。”
“你说你的。”赵正说,“晚上我在过来接你回家。舅子们都是文弱书生,我找几个弟兄去靶场玩一会。”
“姐夫,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顾心诚说。
“行,想去就跟着来吧。”赵正开玩笑说,“省的你姐还不放心。以为我去干什么去了。”
顾心凝目送赵正走后,转头委屈的对苏青照说,“娘,你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嘘,不能哭,正月里哭要哭一年的。”苏青照忙唬道,“姑爷不过是爱玩了些,算不得什么事,这种事不是你该计较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我也想生啊,可就是没有怎么办。”顾心凝强憋回眼泪说。
“别急,娘给你寻了偏方来,你先喝上几剂看。”苏青照说。
顾心钺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初五,被饿狠的沈鹤立扒光压倒,从里到外的好好平常了一番。初六初七顾心钺在家休养,初八被人连被子打包,清醒时已经在护国寺的客舍,时有时无的香味袭来。
顾心钺一下子就精神了,穿戴整齐揣着手暖就往后山走去,这一片他太熟,哪里有好梅花,哪里看全景,哪里看侧景。沈鹤立跟在出人意料矫健的顾心钺身后,不时的伸手,怕走在前面的顾心钺跌到。
“你来看我干嘛,看花。”顾心钺说。沈鹤立一直担心他,都没分出心神看一看这满山的好景色。
沈鹤立敷衍的抬头扫一眼,之后的重点还是在顾心钺身上,赏花回去后,沈鹤立奇怪的问道,“今天山路那么陡峭又远,你怎么也不累。”
“今天的山路还算好走的。”顾心钺说,“等明天,我得到深山里去,很多地方都没有路,那才叫辛苦。”
“就为了看一株梅花?”沈鹤立显然不能理解。
“当然。”顾心钺说,“它们值得,不是吗?”
第50章
初八去的护国寺,一直到正月十四才回沈府。十五的元宵,顾心钺拿了一点彩头出来,让下人们扎花灯玩,谁扎的最好,彩头就给他。
下人们热热闹闹的扎起来,不过要说扎的最好的还是黛眉她们几个,连沈雀鸣都要凑在她身边,说要自己扎个漂亮的挂起来。
沈鹤立像模像样的扎了一个最简单的白纱灯,让顾心钺在上面随便写几笔,就当两人一起做的。顾心钺正无聊呢,就让人端来作画的材料,他信手画了几株这次在山上看的梅,黑的山白的雪,深深浅浅红的梅花,顾心钺收笔的时候,沈鹤立端详着这盏改头换面的花灯,“早知道我就扎的再仔细一点了,都配不上你这幅画了。”
“你准备挂在哪?”顾心钺显然对这个作品也挺满意的。“这块有块留白,你来写字填上。”